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黯然的離開那間陌生的大宅院後,龍居靜失魂落魄的只身游走在一條條既熟悉卻又陌生的街道上,剪不斷理還亂的紊亂情緒緊緊糾纏著她,讓她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這種感覺她不知道,從來沒有過,有股想找人傾訴的沖動,卻又害怕懦弱的淚水會再度無聲落下,更何況她根本就沒有一個可以讓她盡情傾吐心情的朋友。痴活了二十三年,她到現在才知道自己有多可悲,竟然連一個知心的朋友都沒有。
苦澀的笑容抑制不住的在她憔悴的臉頰上泛開,傳染給一個個與她擦身而過的路人,就像是一片靜靜飄落的楓葉,雖寧謐卻還是為大地帶來了蕭瑟的氣息。
「你沒事吧?」
一個陌生的聲音隨著落在她肩上的輕拍在她耳旁響起,驚得龍居靜幾乎要停止呼吸,她的警覺性從未讓人近身在三步內,可是現在卻發生在人都已經拍上了她的肩膀她才發覺,這如果換做有心人士,她不早已死不瞑目了?
有些僵硬的回過頭迎向背後這陌生卻溫柔,百分之百確定聲音的主人是個女人的人,她看到一個臉上戴著大眼鏡,卻依然遮不住清麗秀氣臉蛋的年輕女孩,對方正以她所不熟悉的關懷眼神看著她。
「你沒事吧?」女孩的眼中透露著擔心,盯著她再次出聲問。
不習慣有人投以如此溫柔的關注,龍居靜一瞬間挺直了背脊,愈加僵硬的瞪著她。
他們認識嗎?龍居靜不以為然的忖度著,那麼對一個陌生人這個女孩憑什麼對她顯露出過多的關注?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除了上杉豐自和昨晚他那個朋友之外,這世上大概只剩當時接生她的醫生、護士知道她是個女的,全部的人都把她當成男人看待,而眼前這個女孩卻對一個陌生男人……
眼楮不由自主的射出凌厲的眸光,龍居靜眼光銳利的打量著眼前的女孩,這女孩該不會就是對方特地為她擺出來的美人計吧?
「你沒事吧?」見她始終未有回答,女孩三度開口問她,然而這回的開口卻不再只是寥寥數字,女孩接下來道︰「你是不是剛和男朋友吵架?」
龍居靜一瞬間瞠大了雙眼,男朋友?她是怎麼看出自己是個女人的?自己身上的穿著雖比平常大了幾號,但起碼是套男裝,她是怎麼……
龍居靜還來不及有所反應,女孩已接著說︰「不要問我為什麼會知道,如果現在有一面鏡子讓你照照你現在的樣子,你一定會知道我為什麼會知道。」她像在繞口令般說道,隨即熱絡的拉起龍居靜的手說︰「來,如果你信得過我的話,我就住在前面不遠處,就我一個人住的小套房。你可以把你臉上花掉的妝卸掉,我再借你幾件衣服,雖然你明顯比我高上許多,但是我保證絕對找得到你可以穿的衣服。
「更甚者,如果你無處可去也可以住在我那里,反正我那里多一個人也不會擠到哪里去,來來來,跟我來。啊,對了,忘記問你叫什麼名字了,我叫連潔己,簡單解釋就是又廉(連)潔又潔己的意思,這樣你就知道爸媽對我抱有多大的期許了吧?可惜他們忘了有句俗話說,期望愈大失望也愈大。哈哈……」
連潔己滔滔不絕的話語讓龍居靜沒有拒絕的機會,被連潔己溫熱的手拉著走,她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溫暖一點一滴的駐進她向來只有空洞的心底,讓她不由自主的想哭……
不行這樣,她怎麼可以還有想哭的感覺?她可是堂堂黑龍組的組長龍居靜,那個從小便被嚴厲告誡男兒有淚不輕彈的龍居靜,她怎麼可以動不動就想哭?不行!絕對不行,她要離開這個女孩,這個無事獻殷勤的女孩,她要……
「來,到了,這就是我家,請進。」推開家門,連潔己帶著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的表情,對她擺了一個請的姿態說道。
