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醫院後,安歆立刻打手機給老公,想告訴他她有事要去找他,怎知手機卻沒人接。還好,寇富有給她一支辦公室里的專線電話號碼,說是不必經過公司總機就能找到他。
她從手機里找出那個號碼,然後按下確定。
電話嘟嘟嘟響了好久都沒人接,就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終于被接起來了,但卻不是她預期中的聲音,而是個嗓音又輕又柔的女人嗓音。
「總經理室,您好。」
因為太出乎意料之外了,安歆呆愣了一下,猛然想起母親剛才開玩笑說的話——順便突擊一下,看他有沒有背著你在外面亂來。
「總經理室,您好。」
她的沉默讓對方揚高聲又問候一次,安款立刻搖頭甩開媽媽的玩笑話。「你奸。請問寇富在嗎?」
「總經理正在開會,請問您哪里找?」
「我是他老婆。」安歆直覺的回答,「請問他開會要開很久嗎?」
如果不是很久的話,她現在可以直接搭車過去找他,如果要很久的話,那就只好等他回家之後,再跟他討論生小阿子的事了。她希望答案是前者,因為現在的她真的有點迫不及待想听听他的意見,如果他也認為這樣做會有奇跡發生,讓媽媽的病情趨于穩定的話,她的心情也能更堅定。
奇怪,怎麼電話那頭那麼安靜,沒人答話?
「喂?你好。」她不解的出聲,「听得見嗎?」
那頭仍是一片靜默。
難道是手機收訊不良嗎?
她將手機拿到眼前來看,滿格呀,怎麼會沒有聲音呢?
「喂——」她再度將手機放到耳邊,正好傳來對方冷漠的聲音。
「這位小姐,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我們總經理還未婚,請你下回要吹牛時,記得先打草稿。」
叩!電話被重重的掛斷。
安歆一動也不動的拿著手機站在原地發呆,表情茫然。
發生了什麼事?她還搞不清楚情況,只知道電話被掛斷了,然後那個女人說的話才慢慢地在她腦中產生效應……
總經理還未婚?她是不是搞錯了,如果寇富還未婚的話,那和她結婚的人是誰呀?
安歆搔搔頭,想不出所以然來,露出一臉的莫名其妙,手中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她看了一下,竟然是寇富打來的耶,他不是在開會嗎?
「喂?你不是在開會嗎?怎麼有空回電話給我?」她驚喜的問道。
「你怎麼知道我在開會?」他訝異的問她。
「我剛剛打了你給我的專線電話,接電話的女生跟我說的。」
「那可能是陳秘書。」
「陳秘書?」
「我不在辦公室的時候,她有時候會替我接那支專線。」
「她是你的專屬秘書嗎?」
「嗯。」
「那好奇怪喔,她怎麼會不知道你結婚了呢?還跟我說‘我們總經理還未婚」。」她學起陳秘書的口吻。
電話那頭一片靜默。
「老公?」安歆懷疑的喚了聲,以為自己的手機真的出了問題。
「你現在人在哪里?」他嚴肅的聲音冷不防的傳來,嚇了她一跳。
「我?我在醫院門口啊。」
「待在那里別走,我現在就過去。」
「可是你不是在開會嗎?」
「去他的開會!」他倏然爆出一聲詛咒。
她呆愣了一下。「老公?」
「答應我你不會離開那里!」他的語氣變得既焦急又憂懼。
「我要離開——」去哪呀?
