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夜晚,于開瀅窩在雙人沙發上整理下星期院內召開全科討論會所需的資料,茶幾上擺放著一台筆電,還有一堆醫學期刊和相關的論文。
她修長的指尖輕輕敲著鍵盤,直到報告擬到一個段落,才揉揉酸痛的頸間,癱臥在沙發上,雙眼呆愣地望著天花板。
當上住院醫師後,為了方便上下班,她在醫院附近租下這間十六坪的單身小鮑寓,除了基本的臥房,浴室設備之外,還有一間廳,以及開放式的廚房。只是平常工作忙碌的她鮮少開伙,頂多就是煮泡面,下水餃。
瞧了牆上的掛鐘一眼,時針走到七點。她走到廚房,拉開冰箱,里面除了一瓶過期的牛女乃,冰琪淋之外,空蕩蕩的,連可以充饑果月復的東西都沒有。
她盤坐在沙發上,想著該到樓下的便利商店飛翔些微波食品,還是該打電話叫外賣?
叮咚!
正當猶豫之際,突來的電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起身,由門板上的貓眼往外瞧,看見湛子拓俊帥的臉龐出現在門外。
記得兩人一起升上住院醫師時,她剛要從家里搬出來,還是他陪同她找房子、搬家的,偶爾兩人一起值夜班時,他也會順道送她回家。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從來沒有想過兩人之間的可能性,直到前天在他的辦公室發生的那個吻,擊潰了她的心,讓兩人之間的界線變得模糊起來,不再是單純的同學關系,總覺得有什麼正在悄悄地發生變化。
她撫上唇瓣,忍不住必想起他的吻,甜蜜、濕熱、溫暖,仿佛在酌飲一杯醇厚的威士忌,令她整個人迷醉不己。
她感覺被吻上的不只是她的唇,還包括她悸動的心……
叮咚!
門鈴又再度響起,她深吸口氣,才拉開門。
「湛大帥哥,有什麼事?」她倚在鐵門邊,佯裝一副很不耐煩的模樣。
「敦親睦鄰。」湛子拓清俊的臉上噙著笑容,一身輕便的休閑衫裝扮,手里拎著兩個購物袋,站在門外。
迎向他招牌的迷人笑容,她的心跳又漏了拍。
「我又不是你的鄰居。」她表情倔倔的,但說話的口吻忍不住放柔了許多。
「那友愛同事總可以了吧?」他笑了笑。「你應該還沒吃飯吧?我買了牛肉面。」他拎高手中的提袋,一股食物的香氣散逸出來。
「沒事獻殷勤,你又想耍什麼詭計?」她雙手盤胸,防備地嬌睨了他一眼。
「我是來道歉的。」他邃亮的眼楮直盯著她,解釋道︰「架設網站和開財盤的人是麻醉科的詹勇洋醫師,不是我。」
「……喔。」看來當時她只順著生氣,把「湛」和「詹」兩個姓听錯了,還理直氣壯地對他發了一頓脾氣,現在回想起來亂不好意思的。
「他們已經把BLOG給關掉了。」
「嗯。」她微微地垂下眼,盯著腳尖。
「再不讓我進門,牛肉面就要糊掉了。」他低沉的嗓音明顯帶著笑意。
她很不爭氣地屈服在美食計下,側身讓他進屋。
「碗盤放在哪里?」他大方地跨進她的小鮑寓,往廚房走去。
「我拿給你。」她趿著拖鞋,來到流理台前,取出干淨的湯碗和盤子,將牛肉面和幾包小菜盛盤。
他拉開冰箱,見到里頭空空的,忍不住柔訓道︰「小姐,你家是在唱空計啊?什麼東西都沒有。」
「……就太忙了嘛!」她踅回客廳,把茶幾上的筆電和書籍收起來。騰出桌面。「下星期要召開全科討論會,我要整理幾則病例資料,開會的時候拿出來跟大家討論。」
不過要說到忙,湛子拓才是真正比她忙的人。
兩人升上主治醫師後,不用像當住院醫師一樣,既要跟診,巡房,治療病人,又得輪值班,一星期工作超過九十個小時是家常便飯。
現在除了一般門診,開刀,寫研究論文和參加醫學會議之外,假日若遇上病人住院再抽時間回去巡房即可。
反觀湛子拓在婦科服務,女人生小阿是不分白天晚上的,手機得保持開機,隨時要有被CALL回醫院的準備。
「我看真該有個男人來好好照顧你。」他蹲,將購物袋里的可樂、牛女乃、水果、冷凍水餃和幾包微波食品逐一放進冰箱內。
「要你管啊!」他放柔語氣,听起來有幾分撒嬌意味。
他端著兩碗湯面放在茶幾上,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地說︰「好啊,以後你的大小事全都歸我管,包準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誰想吃的白白胖胖啊!」她嘴硬道,但心底卻因為他曖昧的暗示而感到甜蜜。
「吃吧,我買了你最愛吃的紅燒牛肉面,還替你加了酸菜。」他把一碗熱騰騰的牛肉面遞到她的面前。
「喔。」她抄起筷子,拌了一下。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他還記得她愛吃紅燒口味,而且要拌很多酸菜。
茶幾的桌面很窄,兩人低頭吃面的時候,差不多都要頭頂住頭了。她抬起頭,對上他的俊臉,不禁想著,湛子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注意她的?怎麼會把她的喜好記得這麼牢?
