闢小凝一路上心事重重,壓根兒就沒去注意車子開往哪兒,就連車子開進了地下室她都不知不覺,直到任允翼說「到了,下車」之後,她還一直以為賓館就在這個停車場的上方。
直到走進電梯之後,她才發現不對勁,因為電梯里沒有任何廣告看板,只有一塵不染、潔淨如新的半身鏡,三面環繞著她。
「這是哪兒?」她終于忍不住問道,沒想到他竟回答──
「我家。」
「為什麼?」她頓時渾身一僵的沖口問道,「你為什麼要帶我到你家,我們不是說好了要去賓館嗎?」
「只要有床不就行了嗎?」他面無表情的說。
她被堵得無話可說。
電梯輕晃了一下,停了下來。
門無聲的向兩旁滑開,任允翼伸手按著電梯門,讓她先行走出電梯之後,才跟在她後面走出來。
電梯門外只有一戶住宅,門外的玄關既雅致又寬廣,大理石的地面在感應式藝術嵌燈的照射下顯得光可鑒人。
听見嗶的一聲響,官小凝反射性的轉頭,只見他的手從門前一種很像電視新聞曾報導過的指紋辨識機之類的東西上拿開,然後原本緊閉的大門輕輕一推就開了。
她看得瞠目結舌,幾乎忘了緊張的情緒。
小姐家很有錢,但是大門依然需要用鑰匙開,而他家竟然更加富有到這種程度?
看樣子老爺的確是用心良苦,像任允翼這樣的好對象,也難怪老爺會硬逼小姐親眼過來看過再說了。
小姐的對象……
他是小姐的,不是她的。
「進來吧。」推開大門,任允翼轉頭對她說道,臉上依然面無表情,態度冷漠得讓她想哭。
這是他們相處的最後一晚,為什麼就不能用開心一點、快樂一點的方式結束呢?非得這麼沉重,這麼──心痛嗎?
「你家好大、好干淨,你一個人住嗎?」她走進屋里,故意用開朗的語調大聲說。
他家的確很大,就望眼可及的部份,包括客廳、吧台和開放式的廚房,空間坪數至少就有二十坪大小,而牆壁上的門,與門邊通往屋里更深處的走道,則說明了這個房子還有許多她視線外的空間存在。
「你要先洗澡嗎?」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直接進入正題。
闢小凝喉嚨像是被人掐住般的說不出話,她很勉強的吐出聲音,「我想先洗澡。」
他點頭,然後將她帶到一間至少有五坪大小的豪華浴室里。
浴室里頭有個貝殼形狀的按摩大浴白,浴白旁邊的架子上擺著一疊厚厚的白毛巾,還有各式各樣的沐浴用品。浴白的另一邊是間寬敞的淋浴間,圓弧狀的門片充滿了現代的感覺。
與淋浴間相隔了一扇牆的隔壁,便是馬桶所在的空間,那里還有一排堆滿書籍的書架。
然後,她發現他偏愛大理石,因為屋里屋外的地板鋪的全都是大理石,只是顏色稍有不同而已,玄關外是米白色,屋里是藏青色,浴室則是紅褐色的。
「架子上有浴巾,你若要衣服的話,我可以借你。你需要嗎?」他說。
「浴巾就行了。」經驗豐富的女人應該不會在意這種小事。
任允翼點頭,然後轉身離開,把門關上。
他離開後,官小凝呆立在原地上好半晌,才轉頭看著眼前這個豪華大浴室,接著又猶豫了一下,才緩慢地動手一件件月兌去身上的衣服。
她知道現在反悔還來得及,但是她一點也不想這麼做。他不是她的初戀,但卻是第一個令她真正感覺到心動與心痛,了解愛情是什麼的人,所以即使他們不能在一起,也注定了不可能有未來,她還是想擁有一次被他擁在懷里的感覺。
問題是待會兒她到底該怎麼做,才不會被他發現她說的謊話?如果被他察覺到她其實還是個未經人事的處女的話,那麼她之前所演的戲、所做的所有努力都將會功虧一簣。
听說女人的第一次都會很痛,還會流血,但是又好像有人說只會痛,不見得會流血。她希望自己是後者,只要不流血的話,不管多痛她都會忍耐住,不會讓他發現的,拜托老天。
走進淋浴間,關上弧形拉門,官小凝打開水龍頭讓熱水澆淋在身上。她閉上眼楮,感覺熱氣蒸騰撲面而來,熱水不斷地噴灑在她身上,舒服得讓她想要申吟出聲,對于即將要發生的事所引發的緊張與僵硬,似乎也慢慢地隨著熱水流散。
太專注在感受這舒服的感覺,她壓根兒就沒听見浴室門被打開的聲音,直到淋浴間的拉門發出刷的一聲響被拉開後,她才驚嚇的在一瞬間睜開眼楮,猛然轉頭,然後眼瞪得跟銅鈴一樣大。
任允翼一絲不掛,赤果果的跨進淋浴間里。
「你應該不會介意一起洗吧?」他把門關上,泰然自若的對她說。
闢小凝渾身僵直,腦袋因為太過震驚與驚嚇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做何反應。
她怎麼可能不會介意,他差點就把她嚇死了,可是她子能說介意,因為她是個「經驗豐富」的女人,不可能沒有和男人共浴餅。
「不介意。」她逼自己以平靜的語氣開口說,然後不著痕跡的轉身背對著他,伸手到架上拿沐浴乳。
「我來。」
她手上的沐浴乳在半途被他接走,然後只見他把沐浴乳倒在手上,合掌搓揉出一堆泡泡之後,便直接往她身上涂抹過來。
闢小凝屏住棒吸,覺得五髒六腑好像在體內糾結在一起,她的心髒跳得超快,血液似乎要沖爆血管。她的胸口好緊,幾乎要無法呼吸了。
他的手……天啊,他的手到底在模哪里呀?
