這是一個折騰的夜晚。
先是停電,緊接下來是大地震,然後是幾次比較劇烈的余震,幸好到最後一切平安,除了懷中的女人受了一點傷,又受了極大的驚嚇之外,世界還是恢復到原來的軌道慢慢運轉。
帶夏晚到醫院處理完應該是被玻璃碎片割傷的傷口之後,秦立剛抱她上車,連問都沒問一句,就直接把她帶回自己住的地方。
一路上,她沒吭聲、沒抗議,他把她抱上抱下也由他,他把她直接帶回家也由他,他沒說,她也沒問,乖巧得像只睡著的小貓咪,柔順得像只倦極的小兔子,就這樣賴在他懷里,汲取這男人難得的溫柔。
上一回他對她生氣時也是在他家,現在他把她帶回來,她想,應該是原諒她了,就算沒原諒,也表示在乎與關心吧?因為知道她受傷一個人在家不方便,所以直接把她拎回來。
他沒說,可是她就是知道他帶她回來的用意,就像他曾為了她買了那把小報傘一樣,就算惡聲惡氣,那真心卻是貨真價實的。
秦立剛彎把她放在沙發上,見她的目光始終盯在他臉上,挑挑眉,薄唇微掀。「一個女人家老盯著一個男人瞧,你究竟懂不懂得矜持?」
夏晚被他這麼一說,頭低了下去,一張臉熱呼呼的。
「還有,你就這樣一聲不吭的跟著男人回家,會不會太隨便了一點?就不怕發生什麼事嗎?你就這麼信任我?」
夏晚抬眸看他一眼,點點頭。「我相信你。」
「相信我什麼?天底下沒有一個男人可以信任,包括我。」秦立剛眸色一沉,陡地逼近她,呼息飄送在她的唇邊。
夏晚一凜,心在狂跳,覺得整個人都快窒息,她動也不敢動一下,就怕這一動,唇就要貼上他的,又得落個不懂矜持的罪名。
就這樣,近在咫尺的容顏羞澀而瑰麗,惹得秦立剛一整晚妄動不休的心更加的沸騰,忍不住,仰首貼上她的唇,將她不經意逸出口的輕吟嬌喘密密地封住,一直吻到她軟軟地癱進他的懷里,才不舍的停止。
「為什麼想要離開我?」他突然問。
她呆呆地看著他,還沒從方才的吻中醒來。
「你說因為你想要離開我,所以才會提出辭呈的,不是嗎?想離開我的原因,我要知道。」他盯著她的眸,瞬也不瞬地望著她。
她的唇動了動,幽幽地看著他的眼。
「最後一次機會,再說謊,我絕不會原諒你。」
夏晚抿抿唇,被他那冷冷的眸盯著,叫她怎麼把真正的原因說出口?
可,如果她這回再騙他,他就真的再也不會理她了吧?想到之前那段日子他對她的冷漠,想到都還會鼻子酸。
「是因為……我太喜歡你。」她小小聲地說了。眸垂低,害羞得不得了。
他听見了,嘴角微揚。「太小聲了,我沒听見你在說什麼!再說一次!不想說的話就別說了,要說就說清楚!」
看她這樣羞答答的模樣,讓他忍不住包想欺負她。
「我……」被他逼得又羞又惱,夏晚骨子里那脾氣也揚了起來,抬眸瞪著他。「我說我喜歡你!太喜歡你了!不想待在你身邊看到你結婚生子,所以要趁著你結婚前快快離開,這樣我才不會傷心難過,听清楚了嗎?」
他定定地望住她,唇角輕輕往上勾。「清楚了。」被她吼,他沒有不悅,喜歡她說喜歡他時,那種理直氣壯的樣子。
「你……」她愣住了,竟發現他在笑。
她生氣的樣子很好笑嗎?真是!
「誰告訴你我要結婚了?」他相信自己沒有任何想要結婚的跡象,這一點,身為秘書的她應該很清楚才對。
「是……董事長,她一直要我幫你排開時間去相親,她說總裁已經三十三了,再怎麼事業有成,也該找個女人來照顧你,為你生兒育女,不可以再拖下去了……」說著,夏晚看了他一眼,又道︰「董事長是真的很關心你的婚姻大事,她說……希望可以在她有生之年抱到小曾孫……」
夏晚沒有再說下去,因為她看見秦立剛陡然沉下的雙眸,布滿了憂傷與淡淡的遺憾。
「看來,她這個小小的希望,我都沒能替她達成。」到現在,女乃女乃都還沒醒過來,他一直不太願意正視高齡七十三歲的女乃女乃隨時可能離他而去的事實,所以才會造成現在的遺憾。
如果他早一點結婚,也許女乃女乃已經有好幾個曾孫可以抱了吧?想到她此刻昏迷不醒的躺在病床上,想到自己似乎好久沒看見過她的笑顏,心就涌上一陣苦澀。
「總裁……」他眼中那深濃的哀傷,讓夏晚的心又擰成一團。
「我不需要安慰!我也不會後悔!」他惱得打斷她即將出口的話,不需要任何人再來提醒,他是如何的不孝!