他……該不會真的從大一那年,就喜歡她到現在吧?
但是她脾氣又倔、又固執,而且自尊心強,好勝又不服輸,除了長得比一般女生還亮眼之外,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優點值得他喜歡這麼久啊!
拔況他的身邊一直不缺愛慕者,就算選了婦產科,還是有一堆女人不介意他是個探‘花’郎,很想跟他交往。
唉,相形之下她這位觀‘鳥’家就比較悲情一點,在婚姻市場上乏人問津。
她凝視著他好看的俊臉,心湖隱約地波動了一下,感覺自己受到他的吸引,卻又怕受傷,怕他的心不夠真……
原來她也有膽怯,不夠勇敢的時候。
「好吃嗎?」湛子拓問道。
「還不錯。」她點點頭,又喝了一口湯,感覺心窩暖暖的。
「你吃得出這是哪一家的牛肉面嗎?」湛子拓瞅著她。
她眨了眨眼,他會特地問她,就表示這家面攤對兩人來說應該很特別。
兩人的眼底同時浮現了一段青澀的往事。
「不會是學校男宿附近的老五牛肉面吧?」她好奇地說。
「沒錯。」湛子拓點了點頭。
「沒想到這家牛肉面還在營業喔!以前我們考完試,很愛約去這里吃面,老板的鹵牛肉和腌泡菜都很好吃耶!」她拿起湯匙,舀了一口湯,緩緩地放進嘴里,隨著芳馥鮮腴的湯汗在口腔內散逸開來,兩人仿佛地被層層甜蜜溫馨的記憶浸潤著,墜入時光的長河中。
「那你還記得大腸二部曲嗎?」他挑了挑眉,腦海底浮現零星片段。
「大腸二部曲?」她一臉困惑。
「我們考大體解剖學時,不是要跑台大筆試嗎?其中一部分都會考什麼離體器官腦、肺、腸等,結果小梁卻敗在闌尾上——」湛子拓說。
「這件事我記得!」她笑了笑,接口說︰「考完之後他說要去老王牛肉面那里點一大堆鹵大腸泄恨,結果店里最後一盤大腸卻被老王的孫子給攬翻了,他一直在那邊喊‘我的大腸……我的大腸……你要賠我大腸……’」
「‘你的大腸在肚子里,賠什麼嘛!’」湛子拓又學著退休榮民老王的吻。
「你學得好像喔!」她笑得眼角都快沁出淚來了,不忘問道︰「小梁是大腸事件的首部曲,那二部曲是什麼?我有點記不起來了?」
「還記得我們在外科實習的時候,開刀房不是都會放音樂嗎?有個外科主任很愛K歌,有一天他在做肓腸手術時,開到一半就問鄭明浩‘這條是什麼?’」
「結果咧?」她追問道。
「鄭明浩就說‘報告主任,’是盲腸!」湛子拓學著鄭明浩正經八百的口吻。
「然後呢?」
「主任劈頭就罵道,‘廢話,我們在做盲腸手術,我當然知道肚子這條是盲腸!我是問你。現在播的這條歌是什麼?’」
「鄭明浩怎麼說?」在外科時,她全心全意都放在手術台上,常常對開刀房發生的趣事無動于衷。
「報……告主任……這條歌是陳奕迅的……兄弟……」湛子拓又壞壞地學著鄭明浩緊張口吃的模樣。
「陳奕迅有唱過‘兄弟’嗎?……那首歌應該是‘兄妹’吧!」她哈哈笑,拍手叫好。「原來鄭明浩就是大腸二部曲的苦主啊!」
棒著一張小小的茶幾,兩人望著對方,臉上掛著笑容,眼底閃爍光采。
他們聊的全都是一些瑣碎的小事,但卻是她和他青春扉頁的一部分,藏著只有兩人才懂的默契和記憶。
往事如同浪潮般一波一波地涌現,她意識到生命里最青春美好的十年,都充塞著湛子拓的身影,當年他一直視他為討厭的天敵,處處和他競爭,沒想到今天兩人卻窩在她的小客廳,挨蹭在同一張小桌台一起吃面、互聊往事。
不曉得十年後,兩人會變得如何?
