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熾陽如斯澳熱難當,在這樣教人窒悶的空氣里,萬物卻奇異地勃發,植物的熱情顯現在表象的成長上,人類的卻選擇在心坎萌芽。
敗多時候,糾葛是許多偶然成就的……
「嗨!」
放學後,在回家的路上她遇見他。
突然見到他,她無措地怔在原地半晌,考慮、掙扎著是否該回應?還有……該怎麼回應?
「干麼?突然又變成啞巴了?」他嗤笑。她僵持在原地,他索性走近她。
「你好!匆忙中她只想到這兩個字,隨即垂下眼,退了兩步,退開他逼近自己帶來的莫名威脅。
「這麼生疏?」他挑起眉,略帶玩笑的口吻,突然說︰「昨天晚上我沒有看到你。」
遲浩倏地抬起眼。
盯著她困惑的眼神,他微嘴輕笑。「每天晚上你.不是躲在窗後跟我‘神會’?」半開玩笑地道。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轉身想逃,卻被他一把抓住。
「別故意裝著听不懂,那一晚我就說過了,我知道你在偷窺我!」他撇起嘴慢條斯理地說,沒打算控制手上的力道,根本不在乎是否會掐痛她縴細的手臂。
她瞪大眼,清澄剔亮的眼怔茫地盯住他狠一般陰沉的黑眸,心慌中她揣測他副迫她的涵義?
「想不想到我那里?」她扯開嘴角,突然這麼問著,同時傾身將她壓向牆角。
李明露不確定自己听到了什麼,只意識到他長卷的睫毛在自己的眼前放大,周遭突然環繞一股淡淡的男性體味……
「說話啊便他又逼近幾分,由于身高的差異,他溫熱的唇幾乎要觸到她冰涼的額頭。「不說話我就當你是答應了!」根本是霸道地下結論。
李明露回過神,剛想搖頭,他已經搶過話——
「今天晚上十點,我在門口等你,不見不散!」
「我不——」
她只來得及張開口,他突然低頭封住她的嘴——
起初她的腦子一片空白,一切發生得太匆促,匆促
到她來不及領略到那椎進心坎的震撼••,…緊路警音識突然在一霎間復蘇,感官超乎平常百倍強烈地意識到地霸氣的入侵……
陌生的唇舌探進她的嘴內,幾近強橫地舌忝吮,逼迫她給予回應,她睜大眼,驚恐地瞪住那雙近距離跟她對望的黑眸——
「別這麼驚訝的樣子!這只不過是一個吻。」他終于撤出攻擊,暗沉的黑眸乍然透出一道詭橘的亮痕。
只不過是一個吻?!
突然而來受羞辱的感覺打擊了她,李明露下意識舉起手,狠狠地抹去還滯留在唇上的濕意和微溫!
遲浩倏地眯起眼,面無表情地盯視她挑釁的舉
「你以為……你以為你是誰?!」她已經盡量控制顫抖的音調,以平生所有的力氣和冷漠蔑視他漂亮的黑眸。
慢慢地,遲浩撇起踴角,優越的漂亮眼瞳射出一抹玩味的光痕。「噴噴,原來不是一只小綿羊。」
江介錯得離了譜,不過,反倒認真挑起他的興致!
「請你讓開……我必須回去了!」不懂也不想去弄懂他話中的意義,她視而不見地盯住他深沉的眼,回應他的面無表情。
「急什麼?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要听你親口承諾——今晚你會準時到!」他態度突然優哉起來,笑容忽然又回到臉上,仍然將她困鎖在牆壁和他一八五的身高之間。
‘請不要開玩笑,我不會答應你什麼!」她回復鎮靜,以慣有的淡漠回應他耐賴的伎倆。
「開玩笑?」他像听見笑話一樣撇起嘴。「我可沒和你開玩笑!」壓低聲沉緩地聲明。
「听好,如果你不來,我會去找你!」他沉下臉,非但不讓開,還惡劣地傾身壓向她。
她心跳加快,背部抵著被太陽光曬得發燙的牆面,感受到冷汗從她頸上的肌膚沿著背脊不停地滑下。
「我、我明天要上學……」出口的竟是連她自己也不能相信的虛弱聲音。
他眯起眼,突然嗤笑一聲,居然好心地讓出∼條路。
他一讓開,她迅速退出他的勢力範圍,自尊和自傲促使她掉頭就走。
「別以為我在開玩笑,否則——後果自負!」
背後突然傳來他低沉的男聲,混夾著一股濃濃的
她沒有片刻停頓,如同閃躲一場瘟疫,她更加加快腳下的步伐。
一路上奔逃到家,回到自己的房間,她才稍稍覺得安全。
李明露並沒有把遲浩威脅的言詞當真,她知道他只是開玩笑,因為從他的神情中看不出半點認真。
「瞄!」「巴比」跳上她的膝蓋,仰頭對她咱瞄叫。
「你餓了嗎?‘巴比’?」她抱起大貓,對它微笑。
她替貓換了水,還在盤子里添了貓食,「巴比」開始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她看著她的貓,她唯一的朋友,靜靜地微笑,至于那些擾亂她心緒的事,暫時不再被回想起。
然後她把鎖在抽屜里的筆記本,翻到昨晚寫成的那頁。
她的貓和她的小說,這才是她真正的生活,她生活里真實的快樂!她不該去幻想一些不切實際的奢望。
對面大屋反常地黑漆一片,看來今晚沒有任何節目,露台上也沒有任何人影,想必他真的只是說說而已。
低下頭,她對自己笑了笑,本就不該存有任何渴望;但是……為何心底仍升起一抹莫名的惆悵?
