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受邀參加江家別墅的晚宴,是上流社會圈子里,每個自諍為名流者最值得夸耀的事。
一大早,鐘鄺寍吃力地提著「小愛」住的竹簍子,搭乘朱家的私家車,來到位于外雙溪的江家別墅。
「呼,小愛,你重死了,該減肥了……」
瞪著矗立前,這幢外磚由花崗岩砌成、江家所擁有的華麗建築物,恩寍皺起眉頭,對著她心愛的「小寵物」喃喃自語。
「恩寍小姐?」
恩寍才一下車,就有一名管家模樣的中年男人,走出大門外迎接她。顯然,他是從大門外的監視器,得知恩寍已經抵達。
「江管家你好。」恩寍很有禮貌地鞠躬。
「您好啊,恩寍小姐,好多年不見了。」江管家呵呵地笑,中氣十足。
然後,他的眼楮瞄到恩寍手上提的竹簍──「呃,這是……多年不見的小愛少爺吧?」嘴角微微地抽搐。
「對啊!」恩寍露出笑臉。「小愛,江管家還記得你耶!要有禮貌,快點跟江管家打招呼──」
她正準備探手伸進竹簍里,「抱」出小愛,江管家卻像突然被電到一樣,整個人「倒彈」了三公尺遠──「不、不必了!扒呵,」他不自覺地用衣袖擦汗,緊張兮兮地僵笑。「我心領就可以,不必麻煩小愛少爺了。」
「噢。」恩寍低著頭偷笑。
她當然知道,江管家其實很怕小愛。
不只是江管家,除了爸爸媽媽之外,幾手每個人看到小愛都是這種反應。
其實蛇是非常膽小的動物,本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態度過活,恩寍實在不懂,為什麼人類要怕這種「善良」的「小動物」。
「恩寍小姐,您的房間在二樓──」
「我知道,上樓後左轉,最後面第二間房,對不對?」
「是啊、是啊!您可以自己上去吧,恩寍小姐?」
「可以啊!」
「太好了,恩寍小姐,您真是體貼的小姐,呵呵。」江管家伸手抹了把汗。
吃力地提著小愛,恩寍認命地走進寬廣的江家別墅、在佣人紛紛走避下,爬上二樓。
沒有人願意幫她提小愛,而且,只要有小愛在,每個人都把她當成怪胎。
「到了到了,小愛,現在我們是客人,你要乖一點──」
恩寍打開房門,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就被眼前驚人的畫面嚇困了。
「討厭!」
床上全身赤果的女人尖叫起來──「哪來的小表,快走開啦!」
「小姐,你講話客氣一點,小愛可不是小表……」恩寍困在房門口,皺起眉頭咕噥。
「什麼「小哎」!我是說你啦,小表!」一頭卷發的女人,拉起被單,對著門的恩寍尖叫。
「咦?」
恩寍愣在門口,直到她看見一個全身赤果的男人,不在乎地從床上坐起來,看戲的眼光,揶揄的瞪著自己……她的心跳,差一點停止了。
恩寍手上提的竹簍掉到地上,她瞪著那個一臉漫笑的男人,覺得自己兩條腿發軟……她可能要昏倒了。
「啊!」
女人突然紉叫起來,尖銳的聲音差點刺穿恩寍的耳膜。
「小愛?你要去哪里啊……」
虛弱的恩寍,完全抬不起腳追回小愛,更何況,她根本不敢踏進房間里……「救、救命──蛇啊──」
旁若無人的小愛,在高分貝的「伴奏」下,優游自在地滑行過房間內高級的大理石地板,以S型的妖嬈姿態,俐落地「竄」上房間內,那唯一一張kingsize大床──「啊──啊──」
女人抓了被單,狼狽地摔下床,之後連帶爬地奪門而出──混亂在女人逃走後一秒內平息。
奇妙地,小愛突然在男人的面前停住。