他還會出現在她的身邊嗎?
抑或成為記憶里偶爾浮現的一幕風景?
棒著一張窄窄小小的茶幾,兩人的眸光在空中交會,一股曖昧的情愫在心底蔓延開來。
「快吃吧,再不吃面就要涼掉了。」他柔聲催促道,把幾盤小菜推到她的面前。
「嗯。」她挾了一塊牛肉送入口,緩緩咀嚼著,感覺到自己正被一種溫暖的幸福所圍攏。
兩人吃完晚餐後,她順手將空碗盤收到洗手糟,扳開水龍頭,清洗著碗盤。
湛子拓坐在沙發上,拿起遙控器,切轉到CNN的新聞頻道,君羊聊制作但目光卻瞟向站在流理台前的開瀅,今晚她穿了一件淡紫色的大T恤,配上藍色牛仔褲,露出一雙白皙修長的美腿,性感甜美的模樣教他胸腔發燙,心緒有些紊亂。
洗好碗盤後,開瀅從冰箱內取出兩瓶可樂,走到沙發前,將其中一瓶遞給他。
「謝謝。」湛子拓拉開拉環,仰頭灌了一大口,沁晾的可樂由他的喉頭一路往下滑,冷卻了他身體的炙熱。
「干麼謝我?可樂是你買來的,我只是借花獻佛。」她坐在另一張單人沙發上,對上他邃亮專注的目光,略見緊張地拿起抱枕環在胸前。
湛子拓目光閃爍地凝看著他那張過份美麗的容顏,這麼多年過去,她從一臉稚氣的小女生變成了清麗可人的大女人,同樣瑩亮深邃的眼眸,多了幾分成熟慧黠的光采,那頭柔亮的黑發也燙成蓬松微鬃的長發,盡避她的外貌變得有些不同,但唯一沒改變的,是她的初衷。
兩人從醫學院一路走到了主治醫生,經歷了多少磨練與挫折,但她卻從不喊著,堅持當年的誓言——當一名好醫師。
他喜歡她對夢想的堅持,喜歡她的認真,喜歡她的執著,喜歡她的倔強,喜歡她不服輸的個性……
這份深深的喜歡仿佛是顆小種子,在他柔軟的心間冒芽,隨著季節遞嬗,不斷地抽長,終于變成一棵大樹,盤踞了他的身心,深入他的記憶,成為青春的一部分,所以再美麗的誘惑也撼動不了他的心。
愛的形式有很多種,但他卻選擇了最笨、最深情的一種——守候。
不想給她壓力,不要成為她學醫路上的絆腳石,卻以一種嬉鬧輕松的方式,默默地陪在她身邊,當她眼中那個可惡又可愛的「假想敵。」
「你干麼這樣看我?」開瀅對上他那雙充滿感情的目光,感覺有些不自在。
「下星期二我要去美國。」湛子拓啜了一口可樂。
「咦?」她怔住。
「副院長指派我去紐約參加一場醫學研討會,為期兩周。」他望著她,其實這才是他來此的目的。
「喔。」她微微地垂下眼,感覺有那麼一點點的失落。
「需要我替你帶什麼東西回來嗎?」他體貼地說。
「不用了,你認真一點,趁著這兩天把資料準備充足,不要丟了我們‘聯大醫院’的臉!」明明想關心他,但她卻別扭地不肯直接表達出來。
「拜托,我可是婦科之光耶!」他理直氣壯地說。
「最好是啦!」她笑了笑。
「你會想我嗎?」他深邃的目光直勾勾的望著她,試探地問。
「我開心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想你。」她嘴硬道。
思念是戀人之間才會有的情緒,她又沒有愛上他,怎麼可能會想念他?