「巴比」無聲無息地走過來,舌忝舐她的腳趾頭,然後咪咪叫。
「好……我們睡覺了。」
收起筆記本,她爬上上層的單人床。
由于的房間是從閣樓倉庫隔出來,雜貨鋪不能沒」有倉庫,所以她能分到的空間很小,所謂的「房間」只能騰出一個床位,和半坪大僅可轉身的空地,書桌和書架就再也放不下了,因為如此她床鋪便架在書桌上方,這樣小小的一間木板房,就勉勉強強成為一間「房間」,白天就是「巴比」的小屋。
「巴比」跟著跳上狹窄的小床,不一會兒,听到「巴比」的鼾聲和自己肚子咕嗜叫的聲音。
一定是晚餐沒吃,才會餓得睡不著覺。
她抱著肚子和微微悶痛的胃,在床上輾轉難眠。「不行…••胃好痛……」
憊是得下樓去找一點東西吃!
躡手躡腳到樓下,小心翼翼地不吵醒任何一個人,在黑暗中模索到廚房後扭開燈,替自己泡了一杯牛女乃。
必到房里,才關上門,玻璃窗外突然傳來一下尖銳的聲響,像是石擊撞擊到玻璃的聲音。
「瞄!」那聲音吵醒了「巴比」。
她疑惑地走到窗前,掀開窗簾一角張望,街上一片漆黑,一盞幽微的路燈如鬼火照拂,什麼也看不見。
也許是風吧!今晚風是大了些……才要轉身,窗外又傳來一下跟剛才一模一樣的聲響。
確定那不是風的聲音,她推開窗門往下望——
她看到遲浩就站在路燈下,仰頭張望她房間方向。「下來。」
他一看到李明露,立刻張狂地在街上吼叫,不顧現在是半夜。
李明露慌忙撇下窗簾,躲到窗下。她想當做听不見、看不見,遲浩的聲音卻又從下面傳上來。「我數到三,不下來的話就到你家敲門!一二……」
不懷疑他真的會說到做到,她再度探向窗外,拋下一句。「我下來…你不要敲門!」拉開房門後她幾乎用跑的沖到樓下。
一打開門,後方一個黑影突然竄出來,一只大掌捂住她張大的嘴——
「不听話的小貓!」
背後的男人低沉的聲音,在靜夜里激起她手臂上的疙瘩……
遲浩繞到她身前。「為什麼沒來找我?」理所當然地質問。
「我沒有答應你什麼…」
「已經很晚了——」
「你不是喜歡寫小說?那就要有冒險的勇氣!」
她不同意他的話。「寫小說不需要冒險!」
他嗤笑∼聲,聳聳肩。
「你怎麼會知道——」
「你喜歡寫小說?」他撇嘴,笑得很輕優。「寫那種東西根本吃不飽!」
「那只是我的興趣!」他調侃的語氣,讓她的自尊受到傷害。
「興趣不能當飯吃。」他不以為然地撇下話。
她低下頭,不跟他爭辯。
不知不覺被他拉著走,一直到大屋後方的廢園。這幢含有前後院的房子因為太大,平時又只有張伯和張嬸在打理,主人甚少回到台灣,因此佔地過廣的後園早就被張伯和張嬸放棄,成了廢園。
「你帶我來這里做什麼?」回過神,才驚覺來到大屋廢棄的後園。
看到她戒備的表情,他突然發笑。「你以為我要做什麼?」
他邊說,突然粗魯地踢開一道頹紀的柵欄——
一大片玫瑰園赫然出現在兩人面前!
辦得幾近黑森的玫瑰在夜色中、在月光的折射下閃閃發亮,在這樣深的夜里就像是魅人的幻景!
