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床的時候,窗外的天空萬里無雲,一片晴朗。
舒怡只是刷個牙,洗個臉,然後坐到餐桌邊吃了個早餐而已,不料晴朗的天空就已被飄來的烏雲遮蔽,然後過沒一會兒就變成一副山雨欲來的模樣了。
「怎麼會這樣呢?」她望著烏雲密布的天空,忍不住輕嘆出聲。
半個小時前明明就還是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呀,怎麼說變就變?
她皺起眉頭輕愁著,希望不要下雨,她待會兒就要出門去產檢了,而且最不巧的是今天老公沒辦法開車載她、陪她去。
老公換了新東家上了四個月班之後,今天是第一次被老板要求!不,是請求他這個周末加班,因為有國外來的重量級客戶親自指名要他接待。
老公壓根就不想去,想拒絕,但她覺得那個新老板真的待他不薄,便勸他去,反正每次產檢還不是都做一樣的事,她一個人去就行了。
懊說歹說終于讓老公點頭去加班,不過他的條件是得找個人陪她去產檢,所以她找了伶伶。
想起來也真好笑,之前她為了他常加班的事鬧離婚,沒想到現在卻反過來說服他去加班,真的是好好笑。
搖了搖頭,舒怡將窗戶關好,免得待會兒她出門後真下起雨來,雨水會噴灑進來。
她走進房間,剛換好衣服,她的手機就響了。她還以為是伶伶,沒想到是老公。
「喂,老公。」不自覺的嬌柔。
「老婆,你出門了嗎?」
「沒,我還在家里.」
「你堂妹還沒到嗎?」
「還沒,我正在等她的電話。」她們約好了,伶伶直接搭計程車過來接她,快到時再打電話給她,她會下樓等,然後兩個人再一起搭計程車去醫院。
「她會不會忘了?你有沒有打電話給她?」
「昨晚打過了,她不會忘記啦。」說著,她手機傳來插播的聲音。「老公。等我一下,我有插播,可能是伶伶。」
說完,按下保留,改接插播的電話,一看來電顯示果然是伶伶。
「喂。」
「姐,我再五分鐘左右會到,你可以準備了。」電話那頭的舒伶伶說。
「OK,待會兒見。」她再將電話轉回到老公那一線,對他說︰「老公,伶伶快到了,我要準備出門了。」
「小心點,不要用跑的。」他緊張的叮囑道。
「我知道。」她不由自主的微笑,一邊拿起皮包,再拿起外套準備出門。
「待會兒到醫院時,打通電話給我跟我說你到了。檢查完之後,再打一通給我告訴我檢查的結果。」
巫昊野繼續在電話那頭認真的交代著,她一邊听,臉上的笑容一邊擴大。
「老公,你不是在接待貴賓,工作中接私人電話好嗎?」她問他。
「可以接的時候我會接,不能接的話,手機的震動也會告訴我你打電話來了,然後我會找機會回電話給你。」
「不是什麼大事,等你忙完再回我電話就行了。」她告訴他。
「當然是大事,有關老婆的事都是大事,其他無關的事都是小事。」
「這說法讓人听了會以為你是妻管嚴。」她忍不住笑道。
「我是呀,難道不是嗎?」他的語氣里充滿了無辜。
她笑不可抑。「不跟你說了,我真的要出門了。」
「OK,小心點,記得要給我電話。」
「好。」
「我愛你,老婆,拜。」
「拜。」
笑容滿面的將手機收進皮包里,舒怡將大門鎖好之後,搭電梯下樓,剛剛走出社區大門,便看見一輛計程車打著方向燈朝路邊靠了過來,然後伶伶從降下的車窗內揚聲朝她叫喚著。
「姐,這邊、這邊。」
她微笑著走上前,彎身坐進車門已打開的計程車內。
「等很久嗎?」伶伶問她。
「我剛下來而已。」她搖頭說,一頓,接著向堂妹道歉。「不好意思,還要麻煩你陪我去。」
「姐.你說這話不是太見外了嗎?況且我閑著也是閑著,正好可以去婦產科見習一下。」
「你要見習什麼?」舒怡失笑道。
「看產檢的時候都檢查些什麼呀。」
「等你懷孕的時候你就會知道了。」