她不會想他的!
應該……不會吧?她輕咬著下唇。
難道湛子拓希望她會想念他嗎?
要不然他何必特地跑來跟她說要去美國出差的事呢?他拎了兩袋食物幫她把冰箱填得滿滿的,是擔心她不會照顧自己嗎?
他們之間僅是單純的同事關系,她對他沒有多余的遐想嗎?如果真的是沒有,她的心跳為什麼突然變得那麼快呢?
兩人並肩而坐,一起用餐,一起聊著過去實習的酸甜苦辣,感覺曖昧又愉快,令她舍不得結束這一晚……
「真是沒有同事愛。」他唇邊逸出苦笑,對驕傲的她完全沒轍。
「你現在才知道喔!」她頑皮地眨眨眼。
「你喔……」他伸手佯裝要彈她的額頭。
她縮著肩膀,閃了一下,沒料到他卻撥開她前額的劉海,印下一個輕柔的吻。
他突如其來的吻又在她心底漾起一圈甜蜜的漣漪,令她悸動不己。
「晚安,我走了。」湛子振奮模模她的發心,像在寵溺心愛的小動物般,舉止溫柔,充滿憐惜。
「晚安。」她送他到門口,向他說再見。
掩上鐵門後,她踅回客廳,窩在他方才坐過的沙發上,摟著抱枕,仿佛還嗅聞得到他身上淡淡的氣息,那麼令人安心,讓人感覺溫暖……
又是一個星期五,于開瀅一身潔白熨燙整齊的醫師袍,領著一票小醫生們例行公司地進行巡房。
長廊的另一端,婦產科的主治醫師也率著一群住院醫師們進行回診,雙方人馬又在護理站踫頭。
「早安,于醫師。」婦科的李醫師頷首微笑。
「……早安。」開瀅怔愣了一下,這才想起湛子拓到美國參加醫學研討會,現在是由李照軍擔任代理醫師。
雙方人馬在護理站擦身而過,她斂去眼底的落寞,護理長拿起一疊病歷,開始一天的診療工作。
「護理長,昨晚病人有什麼特別的狀況嗎?」開瀅問道。
「大致上情況都還好,只有605號床的病人,一直問你什麼時候會到……」護理長邊翻日志,邊報告病人的狀況。
「605那床病人不是尿道結石做完手術,昨天就能出院了嗎?」開瀅翻起他的病歷,皺眉地問道。
「他就一直喊身體不舒服,堅持要再多住一天。」護理長無奈地轉述病人的狀況。
「好吧,我知道了。」她點點頭,示意道︰「先去查房吧!」
堡理長推著換藥車,走在開瀅的身邊,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病房走去。
以往每個星期五,護理站最期待的就是湛子拓和于開瀅在病房回診時狹路相逢,來場唇槍舌戰的戲碼了,如今「熟女人生」的首席男主角赴美研習,只剩下女主角獨撐大局,不曉得兩人和田欣欣這場三角戀情的進度如何,真教人牽掛啊!
「于醫師,你會不會感覺有點不習慣?」護理長挨到開瀅的身邊,瞅了她一眼,試探地問。
「不習慣什麼?」開瀅垂下眸,瞥了至少矮她十五公分的護理長。
「湛醫師不在,沒人跟你斗嘴,感覺很不習慣喔!」護理長用手肘頂了頂她的手臂,一副曖昧兮兮的表情。
「護理長,你是吃飽太閑了嗎?」開瀅微眯美眸,悻悻然地瞪了護理長一眼,但內心還是因為護理長的一番話而漾起了一波漣漪。
巡房時,在長廊的另一端沒見到那抹熟悉的欣長身影,的確令她感覺有點失落。
是她太習慣湛子拓的存在,被制約了,才會覺得寂寞嗎?