「任允翼!」她捉住他探往她腿間的手叫道,那沙啞略帶驚慌的聲音完全不像她的。
「怎麼了?」他啞聲問道。
她胸口一窒,突然想起自己所扮演的角色,而強迫自己松開他的手。
「沒有,只是想問你喜歡在浴室里做呀?」她命令自己以輕浮的語氣回應,一邊則想著,也許她可以利用水流來沖走第一次所帶來的落紅。她剛才怎麼會沒想到還有這個方法呢?
「你呢?」
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唇輕印在背上,然後慢慢地蔓延到她的肩膀、脖子,不斷地親吻著她,讓她覺得愈來愈緊繃,又有種愈來愈虛弱無力的感覺。
完蛋了,她的思緒正在潰散,她必須主動攻擊才行,否則再這樣下去,她的腦袋就要變成一團沒用的漿糊了,會壞事的。
不理身體里正在喧鬧的害羞、尷尬、驚慌與退縮,她迅速的轉過身來,伸手圈住他的脖子,主動將自己的身體貼上他的,然後踮起腳尖用她所知道的方式熱烈的吻住他。
這個女人正在把他逼瘋!
他見過不少女人的,她不算最美的,事實上她的身材曲線幾乎有些孩子氣,胸部也不大,但是只一眼,她就讓他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恨不得能立刻進入她身體里面,狠狠地佔有她。
可是她僵硬的身體、通紅的臉蛋、緊張的反應和力圖鎮定的模樣都在告訴他,她之前所說的話全都是在虛張聲勢,她根本就很少和男人在一起,事實上,他懷疑她也許是毫無經驗!
她的吻很火熱,充滿了攻擊性,但卻少了誘惑的味道,情場斑手可不會這樣吻人。
除此之外,她也不懂得如何善用自己柔軟的性感身子,只是貼靠著他,卻一動也不動的。
不,她並不是完全沒動,事實上她一直不自覺地在閃避著他抵著她的堅硬,小心翼翼卻又磨磨蹭蹭的,簡直就是想把他逼瘋!
這絕對是她的第一次,他肯定的想,只是搞不懂她之前為什麼要大費周章的編出那些謊言?
不管如何,現在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他真的已經迫不及待!
「我們到床上去。」任允翼粗啞的說。
「不要。」她聲音沙啞的叫道,突然張開腿攀到他身上,用她的柔軟抵著他的堅硬。
「等一下。」他急忙用手托住她的臀部,將她往上抬離他的敏感與疼痛。她真的是想把他逼瘋!