「答應我你會听我解釋!」
「解釋?」她被他的話搞糊涂了,解釋什麼?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沒說是有理由的,你不能連听我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就離開我。我不準,你听見沒有?!」他激動的叫道。
她在電話這頭除了听見他說話的聲音之外,隱約還可以听見皮鞋迅速奔跑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腳步聲,還有好幾聲帶著明顯錯愕的語氣叫喚總經理的嗓音,讓她一頭霧水。
「老公,你在講什麼啊?我不會離開啊,我為什麼要離開你?」
「你沒有誤會?」手機那頭的他停頓了一下試探性的問道。
「誤會什麼?」她不解的問。
那頭又是一陣靜默,安歆的第一反應就是把手機拿到眼前看一看。
仍在通話中,收訊也沒問題呀。
「老公,你听得到我說話嗎?」她將手機拿回耳邊問道。
「答應我你會待在原地等我,我現在開車過去找你,十五分鐘就能到了。」他的聲音恢復鎮定,但語氣仍透著不安。
「好。」她隨口應好,其實還是搞不清狀況。「可是你真的不用開會嗎?如果你要開會的話,我去公司找你也可以。」
「沒關系,你只要待在那里等我就行了。」
「好吧,那待會兒見。你開車要小心點喔。」
「我知道。待會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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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地就看見老婆乖乖地站在醫院大門入口處等他,寇富一路上懸掛在半空中忐忑不安的心終于緩緩地放下。
他真的很擔心她剛剛在電話里跟他說的話全是虛情假意、虛與委蛇,等他趕到時,她早跑得不見蹤影,不過看樣子全是他自己緊張過度了。
其實想一想也是,他老婆是個怎樣的人,他這個做老公的怎會不了解呢?雖說他們從相識、結婚到今天,也不過才兩個月。
他老婆是個怎樣的人?
除了無邪、純真、善良之外,老實說他還真的找不到其他更貼切的詞來形容他這個世間絕無僅有的無邪嬌妻。
雖然生長在那樣一個暴力家庭,她卻仍然堅信人性本善這句話,這不是無邪是什麼?
不過說難听一點應該是笨、呆、傻才對。
偏偏他卻被這樣的她深深地吸引了,而且還有愈來愈無法自拔的趨勢。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互補吧?他深沉,她單純;他悲觀,她樂天;他懷疑人性,她卻對人性深信不疑,而他是真的、真的很羨慕她這種堅定的個性,不被現實中的種種殘酷與無情打敗。
他想,她真正吸引他的其實並不是她的無邪、純真或善良,而是隱藏在她柔弱外表下那顆比任何人都還要堅強和堅定的心。
將車開到醫院門前的車道上,他在將車暫停下來之前,安歆已看見他,朝車道小跑步過來。
「怎麼不在醫院里等,站在外面曬太陽?」他在她上車後,不舍的對她皺眉。
「你不是叫我站在原地等你,不能離開嗎?」她睜著一雙無邪的大眼楮看著他說。
聞言,寇富失笑。能說什麼呢?只能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無奈的說了句,「傻瓜。」
安歆突然將他揉著她頭的手抓了下來,認真的對他說︰「我沒有誤會你,真的。」
等他來的這段期間,她殺死了很多腦細胞,終于弄懂他在電話里所說的誤會指的是什麼事,也明白了他為什麼會堅待叫她站在原地不要離開的焦急心情,所以她一定要馬上跟他說清楚這一點才行,她沒有誤會他,絕對沒有。
「我知道了,是我太緊張了。」寇富反握住她的手,「剛才我在電話里說話的語氣沒有把你嚇到吧?」
「還好,只是我的反應有點遲頓,如果當時就弄懂你在說什麼,也許你就不用跑這一趟了。你這樣突然離開公司沒關系嗎?」她擔心的問道。
「沒關系。」
有關系他也不管了!他在心里多加了一句話。
他現在才知道,過去他之所以會以工作為重,並不是真的那麼有責任心、事業心,或者在乎父親對他的看法、母親對他的期待,而是因為除了工作之外,他沒有其他可以在乎的東西,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他發現,再也沒有任何人或任何事比得上他身邊的這個女人重要了。
「真的沒關系嗎?」
「真的沒關系,倒是你,讓我覺得很難過。」他突然將握著她的手抽回來,改握著方向盤,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的路。
安歆呆愣了一下,馬上想歪了。
「怎麼了,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我真的影響到你的工作了,是不是?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她不斷地朝他點頭道歉。
「為什麼你一點都不生氣,也不誤會?」他的語氣像討不到糖的小阿在埋怨。
「啊?」她眨了眨眼,好一會兒後才了解他說的跟她以為的完全是兩回事。
「難道你希望我生氣,或者是誤會你嗎?」她以不是很確定的語氣問道。
「我不是希望,只是一般人遇到這種事,听見自己的老公正外頭竟然是未婚的身分,難道不會生氣嗎?」他問得有些心酸。
「我想,你應該有什麼不得不這樣做的理由吧?」她單純的只是相信他。
「我想,你根本就不在乎我吧?」
沒想到他會這樣說,安歆想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
「我說的沒錯對不對,其實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之所以會和我結婚,完全是為了你媽媽的關系,之所以會做個賢淑妻子、為我洗衣做飯,則完全是你的好個性使然。所以遇到今天這種事,你才會一點都不覺得生氣,也不會誤會我是不是欺瞞了你什麼,對不對?」他依然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的路。
安歆目不轉楮的看著他,頓覺一股酸澀在喉頭吞不下。
他問她對不對?
