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過後,迎曦回到咖啡店才發現,Mike的店已經關門大吉了。她到處找不到Mike,回到公寓途中,她想起黑耀司說過的話──
我可以買他的店,就能讓他的咖啡店開不下去。
原來,他不是開玩笑的。
迎曦開始覺得恐怖……
如果黑耀司的報復不擇手段、濫傷她身謗的朋友,那麼打從她回到台灣後,只要曾經跟自己接觸過的人,是否沒有一個會幸免?!
迎曦突然想到丁駿,她曾經在她家里住餅一後時間,現在她不禁擔心起他的狀況。
「老張,我要到前面的便利商店買一點東西,你送我到這里就好了。」她在巷口下車。「你不是說黑先生要用車嗎?你快點回到公司去吧!」
「這樣可以嗎?商小姐?」老張猶豫不決。
「沒關系啦,反正我已經到家了。如果你擔心我太晚回去,等一下你可以打電話給管理員啊!」
「對喔!那我先走了,你買好東西,記得要快點回去,最近壞人很多,黑先生很注意你的安全──」
「我知道啦!」迎曦關上車門。
老張是個老實人,他跟本不知道黑耀司派他跟著自己,是為了監視她,根本不是擔心她的安全。
看著老張的車開走後,迎曦從皮包里掏出零錢,到商店買了一張電話卡,撥了一通電話給丁駿。
「迎曦?」接到她的電話,丁駿很驚訝。「你現在在哪里?那天你出門後就失蹤,這幾個月來我好擔心你──」
「對不起,學長。」迎曦有些歉疚,這些日子她甚至沒有給他一通電話。但發生過那件事後,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拒絕丁駿的感情,而不傷害到他。
「學長,你最近還好嗎?」電話這頭她輕聲問。
「原來你還關心我,我以為你還在生我的氣。」丁駿的聲音,明顯地松了一口氣。
「你最近好嗎?學長?」她再問,唯恐他有事,那麼她一定會責怪自己。
「我離職了。」他道。
迎曦呆了呆。「為什麼?你不是很喜歡警官的工作嗎?」
「最近我的工作不太順利,」其實因為這幾個月來,他根本無心工作。自從迎曦走後他一直很後悔,那天一時沖動嚇跑了她。「而且我已經決定了,下個月月底就搭機到日本。」
「日本?為什麼突然出那麼遠的地方?」
「我有一個姑媽,她在日本開了一間中華料理店,店里的生意很好,急需人手。迎曦,你願不願意考慮……跟我一起過去?」他小心冀冀地問。
電話這頭,迎曦沉默了片刻。雖然丁駿的要求很突然,她卻很認真的,考慮起到日本的可能性。
「我知道,你回台灣後一直不順利,如果能換個環境,也許可以重新開始。」
沒等到她的回答,丁駿再接再厲地道︰「迎曦,我可不可以去看你?」
「可能不太方便……」
「怎麼回事?」他敏感地想到黑耀司。「有人騷擾你?」
「不是的。」她急忙找理由。「是……我現在要工作,不方便會客。」
「如果你不方便地話,我們約在外面見,可以嗎?」
她猶豫了片刻。「好,但今天不行。」
「無所謂,反正我現在辭職了,隨時都有空。」
迎曦無法再推辭。她跟丁駿約好了見面時間後,才掛上電話。
與丁駿通過電話後,她心中隱約燃起一股希望……
那天懷星來找她、跟她說過的話,一直深埋在迎曦心中,她並沒有忘記。
如果真的能離開台灣,確實是一個月兌離黑耀司、重新開始的好機會……
只是,為什麼這個機會反而讓她的心情沉重、猶豫不決?
這些日子以來,黑耀司對她,除了報復就所剩無幾了嗎?如果真的只是這樣,那麼昨夜,他為什麼要對自己那麼溫柔?
然而在黑宅那一晚,她也曾听到黑耀司親口對懷星說過,等他們結婚時,他會給她一筆錢……
傍她一筆錢,好打發她。
在公寓電梯里,迎曦突然感覺到寒冷。
緊抱著雙臂,她覺得異常孤獨。
從小到大,懷星的激將法一直很低劣。從前她之所以讓懷星得逞,是因為父親還沒過世,她不願他老人家看到姐妹爭吵而傷心。
但現在,她不會再任由懷星利用自己。
只是,這回懷星的話,字字句句刺中了她的要害──
畢竟,他選擇了懷星,她才是黑耀司的未婚妻。
電梯上升到迎曦居住的樓層,她走出電梯,瞪視著這間黑耀司曾經豢養過無數女人的高級「宿舍」……
身為一個情婦,應該盡責。如果她要求保障,他會給嗎?
打開門鎖,她看到門後的穿衣鏡里,映照出自己綽約、窈窕的倩影……
同居這四個多月來,她改變了很多呵!是誰造就了這一切?