「不要等一下,我現在就要。」官小凝直視著他,沙啞而霸道的對他說,然後開始扭動身體。
任允翼咬緊牙關,卻仍忍不住發出一聲申吟。「你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當然知道!」她堅定的打斷他的話,而且有些惱羞成怒,「你到底要不要做,不要做的話,就讓我去找別人!」
她真懂得如何火上加油。任允翼一瞬間便將她抵到淋浴間的牆上。「好。」
闢小凝渾身緊繃,既緊張又僵硬的等待著。終于要做了嗎?她屏住棒吸,心跳如擂,恐懼與期待交互折磨著她,讓她幾乎什麼也感受不到。
不對,她感受到他的手滑進她腿間,用她從未想過的方式親密的撫模著她。她無法動彈,感覺既羞怯、尷尬又有種令人震撼的美好。她閉上眼楮,不知不覺地低吟出聲,並在他的引誘、逗弄、撩撥下,開始隨著他探索的手指舞動著……
別燒般的疼痛讓官小凝倏然靜止下來,但是她沒有痛呼出聲,而是閉緊眼楮,咬緊唇瓣的在強忍痛楚。
她的模樣讓任允翼看了心疼又心憐,他低頭吻她,再次用手幫她築起被疼痛驅走的,然後才放任自己幾近火山爆發的,猛烈的佔有她。
想要她的累積、壓抑太久,不是一次就可以完全釋放、獲得滿足的,而且,他可沒忘記他們之前的協議,他怎麼能夠讓她覺得不滿意而斷絕兩人的交往呢?
既然她敢向他挑戰,而他也接下了挑戰書,當然就得全力以赴。
所以等他們離開浴室回到房間後,他立刻又將她壓在身下,開始用他原先想給她的方式,溫柔而緩慢地親吻她全身,勾引出她另一波情潮後,再深深地佔有她,一次又一次。
他徹底的擁有全部的她,盡他所能,直到兩人都再也動彈不了,疲憊的沉入睡夢中為止。
窗外,天已亮。
又是新的一天開冶。
***
闢小凝醒來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全身像被大象踩過般的難受,她輕吟一聲睜開眼楮,然後茫然的瞪著眼前陌生的天花板,腦袋一片空白。
這里是哪里呀?
她轉頭看向四周,下一秒卻被映入眼簾的男性睡臉嚇得差點尖叫出聲。
憊好她沒尖叫出來,因為她立刻就認出眼前這張臉,同時間也記起了這是什麼地方,以及她的身體為什麼會有好像被大象踩過的感覺。
任允翼。這是他家。他們昨晚了,所以她才會感覺全身酸痛。
想到昨晚,官小凝不由自主的臉紅心跳。
不,現在不是她臉紅心跳的時候,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那就是離開。留下她不滿意的紙條,要他以後別再來找她,然後離開這里,永遠的離開他。
想到這兒,她的眼眶頓時遏制不住的泛紅了起來,眼淚更是迅速模糊了視線,威脅的要從她眼眶里滑落下來。
可惡!這明明就是早已計劃好,不可不為的事實,為什麼她到現在還會掙扎不舍、猶豫不決,不想就這樣失去他呢?
他不屬于她,她必須認清這個早已注定的事實。
憊是離開吧,走吧,忘了他吧。
將淚水抹去,她小心翼翼的把手伸進被窩里,將他圈抱在她腰間上的手臂拿開,然後移動身軀下床。
只是她的腳都還沒來得及踫觸到鋪在地板上的地毯,她整個人就突如其來的又被他的手臂圈住,然後往後拉進他那溫暖而厚實的胸膛里,緊緊地圈抱住。
「你要去哪兒?」
任允翼將下巴抵在她肩膀上,用冒著胡碴的下巴輕揉著她柔滑的肌膚。他的聲音因剛睡醒而顯得沙啞低沉,卻也愈顯他們倆之間的親密。
同床共枕到天明,這是愛人與夫妻之間的親密,可是他們既不是愛人也不是夫妻,甚至連最基本的朋友關系也都要在今天畫上休止符……
淚意再度沖上眼眶,她緊緊地閉上眼楮來遏制它氾流。
不能哭,官小凝,就算忍不住也要忍住,要哭等離開這里之後再去哭。她嚴厲的告誡自己。
「回飯店。」她用冷淡的聲音說道,接著快刀斬亂麻的把該說的話一次說完,「對于你昨晚的表現,老實說我並不滿意,所以依照約定,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說完話,她撥開他的手準備下床,沒想到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她卻躺平在床上,被他壓在身下。
「說謊。」任允翼扣著她的雙手,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我沒有。」
「你有。」
「感受是我的,我說沒有就沒有!」她以強悍的表情瞪著他叫道,像只母老虎似的。
任允翼知道現在似乎不適合笑,但他還是忍不住輕笑出聲,然後低頭溫柔地吻著她,不理她的躲避與掙扎。
「你有。」他邊親吻著她邊說︰「因為我可以感受到你每一個反應,不管是申吟、顫抖、需求、喜悅或者是──高潮。你想跟我說昨晚我沒讓你達到高潮嗎,子吟?」
沒想到他會在這時候叫出這個名字,官小凝渾身一僵,一直壓抑的淚水就這樣的掉落下來。
她突如其來的眼淚嚇壞了任允翼,他手忙腳亂的立刻松手放開她,然後坐起身來將她整個人摟進懷里,既慌亂、心疼又不知所措的將她緊抱在懷里。