瞪著連潔己臉上的笑容,龍居靜欲言又止的說不出話來,之前在心中所作的決定一點一滴消散,眨眼間已半點不留痕跡。她的腳步不由自主的踏進連潔己的小套房,門在她身後小聲的砰然關上。
「來,請進。我剛剛不是跟你說過多擠一個人也不會太小嗎?你覺得怎麼樣?」連潔己將她由回廊拉進套房內,然後在套房的正中間轉了一個圈圈,對她微笑道。
龍居靜看了周遭約有五坪大小的空間一眼,不由自己的對她點了點頭。
連潔己為她的反應幾乎笑眯了眼楮,她拉著龍居靜到梳妝台前,將龍居靜按坐入小凳子上,「這邊坐,這是卸妝專用的濕巾,我去倒杯茶給你喝,你慢慢卸沒關系。」
終于知道自己的樣子有多嚇人,龍居靜瞪著鏡中雙眼既紅又腫,整張臉有如打翻了調色盤似的自己,羞愧得幾乎要拿把刀把自己殺了,免得到外頭去嚇死人。她真是笨到家了,竟然忘了臉上的妝,以為只要拿掉假發、借套男裝穿便能恢復原來的自己,她真是……
做一個男人有什麼不好?她竟傻得直想要恢復女兒身,看看現在的她,也只不過做了半天不到的女人,便將自己搞得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狼狽樣,她真是天下間最愚蠢的大傻瓜了?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燒著開水的連潔己突然叫道。
「我叫龍居靜。」龍居靜掙扎了一會兒後才回答。看著鏡中丑陋的自己,她突然一鼓作氣的抽了兩張濕紙巾往臉上抹去。她真的好恨自己!
「靜,我可以這樣叫你嗎?卸妝可不是這樣卸的,來,讓我來。」連潔己走到她身邊,輕柔的阻止她粗魯的虐待自己的臉部肌膚,小心翼翼的接手替她卸妝。
「想不想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他一定做了很過分的事才會讓你這麼傷心對不對?」她一邊忙一邊說,「其實對感情最好不要太死心眼,如果對方經常讓你這麼難過,不如分手算了,也許下一個男人會更好。倘若真那麼倒霉踫不到更好的,其實一個人也好過和一個鎮日讓你垂淚到天明的男人在一起好吧。我一向都是這麼認為的,你覺得呢,好啦,這樣應該可以了。你先把身上這件過大的襯衫月兌下來,我帶你去洗臉,如果你想順便沖個澡也可以,對了,我該先找套衣服給你穿才對,我……」
「連小姐,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們倆之前根本索昧平生,還是你時常做這種事,照顧一個路邊撿來的陌生人?」龍居靜突然伸手拉住忙著要去找衣服給自己穿的連潔己,目不轉楮的盯著她問。
達潔己突然對她微笑,然後轉正身子面對她,「我發誓你是除了我父母之外,唯一踏進我這間套房的人。至于為什麼我要對你這麼好,老實說可能是因為同病相憐的關系,因為不久前我也跟你一樣做過這件傻事——為男人哭花了臉、哭腫了眼,所以看到這樣的你自然而然就把你帶到這里來,連上班都……啊!」
瞪著梳妝台上指著九點十分的時鐘,她瞠目結舌得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謝……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我想這樣就可以了,你快去上班吧。」龍居靜也看了時鐘一眼,然後以她所不熟悉的字眼——謝謝,向她告退。
「不,你別走。」連潔己伸手攔住她說,然後說著她突然走到電話機旁,在龍居靜瞠目結舌的表情下拔掉電話線,「反正我一天不去也死不了,相反的,如果這樣能氣死那個冷面笑將,就算要我死我也會死而無憾。」
「你……」