聞言,夏晚突然撲上前來抱住他,將他摟得死緊。
秦立剛僵在那里,半跪半蹲在她面前的身子動也不動的,眼底的流光卻因她這個舉動而閃爍,視線竟有些模糊了。
一般人听他這樣吼,早滾得遠遠地,就只有她……
傻瓜一個!笨蛋一個!
「你干麼?」嗓音一徑兒冷。
「只是抱著你,不行嗎?」這會兒的她,是執拗的。
兩手牢牢地圈住他的腰,在這靜寂的夜里,安靜的傾听著他的心跳聲。
而他,不得不為懷中的女子深深動容。
「你還要娶我嗎?」
秦立剛一震,未語。
「我要嫁你。」她又說。
像在考驗他的心髒,怕他被嚇得還不夠。
「你現在在干什麼?同情我嗎?」
「你需要人家的同情嗎?」
「你在說什麼廢話!」
「所以,我當然是因為喜歡你而想嫁你。」她微紅著臉,直接跟這男人告白了,見他久久不語,埋在他胸前的小臉更加紅了。「不想娶我了嗎?那就當我沒說——」
他驀地抬起她的臉,認真不已地瞅著她。「既然那麼喜歡我,當初為什麼拒絕嫁給我?」
那是因為他不愛她啊。
她幽幽地看著他。「真要說?」
秦立剛的反應是挑挑眉,一副要說不說隨便她的樣子。
「我只是希望,不管在什麼條件下,對方娶我的原因是因為愛……」說完,她低下頭去。
不敢瞧他,是因為她下意識的覺得,這男人可能因為她這句話而數落她,說什麼愛又不能當飯吃!人要實際一點!不要那麼天真……等等等。
她等著一串炮轟朝她轟過來,連眼楮都閉起來等,等半天,卻等不到這男人半點聲音。
突然,他說︰「我抱你去床上睡覺,很晚了。」
他彎身將她抱起往客房走去,輕輕地將她放在柔軟的大床上,替她拉好薄被,再把床頭的小燈打開。
「好好睡,你累了。」說完,他轉身走出房,輕輕替她關上門。
就這樣?
夏晚怔怔地望著那道被他關起來的房門,感覺,像是他把她關在他的心門之外,兩人之間的距離突然變得好遠。
因為小腿上的傷,夏晚在秦立剛的威逼之下,請了整整一星期的假,因為他說他不要用一個行動不便的秘書來妨礙他的工作進度,她知道他是在關心她,要她在家里好好休息,所以便乖乖請假,在家當個無所事事的米蟲。
二十幾年來,這一星期的米蟲假可以說是她最少女乃女乃命的日子,秦立剛替她請來一個二十四小時的佣人兼看護,幫她煮好三餐洗好衣服不說,還得開車陪她去醫院換藥處理傷口,簡直就把她當幼兒在照顧。
懊命歸好命,她卻一點都不覺得快樂,每天望著手機望著電話再望著大門,希望他會突然出現來看看她,或者,給她一通電話什麼的,可,什麼都沒有,這男人好像就這樣憑空消失似的,把她給徹底的遺忘了。
新聞媒體,是她這段時間唯一可以得知他訊息的管道,常常,她都在新聞畫面里追尋他高大偉岸的身影,看見他不時皺眉,不時抿唇,渾身散發著一股傲慢自信的氣勢,卻又同時呈現著一股尊貴的優雅。
愛極了,看到都會偷笑。
然後,有一天,她听見媒體報導,董事長席瓊恩蘇醒過來的消息,還有伴隨而來的一個更令人震懾的新聞——
秦大總裁要結婚了!