「唉,那種事情還早啦。」舒伶伶揮了揮手。
「怎麼,你結婚也一年多快兩年了,還不想要有小阿嗎?」舒怡好奇的問。
「想呀,但是怕養不起呀。」她嘆息道。
「怎麼會養不起?你們夫妻倆都有工作,兩份薪水會養不起一個孩子嗎?」舒怡不解。
「要付房貸、車貸、保險,還有要給公公婆婆的錢,再加上生活費,我們倆的薪水幾乎每個月都打平好嗎,哪來多余的錢可以養孩子呀?」
「你公婆會和你們要錢呀?」舒怡小心翼翼的隱藏驚愕,開口問道。
「也不能說是要啦,我老公算是個孝子吧,每個月都會固定拿一萬塊孝敬他們。我也不能說什麼,畢竟當初會嫁給他,也是有看在他很孝順這一點。」伶伶輕嘆道。
舒怡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覺得相較之下,她真的是夠幸福也夠無憂無慮了,至少她從不需要為錢的事而心煩。
兩人東聊西聊,不知不覺間就到了醫院。
她們直接到婦產科候診室候診,舒怡趁機傳了封簡訊給老公,說她已經到醫院了,現在正在候診。
她們約莫等了二十幾分鐘便輪到了,舒怡和堂妹一前一後的走進診間。
「粱醫生,你好。」舒怡微笑的對醫生打招呼。
「你好,今天怎麼不是你老公陪你來?」梁醫生笑笑的問她。
「他今天剛好有事,所以幫我找了個牢頭。」舒怡看了堂妹一眼,對醫生開玩笑道。
梁醫生哈哈笑,然後問︰「最近感覺怎麼樣?」
「還好。」她微笑著回答。
「有沒有覺得什麼不舒服,或感覺和平時不太一樣的地方?」
「都差不多,不過我上回來跟醫生說寶寶開始會在我肚子里動了,你說接下來會動得更頻繁,可是沒有耶。」
「怎樣的沒有?」
「就是寶寶偶爾才會動一下。」
「每個孕婦的胎動情況都不一樣,只要確定他每逃詡有在你肚子里頭動就行?」
「可是他從昨天早上我起床的時候稍微動了一下,之後就沒再動過了耶。」
醫生打著鍵盤的手頓時停了下來,臉上的笑容也在一瞬間消失不見,變得有點嚴肅。
「你確定寶寶都沒有動嗎?」她問。
舒怡目不轉楮的看著她,猶豫的點點頭。「怎麼了嗎?」
「你先上床躺下來!」醫生起身道。一旁的護士小姐也跟著迅速的站了起來,小心翼翼的扶她上床躺下。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她茫然不解的看著護士問道,又轉向梁醫生。
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
「醫生,發生了什麼事?」陪她來的舒伶伶也出聲問。
「你先別緊張,我們先測一下胎心音之後再說。」梁醫生終于開口說話,然後親自動手將超音波的裝置安放在她的月復部上,
擴音器里沒有心跳聲。
現場一片窒人的靜默。
「醫生,你是不是忘了把電源打開了?」舒怡以輕快的語氣開口說。
醫生沒有回答她,只是表情嚴肅的換個位置又測了一下.雙眼則目不轉楮的盯著超音波的螢幕看了許久,至少有五分鐘或十分鐘這麼久,這才看向她,然後緩慢地開口對她說︰「我很抱歉。」
瞬間,舒怡只覺得手腳冰冷,直接冷進骨子里。
「醫生為什麼要跟我說抱歉?」她的腦袋一片空白,目不轉楮的看著醫生,不解的開口問道,她的聲音輕輕的,好像從很遠很飄渺的地方傳來。
「胎兒已經沒有心跳了。」粱醫生歉然的看著她說。
一旁的舒伶伶伸手搗住了嘴巴,她看著堂姐,只見她面無血色的露出一臉茫然的表情,在沉默了幾秒之後,開口輕聲的問醫生,「沒有心跳是什麼意思?」
舒伶伶的眼淚一瞬間便奪眶而出。她迅速地轉過頭去,不想讓堂姐看見她的淚水。
天啊,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怎麼會?