「來,這件浴袍先借你,在你沖澡時我會找出一套你可以穿的衣服的,你快去吧。」她由衣櫥內找出一件干淨的浴袍和一條毛巾遞給龍居靜。
「我……」
「有什麼話洗完澡出來再說吧。」連潔己打斷她說,「對了,洗面乳、沐浴乳那些用品里面都有,也許它們不是你平常慣用的,就麻煩你稍微忍耐一次了。啊!開水開了,我替你泡杯糙米茶可以吧?我這里只有這一種茶。」
「謝謝。」看著在廚房內忙上忙下的她,龍居靜終于打消要離開的念頭,輕輕的向她道了聲謝後轉身沒入浴室。
連潔己,這個相遇不到半小時的陌生女孩會成為她二十三年來的第一個朋友嗎?隱隱約約之間有一股暖流由心底流泄而出,龍居靜知道了答案。
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輕盈感受,龍居靜乘著夜色回到她離開了兩天兩夜的黑龍組,只是她絕沒想到一陣狂濤正無聲無息的接近她。
半夜十二點過後,黑龍組雖與尋常人家一樣陷入夜的沉靜,除了幾個哨口的守衛組依然精神抖擻的在站崗外,大部分人都應已準備就寢。
龍居靜的突然回歸在她的示意下並未張揚,她一如往常般步履輕盈的走在通往後院的回廊上,直上二樓的房間。然而就在她回房沒多久後,門上突然傳來緊急的敲門聲,她眉頭一蹙將門打開,門外站的是宇治分支首領仲村治司。
「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她沉聲問。
「組長,你終于回來了,我這兩天一直在等你。」
「什麼事?」龍居靜為他著急的神色皺起了眉頭。
「我知道叛徒是誰了,是高市鷹二那個混蛋!」
他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讓龍居靜的臉色在一瞬間陰沉下來,她凌厲的雙眼緊緊的盯著他。
「你有什麼證據?」她問。
「屬下已經探查到他們的活動時間與地點,就在今天晚上的一點半,橫濱的一處舊倉庫里。」仲村治司點頭如搗蒜的說,「組長,我一直都在這里祈求上天讓你快點回來,幸好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你終于回來了,今天晚上我說什麼也一定要替上代組長報仇!」他一臉咬牙切齒的表情。
「這件事你還告訴了誰?」龍居靜的聲音冷若冰霜。
「沒有,我誰都沒說。」仲村治司搖頭道,「因為現在敵暗我明,在不知誰是敵、誰是友之前,除了組長之外我根本不敢跟誰說,以免打草驚蛇,不過組長你放心,宇治分支的組員絕對是忠心不二的。我已經派了大部分人埋伏在他們今晚活動的地點,倘若今晚屬下沒等到你回來的話,即使賠上我這一條命或整個宇治分支,我也不會放過那個叛徒,為上代組長報仇的。」
「你還查到什麼?」
「組長,我們邊走邊說吧,已經快一點了,如果現在再不趕去,可能就無法將高市那混蛋人贓俱獲了,這樣也就無法讓屬下得以證明屬下並沒有信口雌黃的污蔑兄弟。」
「你帶路。」
「是。」
搬濱——東方最大的國際海港,它屬于東京大都會區的一部分,卻擁有自己的格調,還摻雜了些許別處所沒有的獨特神秘氣息。
龍居靜一路讓仲村治司載向這個國際海港,一路問了他許多問題,關于他是怎麼查出高市鷹二的背叛、除了高市鷹二之外是否還有發現什麼異乎尋常的事、從何時開始、因何而開始等等,然後慢慢的,她發現不安開始盈滿她整個人。
她真是太大意了,如果說幫中有叛徒,為什麼不可能是正坐在她身邊的仲村治司呢?所謂人心難測,海水難量,倘若叛徒真是仲村的話,那麼她這麼輕率的舉動不正是羊入虎口嗎?她怎麼會犯下這麼嚴重的錯誤?可是剛剛听他說起高市鷹二的一切罪狀,以他條理不紊、對答如流的樣子看來,要捏造出那一切絕非易事,而既然叛徒是高市鷹二的事都已經昭然若揭了,他是叛徒的機會就便更小了,可是為什麼她的內心會惴惴不安呢?