恩寍兩腿發麻,她的腦袋瓜里,彷復有一只蒼蠅不斷嗡嗡嗡的作響……「喂,有沒有人赴過你,盯著男人的看,是不貌的行為。」
左手托著額頭,黑耀堂咧開嘴,慵懶地斜躺在床上,伸出右手撫模「小蛇」,邊漫不經心地訓斥著呆在門口的「小表」。
「我、我……」
恩寍的喉頭發澀,干燥的接近沙啞。
「你是佣人?」翻個身,黑耀堂詰問。
他注意到「小表」身後沒有跟隨任何佣人,因此理所當然地猜測。
「……」恩寍像個傻瓜一樣瞪著他,眼睜睜地看著小愛在他的撫模下,乖得像只「小蟲」。
擺耀堂瞪著結結巴巴的女孩,不耐煩的瞇起了眼,打量她那過于蒼白的肌膚,像兔子一樣困滯的大眼楮、丑到極點的黑色大鏡框、扎成兩條粗麻綱的毛辮子、還有她身上那寬大的方格子襯衫、和要命的連身牛仔褲──不但看不出年齡,更別提全身上下,毫無一絲女人味。
簡單說,這種「女人」只有四個字形容,那就是──慘不忍睹。
難怪妮娜會把這丫頭,認是「小表」!
「喂,我肚子餓了,有沒有吃的?」他問。
阿介這家伙太不夠意思了!邀他到別墅慶功,卻冷冷清清的,讓他回國後每天無聊的猛打呵欠。
「有、有啊……」
她茫然想起,自己還擱在樓下的行李箱內,好象屯積了一整箱的泡面。
「那就拿上來。快點,我餓死了!」翻個身,黑耀堂抓住青蛇的尾巴,呈大字型仰躺在床上。
小愛出奇乖巧地,順著黑耀堂結實的手,蜿蜒盤旋而上。
恩寍整個臉孔漲紅,呆呆愣在門口,瞪著他下半身驚人的「凸出」……這個人……他到底有沒有羞恥心啊?!
下一秒鐘,她轉身飛快地沖到樓下──差一點滾下江家六尺寬的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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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寍作夢都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里遇見她的「前」未婚夫。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沖泡面的時候,她喃喃問著自己。更奇怪的是,她也是這里的客人,干嘛像個菲佣一樣,替他張羅吃的?
端著泡面到二樓的時候,連她自己都懷疑,她是不是精神失常了。
「啊,吃的來了!」黑耀堂翻身下床。
這一回,他記得里上了床單。
「泡面?!」一看到碗里的食物,他嫌惡地瞪大眼楮。
「很好吃啊!我都吃這個牌子的,已經吃坑鄴十年了。」她不知不覺,像個傻瓜一樣,跟他推銷起自己帶來的干糧。
擺耀堂撇著嘴,毫不掩飾懷疑的眼神。挑剔地嘗了一口後,就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好吃吧?你看,我沒騙你。」自己的推薦得到肯定,她首度有優越感。
他斜艑著眼瞧她。「你二十歲了?」
「嗯。」她呆呆地答。
瞪著他大口大口吃面的模樣,莫名其妙地有一種滿足感。
「看不出來。」他笑的很□眛。
「其實我已經二十歲零三個月大了。」她認真地解釋。
他撇撇嘴瞧了她一眼,不置可否,繼續扒了一口泡面。
「你好象很很餓喔?」
看他狼吞虎咽地扒面,她忍不住問他。
「嗯。」他隨便答。
總不能告訴這個「小表」實話──他從昨天晚上到今天中午,在床上跟妮娜大戰三百回合,早就餓翻了!
