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街頭,人車俱寂,一輛黃色的出租車由國際機場下了高速公路直奔市區,斜飛的雨絲拍打在車窗上,濕淋淋的水痕蜿蜒而下,映出一張俊酷的側臉,高挺的鼻梁上戴著一副墨鏡,卻遮掩不住那過分帥氣的五官。
矮慎祈摘下墨鏡,靜睇著窗外飛掠而逝的雨景,疲憊地揉揉酸疼的後頸與肩膀。
在結束巴黎的時裝秀展後,他拎著行李踏上歸途,搭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終于抵達台灣。
出租車穿過滂沱的雨幕,停在市區一棟幽靜雅致的公寓前,韓慎祈從皮夾里掏出一張千元大鈔遞給司機,拎著行李,利落地跨出車廂,冒著雨沖進騎樓。
在休假期間,他習慣住在雙胞胎哥哥韓慎爵這里,打擾的次數多了,他自然就得到一份磁卡和鑰匙。
他搭乘電梯抵達七樓的公寓,掏出鑰匙打開門,月兌下皮靴和被淋濕的外套,將行李丟在沙發旁。
看見自房間門縫流泄而出的暈黃燈光,他躡手躡腳地打開房門,目標瞄準隆起的被窩,惡作劇地撲向前,用力地摟住被毯。
「老大,我回來了,想不想我啊?」韓慎祈手腳並用,壓制住被毯下的掙扎。
「嗚……」棉被里發出一聲細微的申吟。
「汪!」窩在床腳睡覺的小狽受到驚嚇,朝著床上猛吠。
矮慎祈注意到地上那只毛茸茸的小狽,像是發現了什麼奇怪的事。「老大,你不是不喜歡養寵物,怎麼會養它……還有你怎麼好像縮水了……」
「啪」的一聲,房內驀地燈光大亮。
「你在做什麼?」韓慎爵在睡夢中听見小狽的叫聲,趕緊來到心娣的房間,卻看到弟弟撲坐在床上,將瘦小的她壓制在棉被下。
「老大……」韓慎祈轉過頭,錯愕地看著站在門口的韓慎爵,那被他壓在身下的人又是誰?
「嗚……」棉被底下的人奮力掙扎,露出一截女敕白的小腿。
矮慎祈彈跳起來,拉開被毯,一個嬌小的身軀趴臥在床上,白色的棉衫微微敞開,露出半截雪白的肩膀。
心娣狼狽地從床上爬起來,瞥見房內站了兩個「韓慎爵」,她驚訝地往後縮,後腦勺撞到床櫃,發出「砰」的一聲。
「好痛……」她撫著後腦,吃痛地皺起小臉。
矮慎爵連忙推開礙事的「罪魁禍首」,來到她的身邊,溫柔地撥開她的長發。「我看看有沒有怎麼樣?」
這一撞,讓她瞬間清醒,此時她才想起他是雙胞胎,摟住她的人是韓慎爵,而站在床前笑得壞壞的人就是韓慎祈。
「幸好沒有受傷,我幫你揉一下好了。」確定沒有傷口後,韓慎爵厚實的大掌溫柔地揉著她被撞疼的地方。
矮慎祈雙手環胸,挑了挑俊朗的眉,覺得這一幕有趣極了。他從沒見過老哥對哪個女人這麼溫柔,難不成眼前的小美人是他未來的大嫂?