沒有心跳是什麼意思?就連她這個從未懷孕過的女人都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堂姐她又怎會不懂呢?
阿子都幾個月了,五個月還是六個月?
每一次她打電話跟堂姐聊天時,她總會不斷地提到肚子里的孩子,告訴她他們夫妻倆有多期待寶寶的出生,多想看他長得是何模樣,他們幫孩子買了什麼……
可是現在……怎麼辦?她現在該怎麼辦?
老天爺為什麼要讓堂姐發生這種事?她要怎麼安慰堂姐?要不要現在就打電話通知姐夫?
舒伶伶用力的忍住淚水,回頭看向堂姐,只見她已從床上坐了起來,面無表情的听醫生說明胎兒會突然沒了心跳的種種可能,其中有一個原因竟是「原因不明」,讓她听了一整個難以接受。
「什麼叫原因不明?」她忍不住怒氣沖沖的沖口問道,「你這樣還算是什麼醫生?胎兒沒了心跳,你卻回答說原因不明,你這也算是個醫生嗎……」
「小姐,請你說話客氣一點。」護士挺身而出,維護自家醫生。
「Miss林。」梁醫生出聲制止護士,然後冷靜而理性的對舒怡說︰「我知道這樣說讓人難以接受,但是真的有很多胎死月復中的案例發生原因不明,我自己也曾經有過一次這樣心碎的經驗。
「巫太太,發生這種事我真的覺得很遺憾,但是你必須盡快接受它,盡早接受人工流產手術,時間若拖久了,對你的身體會有傷害的。
「你還年輕,還能再懷孕,還會有其他的孩子,這一個,就當作是天使的惡作劇,想來體驗被母親呵護在月復中的感覺,而現在他只是回去做他的天使而已。」
舒伶伶突然發現這個醫生好會說話,也或許婦產科醫生當久了,踫過不少類似的情形,早已養成一套面對突發狀況時的處理方法吧。
「巫太太,你有听見我說的話嗎?」粱醫生輕聲詢問始終呆若木雞、毫無反應的舒怡。
舒怡依然一動也不動的,也沒有應聲。
「姐?」舒伶伶走到她身邊,輕輕地握住她的手叫喚道。
她反應極慢的抬起頭來,茫然的看著她,好像不認識她似的。
「姐,你還好嗎?」舒伶伶憂心的輕聲問她。
一樣反應極慢的,舒怡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憊好嗎?不好。
憊好嗎?還好。
憊好嗎?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胎兒沒了心跳,她的孩子——他們的孩子沒了心跳,這代表他們失去了他,失去了期待已久、小心呵護了許久,每逃詡輕撫著他說了好多傻話的小寶貝。
她應該要崩潰、要歇斯底里、要號啕大哭、要發了瘋似的大鬧一場、要醫生給個交代,為什麼她都定期來做產檢,而且每次檢查狀況都說很好、沒問題,結果卻還發生這種事?要醫生將她的孩子還給她的。
可是她卻沒有。
憊好嗎?沒有歇斯底里的大鬧應該還好吧?
可是她真的很不好、很不好、很不好。
靶覺像是心碎了,身體里空了一個洞在那里,卻不知如何是好。
明明心碎了,卻又感覺心緊縮得好痛、好痛,痛到她快要無法呼吸了的感覺。
她的孩子明明就還在她的肚子里,還在呀,為什麼醫生會說她失去他了?