「我還有零食,你要不要?」她好心地問。
「零食?!」黑耀堂差一點嗆住。
然後,他捧著肚子狂笑。
「你笑什麼啊……」恩寍被他弄胡涂了。
「你來郊游的啊?」他瞪著二十歲零三個月大的「女人」,嘲弄地道︰「要是阿介知道,他家的佣人,把這麼高級的別墅當成游樂場,一定覺得很悲哀。」
「反正也沒差啊!」恩寍喃喃地道。
反正,他在這里「亂來」,跟游樂場有什麼差別。恩寍想。
「嗯?你說什麼?」他又扒了一大口的面。
「沒有。」
緊閉著嘴,恩寍安靜地站在床邊,看著他大口大口地把泡面吃完。
「這是你養的小蛇?」放下空碗,他心滿意足地問。
小蛇?「嗯。」恩寍回答。
第一次,有說小愛是一只「小蛇」。
「喂,」黑耀堂坐在床沿,研究地盯著女孩。「二十歲零三個月大的你,有沒有交過男朋友啊?」
恩寍愣住。半晌後,她漲紅臉搖頭。
擺耀堂挑起眉。「我想也是。」
「你問這個干嘛?」恩寍感到自己的臉孔發熱。
「沒干嘛。」他淡漫地答,剔黑的瞳孔,掠過一抹詭異的神色。
一時間,房間里突然很安靜,顯得有點尷尬。
「那要不要吃零食啊?」她隨便找話題問他。
「好啊。」他咧開嘴,似笑非笑地盯著她。
「我有很多口味喔,有起士的、洋蔥的、泡菜的、還有牛排的、爆米花的、芥末的……」
她一長串地、滔滔不絕地陳述,自己帶來的零食口味。
不知道為什麼,她不想這麼快走出這間房間。
也許因為他平易近人的態度、也許因為他一點都不怕小愛、也許因為他欣賞她推薦的泡面……反正,他跟自己雜志上「認識」的他,有很大的落差。
反正,她只是覺得,他是一個願意跟她說話超過十分鐘的男人,就只這樣而已。
雖然,他根本就認不出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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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寍到別墅來之前,並不知道,江介其實尚未回到台灣。
罷到別墅那一天,恩寍並沒有走錯房間。只是她記憶中的最後第二間臥房,已經跟最後一間臥房打通,現在黑耀堂就住在那一間。
被言之,按照臥房還沒打通前的說法,她的房間,其實應該是在倒數第三間才對。
而她的房間就在黑耀堂的臥房壁,兩房之間,還有一個共通的陽台。
目前住在這幢別墅里的客人,除了她跟黑耀堂外,還有一群來來去去的鶯鶯燕燕。
磅每天晚上,恩寍都可以听見,女人在他房間里嘻笑的聲音,透過相連的陽台傳進她的落地窗內。
到了第三天夜里,恩寍終于忍不住走出陽台,偷覷他房里的動靜。
恩寍像個小賊一樣,躡手躡腳地穿越陽台,靜稍稍躲在窗外,窺視著紗簾內的男人和女人……「奇怪,明明有听到聲音啊,人怎麼不見了……」恩寍自言語地呢噥。
「喂,你在看什麼?」男人聲音在恩寍背後問。
「當然是好看的啦……啊──啊──」
「啊、啊──你看到鬼啦?!」黑耀堂學她怪叫,把她逼到牆角。
恩寍驚嚇地瞪著他。他怎麼會在陽台上?!
「干嘛,如頭被貓吃了?」他嘲弄道,兩只大手壓在牆面上,擋住她的退路。
「你你你……你不是在房間里嗎?!」
「我我我……我為什麼要在房間里?」他惡質地學她口吃。
恩寍瞪著他好半天說不出話。
「干嘛,小阿子想偷看什麼?!」他傾身,壓迫性地逼近她的兔子眼。
「我已經二十歲零三個月大了!」她不服氣地道。
「噢?」他咧開嘴,不懷好意地嗤笑。「那就是說,大到可以做那件事了?」
「什麼事?」她呆呆地問。
「這件事──」
他的嘴貼過來──嚇!恩寍用力把臉轉開──因為扭轉的角度太大,額頭狠狠的撞上硬梆梆的牆壁。
「好痛噢……」
她哭喪著臉,搓揉腫起來的額頭。
「笨蛋!」他大笑著放開。
「干嘛罵我笨蛋?」瞪著那幸災樂禍的男人,她委屈地心想︰還不都是他害的!