「還痛不痛?」韓慎爵放柔語氣,不放心地詢問。
「不痛了。」她搖搖頭,推開韓慎爵的胸膛,梳攏被弄亂的長發。
「老大,不介紹我跟小美人認識一下嗎?」韓慎祈笑得痞痞的,饒富興味地觀察著兩人的甜蜜互動。
矮慎爵站起身,朝韓慎祈低斥,黑眸中散發著明顯的怒意。「你這是在搞什麼?」
「小美人,對不起,我太久沒有回家了,還以為這是我老哥的房間,才會搞錯突擊對象,要是有冒犯的地方真的不好意思。」韓慎祈聳聳肩解釋。
「沒、沒關系啦……」她一臉尷尬。
「小美人,在下韓慎祈,是他的雙胞胎弟弟,請多多指教。」韓慎祈率先自我介紹。
「我叫方心娣……是……」她怯怯地望向韓慎爵,不曉得該如何介紹自己的身分。
「你是老大的女朋友吧?」韓慎祈率直地接腔,在他看來,他們倆的關系鐵定八九不離十。
心娣猶豫地瞥向韓慎爵,她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他的女朋友……
上星期的台風夜,兩人在燭光中接吻了,他卻在事後向她說對不起,她不懂他的歉疚所為何來?難道他不是因為喜歡她,才親吻她的嗎?
從那一晚之後,她清楚感覺到他有意無意地在避開她,以往他們會在晚餐結束後一起坐在客廳看電視,但這幾天他總悶不吭聲地待在書房,就連在餐桌上兩人的眼神也很少交集。
她做錯了什麼?還是一開始就是她自作多情會錯意,其實他根本沒有喜歡她?
矮慎爵的神情有些不自在,干咳了幾聲,向弟弟解釋。「心娣是方教授的女兒,因為方教授到南京教書,她又剛好發生車禍受傷,才會借住在這里。」
「教授的女兒……」韓慎祈懷疑地觀察著老哥不夠坦率的表情,故意拉長尾音。
他沒事把教授的女兒弄回家干麼,做「課後輔導」、還是當自己的家是流浪兒收容所?
听到韓慎爵的解釋,心娣失望地垂下眼,原來她在他的心中只是「教授的女兒」。
「汪汪!」窩在一旁的小狽狗朝韓慎祈叫了兩聲。
「韓小爵,過來。」心娣蹲,抱起小狽。
「老大,你養的狗?」韓慎祈忍俊不禁,狂笑出聲,覺得這實在太妙了。
老哥一向怕麻煩,現在不只養了狗,還為它命名為「韓小爵」,這會不會太自戀了?
「它是我養的狗。」不等韓慎爵回答,心娣自己承認。
「它是你養的小狽,然後你叫它‘韓小爵’?」韓慎祈指著狗鼻子,一臉有趣地問。
這件事實在太有趣了!
嬌弱無辜的小美人以老哥的名字為小狽命名,擺明就是喜歡他嘛!
「汪!」小狽又朝韓慎祈吠了一聲。
「乖……不要亂叫,再叫姐姐就把你關進籠子里喔……」心娣抱著小狽走到客廳,打算給它喝些牛女乃。
「你的經紀公司不是會替你訂飯店,何必窩在我這里?」韓慎爵沒好氣地問。
「住你這里比住冷冰冰的飯店舒服嘛!」韓慎祈伸個懶腰,走出房間,徑自到冰箱取出啤酒,扳開拉環,豪邁暢飲。
「那你過來之前起碼也該先打電話來。」韓慎爵對弟弟率性而為的舉止感到頭痛,好好一個寧靜的夜晚,全被這家伙給毀了。
「對不起,破壞了你和小美人的兩人世界。」韓慎祈一臉曖昧地揶揄。
心娣摟著愛犬坐在單人沙發上,悄悄觀察著兄弟倆的互動,雖然他們的長相一模一樣,但氣質和造型完全不同。
矮慎爵沈穩內斂,頭發削剪整齊,俊雅的五官上戴著一副眼鏡;而韓慎祈有一種張狂的野蠻氣質,薄唇總是噙著笑容,看起來就是有點壞壞的。
「你這次回來會待多久?」他這個老弟總是來去一陣風,韓慎爵永遠模不清他的行程表。
矮慎祈坐在沙發上,一雙長腿擱在茶幾上,懶懶地打個哈欠。「四天,假期結束後,我就要飛到澳洲拍廣告。」
「廣告?」听到關鍵詞,韓慎爵緩緩地眯起黑眸瞪著他。
「放心,這次接拍的是男性香水廣告,尺度很保守。」韓慎祈咧開一抹無害的笑容。
「最好記得對我的承諾。」韓慎爵低沉的語氣充滿威脅之意。他實在受夠弟弟的模特兒工作,總是會為他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矮慎祈故意用一種很曖昧的語氣,說︰「我不是已經把月兌掉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穿回來了嗎?你看我這次拍的時尚男裝廣告,就穿得比上回的內褲廣告還多……」