是誤診吧?一定是誤診,一定是的。
她的精神突然整個振奮了起來。抬起頭來,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離開診間,正坐在候診處最角落的一張椅子上,而堂妹則是雙手緊緊地抓握著她的,以一臉憂心忡忡的神情看著她。
「姐,你不要一直不說話好嗎?求求你跟我說句話,告訴我你現在在想什麼。」她柔聲說。
「我們去別間婦產科。」她開口說。
舒伶伶被忽然開口的她嚇了一跳,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的開口問︰「去別間婦產科做什麼?」
「梁醫生一定是誤診了,要不然就是那台超音波機器壞掉了,我們換家檢查。」她說著站起身來,掙開她的手,筆直的往出口方向走去。
舒伶伶鼻頭酸澀,眼前的視線一瞬間便被淚水給模糊了。
她伸手迅速地抹去眼楮里的淚水,急起直追的跑向已經走到大門口的堂姐,啞聲叫喚著,「姐,等等我——」
接到舒伶伶語焉不詳的電話時,巫昊野正和老板陪著國外來的貴賓在五星級餐廳里用餐。
其實在這之前,他便因為始終等不到老婆的電話而連續打了好幾通電話給她,結果卻全都轉入語音信箱中。
他有些心神不寧,很擔心,因為算算時間,老婆早就應該結束產檢了,怎麼會沒打電話給他呢?是忘了嗎?
不,結婚都一年多了,即使他到現在還沒完全模透老婆的個性,有一點他卻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那就是她是個非常守時守信的人,答應過人的事,百分之九十九會信守約定,剩下那百分之一是真的不小心忘記了,而那百分之一的機率是微乎其微。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想打電話給舒伶伶,卻發現自己沒有舒伶伶的手機號碼,根本就沒辦法打給她。
然後他又想到了林凱德,只要找到他便能問到他老婆的手機,于是他撥給他,怎知那家伙的手機竟也轉到了語音信箱。
他留了言,也傳了一封簡訊給他,希望他看到或听到留言時,能將他老婆的手機號碼傳給他。
他心急如焚的等待,一邊不著痕跡的陪老板和貴賓交際著,直到接到舒伶伶用老婆手機打給他的那通電話為止。
「姐夫,我伶伶。」
在他剛喚聲老婆時,手機那頭卻傳來這麼一句話,令他有些愕然,心里的不安也在一瞬間擴大了十倍。
「伶伶,發生了什麼事?你堂姐呢?」他沉聲問道。
「姐夫……姐夫……嗚……」
舒伶伶竟然在電話那頭哭了起來,讓他的不安直線上升。
「你先不要哭,你堂姐人呢?叫她來听電話。」
「姐她不哭也不笑,嗚……也不說話,就一直呆呆的坐在那里,我……嗚……姐夫我真的不知道……嗚……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嗚……」
「你說清楚一點,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要哭了!」巫昊野心急如焚的朝她低吼道。
「沒有、沒有……跳了,嗚……」舒伶伶吸著鼻子,嗚咽著說。
「沒有什麼了?說清楚一點!」巫昊野快發狂了。
「心、心跳……」舒伶伶抽抽噎噎的說。
「什麼心跳?」
「胎兒的心跳,姐肚子里的寶寶沒有心跳了,姐夫,嗚……」
耳朵里突然一片嗡嗡作響,聲音大到讓巫昊野懷疑自己沒有听清楚她剛剛到底說了些什麼。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他命令的說。
「姐肚子里的寶寶已經沒有心跳了,醫生……跟姐說,姐不相信,所以我們又換、換了一間醫院檢查,結果這邊的醫院也……也說沒有,之後姐就一直坐在那里,一動也不動的,怎麼叫她,她都沒有反應。」舒伶伶邊哭邊說,終于把話說清楚了。
巫昊野被這青天霹靂的消息給驚呆了,難以接受她所說的每一句話。
「舒伶伶,你是在跟我開玩笑的,對不對?叫舒怡來听電話,我要和她說話。」他在沉默許久後才冷冷地開口說,聲音低沉冷峻的嚇人。
「我不會拿這種事來開玩笑,姐夫。」舒伶伶吸著鼻子,邊哭邊說。
「我不相信你說的話,叫舒怡來听電話,快點!」他大聲吼道,幾乎要捏碎手機。
「拜托你,姐夫,」舒伶伶哭著求道,「不要連你也不接受事實……姐現在很需要你,如果連你也這樣,那姐該怎麼辦?」
巫昊野面無血色的渾身一震,有種被當頭棒喝的感覺。
「醫生說要盡快決定手術的日期,否則拖太久對姐的身體也會有影響。現在唯一能勸姐接受這一切,然後接受手術的人只有你而已,姐夫——」
「你們現在在哪?」巫昊野啞聲問道,壓抑著悲痛,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伶伶說的沒錯,他不能逃避,如果連他都逃避了,那麼舒怡該怎麼辦?