抑或是她對他的感情早己超越了朋友的界線,所以有那麼一點……想念他?
堡理長嘿嘿地笑道︰「于醫師,人家只是關心你的感情生活嘛!」順便關心‘熟女人生’的劇情發展啊!
「護理長,如果你真那麼閑,不如把多余的心力放在病人身上。」開瀅柔訓道。
「是。」護理長認分的推著換藥車,跟著她走進第一間病房,開始回診工作。
抵達605號單人病房,推開房門時,一束嬌艷欲滴的紅玫瑰瞬間映入開瀅的眼中。
「于醫師,我將以結婚為前提跟你交往,請你務必接受我的心意!」605號病人趙大志單膝跪在地上,將手里的玫瑰遞到開瀅的面前。
「哈~哈~啾!炳~啾~」開瀅拿起病歷檔在鼻子前方,有花粉過敏癥的她,不斷地打著噴嚏。
「于醫師,請你接受我的心意!」趙大志為了向心上人求愛,特地訂了代表‘愛你久久’的九十九朵玫瑰花。
當他因為尿道結石被送入急診室,痛不欲生地癱躺在病床上哀嚎時,卻見到一位美得出奇的女人穿著一身雪白長袍朝他走來,恍惚間,他以為自己上了天堂,看到了女神,後來才知道她是他的主治醫師——于開瀅。
從那天開始,趙大志就堅信于開瀅是上天派來拯救他悲慘‘下半身’的女神!
自此之後,他生命里的女神不是‘女神卡卡’,也不是‘志玲姐姐’,而是泌尿科醫師于開瀅。
「哈~哈啾~」開瀅驚駭地連退數步,捂著口鼻說︰「結、結石先生……不……趙先生……你冷靜一點……」她懊惱地皺起眉,都怪湛子拓啦,沒事老愛替跟她相親的男士取綽號,害她也受了影響。
「保護于醫師,快點!」護理長和她同事多年,深知她有花粉癥,立即義氣地擋在病奔前。
小醫生們也一擁而上,將病奔與開瀅隔開來。
「于醫師,我是真心誠意地想跟你交往!」趙大志捧著玫瑰花。
「結石……不……趙先生,你冷靜一點,我跟你只是單純的醫病必系,不可能有進一步的發展空間……我看過你的病歷和報告,你術後傷口的復原程度良好,可以出院了……」她瞟了趙大志一眼,婉轉地拒絕。
先別說趙大志不是她的「菜」,單是要她對自己的病人‘下手’這種事,她怎麼也做不出來。
「于醫師……」趙大志眼巴巴地望著心中的女神再度走出他的生命。
「護理長,趙先生術後情況良好,已經可以出院了,麻煩你協助趙先生辦理出院手續。」開瀅急著退出605號病房。
「是。」護理長點頭。
協助趙大志辦妥出院手續後,護理長逮到空檔,拿出PHONE,登入FACEBOOK,在涂鴉牆上寫道——
早上,于開瀅醫師在回診時,受到病房痴漢趙大志的告白,再讓‘熟女人生’詭譎多變的關系添加了變數!究竟這一切是情愛的糾葛,「結石」的糾纏,抑或是女神的誘惑呢?
