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怎麼樣?」坐進車內,胡蝶板著臉劈頭就問。
她真的快被他氣死了!她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了,在發什麼神經,但是在人前對她動手動腳的也未免太過份了?!
「你家冰箱還有菜可以煮嗎?」
驀然听到他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胡蝶再也遏制不住心中勃然的怒火,朝他怒吼出聲。
「去他媽的,你不要轉移話題!」
罷連酷有一瞬間的震驚,隨即眼里露出一抹感興趣的笑意。他盯著她怒不可遏的俏臉,突然發現他好像從未真正的認識過她,有著一流廚藝的她;會說粗話的她;甚至不再對他裝嬌作嗲,反倒以仇視目光狠狠瞪著他的她。
「女人是不說那幾個字的。」他緩緩的開口說。
「哪幾個字?去他媽的?」為了氣他,她故意加重語氣的再說一次。
罷連酷輕笑出聲,「毫不妥協,嗯?」他熟練的將車子開離停車場。
「你到底想怎麼樣?」胡蝶怒瞪他的笑臉。
「只是想知道什麼改變了你?」
她瞪著他,評估他這句話的認真指數。現在的她根本分不清楚他何時是認真,何時是在開玩笑。
半晌後,確定他的神情頗為認真,她瞪著他開口問︰「什麼什麼改變了我?你到底在問什麼?」
「為什麼放棄了?」赫連酷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的路,開口問她。
「放棄什麼?」
「放棄我。」
完全超月兌想像之外的答案讓胡蝶瞠目結舌的瞪著他,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赫連酷瞄了她一眼。
苞蝶慢慢地恢復正常,然後她撇了撇唇,以狀似無聊的口吻道︰「因為有人叫我不要妄想,所以我就從善如流的听了。」想起這事,她依然可以感覺到心髒突然緊縮的痛苦。
「我以為會有其他原因。」
「例如?」
「例如欲擒故縱。」
苞蝶倏然毫無笑意的哈哈大笑兩聲,「抱歉,那不是我的Style。」她在心里苦澀的付度著,以他對她一點意思都沒有的情況下,她這樣做只有「親痛仇快」而已,她才不會那麼笨哩!可惜現在說這些,一切都是枉然。
「我以為毫不妥協永不放棄才是你的Style。」
苞蝶聳聳肩。
沒錯,毫不妥協永不放棄的確是她的Style。不過面對一個可能擁有成見會鄙視鄉下人的親朋好友的男人,這叫她如何毫不妥協永不放棄?
唉,有一個月的時間了吧?自從她決定放棄他至今,她依然對他念念不忘,甚至還多次作夢,夢見自己弄錯了,他正是她的MrRight。
唉,怎麼會這樣呢?明明早該死心,為什麼她還要覬覦一件不可能發生的事?也許是因為他們還靠得太近吧。
她決定了,以後能離他多遠就離他多遠,能少一分鐘與他接觸就少一分鐘,她一定要徹底讓自己對他斷念才行。
「好了,如果這就是你‘挾持’我的目的,現在目的達到可以放我下車了吧?」她看向窗外,突然冷言冷語的說道。
「這並不是我的目的。」
她轉頭看他,一雙秀眉皺得死緊。
「那你的目的是什麼?」她直截了當的問。
「說出來我怕嚇到你。」
「我又不是三歲小阿。」
「這一點我看得出來。」他將目光瞄向她高挺的胸部,緩慢的點頭道。
苞蝶握緊拳頭,強忍著與他吵架的沖動。「你到底說是不說,不說的話就請放我下車。」她以冷靜的聲音說。
「說。」赫連酷認真的回答,不過後頭卻有個但書。「但是等晚餐後再說也不遲吧?」
「你晚上不是有事?」她懷疑的盯著他。
「推了。」
「那,」她忍不住背疑的輕眯了一下眼楮,「你要請我吃飯?」
不會吧,為什麼之前期待、盼望了半天,他連個字兒也沒提過,等她確定要放棄他,那些遲來的希望卻又都—一實現?這是干麼,想將她活活氣死嗎?
「事實上我比較喜歡吃家常菜。」赫連酷突然牛頭不對馬尾的說道。
「意思是說,你要親自下廚煮飯請我吃?」她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試著詮釋著他話里的意思。不過,他會煮嗎?
「不,我的意思是你煮給我吃。」
苞蝶驀然目瞪口呆的瞪著他,一臉「你在跟我開玩笑嗎?」的表情回視他。
「所以你現在知道,我剛剛為什麼要問你家冰箱有菜可以煮了吧?」
「沒有。」一陣呆愕後,胡蝶答道,「我家冰箱內空無一物。」離他遠點、離他遠點,她心中有個聲音不斷地在提醒她。
「沒關系,我們現在去買。」
拜托,難道他真的听不懂她是在拒絕嗎?