對著鏡中艷麗的臉龐,她嫣然一笑。
也許,已經到了她該會自己的未來,放手一搏的時候。
如常的夜晚,歡愛過後,她全身香汗淋灕地枕在他懷中。
最近,他幾乎每一晚跟她求歡,而且次數不止一遍,有時甚至每晚數次。迎曦真懷疑他是否精力旺盛,否則一整天工作下來怎麼吃得消?!
不過顯然的,他白天應付良好,有時迎曦甚至看到他半夜起床看公文!比起自己白天頻頻打呵欠的狀況,他簡直是超人。
躺在他懷里,她輕聲問起︰「你跟女人上床的時候,不習慣戴那個嗎?」
「哪個?」黑耀司挑起眉,明知故問。
靶覺到臉孔微微發熱,迎曦慶幸剛才激烈的歡愛,已經讓她的臉龐夠紅潤。「你可能會讓我懷孕。」她道。
他翻身坐起來套上衣服,粗嗄地道︰「我算過你的安全期。」回過頭,他嘲弄地看她一眼。「難道你自己都不算?」
迎曦的臉孔更熱。「那、那也可能發生意外啊!我覺得,還是戴‘那個’最安全。」
原來,自從上次她的生理期過後,他就在算她的安全期。
他確實「經驗」老道。
「你是說?」他故意粗聲說出來。
迎曦紅著臉別開眼,悄悄伸出手壓住肚子。「也許……我是說也許,如果你算不準的話,我可能已經懷孕了。」
他沒有回答,她接下去道︰「雖然我的話都只是假設,但是……每次一想到這種可能性,就讓我很不安。」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站在床前,點燃一根煙,沒有表情地望著她。
「我跟你一起很久了,但是,我沒有看到一絲保障……」
「你所謂的‘保障’是什麼?」
她垂下眼,拉高被單包裹住赤果的自己。「當有一天你不再對我的身體感到興趣,決定收回這間公寓,那麼我會一無所有。」
「你想要房子?我可以立刻把這幢公寓,過戶到你名下。」他眯起眼,玩味地道︰「不過,我記得你以前什麼都不要。」
「人總會變的,現在我要的是保障。」她凝望著雪白的枕頭套喃喃地道,美麗的星眸閃爍著。
他抽了一口煙,打開更衣室的門,取出外套。
「你要走了?今晚你不留下來嗎?」她匆忙從床上坐起來。
「明天一大早我有重要的會。」他匆匆交代一句話,打開房間的門。
「阿司!」她叫住他。
他停在門口,看著表。「還有事?」
「我……最近我看到一套很美的衣服,你、你可不可以買給我……」她嚅嚅地道。
「明天我會叫人送一張卡過來,你喜歡什麼,可以自己去買。」他關上門。
十秒鐘後,迎曦听到公寓大門合上的聲音。
她知道,他已經離開了。
怔怔地坐在床上,迎曦瞪著一床凌亂的被單發呆……
今晚是這半個多月來,他頭一次不在她的床上過夜。
懊不容易擺月兌老張,迎曦與丁駿約在東區一間隱密的茶館見面。
丁駿把兩張飛往日本東京的飛機票放在桌上,並且其中一張機票,推到迎曦面前。
「學長?」
「機票我已經替你買好了,時間就在月底,我們會搭同一班飛機到日本。」丁駿道。「這張機票你先收下,到時候,我希望能見到你出現在機場。」
迎曦瞪著那張靜靜躺在桌上的機票。「我現在還不能給你確定的答案。」她憂郁地道。
「我明白,迎曦,我一定會尊重你的選擇。」這一回,丁駿顯得很小心冀冀,不敢再強迫她。
幾個月前,他本來有機會追到迎曦,當時都怪他太急切了,才會嚇跑她!至今他還很後悔。
「反正機票已經買了,你先收下好嗎?至少,到時候你如果沒來,我可以很清楚了解你的決定。」丁駿誠懇地道。
迎曦無法再拒絕他。
在丁駿的堅持下,她終于伸手收下桌上那張機票。
離開茶館後,迎曦不自覺地搭上計程車,到中山北路上一家叫「維多利亞」的婚紗店。
下了車,她走到婚紗店明亮的櫥窗前,怔怔地瞪著窗內,那一套看起來價值不菲的復式蕾絲婚紗。
一個月前她經過這定婚紗店的時候,意外地從櫥窗外,發現這套淡粉色的蕾絲禮服。
這件禮服之所以吸引她的目光,並非因為她價值昂貴,而是因為,它對迎曦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這件浪費的蕾絲婚紗,原本是專為她設計的訂婚禮服。
當初黑耀司為他們的訂婚典禮,特別聘請法國名設計師遠自巴黎而來,親自為她量身打造、花費上百費萬元的手工婚紗。
迎曦不明白,為什麼這套禮服會流落到街頭──
不過,這後日子它應該已經為許多新娘子,制造了不少甜蜜的回憶吧?
