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筍瑤並不知道自己在被高碩帶往醫院的途中昏了過去,只知道當她醒來的時候她正躺在急診室的病床上,床頭邊掛了瓶點滴,滴管筆直垂落連接在她手背的針頭上,而身旁則坐著一臉若有所思的他。
"你醒了?"
"現在幾點?"她覺得喉嚨好痛。
斑碩看了手表一眼。"十點。"
"十點?"季筍瑤難以置信的張大了眼楮,急忙想從病床上爬起來。
"你想干麼?"他立刻起身阻止她。
"回家。"
"那也要等點滴滴完了再說。"他皺眉道。
"我爸媽會擔心。"
"比起你現在的狀況,他們會更擔心你的身體。"他斷然得說,堅持不讓她起身下床。
季筍瑤有些生氣,他這算什麼?貓哭耗子假慈悲嗎?
"你放心,如果我有什麼意外不會性到你頭上的。"她冷嘲熱諷地對他說,接著伸手將他推開,"走開,我要回家,別攔我。"
"不要孩子氣好不好?"他驟然又將地壓回床上,整個人懸在她上方對她猛皺眉頭。
"孩——"
他竟然說她孩子氣!
懊,孩子氣是嗎?就讓他知道真正的孩子氣是什麼。
想罷,季筍瑤霍然將手伸向注射點滴的地方,想也不想便一把將它扯掉。
"你干什麼?"
斑碩被她的舉動嚇白了臉,要伸手阻止她已是來不及,只有眼睜睜地看她將針頭連著貼在針頭的透氣膠從手背上拔下,鮮紅的血一下子就從她手背上的針孔中溢了出來。
"點滴沒有了,我現在可以走了吧?"無視手背上冒出來的血,她挑釁的看著他說。
瞪著她,高碩生氣的抿緊了嘴巴。
"你真的很欠打。"
"你打呀。"她挑眉道。
"我會的,等你身體恢復健康以後。"他沉默了會兒,突然雙眼微眯,像發誓般的對她說,然後轉身喚來一名護士替她止血。
在確定她的確可以下床離開後,高碩才不再阻止她下床的舉動,但卻小心翼翼地在一旁護衛著她,雖然地根本就不領情,還擺出一副不耐煩的敵視樣。
離開醫院急診室後,高碩始終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邊,就連她到路邊找了輛計程車要搭回家時,他竟也要跟著坐上車,季筍瑤終于按捺不住的朝他大吼。
"別再跟著我行不行?"
"我送你回家。"
"用不著。"季筍瑤絲毫不領情。可是即使如此他還是霸道的擠進她身邊的位子還朝她命令道︰"坐進去一點。"
"你——"她氣得想-腳將他踹下車,如果她現在四肢還不會感到有些無力的話。
"住址?"順利的將車門拉上,他問。
"司機先生,麻煩到……"季筍瑤故意探頭到前方跟司機說,看都不看他一眼。
斑碩臉上頓時閃過一抹笑意。"看來你應該無大礙了才對。"要不然怎會有精力與他做對?
季筍瑤撇了撇唇決定不理他。大混蛋!她從國小畢業後除了定期到醫院洗牙外,根本從不進醫院,可是今天卻因為他而被害得躺進急診室里,這筆帳她一輩子也不會忘。
田雞,一想到她又想吐了。
"你不會還想吐吧?"看到她伸手捂嘴的動作,高碩擔心的皺眉,急忙從口袋里掏出剛從醫院急診室旁邊的便利商店買的酸梅遞給她,"來,吃一顆。"
季筍瑤嫌惡的瞪著他遞過來的酸梅——她最怕酸了,她低啐了一句,"神經。"她又不是在孕吐,干麼拿酸梅給她吃?
"怕酸嗎?那換糖果好了。"看出她眼中的嫌惡,他從口袋里拿出條水果糖給她。
季筍瑤瞪著他。
"還是要吃餅干?我想你一定肚子很餓。"畢竟晚上吃下去的東西都吐光了,"或者你想先喝些果汁?"他一邊問,雙手一邊繼續在口袋里撈著。
看著他每說一種東西便從口袋里掏出一種食物,季筍瑤終于受不了了。
"你是小叮當嗎?"她諷刺的問。
斑碩忽然抬頭朝她露齒一笑,把她迷得一愣一愣的,這可是認識他這麼久,他第一次對她露出這種開朗的笑容哩。
"可能要讓你失望了,這是最後一樣。"他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一瓶鮮女乃放在她眼前搖蔽著,深邃的雙眼中有著盈盈笑意。
"白痴。"季筍瑤忍不住啐道。
斑碩毫不在意的笑望她,"怎樣,你決定要吃什麼了沒?"
