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你干麼一直盯著我看,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沒事、沒事。」
「嘉雯,妳干麼用這種怪異的眼光看我,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事。」
「張維鈞你怎麼了?是不是沒靈感,不然干麼瞪著我發呆?」
「沒有,我只是……沒事。」
「淑芬--」
「沒事。」
看著眼前這群假裝專心工作,卻不斷找機會偷偷窺視自己的同事,溫雪感覺好難過。
沒事、沒事、沒事!大家分明就是有事,卻一個個睜眼說瞎話的跟她說沒事,他們幾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覺得自己被排斥了,卻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他們要這樣對待她,昨天之前不都還好好的嗎?
難道是今天早上她做了什麼事,得罪了大家?但是早上自己跟他們唯一說過的一句話就是早安,接下來就都窩在老板辦公室里修改設計圖,連出來上個廁所的時間都沒有,又怎麼會有時間得罪大家呢?
她想不透,真的想不透,可卻無法接受眼前這種被排擠在外的感覺。
如果她真做錯什麼而得罪大家,他們可以直接告訴她或指責她啊,而她會向他們道歉,犯不著讓情況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吧?
他們究竟想悶死自己、氣死自己,還是想叫她難過到死?
可惡,她受不了了!
「你們不要再裝忙了。」溫雪倏然大聲叫道,驚得同事們一個個抬起頭來看向她。
「你們到底想說什麼,或是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事?請你們直接告訴我,不要排擠我。」她氣勢十足的說,但在說到最後時,眼眶卻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
她討厭被人排擠的感覺,真的很討厭。嗚嗚……
溫雪忽然溢出眼眶的淚水讓大伙嚇了一大跳,頓時全慌了手腳。
「小溫,我們沒有排擠妳呀,妳不要哭啦。」張維鈞驚慌的勸她。
「妳並沒有做錯什麼事,別亂想。」林立也說。
「我們又沒說妳做錯什麼,也沒有在排擠妳,妳干麼胡思亂想,還為此哭成這個樣子,妳不知道妳哭起來的時候很難看嗎?」黃淑芬皺眉道。
「你們明明就有事瞞著我,卻還說沒事。」溫雪哭哭啼啼的指控。
張維鈞和林立對看了一眼,卻不知道該如何說明這一切。他們總不能告訴她,他們是在八卦她和老板的事,所以才沒辦法跟她說吧?
「溫雪,妳是不是正在和老板交往?」王嘉雯突然開門見山的問,嚇得其它三人全都瞠圓了雙眼,屏住氣息。
「什麼?」她茫然的看向她,一副完全在狀況外的模樣。
「我听說妳正在和Hawk交往,是不是真的?」王嘉雯盯著她,緩緩的問。
似乎突然听不懂國語似的,溫雪愣愣的看了她好半晌,才後知後覺的猛然從座位跳了起來。
「什麼?我和老板交往?這麼好笑的謠言從哪里傳出來的?」
大伙不約而同的將視線全都轉向了林立。
溫雪的隨後而至。
「林立?你是從哪里听來這則八卦的?」她既愕然、好奇又覺得好笑的問。
「不是听來的,是我親眼看到的。」他猶豫了一下才說。
「親眼看到的?」溫雪傻眼。
「昨晚妳和老板在辦公室里接吻不是嗎?」
「嗄?」她的下巴冷不防的掉了下來。
「不是我愛說,小溫呀,妳的保密功夫也未免太好了吧?若不是我昨晚默默的留下來加班,又不小心撞見這件事,妳是不是打算保密到要進禮堂的前一刻,才要公布這個大消息,好把我們幾個活活給嚇死啊?妳真是太不夠意思了!」林立怪罪道。
「既然都曝光了,妳就老實告訴我們,妳和老板到底是如何發展成現在這種關系的?妳還真是黑矸仔裝醬油,看不出來哩,真有妳的!」黃淑芬失笑的說。
「難怪我總覺得妳怎麼會特別幸運,明明犯了錯,老板沒處罰妳就算了,還將妳升為他的私人助理。原來這一切真有內情存在。」張維鈞若有所思的推理起來。
「你們倆究竟交往多久了?」王嘉雯問。
「等、等等……等一下!」溫雪覺得自己的腦袋瓜快要爆掉了。
她和Haw交往?和Haw接吻?這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為什麼她一點印象都沒有,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呀?