一早,經過結石先生給的震憾告白,開瀅恢復鎮定後繼續把剩下的病房巡完,緊接著又到開刀房為病奔動手術,忙完後,她雙手插在口袋里,沿著醫院的長廓往前走,陽光穿過玻璃帷幕,映照出一格一格的光影。
她推開厚重的玻璃門,來到大廳在側附設的咖啡廳,站在櫃台前點了一杯焦糖拿鐵和三明治。
幾個坐在咖啡廳用餐的小醫生們見到開瀅,很客氣地打招呼。「于醫師好。」
她微笑頷首,瞟了他們一眼,逕自往角落靠窗的位子坐下。
沒多久,服務生送來她點的焦糖拿鐵和總匯三明治,她靜靜地吃了起來。
以往,星期五下午都是她最清閑的時候,忙完病人後,她常坐在這里喝杯咖啡休息一下,而湛子拓看完門診後,也會來這里,不知不覺己成為一種默契。
吃著三明治,耳邊傳達室來那群實習醫生鬧哄哄的笑聲,一群人興高采烈地研究著等會兒下班後要去哪里聚餐慶生。
不知怎地,那歡樂的感覺像是一場無聲電影,一幕幕地掠過她的眼前,她忽然憶起了許多往事——
在白千層樹下,湛子拓向她告白,她強忍著嘔吐的沖動,一邊賭氣、一邊吃番茄面;兩人在救護車上一起幫孕婦分娩,第一次幫小阿剪臍帶的經驗;考上醫師執照後一起狂歡夜唱;一起升上主治醫師……她整個人沉浸在時間的長河中。
望著桌邊空蕩蕩的椅子,她感覺心底像空了一聲,不禁想念起那張清俊的臉龐。
第一次,她有了思念一個人的感覺,以往就算是過年排休年假,兩人也常護理站踫到面,但這一回湛子拓到美國研習,距離拉開了,反而讓她的感情變得清楚。
原來,她的心早己悄悄出了界,喜歡上湛子拓而不自覺。
掏出手機,她撿視行事歷,不禁默默倒數著他回國的日子,少了他在身邊,她覺得少掉了歡笑和熱情,卻多了寂寞和思念。
驀地,桌上的手機響起。
小巧的螢幕上閃爍著一串陌生號碼。
她好奇地接听,一道熟悉低沉地男音秀過話筒,曖昧地擦過她的耳腰,教她的心慌慌的。
「你在忙嗎?」湛子拓在電話那端低聲地說。
「不忙,從開刀房出來沒久久,正在吃午餐,你呢?」她持著手機,垂眸,望著桌上的焦糖拿鐵,百無聊賴地拿起小湯匙將杯子里綿密的女乃泡攪拌。
正思念著湛子拓,他的電話就來了,難道這就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她為這默契而微笑著。
「……剛把白天研討會的論文和資料整理完……」
「這麼乖,沒出去玩喔?」
「因為有人叫我不準丟‘聯大醫院’的臉,我當然得認真一點嘍!」
「最好你有這麼听我的話啦!」她柔聲說。
「我本來就是個听話的乖小阿,是你不知道而己。」
「乖小阿!」她噗哧一笑。
「真的。」
「這麼厚臉皮的話,虧你說得出口。」她低低地笑著。
兩人握著電話閑聊著,橫亙在彼此間的距離好似纏短了,她有些恍惚,感覺湛子拓好像沒出國,就在她的身邊一樣。
「我再過一個多星期就回國了,不要太想我喔!」湛子拓似笑非笑地說。
「誰會想你啊?少臭美!」她口是心非。
「那你每天撥個十分鐘想我,是會怎樣嗎?」
「……」她輕咬著唇瓣,沒有搭腔。
她對他的想念,絕對不止每天十分鐘而己,早己遠遠超過他的想像了,只是驕傲的她,嘴硬地不肯坦白她的感情。
「在嗎?」湛子拓說。
「在啊。」
「要想我。」他霸道地說。
「好啦~~我會想念你~~家樓下那攤蚵仔煎!」她俏皮地逗著他。
「那有什麼問題,等我回台灣,請你去吃,不過要你付錢。」
「為什麼要我付錢?」
「小姐,你還欠我一頓飯,現在只讓你請一客蚵仔煎,算是很便宜了。」他提醒她。
「謝謝你的善解人意喔!」她調侃道。
上回她喝醉酒,他從KTV將她接回家照顧了一個晚上,隔天早上他耍賴要求她要請他吃飯,結果醫院的事忙就擱下來了,沒想到他還記得實實的。
半晌後,兩人結束通話。
她啜飯著焦糖拿鐵,綿密的女乃泡和糖香在口中融化,感覺有一股甜蜜蜜的滋味從舌尖彌漫到整個心房。
原來互相愛著就是這種感覺,就算隔著千山萬水,還是覺得對方就在自己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