「我忘了說,我家簡裝瓦斯剛好沒了。」她急忙想出另一個拒絕的理由。
罷連酷突然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然後緩緩地說出令胡蝶瞬間跌入地獄的話。
「沒關系,我們到我家去。」
從沒見過像他這麼霸道,而且不知體貼的男人。胡蝶一臉無奈的提著剛剛他從超市血拼來的戰利品之一,邊走邊被他催趕的來到他家。雖說她手上的東西不及他手上的十分之一,但是有男人第一次請女生到他家時,會叫女生提東西嗎?
不,當然不,但是她上頭那句話中卻出了一個大錯誤,那就是她不是他請來的,而是被他挾持來做飯的,所以身為肉票的她怎能為提一點東西而抱怨?
對,肉票無行為自主之權利,但是肉票卻絕對有不妥協的權利。
「我已經說過了,我絕對不進廚房,你自己看著辦吧。」放下手上的東西,她語氣平淡卻意志堅決的看著他說。
憊記得上回他在吃她煮的東西時臉上驚艷的神情,那讓她滿足到現在想起來都還會笑,但是她都已經下定決心要放棄他了,又怎能讓記憶增添一筆幸福,讓她的放棄之路變得更加艱辛呢?所以她絕對不能妥協。
「那我們只好吃泡面了,還好前幾天我才買了一箱泡面。」赫連酷聳了聳肩,一臉隨遇而安的表情。
泡面兩個字讓胡蝶在一瞬間變得心軟,但是誓詞猶言在耳,她不能這麼快就自掌嘴巴。
「要吃泡面你自己吃,我不奉陪。」眼不見為淨是最好的辦法湖蝶說完後,轉身便想離開,但一連串塑膠袋扯動的聲音,和他的求援聲卻在她身後響起。
「這些東西要怎麼處理,要冰起來嗎?」
不要理他、不要理他,即使心里不斷有個聲音這麼叫著,但是在原地僵持的站立了一會兒之後,胡蝶依然忍不住的轉身面向他。
突然之間,一個空空如也,除了幾瓶飲料排放在冰箱門上的冰箱霍然出現在她眼前,她難以置信的眨了眨眼,以為自己看錯了。怎麼可能有人家里的冰箱,除了幾瓶飲料之外,什麼東西都沒有?
她不相信的沖上前,伸手拉開冰箱上門,一個除了結霜外什麼也沒有的冷凍庫就這麼晾在她眼前。
「你到底買冰箱來做什麼?」她轉頭盯著他問。
「冰飲料,還有制冰塊。」赫連酷一本正經的看了一眼下層冰箱門上的飲料,又伸手將上層內的制冰盒拉出來,證實自己的話。
苞蝶一副要昏倒的樣子。
「你難道都不開伙嗎?」
「煮開水的時候吧。」
拜托,此「伙」非彼「火」,他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問什麼?
「你三餐都不在家里吃嗎?」她深吸一口氣道。
「我不會煮。」
「連個蛋炒飯都不會?」她注意到他冰箱內連一個蛋都沒有,這實在太夸張了。
「沒有人教我。」
她忍不住翻了一個大白眼。「那你總看過你媽媽炒飯吧?」
罷連酷在驀然之間忽然沉默了起來。
「沒有,事實上我連她都沒見過,因為我是個孤兒。」他緩緩地開口說,語氣中沒有不平與怨恨,只有坦然接受,因為這早已是件更改不了的事實。
苞蝶猶如突遭五雷轟頂般,她的雙眼睜得老大,眨也不眨的瞪著他,她不相信自己剛剛听到了什麼。
他……他竟然是個孤兒?!
不,怎麼會這樣呢?他家不是很有錢,是那種專門以下巴瞧人的顯貴人家嗎?怎麼可能會突然變成一個令人聞之鼻酸的孤兒呢?
「可是你家不是很有錢嗎?」她咽了咽口水,緊盯著他說。
她為了證實自己所說的沒錯,迅速地將目光投向他屋內的裝潢設備與大小,其實她根本用不著多花心思來打量這一切,因為就這間房子所在地的地價而言,恐怕就令人嘆為觀止了。
他怎麼可能會是個孤兒呢?
「我是很有錢沒錯。」
「但是,怎麼……」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苞蝶心跳如擂鼓,她突然想到一件重要大事,那就是如果他真如他所言是個孤兒的話,那麼那些有錢的親戚,那些以下巴瞧人的朋友不就全部都不存在嗎?