听著他們倆的對話,心娣被韓慎祈的幽默給逗出笑容。
但韓慎爵一點都笑不出來,沒好氣地給了弟弟一記白眼,不想再跟他耍嘴皮子。
「坐了十幾個鐘頭的飛機累死我了,我先去睡覺了。」韓慎祈伸伸懶腰,打了個大哈欠。
「晚安。」心娣柔聲地說。
「小美人,晚安。」韓慎祈拎起腳邊的行李,往另一間客房走去。
客廳只剩下兩人,一股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心娣轉向韓慎爵。「韓大哥,晚安……」
她抱著小狽,偷偷地瞅了韓慎爵的側臉一眼,依戀不舍地走向房間,關上了房門,卻關不住一顆悸動的芳心……
那一吻之後,她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感情,對他的在意已經超越喜歡的程度,而他呢?對她的感覺只是同情嗎?
棒天
矮慎爵拎著兩袋外賣回來,準備用餐完之後帶心娣回醫院做最後一次的復診,但回到家後,他發現整間屋子靜悄悄的,連「韓小爵」也不見了。
他打她的手機,響了老半逃詡沒有人接,倒是從她的房間傳來一陣耳熟的鈴聲,他推開房門一看,就見手機落在枕頭旁。
他坐在沙發上枯等,等到餐點涼了,等到天色暗了,窗外一盞盞的燈火亮起,將整座城市照得一片通明。
他的心情由擔憂轉為焦急,擔心她會不會出了什麼事,直到九點多,門外才傳來一陣嘻嘻哈哈的笑鬧聲。
心娣抱著小狽,韓慎祈手里拎著一大袋宵夜,兩人邊說笑邊打開門。
心娣在玄關處將鞋子月兌下,不停輕笑。「你好過分,居然騙路人說你不是韓慎祈,是他的雙胞胎哥哥……」
「小美人,那你分得出來我跟老大嗎?」韓慎祈突然俯,將俊臉湊到她面前。
「當然,即使你打扮得和韓大哥一樣,我還是分得出來。」她驕傲地揚起下巴。
「怎麼分?」韓慎祈很好奇。
「不告訴你,這是秘密。」她笑得一臉神秘。
不過才一天的時間,她已經和韓慎祈建立起友情,也觀察出兩兄弟的不同之處,雖然他們長得一模一樣,但個性卻截然不同,差了十萬八千里。
矮慎祈和她一樣帶點孩子氣,既幽默又會耍寶,和他在一起感覺好輕松、好開心;但韓慎爵卻讓她有那麼一點點的揪心,即使只是一個眼神、一個微笑、一句話,都能牽動她的心。
心娣將鞋子擺好,抱著小狽走進客廳,一看見韓慎爵在家,立刻向他獻寶。「韓大哥你看,我幫‘韓小爵’買了一件超人裝,可不可愛?」
矮慎爵臉色陰沈,冷冷地問︰「你們去哪里了?」
注意到他冷冽的眸光,心娣燦爛的笑容尷尬地僵在臉上。「慎祈他約我去逛街……有什麼問題嗎?」
「怎麼了?」韓慎祈也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勁。
「你還記得今天要回醫院復診嗎?」他一整晚擔心她的狀況,焦急到坐立難安,沒想到她卻忘記兩人的約定。
當听見她和韓慎祈的嬉笑聲時,焦急一整晚的情緒頓時化為一把無名火,猛烈地竄上胸口。
「我忘了……」她咬著下唇,不知所措地佇立在原地,覺得對韓大哥好抱歉。
「教授將你托付給我,我就有義務照顧你的生活,如果你不想回醫院復診,那就趁早打電話告訴我,不要浪費我的時間。」韓慎爵厲聲指責她的迷糊。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難堪地僵在原地,原來對韓慎爵來說她只是父親的請托,他對她的好純粹是義務與責任。
那個吻,原來只是一時的意亂情迷……
她的眼眶驀地紅了起來,趁著淚水決提前,她抱起小狽,躲進房間。
矮慎祈站在一旁,有些看不過去,一把將韓慎爵推入書房,不讓心娣听見兩人接下來的爭執。
「不過是忘記回醫院復診,有必要對她這麼凶嗎?」韓慎祈關上房門,口氣不善地問。
「這是我和她的問題,不關你的事。」韓慎爵一臉郁悶。
「今天是我約她出去,這件事就與我有關。」韓慎祈打定主意要為心娣出頭,誰叫老哥的態度這麼冷。
今天出門後,在他的誘哄和套話之下,心娣終于承認她喜歡老哥,而這家伙明明也在意她,態度卻這麼不坦率。
真是的,誠實面對自己的感情有那麼困難嗎?