夏晚不敢相信地瞪著新聞畫面,耳邊不斷的听著現場吵雜紛亂的聲音,手上的零食落到地上,她起身慢慢地走到電視機前面,愣愣地盯著那畫面里帶著一絲靦腆笑意的秦立剛。
「請問,剛剛席董事長對媒體記者們說的,關于秦總裁的婚事,是真的嗎?」一支麥克風率先遞到秦立剛面前,然後是一堆麥克風跟著簇擁而上。
「謝謝大家的關心,請讓一讓,秦總裁要離開了。」一名女子不斷的對媒體微笑,身旁的幾名保全也都護在秦立剛四周,不讓眾人的推擠傷到他。
那女子,她認得,是董事長特助,不知為何會現身在他身邊……
「請秦總裁回答我們的提問好嗎?關于您的婚事及要結婚的對象,據說是席董事長欽點的名門千金,婚禮已經在密切籌備中,這項傳聞是真的嗎?」記者根本不理那個女人,繼續追著秦立剛問。
「謝謝大家關心,請各位讓一讓好嗎?秦總裁的身體不太舒服,你們這樣他會更不好受的……」女子繼續好言相勸,可是還是沒人理,整個人都快被擠進秦立剛懷里。
秦立剛伸出手,將那名女子拉到身後,保護的意味很明顯,眉頭也不禁皺起。「各位,你們這樣會傷到我的秘書,請節制!」
他一開口,嗓音宏亮,不怒而威,現場的騷動有些平息了,不再爭相擠來擠去,但都沒要離開的意思。
「秦總裁,您要結婚這件事是真的嗎?」
「婚禮訂在什麼時候?」
「您這麼火速決定結婚的理由是什麼?是因為這是席董事長的心願嗎?還是秦總裁有傾心的對象了?」
秦立剛環視四周,半晌才道︰「沒錯,我要結婚了,很快,至于我為什麼要結婚,這個問題很可笑,我今年已經三十三,早過了適婚年齡……」
夏晚听不下去了,關上電視,腳一軟,跌坐在地上。
小腿上的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應該不會痛,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想站卻站不起來。
他,要結婚了?
天啊……
他竟然打算就這樣一聲不吭的去結婚,連說都不跟她說一聲?
憊有,他剛剛說那女人是他的秘書?那她夏晚呢?
原來,他要她請一個星期的假不是因為關心她,要她多休息,而是根本要她以後別再出現在他面前了?
什麼跟什麼……
為什麼他要這樣無情又冷漠的對待她?
不要她,可以直接說啊!
為什麼要搞得這麼迂回又令人難堪?
淚,潸然落下,一顆顆,然後是一串串,原本壓抑到底的哭聲,終是破空而響,回蕩在原本就不太大的空間里。
聞聲而來的女佣,見夏晚哭成這樣,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夏小姐,你怎麼了?哪里不舒服嗎?」
沒有人理她,那哭聲,卻一陣比一陣令人難受,听得讓人鼻酸。
「夏小姐……」女佣喚著,杵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突然,腦海里閃過一個人,連忙轉身偷偷去打電話……
秦立剛見到夏晚的時候,她的臉頰還是滿滿的淚。
眼楮腫腫地,鼻頭紅紅地,還有那唇,被她又咬又磨的,看起來就一副很悲慘的模樣。
他已經盡快趕來了,可是,看來他還是不夠快,才會讓她哭這麼久,哭到整個眼楮都快腫起來。
「你究竟在干什麼?」他站在她面前已經好半晌,才幾步遠的距離,她卻完全沒有發現,整個人沉浸在一個無人的世界里哭泣,讓他全身上下都很不舒服。
听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夏晚的身子一顫,完全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來,見到高大的秦立剛就站在自己面前,胸口突地一陣氣苦,差一點就喘不過氣來。
她一手捂住胸,垂下眼,另一手去抹淚。
秦立剛蹲,她還是不看他,好像打算把他當隱形人,當他不存在。
「發生了什麼事嗎?為什麼哭?」
「沒有……」她頭垂得更低,嗓音細若游絲。
「不要考驗我的耐性!你知道我的耐性一向有限!」他不喜歡她對他說謊,哭成這樣,連一點心事也不願意跟他說嗎?他的心隱隱有著不悅。
多希望,她可以像那個夜晚一樣,一見到他就不顧一切撲過來,在他懷里哭,把他當成她最信任、最想依靠的那個人。
「那就走,不必忍受我。」
秦立剛一震,眉頭皺了起來。「你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麼嗎?」
「你走。」她的淚再度落下,悄悄地,不想驚動他。
她說得如此不經心,如此不掛意,輕易得像揮走一只蒼蠅一樣的趕他走,就好像他對她而言什麼都不是。
要不是心知肚明她對他的愛有多痴多傻,他當真要被她氣得拂袖而去,事實上,此刻的他當真口干舌燥,全身冒著薄骯,淡淡的熱氣不斷往上冒,本來就不太舒服的身體再對上這樣得耗費心神精力的狀況,著實讓他感到不耐與吃力。
室內靜默不已,伴著他略微濃重的粗喘聲和她那幾不可聞的輕泣,時間彷佛過了一世紀那麼久。
他投降了,主動把她摟入懷。
再這樣僵持下去,他可能會先昏倒在她面前。
「總裁……」他好熱,身體是燙的,抵在她額間的臉也是燙的!夏晚擔憂的抬起頭來,對上的是他帶著牽強笑意且充滿抱歉的眼神。
「沒事,我只是好像發燒了,去床上躺一下就會好……」話未落,秦立剛龐大的身軀陡地往前傾倒,整個人掛在她身上,瞬間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