嗅,我的天,她不是在作夢吧?他不是在開玩笑吧?這一件事……天啊,她覺得她雙腳發軟,若是再不找個地方坐下,或找個東西靠一下,她鐵定會跌到地上去。
就近攀在冰箱門上,她懷抱著希望與害怕,小心翼翼的看著他。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你是一個孤兒?」
罷連酷目不轉楮的回視著她。
「沒有騙我?你真是一個孤兒?」
罷連酷依然沒有回答她,但胡蝶卻高興得快要瘋了,只要他不開口否認,她就可以將它當成實話來听。
「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再也忍不住興奮,她撲向他歡呼的大叫。
罷連酷愕然的低下頭,莫名其妙的看著因興奮而臉紅的她,懷疑的想,她一向都是這麼對「孤兒」表示她的「同情心」嗎?
「你晚上想吃什麼?」倏然從他胸前抬起頭,胡蝶笑容可掬的朝他問。
看著她臉上久未對他展露的熟悉笑容,赫連酷輕挑了下他黝黑的眉毛,懷疑自己究竟錯過了什麼,為什麼她會在短短的一瞬間像是變了個人?那個毫不妥協永不放棄的蝴蝶是不是又飛回來了?
「你剛剛不是說絕不進廚房嗎?」他若有所思的盯著她。
苞蝶臉上的笑容瞬間加大,「此一時非彼一時,你現在要我替你做一輩子的飯我也願意。」只要讓我嫁給你。
「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差別?」他想知道。
「因為誤會已經解釋清楚了。」
「誤會?」
「我原先以為你是豪門第二代的那種有錢人,所以只好勸自已對你死心。」她蹲子,動手將他血拼回來的食品分類放人冰箱,同時挑選出待會兒要煮的菜放到一旁。
「你不喜歡有錢人?」赫連酷自然而然的接過她高舉的東西,依她指示放人冷凍庫中。
「不,我喜歡有錢人。錢,誰不喜歡?」她說了一句很現實的話,「不過我討厭那種老愛講門當戶對,以及用下巴瞧人的有錢人。」
「所以你對我的態度,在前後才會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他恍然大悟。「不過你怎麼知道我不是你討厭的那種人?」
苞蝶突然停下手邊的工作,抬起頭來看著他。
「因為你只有一個人,而且我會讓你愛屋及烏。」她笑得自信滿滿。
「噢,你要怎麼做?」赫連酷忽然覺得有趣。
苞蝶沒有馬上回答他,她抓了一把青菜在他眼前晃了晃,「要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
漂亮!
不過赫連酷什麼也沒說,只道︰「讓我看看,你用什麼來抓我的胃。」
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菜端上桌,赫連酷光是用看的,就有垂涎欲滴的感受。
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他原本只是想要找一個肯為他下廚的平凡女人,沒想到送上門的卻是一個廚藝能媲美大師級的大美女,這因緣究竟是從何而來?
「好吃嗎?」一見他將食物送進口,胡蝶立刻迫不及待的緊盯著他問。
罷連酷沒有說話,像個美食鑒賞家,一道菜嘗過一道菜。
「怎樣?」見他始終不說話,原本對自己廚藝頗為自信的胡蝶有點緊張了起來。
雖說這並不是她第一次煮東西給他吃——上回他吃過她的炒飯,但是上回剛好是他饑腸轆轆的時候,而正所謂「饑不擇食」,所以不管當時他吃到什麼,可能都會說好吃,但是現在就不一樣。
看著他若有所思的細嚼每一道菜,胡蝶完全無法自己的隨著他的動作而動作,但她咽下的卻是一次比一次還要嚴重的緊張與不安。到底他覺得好不好吃、合不合胃口?為什麼連一句話都不說?
天啊,拜托他說句話好嗎?她緊張的連心髒都快要跳出胸口了,他難道不知道嗎?
難道說……
懊不會是她煮的菜出錯了吧?
苞蝶倏然皺緊眉頭,惴惴不安的忖度著。她剛剛鹽巴會不會放太多了,有放味精嗎?還是煮得太久,蔬菜的新鮮度流失了?抑或者太快起鍋,肉類食物呈現半生不熟狀,以至于全部食物都令人難以下咽?
天啊,不會吧?!