「怎麼了?別哭呀,是我不對,都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你別哭了好嗎,子吟?」
「不要叫我這個名字!」她倏然大聲哭喊。
他被嚇了一跳,怔怔地看著她。「子吟?」
「不要叫我這個名字,我不是子吟,我不是關子吟!」再也受不了被他抱在懷中細心呵護著,卻听見他叫著小姐的名字,她失控的在他懷里轉身,對著他大聲哭喊。
「什麼?」他愕然的看著她,露出一臉茫然與懷疑的表情。
「我不是關子吟,我不是!我不是!」她哽咽的道,低下頭來,再也無法面對他。
任允翼這輩子難得露出張口結舌的模樣,他看著低著頭啜泣不已的女人,有點搞不懂她說她不是關子吟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關子吟,那你是誰?」
「官小凝。」她抽抽噎噎的回答。
「關小凝?」他皺起眉頭,懷疑的問道︰「那麼關子吟是你的誰?你姊?你妹?」
「小姐。」
「小姐?」
「我媽是關家的廚娘,原本要和你相親的關子吟是我家小姐,而我則是個冒牌新娘,是被小姐威脅、命令來破壞她的相親飯局的。我很抱歉之前一直在欺騙你,對不起。還有,我的官是官方的官,不是關羽的關。」她邊哭邊說,眼淚遏制不住地從眼眶里滴落,沾濕了被單。
「你把話從頭到尾的說清楚。」瞪著她,他氣息深沉的命令道。
看他的態度非常堅持,官小凝只能一邊哭一邊說,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全都告訴他。
任允翼被這驚人事實給震呆了,他瞠目結舌的看著她,完全說不出話來。
冒牌新娘?
被小姐以自殺要脅,命令她來破壞相親?
她叫官小凝,而不是關子吟,是奉關家老爺的命令來監視關小姐,結果卻反倒笨得成為關家小姐驅使利用的小棋子。
闢小凝,原來這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他只覺得自己現在的心情是五味雜陳,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生氣,該笑還是該哭。
以他的聰明才智,真是萬萬都沒想到自己會不知不覺的被騙到這個程度,被騙到愛上對方,還把對方吃干抹淨之後,才知道自己心愛的女人叫啥名字。
這真的是……該怎麼說呢?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一山真的還有一山高呀!
***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當他沉默的起身下床,一言不發的逕自走進浴室關上門之後,她就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她抹去不斷從眼底泛出的淚水,挪動有如千斤重的身體走下床,淚眼模糊的在床的四周尋找她不見蹤影的衣服。突然之間,她想起了她的衣服昨晚全月兌在浴室里沒拿出來,眼淚因而在瞬間又掉落得更快些。
她只能等他從浴室出來,拿了衣服之後才能離開嗎?官小凝頹然的坐回床上,淚流不止。
他待會兒會用什麼態度面對她?冷漠、生氣、咆哮、被欺騙後的恨意?不管是哪一種,她都無法承受。
搖搖頭,她再度站起身來,多此一舉的抹去淚水,下一波淚水很快又模糊了她的雙眼,落下她早已濕透的臉頰。
她轉頭尋找著他的衣櫥,然後看見與這個房間連結的另一個空間,她走上前,發現了他的衣物間。
她從里頭借了套運動服穿上後,立刻離開他家。
憊好她的皮包就放在客廳的沙發上,她還有錢可以叫計程車回飯店,心里是這麼想的,可走出他居住的大廈之後,她卻不由自主的一直走一直走,就像她眼眶里的淚水一樣,一直流一直流。
她要走到哪里去?她不知道。她的眼淚要流到什麼時候?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好難過,心痛得好難受。
他說喜歡她,她相信,可是為什麼她換了個名字後,他對她的態度就整個變了呢?
是因為她說謊騙他的關系嗎?
憊是因為她不是關家小姐,而是關家廚娘的女兒,是佣人的女兒?
驀然覺得呼吸困難,官小凝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好難受,好像快要呼吸不到空氣一樣,她明明這麼用力的在呼吸,為什麼會呼吸不到空氣?
她痛苦的蹲下來,似乎听見了小姐的聲音。小姐怎麼可能會在這里,她和朋友去環島旅行了,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里?
懊難受,她好難受。
小姐……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