她沉默地看了他半晌。"你以為這樣就能補償我今晚所受的罪?"
"我並沒有這樣想。"他收斂起笑意,以無比正經的表情回答。
"只是這樣希望而已,我知道。"
知道她在氣頭上,高碩不想與她硬爭。"來,我看你還是先喝點鮮女乃比較好,可以緩沖一下你空洞的胃。"他說。
"你少來!"她不願轉移話題。
他以為這樣就可以逃過一劫?別想!
討厭她,不屑她是不是?對于她的追求視若無睹,甚至于不惜使出那混蛋手段也非得讓她知難而退是不是?
懊,很好,她今天就讓他樂極生悲!
"你胃空空的難道不餓嗎?"還是設法先誘她吃點東西比較重要,免得她詩會兒連胃都弄出病來。
"怕我鬧出胃病,會讓你今晚的罪狀多加上一條?"他不會這麼怕死吧?
斑碩忽然嘆了一口氣。"你先把這瓶鮮女乃喝下要算帳我再陪你算好嗎?"
他干麼突然變得這麼委屈?季筍瑤懷疑的盯著他,然後將視線緩緩地往下移到他手上的鮮女乃,"你在里頭下了藥?"而且極有可能是瀉藥,好符合世人常將上吐和下瀉連在一起的說法。
斑碩一臉被污蔑的表情。"你認為鮮女乃這樣密封著,我要怎麼在里頭下藥?"他將未開封的鮮女乃倒置的放在她眼前問。
"天知道你剛剛在醫院是不是有偷拿針筒,用針筒將藥注射進去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他瞪視了她半晌突然深吸了一口氣,以一臉天下惟小人與女子難養也的表情對她說。
季筍瑤聳聳肩,一點也不在意他的指控。
不過說實在的,她的肚子還真有點餓了,就喝瓶鮮女乃充充饑吧。
她伸手將鮮女乃從他手中拿過來,雙手一拉,拇指,食指一壓便將封口打開,然後就著口咕嚕咕嚕的吞了幾口。
斑碩滿意地看著她將鮮女乃喝下。
"現在可以算帳了吧?"放下唇邊的鮮女乃,季筍瑤閃著一臉算計的光芒盯著他開口。
"你想怎樣?"高碩認命的看著她。
"不想怎樣。"緊張氣氛就是這樣制造的吧?
他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麼,也猜不出據開敔所說,向來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她會冒出什麼話來,不過他倒是已經準備好要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我要你……做我男朋友。"被嚇到了吧?活該!
做她男朋友?就這樣?
斑碩簡直難以置信這就是她所開的條件,做她男朋友?這真的是太意外,也太驚喜了。因為自從經過晚上一連串事發之後,他就對她產生了無比的興趣,尤其再加上先前開敔對她的繪聲繪影,他早就決定要與她來場戀愛了。
只不過他一直擔心在經過這一晚之後,她是不是會從此與他形成勢不兩立的局面,沒想到……
"好,我答應你。"
"嗄?"季筍瑤被他毫不猶豫的回答嚇了一下。
怎麼會這樣?他不是不喜歡她,對她有偏見嗎?怎麼這麼干脆就答應她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你——"她才開口想說話,怎知行駛中的車子卻突然踩煞車,讓毫無防備的她就這麼往前栽去。
"小心!"高碩眼明手快的伸手將她撈住,沒讓她去親吻到前方的椅背。
"把手拿開。"季筍瑤忽然進聲道。
"什麼?"他視線微微地向下移,哇塞,難怪他覺得好柔軟,原來橫過她前方的手臂正枕在她胸部上……
他忍不住微微地咧嘴笑了。
"!"
一記帶羞的怒吼從嘴巴里進出,季筍瑤用力的甩開他橫在她胸前的手,然後毫不留情的送他一記巴掌後,推門下車。
斑碩呆愕一下急忙想尾隨,卻差一點沒讓她用力甩上的車門給打成人干。
"小瑤……"
"你,混蛋!"她用力的甩上她家鐵門。
"砰轟"一聲巨響在這一帶寧靜的夜里成了絕響。
嘔吐是最傷身的。
雖然那天晚上高碩有將她送醫還吊了瓶點滴,但回家後的季筍瑤依然連病了兩天沒去學校上課,當然,在紅葉鐵板燒也接連兩天見不到她那美麗的身影。
第二天沒有季筍瑤的晚上,高碩心情極度不好的皺緊了眉頭,偏偏就有人不識相的還想在老虎頭上拔毛。
"你現在滿意了吧?小瑤再也不會來煩你了。"張鳳儀冷嘲熱諷的說。
照理來講,晚上這個時候身為老板娘的她一向都把守在櫃台里,偶爾在店里忙不來的時候幫忙換換碟子、筷子的,可是為了季筍瑤被高碩以"下流計"氣跑,連續兩逃詡不見人影之後,她肚子里的那股氣終于壓抑不住的爆發了。
"感謝她?好個恩將仇報的感謝方式,竟將她感謝進醫院里,高碩,我從來都不知道你有這麼大的能耐耶。"她繼續嘲弄地說︰"不過你干麼還要大費周章特地去找來田雞肉,直接把毒藥下進飯菜里不就得了,也好替我們店里省些瓦斯、調味料的錢呀,你說對不對?"