對,沒錯,她當初的確是為了媽媽的關系才會和他結婚的,也從一開始就叫自己要做一個賢妻良母,畢竟這樁婚姻是她們母女強求而來的,她覺得有愧于他。
可是、可是為什麼听他說她不在乎他,她會覺得好難過,好像他突然無情的、用力的打了她一巴掌一樣呢?
她不在乎他嗎?
不在乎他的話,她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了解他所有的喜好,在他工作時,不吵他,在他累了口渴時,替他送上他最喜歡的冷飲,他只需要用一個眼神、一個笑容,或一個撇唇的細微動作,她就知道他心情的好壞,是需要她安靜的待在他身旁陪他,或者是陪他聊天,還是讓他一人獨處?
她真的不在乎他嗎?
她覺得自己是在乎他的,可是他為什麼會完全感受不到,甚至還指控般的說她不在乎他呢?
視線突然變得模糊不清,她眨了眨眼,視線變得清明,但臉卻被不知何時冒出來的淚水沾濕了。她不知道自己哭了。
她的沉默不語讓寇富好奇的轉頭看了她一眼,被她淚濕的臉給嚇了一大跳。
「歆歆?」
他的聲音驚醒了她,安歆迅速的將臉撇了開來,伸手擦去臉上的淚水。
「對不起。」她啞聲的對他說道,除了這句話,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為什麼要哭?」他害怕這個「對不起」的含意是他不想要的結果,語氣有些僵硬的開口問。
「讓你覺得我不在乎你,我很抱歉。」她低下頭來,啞聲說道。
「那你為什麼要哭?」他沉默了一下又問。
這回換她不說話,她不知該怎麼說。
「為什麼?」他急切的想知道答案。「歆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覺得很難過。」她只好照實回答。
「難過什麼?」
「你說我不在乎你。」無聲的淚珠一眨眼又滾落,她的嗓音帶著微微的抽噎。
沒想到她會因此而哭泣,寇富愣住了,而安歆像是再也忍不住心里逐漸擴大的難受,低聲抽泣。
一听見她的低泣聲,他頓時不知所措了起來。
「歆歆,你、你別哭,我……我不是故意這樣說的,我只是……我……」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該死的干麼要說那種混蛋話把她惹哭呀?
他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愛上她、在乎她,不見得她也一定要跟他一樣呀?更別提他除了有點錢,又長得有型之外,還有什麼優點值得她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對他傾心的?
他有對她特別體貼、特別好、特別嬌寵她、特別疼惜她嗎?
謗本就沒有!
他每天早出晚歸,回家後就像大爺一樣的讓她伺候著,假日也沒陪她出去玩,不是待在家里補眠,就是去公司加班,只有偶爾陪她去醫院看看岳母而已,這樣的他要她怎麼愛上他、在乎他啊?
他根本就是個自我的大混蛋!
她的哭聲弄得他心亂如麻,焦心的寇富瞥見路邊有個停車位,也不管這樣突然從快車道撇到路邊會不會有危險,方向盤一轉就將車子開到路邊停下來,還因為搶快的關系,擦撞到停在前面的車子。
但是他毫不在乎,車子一停下來,他立刻撥開身上的安全帶,轉身將哭得難受不已的她擁進懷里。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這樣說的,你別哭了,別哭了好嗎?」他緊緊地抱著她,無助的安撫著她。
他不這樣說還好,一听見他溫柔安撫的聲音,安歆更是哭得不能自己,在他懷里不斷地抽噎著。
她在乎他,她沒有不在乎他,他真的感受不到她的努力和付出嗎?
她從沒有喜歡過人,從沒有這麼在乎過一個人,或者是害怕失去一個人的感覺,這種感覺跟對媽媽的不一樣,讓她有種充滿無助和無所適從的感覺。
她也知道能這樣擁有他,對她已經是奢侈的幸福與幸運了,但是是她太貪心了嗎?她希望能夠擁有比現在更多、更久、更安心堅定的……
什麼呢?