「如果你的假期結束了,就滾回去工作,繼續賣弄你的色相,少待在這里礙眼。」韓慎爵沒好氣地說。
「我走了,那小美人怎麼辦?」韓慎祈涼涼地挑釁。
「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韓慎爵眯起黑眸,冷冷地瞪著那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龐。
「我覺得她很可愛、很純真、很需要被保護,應該很適合當女朋友,話說回來……我好像沒有和這種類型的女生交往過。」韓慎祈很不怕死,偏要故意火上加油。
「心娣不是那種可以陪你玩愛情游戲的女生,別惹她。」韓慎爵的表情更冷了,黑眸里的怒焰卻反而更熾烈。
「也許她會是那個讓我安定下來的人,誰知道呢?」韓慎祈愈演愈投入,他倒想看看老哥要撐到何時才願意對自己的心坦白。
「韓慎祈,你對愛情的態度會讓心娣受到傷害,我不準你惹她。」他不願承認這是自己的私心,卻找不到其它理由解釋為什麼自己的態度會如此堅決。
矮慎祈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你又知道我會讓心娣受傷了?」
「總之,你愛去哪里把妹、愛跟誰談戀愛都行,就是不準踫心娣。」他下達最後通,以往他對慎祈總是縱容,唯獨這件事他絕不讓步。
「為什麼?」韓慎祈明知故問,心中暗自竊喜,原來一向理智沉穩、冷靜自持的老哥也會有失控的時候,太有趣了!此時不兜著他玩,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心娣是方教授的女兒,我有義務保護她不受到傷害。」最後,他只能以這一點警告弟弟、也提醒自己。
他承認自己受到心娣的吸引,尤其是台風夜的那個吻,讓他的理智失控,也讓他更加篤定對她的感情。
然而愈是如此,他愈是不能表白。
他不能確定自己追求的生活,是不是心娣想要的未來?
***
她太過年輕,未來還有許多可能性;而他只想停下追尋兜轉的步伐,渴望穩定長久的戀愛關系。
矮慎祈看出他眼底的掙扎,決定再下猛藥,希望老哥受到刺激後,能更坦率地面對自己與心娣。「你知道你的行為很好笑嗎?」
矮慎爵不回話,神色緊繃,下顎隱隱抽動。
「把心娣接回來家里照顧,對她噓寒問暖,還不準其它男人去愛她,現在是怎樣?在玩美少女養成計劃的進階版——‘嬌妻養成計劃’嗎?」韓慎祈不怕死地猛踩地雷。
「你……」他狠狠瞪了韓慎祈一眼,第一次發現這張嘴臉真是有夠令人討厭,恨不得一拳打掉他囂張的笑容。
「想打我嗎?」韓慎祈不怕死地挑了挑眉。「歡迎動粗,不必客氣,不過我也會還手就是了。」
矮慎爵掄緊拳頭,強忍著揍人的沖動,提醒自己不能中了激將法。
「老大,別說我沒提醒你,我後天要去澳洲拍廣告,如果我這張臉被你毀了,可能要勞煩你犧牲一點,幫我去拍廣告。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是不介意借你揍兩拳消消氣啦。」看到老哥額頭爆青筋的模樣,韓慎祈笑得痞痞的,得意地離開書房。
矮慎爵揉揉抽痛的太陽穴,走到窗邊,眺望著窗外的萬家燈火,秋天的晚風吹入窗內,吹亂他的發梢,卻吹不散滿腔的郁悶……
懊怎麼辦呢?他該拿那個荏弱又無辜的小家伙怎麼辦呢?