「很好吃。」
「嘎?!」他突如其來的開口說話讓胡蝶完全怔然的反應不過來。
「你抓住我的胃了。」
快樂的感覺猶如驚濤巨浪般差點將胡蝶溺斃,她先是目瞪口呆的看著他,隨即又忽然笑得跟白痴一樣,她真的是太太太高興了。
「那麼,我是不是也快抓到你的心了?」她滿懷希望的盯著他問。
「還需再努力。」赫連酷滿嘴食物,語焉不詳的答道。好好吃,真的好好吃,他肯定自己的胃已經對她心悅臣服。
「哪方面的努力?廚藝嗎?」她很認真的問。
罷連酷搖頭,一張嘴忙著大啖眼前滿桌的美食,根本就沒空回答她。
「不是,那是什麼?」胡蝶哺哺自語的問道,一張皺著眉頭的臉上盡是絞盡腦汁的表情。
除了廚藝之外,男人還會在哪一方面上為女人打分數?長相?身材?家世?口才?學歷?大腦?
她肯定上列幾項都有可能,但是它們重要的程度絕對是由上而下,等比遞減,而且最後一項還可能是個負數質,換句話也就是說女人是愈笨愈好。
不過以赫連酷的水準,以她看男人的眼光,他應該不至于是那種會喜歡笨女人的男人,所以她沒必要思考這一點,至于其他點嘛……
首先是長相,撇開她自認為的不說,大家都說她長得很漂亮,所以這點應該沒有問題才對。
然後身材嘛,雖說她並不屬于波濤「胸」涌那一族群,但是以她那32B、23.5、34的三圍,卻也濃縴合度的令眾多女人嫉妒的半死,所以在身材上這一點,她一直有著絕對的自信,只不過他不會剛好喜歡肉肉的女人吧?
思緒突然停頓的卡住,讓胡蝶無法繼續思考下去,她在想,如果他真的喜歡肉肉的女人,那她該怎麼辦?
增胖?隆乳?
老實說,這兩種辦法她都無法接受,她覺得太胖實在有礙身體健康,而隆乳嘛又有違自然,可是如果這真是事情成敗的關鍵呢?
苞蝶覺得好掙扎,她既不想變成胖女人,也不想到醫院技刀子,更不想因此而錯過他或失去他,可是……她到底該怎麼辦?
「你怎麼都不吃?」他突然抬頭,發現她竟然連筷子都沒動過。
「你可不可以直接告訴我,我到底還要努力什麼地方?」她可憐兮兮的盯著他問,祈求不是她所想的體重與胸圍。
「努力什麼地方?」赫連酷臉上有著莫名其妙的表情。
「我剛剛問你我是不是快要抓住你的心了,你回答我還要再努力,到底我要努力什麼地方?」胡蝶決定開門見山的問,免得她早晚被不確定的掙扎折磨死。
「你還在想這件事?」
苞蝶認真的點頭。
「先吃飯吧。」赫連酷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吃完飯你就會告訴我嗎?」她不放心的問。見他點頭後,她微微一笑的拿起碗筷開始吃飯。
看得出來她像是在趕時間般的吃得很快,但是她的一舉一動依然優雅的足以成為典範。除了她驚人的廚藝之外,赫連酷發現自己對她的興趣真的是愈來愈濃厚,愈來愈想了解真正的她。
「你父母的教育程度一定很高。」他第一次主動開口提及私人問題。
苞蝶突然雙目圓瞠的停止一切動作,教育程度高?她強忍住想噴飯的沖動,小心翼翼的吞下口中的食物,這才開口道,「你怎麼會突然這麼說?」
「不是嗎?」
「老實說你不要大失望,我爸媽都只有國小的學歷而已。」
「台灣企業名人王永慶好像也是國小畢業。」
苞蝶忍不住炳哈大笑,「不說我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但是你拿王永慶跟我爸媽來比較,會不會太過份了?」
「怎麼說?」
「因為我爸媽只是普通的鄉下人而已,除了懂得早出晚歸為回事忙碌外,就只會和鄰居叔伯、阿姨喝酒聊逃邙已,身平毫無大志,只求小兒子能乖一點,大女兒能早點嫁出去而已。」她笑嘻嘻的說。
「听起來你有一對好父母。」
「對,只要他們不要動不動就逼我去相親那就更完美了。」
「相親?」赫連酷忍不住懊奇的挑眉道。
苞蝶頓時扮了一個鬼臉,「我媽最常對我說的一句話就是,我在你這年紀的時候,你都已經兩歲了你知不知道?」她學媽媽以台灣國語的方式說道,頓時惹來赫連酷一陣輕笑。
「你幾歲?」他好奇的問。
「二十二。」
「還不想結婚?」
「很想,只是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娶我?」她暗示性的緊盯著他的雙眼。
「你可以直接問他。」他不動聲色的說。
「我……」胡蝶欲言又止的猶豫了一下,「嗯,我看我還是等我比較有把握時再問好了。」免得她連作夢的機會都沒有。她在心中加了一句。
罷連酷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沒再開口說話,而胡蝶則得以安靜的將晚餐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