「好、好美……」她呆住,然後喃喃自語。
「美?」他嗤之以鼻。「天這麼黑,這里簡直像鬼域,這些玫瑰花病態得叫人受不了!」
她愣愣地轉過頭問︰「那你為什麼帶我來這里?」
他嗤笑一聲。「因為這些花就像你!病態。畏態、顧影自憐!」
他出口傷人的話,讓他啞口無言。
「不懂?」他撇撇嘴,繼續發表他的高論。「你不就是用最美麗的外表把自己包裝起來,卻只敢在黑夜中展現姿態,當人們想接近你時,你卻試圖以荊刺傷人!」
一種被血淋淋撕裂的感覺充斥在胸口,她在他眼中……是這樣子的?
她試圖分辨。「我不美麗……」
他不以為然地嗤笑一聲。「是算不上‘美’,可是這渾身的刺……嘖嘖!」他撇撇嘴,訕笑地說︰「你比第一流的企業還懂得包裝自己,讓得不到、高攀不上的,永遠認定你是最好、最美的!」
包裝?「那是你的想法——」
「那也是你的想法!」他不讓她把話說完。「你自以為清高,不讓所有‘凡夫俗子’污染你。」
他篤定的語氣,激起她的反抗。「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
他還是回她一聲輕佻的嗤笑。「不管你有沒有、是不是——」俯,他壓向他輕緩邪惡地道︰「我最喜歡‘污染’高不可攀的聖女!」
盯住他惡意。像是認真更像是開玩笑的眼睦,半晌,她別開眼,決定不再回答什麼,不再讓他有機會吃定自己。
他接下問︰「知道我為什麼晚上帶你來?」
他繞到她眼前,強迫她一定得看他。
靶受到他強悍的霸氣不容反抗,李明露放棄抵抗,改采消極的方式作對,她不帶表情地搖頭。
「因為只有晚上,對了,只有晚上的玫瑰是你!」
晚上的玫瑰是她?「看到那些亮晶晶的東西沒?」他指向花瓣上,在月色下熠熠生輝的朦朧銀光。
「那是……露珠?」看清了沾在花瓣上閃閃晶亮的東西後,她不由得驚嘆。
「是心,玫瑰的心!」他說。
難以想像他會說出這樣的話,她驚訝地望住他。
「玫瑰要到晚上才有心,也要到晚上,在月色下,玫瑰的心才會閃閃發亮,最是珍貴!」他盯住她,笑容收斂,神情竟然帶了些許認真。
李明露回現他,被他的話和神情迷惑。
玫瑰…要到晚上才有心?
「我一直覺得……」他忽然舉手撫她的發,「你就像只貓,只屬于夜晚!」
像被電擊到一般,她神經質地閃開身體。
遲浩挑起眉。「看吧,我就說你身上有刺,專門用來刺男人的,尤其是……像我這樣的男人!」他嗤笑,接下說︰「你意識到危險,怕克制不了自己,所以掄起你的刺武裝!」他挑釁地直直盯住她閃躲的目光。
她另開臉,再次避開他的目光。「你、你說什麼,我听不懂——」
「听不懂?」地哼笑。「听不懂的話,你就不夠格寫小說!」
「這跟我寫小說沒有關系——」
「少裝了!」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迫使她逼近他。「再裝不懂,你就連心也沒有,只剩下讓人倒胃的刺!」
「你放開我——我不屬于夜晚!」她掙扎,他的踫觸和手心上傳來的灼熱讓她歇斯底里地叫出聲。
她不喜歡夜晚,夜晚…常常太寂寞!
「你就是屬于夜晚!」他斬釘截鐵,霸道地說出︰「你屬于我,就會屬于夜晚!」
他突然說出口的話讓她心驚!
「要我再重復一遍?」盯著她迷惑、不馴的眼,他邪氣地撇開嘴笑。「你屬于我,別的男人不夠格踫你!你的刺,對我而言不夠看,小女人!」他低柔地道。
她心驚,被他過分溫柔的聲調螫傷。
無預警地,他突然低下頭吻住她——
這是今天以來第二次的吻。
不同于白天,夜晚的吻帶頭濕意,幾乎讓人窒息。
「唔,不要……」
她想掙扎,他索性用力一扯把她拉到懷里,濕滑的舌頭探入她羞澀的嘴內。
直接、肉欲的接觸驚擾她的知覺,在舌與唇交纏中沁出虛弱的因子……就像他肆無忌憚侵入她的生活!