愛或不愛都好難……
***
深秋的涼風吹起,將楓葉染成了橘紅色。
方心娣走進C大的校園,看著悠游于「澄月湖」的逃陟和跳躍于樹枝間的松鼠,感覺一切還是那麼熟悉。
不記得有多少年沒來這里玩了,小時候她常和母親在「澄月湖」前拿面包屑喂小動物,但在母親病逝後,她的生活也變了,放學後就得到畫室或補習班,很少再踏進這座校園了。
秋天是離別的季節,也該是向韓慎爵說再見的時候,她的腳傷已經痊愈,再也沒有留在他家的理由了。
她被他討厭了吧?
她對他的依賴令他厭煩了吧?
如果她離開,他應該會比較輕松吧?
他的疏離與淡漠,給了她所有問題的答案。
確定他今天下午沒課後,她到工作坊將燒制好的琉璃取必,仔細地以泡棉包好,再放進精美的手提袋內,準備在今天交給他。
穿過林蔭大道進入國政大樓,心娣搭乘電梯直達八樓的研究室,深呼吸一口氣後,她才鼓起勇氣叩門。
「進來。」
她推門而入,佯裝堅強地擠出一抹燦爛的笑容,以輕快的語氣打招呼。「韓大哥,你在忙嗎?」
看到她的出現,韓慎爵有些訝異。「心娣,怎麼會來學校找我?」
「剛好我下午休假,所以跑來學校晃一晃……」她的笑容很燦爛、口氣很輕快,想藉此掩飾兩人之間的隔閡。
「找我有事嗎?」韓慎爵起身替她沖了一杯熱茶。
她一臉神秘,將手中的提袋遞給他。
他疑惑地盯著那袋「不明物體」。「什麼東西?」
「這是要送給你的禮物。」她漾出一抹甜甜的笑容。「拆開來看看吧!」
矮慎爵接過提袋,拆開厚厚的一層泡棉,里頭是一尊約三十公分高的琉璃,那模樣是一個手里持著書卷的男子,臉上還戴著一副眼鏡,仔細一看,神韻,姿勢都和自己幾分相似。
「喜歡嗎?」她努力維持笑容,本來以為這會是定情物,沒想到卻成為離別禮。
她花了好幾天的時間,經歷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全心全意地投入,才終于完成這尊琉璃。
這是她對他最初的愛戀,也是最後的感激。
「這個是……」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輕輕撫著透著藍色光澤的琉璃。
「我自己燒制的,還喜歡嗎?」她討好地問。「我之前學了三年,不過太久沒做了,有點生疏,有些地方還是有點小瑕疵。」
矮慎爵忽然感覺手心沈甸甸的,仿佛他握住的不只是琉璃,還包括她玲銳縴細的心。
「謝謝你這陣子的照顧,給你添了這麼多麻煩,真的很不好意思,我這兩天就會搬回家了……」她深吸口氣,告訴自己不準哭。「看你什麼都不缺,我也不曉得該送你什麼才好,才會想到親手做個琉璃……」
她垂下眼眸,終究還是沒有勇氣看他。
十年前母親病逝,那是她第一次嘗到失去摯愛的痛苦。而這一次離開他,她會強迫自己習慣的,習慣悲傷、習慣失去的感覺。
雖然現在心里很痛,但她還是很高興能與他認識。他讓她感覺自己是個被寵溺的孩子,對愛情有了美好的懂憬,盡避這一切只是她單方面的喜歡,卻成為她心里最甜蜜卻也最心酸的回憶。
「心娣,你怎麼了……」她故作堅強的模樣,揪痛了韓慎爵的心。
他該怎麼告訴她,他不是故意辜負她的心,而是她太過年輕,她有屬于自己的夢想和未來,他不想用愛綁住她,絆住她太過年輕的步伐,就怕她將來會後悔,更怕她對自己只是一時的依賴與迷戀。