不動聲色的看了身邊正經的仲村治司一眼,她暗罵自己不該多心的懷疑自己的組員,可是心中從未有過的不安卻蠢蠢欲動的幾乎要讓她膽戰心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車子駛進一處倉庫林立的巷道,在拐了幾個彎之後停在一間破倉庫前。昏暗的路燈照得四周的氣氛愈加陰森駭人。
「就是這里?」排開心中的不安感,龍居靜下車注視著四周的寂靜冷聲道。
「沒錯,就是這里。」一個她一點也不陌生的聲音由破倉庫門內傳出來,軍司耕時也帶著滿臉不懷好意的笑容從門內走出來,隱身四周的埋伏亦個個露了臉。「龍居靜,好久不見呀。」他說。
龍居靜將仿佛摻了毒的寒冷眸光投向仲村治司,徐緩的開口說︰「叛徒原來是你。」
「想不到吧?」仲村治司原形畢露的朝她冷笑道。
「我父親待你不薄吧?」
「他待我薄不薄你自己去問他吧。」仲村治司由懷中拿出一把槍指向她太陽穴。
「你既然也是叛徒,當初對結城光正竟毫不留情。」龍居靜面不改色的盯著他說。
仲村治司霍然仰頭大笑,「留情?如果留情的話我還會有命站在這兒?那個笨蛋沒半點大將之風,稍稍被人一激便沉不住氣的泄了底,你若不殺他,我也不會放過他,雖然他壓根兒就不知道我的存在。」
「他給了你什麼好處?」
「不過是等白虎組取代了黑龍組在關東的地位後的副組長位置罷了。」
「你以為他真會信守承諾的讓你坐上那個位置?」龍居靜唇邊勾起一抹冷笑,「連自己組織的組長都可以眼不眨、眉不皺就背叛殺害的人,難保下個被背叛、被殺的人不是他自己,你認為他會說話算話的讓你坐上那個位置?」
「閉嘴!」軍司耕時聞言吼道,「仲村,你還不動手?我保證白虎組副組長位置絕對是你的,坑詔手呀!」
「絕對是你的,誰知道他這句話是不是也對結城光正說過,或者更甚的還有第三人、第四人,每個幫他辦事的人都以這為誘惑的藉口,他可真會做人。」
「仲村,你別听他亂說!你想想什麼功勞抵得過你幫我除去黑龍組組長?而等黑龍組群龍無首如同一盤散沙之後,要取得關東天下對我們白虎組來說根本就是易如反掌。快開槍殺了他,這樣你就功不可沒了,快!」
「是呀,快開槍殺了我,這麼一來他的借刀殺人之計才能順利完成。反正殺人償命的人不是他,等哪逃訥窗事發後,坐牢、受死的也都不是他。」
「龍居靜!」軍司耕時暴跳如雷的吼道。
「只有作賊心虛的人才會按捺不住脾氣,暴跳如雷的咆哮出聲,我想這一點應該不需要我解釋吧?」龍居靜將冷凝的目光盯在仲村治司臉上,語氣平順的說道。
從頭到尾她輕松得不像正被人用槍頂著臉袋瓜的人,然而事實上她卻緊繃得連冷汗都要流出來了,不過她不是怕死,而是她還不想死也不能死。因為如果她真這樣就死了,根本就沒有面目去見死去的爸爸,對于才剛剛認識的朋友連潔己,她也舍不得,再來便是對上杉豐自,她怎麼可以留下話柄讓他覺得沒有他保護,她就活不了呢?更何況她還有問題要問他。
借著剛剛的拖延戰術,她清清楚楚的注意到四周的人馬約二比三,黑龍組的叛黨人數不及白虎組人數,不過所謂寥勝于無,只要她能想辦法激得仲村與白虎組翻臉互起沖突,那麼她逃月兌的機會便可由零驟升至百分之八十以上,她說什麼也要賭它一賭。
「軍司組長,你該不會真如他所說的……」仲村治司的表情出現了懷疑。
「你不相信我嗎?」軍司耕時厲聲截斷他。
「他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很懷疑而已。」龍居靜極盡挑撥之能。