「不是笨蛋是什麼?傻瓜啊?」他嗤笑,拉開簾子走進房內。
「那個女的呢?」恩寍跟進房間,左顧右盼。
「哪個女的?」他倒了一杯酒,斜眼看。
「就是剛才在你的房間里,叫的很大聲那個女的啊!」她打開浴室、和衣櫃的門,仔細檢查一遍,活像捉奸妻子。
「干嘛?你對她有興趣?」他調侃她。
恩寍漲臉。「沒有啊,我只是覺得每天晚上都很吵而已。」
「這里房間很多,你去住別間好了。」
「我不要!」她答得很快。
他挑起眉。
「因為我住習慣這邊了!本來你的房間,是我的臥室。」她解釋。
他撇撇嘴。「那你晚上跟我睡好啦!」嘲弄她。
恩寍轉開臉,顧左右而言他。「你是不是,一定要有人跟你睡覺才習慣?」
「不是。」他看了她一眼。
她狐疑地盯著他,臉上寫著︰我不相信。
「更正,是一定要有「女人」跟我睡覺,我才習慣!」他咧開嘴。
「這會不會是一種病啊?」她好奇地問他。
他的眼光移到她身上,翻翻白眼。
「我是說真的,這可能是心理學上說的,一種強迫癥……」
「喂,我要睡了!」他趕她走。
「等一下啦!你在喝什麼?我也想喝……」
「很晚了。」他走到她面前,抱著雙臂警告她。
兩天前,他才知道這個「小表」也是這里的客人。
「再陪我聊一下下嘛,反正你也還沒睡。」她賴在他房里,反正就是不想走。
他聳聳肩。「你叫什麼名字?我總不能一直叫你「喂」吧?」
「我……我叫小寍。寶蓋頭,下面上個心情的心,加器皿的皿。」她解釋的頗詳細。
他沒什麼反應,恩寍故意問他︰「那你呢?」
「黑耀堂。」簡單俐落,他懶得解釋。
「那我可不可以叫你阿堂?」
「隨便。」
她笑咪咪地問他︰「阿堂,你會在這里住多久?」
「干嘛?」
「你住在這里就有人陪我,不會無聊了。」
「慶功宴後我就會走。」
「慶功宴?」
「你不知道?」他問。
恩寍搖頭。
「大概這幾天,等阿介回來才玩的過癮。」
「噢……」她地想,自己住在這,卻沒有被邀請。
「想不想去?」他突然問她。
恩寍猶豫了一下。「我可以去嗎?」
低著頭,她有些忐忑不安……那個「慶功宴」不知道會來什麼人,可能有人會認得她。
「當然可以。」他咧開嘴,笑容很詭秘。「這樣好了,你就當我的女伴。」
恩寍猛地抬起頭,差一點扭傷脖子。「女伴?」她咽了一口口水,卻發現自己吞咽困難。
「嗯,你願不願意?」
「好、好啊,可是我沒有什麼衣服……」她發自己臉很熱,好象沒辦法很順暢的呼吸。
「無所謂,隨便穿穿就好了。」他道。
「噢……」
「喂,我肚子餓了。」他還是習慣叫她「喂」。
「我沖泡面給你吃。」恩寍馬上回答。
「好啊?我要泡菜口味的。」
「等三分鐘就好……」
她殷勤地跑下樓,順便從自己的房間,挾帶幾包零食。
在廚房替干面決熱水的時候,恩寍瞪著熱騰騰的蒸汽發呆……其實她很想問他,是不是只喜歡那種身材「彎彎曲曲」的女人。
「難怪他喜歡小……」嘟嚷著,她蓋上泡面的碗蓋。
不想了!反正她待在這里很無聊,只是很高興,他也這里陪自己──就只是這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