面對她的嘲弄,高碩始終面無表情的繼續工作,但一旁的陳子祥臉色卻愈來愈難看。
完蛋了,他會被張姊給害死!
在這邊工讀丁兩個多月,他從未見過比現在更恐怖的高大哥,即使在面對小瑤一星期來的糾纏不休,他也都是對人不對事的仍以笑臉迎人,可是現在……
神呀,求求你將張姊的嘴巴給封上吧!要面對高大哥嚇人臉色工作已經夠讓他膽戰心驚了,張姊實在用不著再來這邊煽風點火,以幫助他凝聚注意力。
噢,他多希望自己今天能請假沒來上班呀。
"不過呢,我倒覺得這對小瑤而言是福不是禍。畢竟天下間好男人多得是,她何必硬要巴著一個爛柿子不放。你說對不對,子祥?"
瀕然被點到名,陳子祥驚恐地瞠大了眼楮,渾身僵硬如石,連動也不敢稍動一下的望著高碩所在的反方向。
懊死的,兩國交戰不殺來使者,張姊難道沒听過這句話嗎?何苦要波及到無辜的他?
"呃,這……"
張鳳儀並不期待他的回答,所以徑自的又說下去,"以小瑤這樣人見人愛的好條件,我想喜歡她、或者在追求她的人沒有上千也有上百吧。你覺得呢,子祥?"
憊好接下來這個問題答了也不會得罪任何人。陳子祥心喜地發覺到。
"當然。"他毫不猶豫地立即點頭答道。
不說別的,光是過去一個星期來上門的客人中,據他所知想追求小瑤的人數至少就有二十個以上,也之所以他一直不懂像小瑤這麼一個人見人愛的女生,為什麼高大哥偏偏對她不屑一顧,還一點憐香惜玉之心都沒有。
要是小瑤喜歡的人不是高大哥而是他的話,他早將她捧在手心里呵護到死了。
"所以,"張鳳儀忽然朝他露出一抹曖昧的微笑,"你也喜歡上小瑤了對不對?"
"啊?!"陳子祥震驚地差點沒扭到脖子,"張姊,你飯可以多吃,話不能亂講呀,我……我……"
神呀,她想害死他嗎?雖然高大哥先前總是對小瑤不屑一顧、冷嘲熱諷,一副恨不得她永遠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的樣子,可是小瑤只不過兩天沒露面,整間店都差一點沒被高大哥頭頂上的怒火給燒毀了。
他是在意她的,只是死鴨子嘴硬而已,這是凡是有眼楮的人都看得出來的,可是張姊現在卻在這邊惟恐天下不亂……
噢,神呀,請你救救我吧!我還年輕,不想這麼早死呀。
"誰說我亂講,那天小瑤離去之後是誰整晚魂不守舍的盯著店門外,連工作都不做的只是走上走下呀?"
"那……那是……"
"是你喜歡上小瑤了,擔心她的狀況才會食不下咽、坐立不安。"她截斷他道。"你敢否認我說的不對,還是你認為小瑤她根本就配不上你?"
"張姊……"陳子祥有種想哭的沖動,他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對于小瑤,他不否認他的確是有心動,但是他想,凡是只要是男人大概都逃不過她的魅力,因為小瑤她實在是……他書讀得不多,說不出太美的形容詞,但他想,用天使來形容她應該也不為過吧。
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使可不是一般凡夫俗子敢覬覦的,他一向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對于小瑤他從來不曾奢望過,可是現在……
"別不好意思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像小瑤這麼好的女孩,不喜歡她的男人還真是瞎了眼哩!"張鳳儀指桑罵槐的瞄了始終默不作聲的高碩一眼大聲道。"我看不只瞎眼,因為就算是瞎子也還會有心眼,他根本是個智障,蠢蛋、沒有腦筋的大白痴!"
"張姊。"陳子祥求道,害怕的瞄了一眼高碩面前正冒著煙吱吱作響的鐵板,她怎麼一點都不怕惹火了高大哥,他會一把火把這里燒掉呀?
可是她不怕,他怕呀,他還年輕不想葬身火窟,-點也不想呀。
"子祥。"
"啊?"