仲村治司的神色愈來愈躊躇,舉棋不定的表情讓龍居靜心生一線生機。
「不要中了他的挑撥離間之計,仲村,想想你所做的一切,龍居圭介可以說是間接死在你手里的,你想他有可能會放過你嗎?你現在唯一的一條路就是快開槍把他打死,否則你不殺他,他會殺你的,不要再考慮了,坑詔手呀。」
龍居靜的臉色一變,在心中暗忖,糟了,平常見光頭軍司總是愣頭愣腦的,沒想到他竟也能想到她永遠不可能放過叛徒仲村這一點,看來她今晚除了和死神搏上一搏以外,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了。
捉住仲村治司眨眼間的失神,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發動攻擊,仲村治司甚至還來不及發出慘叫,身體已以飛彈似的不自然方式倏地撞擊在地上。
「開槍!別讓她逃了!」
龍居靜在踢飛仲村治司之後,看準方位順勢以一個地板式翻滾將掉落在地面的槍枝拾起、反擊,當然,在敵眾我寡的情勢下,她並不會傻得戀戰不走,可是想走談何容易。
子彈從她身體周遭飛馳而過,她可以感受到身後追逐者沉重的腳步聲,那听起來就是像勾魂使者驅趕著一群月兌著鐵鏈的魂魄般,令她恐懼得幾乎喘不過氣。手中的槍枝在連續射倒六人之後成了廢物,她一把將它丟開,拼命的繼續逃亡,然而一陣輕微的刺痛突然穿過她手臂,她沒有時間轉頭看她有如被火灼傷的左臂,卻心知肚明自己中槍了,不過萬幸的是這一槍射中的只是她左手臂而不是左心房,否則她焉有機會感受到痛?
「快追,別讓她逃了!」
身後數度傳來同樣高頻的叫喊聲,伴隨著似乎用之不盡的槍響聲在夜里顯得格外喧擾,然而令龍居靜失望的是它們並未替她帶來她所需要的救兵。
想當然耳,在這充滿廢棄倉庫的橫濱一小角,半夜三更誰會有興致到此充當英雄?看來她今天勢必是難逃一死了。
「啊!」一聲驚呼,龍居靜因忍受不住一股灼熱的痛楚而整個人弓起背脊,然後往前撲倒。
「有本事你再跑呀?」追上來之人一個個將她團團圍住,軍司耕時看著撲跌在地的她冷笑道。
「混蛋!你膽敢踢我,看我不斃了你!」白著一張余悸猶存的臉,仲村治司撫著痛處從後頭趕上來,一到龍居靜面前便狠狠的踢她一腳,將她在地上踢滾了好幾圈,隨即怒火不消的朝她舉槍。
「等一下。」軍司耕時伸手遏止他開槍。
「你做什麼?」
「還不要殺他。」
「為什麼?你剛剛不是直催我開槍嗎?為什麼現在又叫我不要殺他?」
「始終趴伏在他腳下做事,難道你不想嘗嘗角色互調、高高在上的滋味嗎?他,黑龍組的組長龍居靜現在就在你腳下,何不先嘗嘗讓他趴伏著求你的快感之後再決定他的生死呢?」軍司耕時臉上揚起一抹惡意的笑容說道。
焙緩放下舉槍的手,仲村治司的臉上像是被傳染般浮起與他一模一樣的笑容,然後將陰狠的視線投射在掙扎著要站起身,卻一再被白虎組人推跌倒地的龍居靜身上。「龍居靜,你若肯跪下來給我磕三個響頭的話,我會讓你死得痛快一點,怎麼樣?」他說。
「你做夢!」龍居靜瞪著他迸聲道。
左臂與右背中槍的痛楚讓她幾乎承受不住的要昏厥,不過從小的訓練卻讓她強忍下來,可惜對于失血過多所帶來的虛弱與昏眩卻是她所抗拒不了的,她緊緊咬住下唇,以另外一種痛楚與令她作惡的血腥味提振自己的注意力。她不能倒,不能如此輕易便倒下去!