「林立,你說你看到我和老板在辦公室里接吻,什麼時候?」她對著謠言制造者問,臉上是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模樣。
「昨天晚上啊,難不成妳要說我是在作夢,妳根本就沒和老板接吻嗎?」他曖昧的朝她眨眼。
「我本來就沒有!」她大聲的反駁。
林立愣了一下,「可是我明明就……」
「什麼時候、什麼地點、什麼樣的一個情形,你把話說清楚。」溫雪頗為激動的說。她才不要因為這莫名其妙的流言而被排擠,她要為自己討回公道。
她的激動讓大伙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全都轉向了林立,等著他把話說清楚。
「就是昨晚大概六點半到七點之間,我的設計圖畫得不是很順,想找老板解惑一下,沒想到一打開門就看到你們倆站著接吻。當時妳正背著我,而我一看情形不對馬上退了出來,所以妳才會沒看到我。難道是我看錯了?」
「就是你看錯了,笨蛋!」溫雪毫不客氣的罵道。原來昨晚那個突然闖進辦公室,卻又在轉瞬間跑得不見人影的人就是他。
「怎麼可能,當時你們倆的動作明明就很親昵。」說著,林立抓來張維鈞表演當時的情形。「妳的手這樣,好象抱著他。而他的手則是這樣,好象正托著妳的下巴往上抬。他低著頭,而妳則仰著脖子,以這種姿態呈現在我面前,妳敢說妳和老板當時不是在接吻?」
嗯,以這種姿態看來,除了接吻不會有別的了。但是看兩個男人,而且都是雄壯威武,又留有胡子的男人擺出這樣曖昧的姿勢出來,還真是惡心。
惡,好想吐。
「接你的大頭鬼啦!」溫雪跑上前,用力的巴了他一下。「當時我們正準備要去吃晚餐,老板發現我的臉被筆畫到了,我問他哪里,那時候他正打算要告訴我哪被畫到,才不是像你說的我們在接吻哩,笨蛋!」
「原來如此,我就說下信嘛,老板怎麼可能會看上妳。」張維鈞笑道。
「是啊,多謝你中肯的支持。」溫雪皮笑肉不笑的朝他咧嘴響應。
「妳真的沒在和Hawk交往?」王嘉雯再確認的問一次。
「沒有。」她認真的回答她。
「太好了,如果妳真和老板在交往的話,我還真不知道以後要怎麼和妳相處哩。」黃淑芬頓時松了口氣。
「為什麼?」溫雪不解的問。為什麼如果她和老板交往後,淑芬就不知道要怎和她相處?這之間有什麼差別嗎?
「由于妳個性太好的關系,我承認我平常是有點在欺負、壓榨妳,不只是我,大家都一樣。所以一旦妳真的和老板交往的話,以老板那種霸道、獨裁、吃人不吐骨頭的恐怖個性,我哪敢再對他的女朋友--妳這樣沒大沒小的呀?我又不是不想活了說。」似乎看出她眼中的疑惑,黃淑芬認真的回答。
「老板沒妳說的這麼恐怖啦,妳別把他說得像食人魔一樣好不好?」溫雪皺眉道。
「他不恐怖?這里的人大概只有妳覺得老板不恐怖。」
她轉頭看向林立等人,只見他們全雙眼圓瞠,不斷的對她點頭。
「老板他真的很恐怖,難道妳從來都不覺得嗎?」張維鈞說。
溫雪老實的搖頭。
「這也難怪了,我總覺得老板好象對妳特別好,幾次妳做錯事,我們大家都擔心得為妳捏了把冷汗,結果妳哪一次不是因禍得福?私底下我們還曾拿妳的臉來開玩笑,說妳有福氣。」黃淑芬開口說。
「有嗎?老板他有對我特別好嗎?」溫雪一臉茫然。
「難道妳不覺得嗎?」
她搖頭。
逼淑芬露出一副敗給她的表情。「難道妳不覺得老板好象太常請妳吃飯嗎?」
「他是很常請我吃飯沒錯,但這都是因為工作的關系,有時候是加班,有時候是和客戶見面後正好是吃飯的時間,我們才會一起去吃飯。他堂堂一個大老板,總不能要我這個小職員分攤吧?」溫雪說得理所當然。
「好吧,那妳怎麼解釋老板常接送妳上下班的事?」黃淑芬挑眉道。
「什麼?接送上下班?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為什麼我不知道?」張維鈞頓時驚叫出聲。
「應該有半個月了吧?溫雪。」黃淑芬看著她問。
「我不知道,我沒有注意時間。」她蹙眉說︰「而且這件事也不是你們所想的那樣,老板就住在離我住處不遠的地方,他跟我一樣都是走路到公司的,所以我們倆一起上下班是很正常的,尤其我又是他的助理。」