想到這里,迎曦釋然了。
雖然她沒有機會,但有更多幸福女子,有幸穿上了它。
「小姐,你真有眼光!要不要進去試試啊?」婚紗店里的店員,看到迎曦盯著櫥窗看了十分鐘之久,終于走出來推銷。
「我……」她屏著氣,對著店員點點頭。
「這一套婚紗,是我們老板好不容易才買到的,真的是法國名設計師手工做的喔!我們平常可不隨便給人家試穿的,我是看你瞪著它看了好久,我想一定很喜歡它!」幫迎曦著裝的時候,店員熱情地道。
「你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啊?這一套婚紗雖然不便宜,不過結婚是一輩子的事,能穿這一件高級貨拍照,算一算其實很值得喔!」店員努力推銷。
「我……我沒有要結婚。」
迎曦說完話後,店員就呆住了,氣氛突然有些尷尬……
「可是,我想買這件禮服。」她從皮包里,取出黑耀司叫老張送來的白金卡。「可以刷卡嗎?」她問。
看到白金卡,店員的眼楮一亮,卻沒有伸手接過卡片。「可是,我們這套禮服是不賣的。」
「求求你,我真的很喜歡它,不管多少錢都可以,甚至──我願意用雙倍的價錢買了它!你可不可以幫我問問你們的老板?」
「這個……」店員顯得很為難。
「我可以先付訂金,你只要幫我問就好了,到時候,就算老板不願意賣給我也沒關系的。」
「那……好吧,我就試著幫你問問看。」看到迎曦這麼有誠意,店員也不好意思再推辭。
「謝謝,謝謝你!」迎曦感激地道。
店員浪過迎曦手上的卡片,刷了六位數字的訂金,並且要求迎曦當場簽下同意書,同意若屆時雙方買賣沒法達成,店家需退還全數訂金,買主不能有任何異議或其他要求,以免未來雙方有糾紛。
離開婚紗店後,迎曦沒有後悔,花了數十萬元訂下那件禮服。
她知道黑耀司付得起這筆錢。數十萬在他眼中只是一筆微薄的小數目,但是對迎曦而言,那件婚紗有很重要的意義……
曾經,那象征著她全部的未來和幸福,然而現在,她的人生只剩下無數個不確定──
不確定的未來,不確定的關系,不確定何時……
他會開口,要求她離開他的生命。
已經有五天的時間,黑耀司沒有到迎曦的公寓。
她問過老張,老張卻支支吾吾地告訴她︰「黑先生最近很忙。」
「你有直通他辦公室的電話嗎?我想打電話給他……」她問。
老張搖搖頭。「商小姐,你有什麼事,我可以替你轉告黑先生。」
「老張,你知道他晚上會來嗎?」
老張依舊搖頭。
「是不會,還是不知道?」
「黑先生沒有交代。」老張的眼神閃爍,一向健談的他,突然變得很保守。
看著老張,迎曦問他︰「老張,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暪我?」
「沒、沒有啊!」
她望著他,直到老張不好意思起來。「商小姐,干脆我載你到黑先生的公司,你有事自己去問黑先生好了。」他終于想到兩全其美的辦法。
迎曦沉默地听從老張的安排,坐上車子到黑耀司的公司。
她不想為難這個老好人。因此她沒有多問老張,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要主動去見黑耀司?
雖然她心中有隱約的預感……
老張把她送到公司後,她卻被公司保全擋在一樓。
老張一個人走到大樓外,神神秘秘地用手機撥了一通電話。
「黑先生,迎曦小姐在您的公司樓下,她可以上去嗎?」雖然刻意壓低嗓門,但是老張的腔調很重,迎曦還是听到了他的說話內容。
原來,老張有黑耀司的隨身電話號碼。迎曦突然想起來,她剛搬進公寓那天,老張也曾經打過一通電話給黑耀司。
老張明明有電話號碼,他不告訴迎曦,只有一個原因──他的老板拒絕讓她知道。
迎曦當然不會怪老張。她很清楚,一直以來與黑耀司之間,自己總是扮演著被動的角色。只有一件事……他等著她開口。
「商小姐,你可以上去了。」老張走問頭,笑嘻嘻地告訴迎曦。
她微微一笑,若無其事地謝謝老人。
「商小姐,」迎曦走進電梯前,老張又叫住她。「我在樓下等你喔,等一下你要記得來找我,我再載你回去。」他看起來有點緊張。
「我知道了。」她笑著回應老人的叮嚀。
電梯門關上後,她猶豫了一秒鐘,終于按下頂樓層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