鼻端忽然嗅聞到一陣濃烈的玫瑰花香,她猛然回過神,微微掙扎……
他放開她,並沒有過分強迫。
「明天放學的時候再到這里,不來的話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他半開玩笑半威脅。
她無語,虛弱得站不住……
「听話,愛上我沒有什麼不好,你不必和自己作時!」他柔聲說。
她望住他,搖頭……
不,愛上?這個名詞不該被說得這麼輕易,她只是感到虛弱,她沒有愛上——
「別否認,我吻你的時候你並沒有抗拒!」他咧開嘴笑,把李明露拉到懷里。「現實跟寫小說不一樣!現實是,當你愛上一個人就是你最脆弱的時候!」
當你愛上一個人,就是你最脆弱的時候!
她混飩地盯住他,兩手身不由己地攀附住他隱固的雙臂,以撐持自己軟弱的氣力,一方面掙扎著試圖想理清他似是而非的洗腦。
「別試圖拒絕相信愛上我的事實,這樣做你只會更痛苦!」他盯住她笑,根本不在乎她的回答,溫柔地說出——
「如果你試圖反抗,我就會讓你的痛苦加倍。」
不明白他為什麼就這樣找上自己,李明露失眠了一整夜,早上勉強振作趕去上學的時候,舅媽當著舅舅的面,在門口攔住她。
「昨晚你上哪兒去了?」林秋妹眯起眼,掐著喉嚨尖聲質問。
「阿妹,你又在發什麼瘋?明露昨天晚上不就在房里睡覺。」吳志祥走到兩人之間,替李明露擋掉林秋妹的質問。
「哼,在房里睡覺?你讓她自己說,昨天去哪里了?」林秋妹拉開丈夫,指著李明露的鼻子。「住在我家,行為舉止就要檢點一點!三更半夜偷溜出去,不是去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還有什麼?要是讓我抓到剛候別怪我把你掃地出門!」
說出口的話十分傷人,她有意讓李明露難看。
吳志祥是個怕老婆的男人,他只敢低聲下氣地陪笑。「秋妹,我拜托你好不好,你不要這樣疑神疑鬼的,明露她怎麼可能——」
「昨天晚上我明明听到她拉開鐵門出去,你是醉死了才听不見!」
吳志祥皺著眉頭想了想,昨天晚上被幾個老朋友拉出去喝酒,是真的喝醉了,一回來倒頭就睡,的確沒听到半點聲音。
李明露的沉默讓林秋妹更得意。「說話啊!不敢回子讜不對?我明明就听到你拉鐵門的聲音——」
「好了啦,秋妹,明露要上學了,有什麼話等她放學回來再說!」吳志祥擋住老婆,一手在背後猛揮,示意李明露快出門。
李明露機械式地轉身,快步遠離,從頭到尾她不曾回過一句話。
舅媽從來不會給她面子,只要抓到把柄,一定極盡所能地羞辱她。她知道舅媽這麼做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把她趕走。她若回嘴,更給舅媽趕走自己的理由。
走著走著,淚水不受控制地慢慢淌下……
白天太過明亮的太陽光遮掩不住她的淚痕,她討厭這種狼狽,卻止不住淚水……
不喜歡暴露出情緒,當一個人卻終究難免……
而眼淚……就是一種情緒!
蚌然,她感覺自己強烈地不適合陽光!
你屬于我,就會屬于夜晚!
抬頭望著頂上刺眼的烈日,眯眼,忽然想起來忘了問他……
屬于他,為什麼就屬于夜晚?
真的屬于夜晚嗎?
真的……
屬于他嗎?
真的嗎……
「嗨!」中午在學校餐廳吃飯,徐薇走到李明露對面的位置。「我可以坐在這里嗎?」
抬起頭,看到是徐薇,她輕輕點頭。
李明露肯打招呼,徐薇顯得很興奮。「跟你一起吃飯,不介意吧?」她手里端了一碗熱呼呼的面,沒等李明露回答已經逕行坐下。
李明露跟往常一樣沉默地吃著自己的食物。餐廳的座位是開放的,任何人都能坐。
「昨天表哥問到你的事,我跟他說你喜歡寫小說。」徐薇突然說。
李明露拿筷子的手僵住。「巴比」跑出去那晚,她已經知道遲浩是徐薇的表哥。
「上一次我看到你跟表哥在一起,你們認識?」她問。
李明露回過神,很快地搖頭。
徐薇愣了一下。「也對,表哥回台灣不到一個月……可是,他為什麼問你的事?」她皺起眉頭想不透。
李明露埋首吃她面前的食物,卻食不知味。
「表哥他對你——」
「我先走了,你慢慢吃!」李明露拉開椅子,快步離開餐廳。
「可是你的面還沒吃完——」
徐薇來不及把話說完,李明露已經走出餐廳。
「怎麼會這樣……」徐薇手掌托著下顎,臉帶疑惑。「難道是——」
她像想到了什麼,不自覺地搖頭。「表哥不明白,她開不起玩笑的!」她喃喃道,秀氣的眉頭漸漸聚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