「一起下班很正常,但是上班,若不是約了時間,怎麼可能會這麼恰巧呢?除非你們有心電感應。」
「才不是什麼心電感應哩,是我厚著臉皮請他每天早上起床後,打電話叫我起床的。」她不好意思的說︰「後來老板知道我會賴床,連鬧鐘都吵不醒的習慣後,就說他每逃詡會在樓下等我一起去上班,這樣我才會感覺到有壓力而不敢再賴床。果然,從那天以後我就沒有再遲到過。這招還真有效。」她自我嘲解道。
「原來這就是妳近來每逃詡能比我早到的原因呀。」林立登時恍然大悟。
「妳真的無藥可救了,溫雪。」黃淑芬咳聲嘆氣的搖頭。
「我也有同感。」王嘉雯附和的說。
「跟無藥可救無關,我覺得她根本就是少根筋好不好?」林立批評。
「你們干麼又這樣說我,我到底哪里無藥可救、哪里少根筋了?你們說!」溫雪不服氣的叫道。
她承認自己有時候是迷糊了點,但也沒他們所說的那麼糟糕吧?最重要的是,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老板都已經做得這麼明顯了,妳竟然還不覺得他對妳特別好。」林立為可憐的老板嘆氣。
溫雪眨眨眼,終于後知後覺的知道,他們是在為哪樁事說她無藥可救了。
「有哪個老板會為一個迷糊的員工早上爬不起來,而自願當鬧鐘的?溫雪,妳果然是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笨蛋。」黃淑芬毫不客氣的批評,隨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這樣子,即使妳現在尚未和老板交往,這事早晚也是會發生的,所以我得從現在開始學習逢迎巴結妳才行。」
「淑芬,妳別亂說話,我怎麼可能會和他交往,不可能的。」她一臉飽受驚嚇的搖頭。
「怎麼,難道妳不喜歡老板嗎?」
喜歡?溫雪瞬間愣住。她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因為她知道自己根本就配不上像Haw這麼出色的男人,每次和他走在一起的時候,她都會發現有好多女人在看他,還注意到當她們發覺到自己的存在時,那種鄙夷的表情。
她跟他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所以她從不曾將心思放在男女情事這上頭,而今經淑芬一問……
她不喜歡老板嗎?
不,她怎麼可能會不喜歡Haw呢?他是她見過最出色、最有才華,而且又對她最好的男人,她怎麼可能會不喜歡他?
但是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絕對配不上他的,而他,更是絕對不可能會看上她的,因為比她出色的女人比比皆是,他又怎麼會選擇她?
「這跟喜不喜歡沒關系,女人和一顆球讓他選,老板他怎麼可能會選擇一顆球呢?他也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好不好?」溫雪笑嘻嘻的套用張維鈞當初的比喻,但不知為何,心里卻感覺酸酸的。
「妳不要這麼妄自菲薄行嗎?如果Hawk不喜歡妳,干麼對妳特別好?」王嘉雯皺眉說。
「也許他覺得我很可愛呀,像個妹妹一樣。」
「妹妹?我覺得寵物還比較有可能,那種四只腳,會發出這種聲音的動物。」張維鈞學著豬叫聲。
「張維鈞,你說我是豬!」溫雪睜大眼叫道。
「有嗎?豬這個字可是妳自己說的。」
「可惡!看招,阿喳--」
雖然在眾人面前大力的推翻了老板會喜歡自己的可能性,但是轉身回到老板辦公室之後,溫雪卻不由自主的陷入幻想之中,不斷的想象著如果他真的是因為喜歡她而對她好的話,那她該怎麼辦?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她要和他交往嗎?
沒想過這個問題前,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這麼喜歡他,喜歡到如果他現在真的出現在她面前,並且問她願不願意和他交往時,她會毫不猶豫的點頭說我願意。
願意呀,但是她真的有資格說這兩個字嗎?