巴歐樂雅的那段感情讓他學到了教訓,一開始的甜蜜不一定會是最終的歸宿,如果兩人對未來沒有共識,如果他想要的人生不是她追求的未來,那他們能在一起多久……
「我以後會好好照顧自己,你不用為我擔心啦,也不用對我感到歉疚,你並沒有照顧我的義務……」心娣故意以輕松的口吻說,試圖讓氣氛不那麼感傷。
他沉默不語,掙扎著該不該留住她、掙扎著該听從理智或者心里的想望……
「韓大哥,那我先走了,再見……」她轉過身,艱難地邁開步伐,倏地,手肘被一道溫柔堅定的力量扣住。
她停下腳步,卻不敢回頭看他,就怕眼淚會不受控制地流下。
如果他不想給,就別留住她,這樣只會讓她陷得更深,傷得更重。
「韓大哥,如果你對我沒有感覺,就別對我那麼好,那會讓我對你產生依賴,會讓我胡思亂想……」她語氣哽咽,眼眶泛紅。
听出她的哽咽,韓慎爵扣住她的手,將她帶往懷里,用力地摟住她。
沒轍了……他終究還是對她沒轍……
這一刻,他選擇听從心里的渴望,他一直在溺愛她、疼寵她,將溫柔都給她,他無法再欺騙自己,他已經愛上了她。
「你總是在欺負我……在混亂我的感覺……」她柔聲控訴,不懂他現在留住她是什麼意思?
「對不起……」他捧起她淚眼汪汪的小臉,柔聲道歉。
「我才不稀氨你的道歉,不要在給我希望之後又說對不起,那很殘忍,你知道嗎?」
「那……如果說我喜歡你,可以嗎?」他輕輕抹去她臉上的淚水,從一開始,他就不愛看到她流淚。
「什麼……?」她愣住,懷疑自己听錯了。
「方心娣小姐,我可以喜歡你嗎?」韓慎爵坦率地表態。
原來承認喜歡一個人並不困難,只要勇敢地順從內心的渴望,棄守無謂的掙扎與疑慮,就能夠擁抱愛情。
「你喜歡我?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喜歡嗎?」她眨眨濕潤的眼睫,不敢置信。
他低頭,啄吻了下她殷紅的唇,以甜蜜的吻代替答案。
「你這次吻了我,還會再說對不起嗎?」她不安地問,心里還是忐忑。
「我只會在吻了你之後,說我喜歡你。」說完,他又落了個吻在她的額頭上。
「為什麼你到現在才說喜歡我?」她不懂他在掙扎什麼,難道……她的條件有差到讓他再三猶豫嗎?
「唉……」他甜蜜地嘆口氣。「喜歡上一個小迷糊是需要很大的勇氣,你知道嗎?」
她睨了他一眼,嘟起嘴慎怨。「韓慎爵,你是個大壞蛋,就只會欺負我……」然後,她踮起腳尖,懲罰地咬了一下他的嘴唇。
他立刻反被動為主動,扣住她的後腦勺,更加深入地吻她,火熱的舌探進她的唇齒間,汲取她甜蜜的滋味。
他熾熱的氣息將她包圍,令她暈眩又沉溺,只能笨拙地回應他的吻。
直到喘不過氣,他才依戀不舍地離開她的唇,與她額抵額,感受彼此的氣息……
也許心娣不符合他對理想女友的條件、也許他們之間還是存在著差異,但愛情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既然舍不得放開,那就得更努力,努力讓彼此的距離更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