「有種,不過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帶種!」仲村治司冷笑道,隨即一聲槍響,她的大腿上已多了一個血洞。
一聲悶哼由龍居靜緊咬的唇瓣中逸出來,她的身體僵硬的弓著,忍受著她以為不可能會再深一層的劇痛。也許第一槍就該讓它貫穿她心髒才對,她痛不欲生的在心里想道。
「怎麼樣,現在有沒有比較令我順耳的話要說呀?」
即使痛得想死,龍居靜依然冷冷的看著他說︰「你去死吧?」
瞪著她,仲村治司得意忘形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好,沒關系,反正你身上多得是打了子彈也不會死的地方,我們就來看看你到底能吃幾顆子彈。」
他令人毛骨悚然的陰冷聲音才落下,槍聲即劃破長空響起,她另一只原本完好無缺的腿登時多了一個血洞,而眨眼間被血液染紅的褲管則與另外一邊相互輝印著。
強忍著椎心刺骨之痛,龍居靜半聲不吭的繼續瞪著他,然而原本在她眼中還算清晰的他卻慢慢被他身後昏黃的街燈吞噬,她的眼前變得一片白,耳邊卻突然傳來轟隆隆的巨響。
一大片數都數不清的車燈,有汽車、有摩托車,照得原本昏暗的廢棄倉庫區頓時有如白晝般明亮,它們的突然出現讓所有的人都傻了眼,除了已經陷入昏迷的龍居靜除外。
「不——」車群逼退了人群,上杉豐自在看清渾身浴血躺在地上的人是龍居靜之後突然狂吼一聲,在車未停妥前已縱身而下沖到她身邊,將她扶在臂彎處恐懼的盯著她。
「龍居靜,龍居靜醒來,你給我醒過來!」他以發抖的聲音朝她吼叫著,但她沒有任何反應,背的中槍處卻已涌出大量血液,染紅同時也染濕了他的整片衣衫。上杉豐自瞠目結舌的瞪著自己及她身上怵目心驚的紅,腦筋一片空白。
「她必須趕快送醫院才行。」葛木輝當機立斷的對他說,「來,快點抱她上車。」
一語驚醒夢中人,上杉豐自飛快的將龍居靜送上車,他卻在葛木輝意外的眼光下退下車。
「豐自?」
「麻煩你送她過去。」上杉豐自看著皺眉的他。
「你要干什麼?」葛木輝有不好的預感。
「麻煩你了。」他說完轉身,以令人望而生畏的堅定步伐一步一步朝軍司耕時那伙人逼近。
「該死的!」原本單腳已踏出車門外,準備攔止上杉豐自的葛木輝突然詛咒一聲的縮回腳,回頭望了一眼後座昏迷不醒又血流不止的龍居靜,他牙一咬,發動引擎,在以眼神拜托周遭的飆車族兄弟們替他看護上杉豐自之後,緊踩油門狂飆而去。
老天保佑,現在的他只有祈禱在他通知關、雅之、轍或建治,在他們任何一個人到此阻止之前,豐自尚未大開殺戒,否則的話……該死的!他抓起手機迅速撥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