他是那麼的出色,而她卻是那麼的平凡,他們倆站在一起根本就不配,她真的可以說我願意,然後和他交往嗎?
不,她根本就沒有自信可以和像他這麼出色的人交往,即使他是真的喜歡上她也一樣,因為誰能向她保證,他的喜歡能維持多久,還有其它比她出色一百倍的女人不會試圖勾引他,然後將他從她身邊搶走。
OK,她承認自己一點自信也沒有,但這不能怪她,因為她身上真的沒有任何一點值得她自信的地方。
她長得又矮又胖,個性迷糊又不懂得化妝,也沒有一個有錢的老爸可以做她的後盾,她平凡得即使走在路上跌倒了,也沒有人會多看她一眼。
唉,真是不想就算了,愈想愈覺得自己乏善得很可悲。
所以,既然連她都覺得自己乏善可陳了,Haw他又怎麼可能會喜歡她呢?她還真是庸人自擾。
「唉!」
「好端端的干麼嘆這麼大一口氣?」
「嗄!」
溫雪聞聲,差一點沒從椅子上翻跌下來,她急忙用力抓住桌沿穩住自己。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嚇了我一大跳!」她猛拍著胸口。
「妳做了什麼虧心事,這麼容易就被嚇到?」季騞眉頭輕挑,似笑非笑的盯著她。
溫雪被他迷人的模樣眩惑住,一時之間競就只能這樣呆呆的看著他。
「干麼這樣看我?」他挑唇微笑道。他從她眼中看到一抹對自己的迷戀,雖然這迷戀中還摻雜了一堆迷惑,但比起之前的單純,總算是有進步了。
「什麼?」她一呆,接著急忙搖頭,「沒事、沒事。」
「妳剛剛為什麼嘆氣?」他沒有拆穿她,改口問道。
她愣愣的看著他,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他這個問題。
她知道以自己的個性,如果這個問題一天沒有獲得一個確切的答案,她也不可能會有專心工作的一天。但是要她開口問他是不是喜歡自己,這叫她怎麼會有勇氣開口呢?
「怎麼了,這個問題有那麼難回答嗎?」季騞挑眉道。
「很難。」她用力的點頭。
听她這麼說,他更加好奇。
「與工作無關?」他開始猜。
「無關。」
「與個人隱私有關?」
「一點點。」
「是身體還是感情上的問題?」
她先看了他一眼,才緩慢地回答,「感情。」
「親情?友情?愛情?」
她這回沉默得更久了一點,才回答他,「愛情。」
「本身的,還是他人的?」
「本身的。」
「是妳愛上了什麼人,還是什麼人愛上了妳?」他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會兒,再度開口問。他想知道她領悟到哪一個階段了。
她沉默的看著他,沒有回答。
他這個問題好難回答,因為不管她回答什麼,好象都不怎麼妥當。如果她的答案是肯定的,不管是肯定前者或後者,一旦她想要問他的問題公開了,而且他的答案卻是不喜歡她的話,那她不是自取其辱嗎?
反之,如果她否認,說自己並沒有愛上任何人的話,那麼她又該說是誰喜歡上自己呢?
敗難回答,她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他。
「怎麼不說話了?」季騞盯著她問。
「我……」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個問題沒那麼難回答吧?妳只要告訴我是前者或是後者就行了。」他誘導她說。
溫雪眉頭緊蹙的盯著地板,猶豫掙扎了好久,終于抬起頭來,決定豁出去了。
「Haw,大家都說你對我特別好,這是真的嗎?」她看著他問。
「沒錯呀,我是對妳特別好,難道妳都沒有感覺到嗎?」
「為什麼?」她問,頓一頓後,她強迫自己把剩下的話,一鼓作氣的全說了出來。「林立他們都說,你對我特別好是因為你喜歡我,這是真的嗎?你喜歡我嗎?我指的是那種男人對女人的喜歡,而不是喜歡妹妹或寵物的那種喜歡。」
她話說完後,室內頓時陷入一股窒人的沉靜之中。
季騞沒有開口說話,而她覺得自己似乎隨時都會窒息,心髒則好象隨時都會跳出心口一樣。
拜托,是或不是有這麼難回答嗎?他有必要想這麼久嗎?或者他是想笑,卻怕傷害到她的自尊,而不敢大笑出聲?
「你……」
「對,我喜歡妳。」
「嗄?!」
她瞬間瞠目結舌,完全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