他嗎?
她是不是太貪心、太不懂得滿足了?
「噓,告訴我,要怎樣才能讓你停止哭泣,哪怕是要我替你摘下天上的星星,我也會想辦法摘給你,只要你別哭。」他低下頭來,親吻她淚濕的臉頰,無助的低聲問道。
「對不起。」她抽抽噎噎的說。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她在他懷里搖頭。「我知道我不該奢求太多,但是可以請你不要討厭我、不要嫌棄我、遺棄我好嗎?」她哽咽的懇求。
「你在說什麼?」寇富訝異的低叫道。
討厭她?
嫌棄她?
遺棄她?
她到底在說什麼呀?
「我愛你,難道你不知道嗎?」他第一次對她表白。
「你……愛我?」她睜大婆娑淚眼,像是受到驚嚇,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我愛你。」他堅定的看著她再說一次。
安歆懷疑自己是哭到有幻覺,他會這樣對她說……簡直像是一場美得不真實的夢。
「真的嗎?」她喃喃地問︰「可是你娶我明明是為了——」
「為了那塊地?」他眉頭緊蹙的打斷她,「我以為我之前就跟你說過不是了。」
「你沒有說,你只說你娶我的理由並不只是為了要我家那塊地,也不是要我的報恩而已。」
「所以這還不夠明顯的告訴你,我要的是什麼嗎?」
她茫然的看著他,
「我要你。」他嘆息的道,伸手溫柔地撫過她的臉頰,替她拭去臉上的淚痕後,又傾身輕輕柔柔地親吻了她一下,以無比認真、溫柔而深情的眼神凝望著她。
「我告訴你,第一次听見地主提出要我娶她女兒才肯賣地的條件時,我只覺得荒謬可笑,都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怎麼可能還會發生這種事?在走進你家之前,其實我已經決定要拒絕這樣一個無理的要求,並且打算如果這次交易仍談不成,就要用其他下流的方法來達到目的。你應該知道做生意的人,被逼急了不擇手段也無所謂。
「可是見到你的照片之後,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著了什麼魔,竟然就答應了和媽媽做這場交易,然後在看到你、和你交談過之後,僅剩的一點掙扎和猶豫竟也瞬間從心里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不知道要怎麼解釋這種情況,只知道在等你作出決定的那段期間,我的心比在等候簽一紙幾千萬商機的合約時還要著急焦慮、驚惶不安;在接到你的電話、听到你的答案時,比一夕間賺進幾百萬、幾千萬還要讓我興奮;在听到你人在醫院時,那種驚恐……」回想當時的情形,寇富余悸猶存的搖了搖頭。
「我想,我就是在那個時候知道自己是著了什麼魔的,我著了愛情的魔,對你一見鐘情。我喜歡你,所以才會接受媽媽所提的荒謬條件,和你結婚,這才是我娶你的真正理由,我喜歡你,懂了嗎?」
听見他對她說這樣的真情告白,原本已經停止哭泣的安歆忍不住又哭了,只是這次的淚水是欣喜的、快樂的。
「我也喜歡你,我也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她笨拙的重復著喜歡,既激動又高興的向他告白。
雖然听見她親口說喜歡他,已讓他很高興了,但寇富仍有些不滿足。他剛才可是跟她說了「我愛你」那三個字耶!
「只是喜歡而已嗎?」
「我……」看著他期待的眼神,她突然覺得害羞了起來。
「你怎樣?」他緊盯著她問。
「我……」她又開口試了一次,怎知就是無法成功的把那三個字說出來。他這樣目不轉楮的盯著她、等著她說,讓她覺得好害羞,整張臉都熱了起來。
「好吧,你現在說不出來,我不逼你,但是我知道你是愛我的,對不對7」
她羞得說不出話,只好紅著臉輕輕地點了下頭,然後再點一下。
寇富高興得立刻抱緊她,用力的親吻她,遏制不住愉悅的大笑出聲。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愛我的,哈哈……」
他抱著她得意忘形的大笑著,讓安歆羞紅臉之余,也忍不住苞著他微笑起來。
媽媽若知道他們倆是相愛的,她一定會很高興、很高興吧?真想快點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