"我支持你去追小瑤。"
"什麼?!"陳子祥在一瞬間瞠大了雙眼,她剛剛說了什麼?
"喏,我這里有小瑤的住址和電話,給你。"張鳳儀說著便從上衣口袋掏出了張紙片推給他。
怎麼說風就是雨呀?
瞪著亮在桌面上的白紙黑字,和亮在眼前的笑臉,陳子祥現在才知道原來他寧願張姊繼續將火力集中在火冒三丈的高大哥身上,讓整間店燒掉,也不願她突然對著自己微笑。因為如果這里真不幸燒了起來,那他至少還有時間和機會可以逃走,但是現在火槍都已經整個兒的架到他頭上了,這叫他要逃到哪去,地獄嗎?
就在陳子祥對著眼前刺眼的紙片干瞪眼的同時,一只從旁突如其來的大手霍然從逃邙降的蓋住那張紙片,然後在眨眼間,原本還攤在他眼前的那張紙卻已憑空消失,過程來回根本不到一秒鐘。
陳子祥有些愕然的轉頭,只見高碩已月兌掉圍裙、拉掉帽子,箭步如飛的跑下樓去。
"高大……"
看著早巳不見人影的樓梯口,陳子祥慢慢地閉上了嘴巴。哇,好快。
突然之間,一記響頭突然敲在他頭上。
"好了,別再發呆了,還有客人在等你的服務呢。"張鳳儀一副老板娘姿態的說。
"張姊?"撫著頭,陳子祥苦著臉看她。為什麼敲他頭?
張鳳儀霍然朝他微微一笑。"子祥啊,有句俗話說︰龍配龍,鳳配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這句話你有沒有听過?"
陳子祥傻傻地點頭。
"很好,那你就該對小瑤死心知道嗎?"
陳子祥頓時哭笑不得,也不知道剛剛是誰說要支持他去追小瑤的。
她忽然起身拍拍他肩膀,就像是在安慰他似的,然後邊走邊說︰"姻緣是天注定,該你的跑不掉,不該你的求不來,所以人啊,天生就要認命呀。"
陳子祥就這樣哭笑不得的看著她喃喃自語的消失到樓梯口,然後搖搖頭,他終于知道自己有多傻了,竟然……
噢,神呀,你一定要用這麼狠的方法讓我知道自己有多愚蠢嗎?
你……好狠。
那晚送她回家時,高碩並未特意將她家的所在位置記住,因為他深信在她好不容易達到目的之後,不可能就這麼放過他,可是沒想到她竟就這樣一連兩天沒出現。
她沒出現絕對不是為了賭氣,以她的個性絕對不可能,那麼她之所以沒出現,恐怕就是生病了。
他真的很該死,竟把她害得這麼慘,最該死的還是明知道她生病躺在家里,他卻完全束手無策,連通慰問的電話也做不到,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她家的電話。
可是即使如此,他最最最該死的還是弄丟了楊開敔給他的電話,以至于連想從他那里得知連絡她的方法都不可行。
噢,該死,他活了二十幾歲,從來都沒有這麼像這次這般糊涂,真是氣死他了!
不過他真的沒想到自己氣了半死,她的連絡資料竟然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張姊手上就握有一份。
唉,老天這是在罰他嗎?
為她所受的苦。
莽莽撞撞的來到她家大門外,高碩突然發覺自己似乎太沖動了,因為他到底該用什麼名義去按她家電鈴呢?
探病?
懊,她生病謗本只是他的揣測,如果她沒生病呢?他突然來訪又是為了什麼,尤其當她家人間起他們的關系時,對她一點也不熟的他可以大聲的說他是她男朋友嗎?
唔,他真的是瘋了,自從遇見她之後開始變的。
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抬頭看了一眼從她家窗戶內溢出的燈光,緩緩地走向不遠處的電話亭,還是用打通電話的方式看她的情況怎麼樣吧。
從皮夾里抽出電話卡,發現里頭只剩三十六元,不知道打手機能講幾分鐘喔?
在這人手一機的年頭里,沒有手機的人可謂跟不上時代,可是他偏偏就是沒有的其中之一。
他跟不上時代了嗎?
斑,無稽之談!
如果一個隨便大街小巷都能買得到的身外之物能代表-個人的話,那麼努力的價值是什麼?人活著的意義又何在?
他不否認有手機的方便,但卻不認為有它能代表什麼,沒它又能代表什麼,而他之所以沒有純粹在于他覺得自己用不著,因為他根本就不喜歡接電話,或者——根本沒有他喜歡的電話讓他接?
手握著剛接通的話筒,高碩緩緩地轉身面向她家的方向心想著,也許,是他該去辦一支大哥大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