他們的孩子在她體內成長了二十二周,每一分每一秒都跟著她、依附著她,如果失去寶寶這件事讓他痛不欲生,那麼老婆此刻的哀痛又何止強過他千倍、萬倍?
她是那麼期待寶寶的出生,他們是那麼的期待,結果卻……
誰能告訴他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呢?
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今天早上他出門時不也還好好的嗎?
就連兩個小時前,他們倆在通電話時,不是也還好好的嗎?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為什麼?
巫昊野想放聲大叫、想怒吼、想咆哮,但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冷靜的記下舒伶伶告訴他的醫院地址,然後再走進包廂去向老板和貴賓致歉,簡單說明家里有急事得先走一步。
他的車子留在公司,他是搭老板的車到餐廳的。所以他攔了一部計程車,將醫院的名稱和地址告訴司機,之後便將頭埋入雙手間,無法自己的落下淚來。
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熬幼醫院里很吵,有身體不舒服來看病的小阿的哭鬧聲,也有父母安撫或責罵孩子的聲音,還有年紀稍大可以在游樂區里玩樂的孩子的尖叫、笑鬧聲。
真的很吵,但有一個角落,明明在同一個空間里,卻像是與世隔絕般的跟四周吵鬧的氛圍格格不入。
那靠著牆邊的一排椅子,明明就有五張,卻只有一張坐著人,其他四張都空在那里,沒有人敢上前去坐在她旁邊。
舒伶伶站在可以看著堂姐,又可以在第一時間等到姐夫出現,為他指引方向的大門邊。她眉頭緊蹙,一雙眼楮和鼻頭都因哭泣而通紅,但至少眼淚已停了下來。
這便是巫昊野趕到醫院時看到的畫面,他在舒伶伶的指引下走向一個人獨坐在牆邊的老婆,然後坐在她身邊的椅子上。
他伸手溫柔地握住她的,然後朝她輕聲喚道︰「老婆。」
她的反應非常的緩慢,慢慢地轉頭看向他,面無血色的臉上有著空茫的表情,好像靈魂已被抽走了,不在她的身體里一樣。
她看了他許久,終于慢慢地眨動眼楮,認出了他。
「老公?」
「你在這里做什麼?」他柔聲問她。
「做什麼?」她像是得了失憶癥般的看著他,喃喃地重復道。
「你忘了你答應過我,要打電話給我嗎?」
「打電話?」
「對,看完診之後,你答應過我的,記得嗎?」他目不轉楮的看著她,輕輕的說,將她的記憶慢慢地導向她——不,他們應該面對的事情上。
逃避不能解決問題,只有面對它才能解決。
「看完診」三個字似乎讓她想起了什麼,因而渾身震顫,猛然將被他握在手中的雙手抽離他掌心。
「我沒事,很好,醫生說一切都很正常。」她迅速地說道,有些著急,就像怕稍有遲疑就會引來他的懷疑似的。
巫昊野鼻頭酸澀,心在抽痛。
「老婆」
「真的,我沒有說謊騙你,醫生說一切都很正常,都很——」
巫昊野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一把將她拉進懷里,緊緊地抱著她,嗄啞的求道︰「別說了、別說了……我已經知道了,我們的寶貝,他已經離開我們了。」
「不,他沒有離開!他明明就還在我的肚子里,你模模看,我的肚子還是凸的,他還在里面,他明明就還在我的肚子里面呀,怎麼會離開?他沒有離開!」她在他懷里掙扎搖頭叫道。
「我們還會有別的孩子,老婆。」
「他沒有離開。」她堅持的說。
「當然,因為他是我們第一個孩子,會永遠活在我們的心中,這輩子,永遠。」他嘎啞的說,哽咽的聲音中充滿了痛楚。
她頓時渾身僵硬,他以為她會再次以更激烈的方式掙扎,堅持孩子沒有離開,怎知她卻整個人像突然被抽走力氣般癱進他懷里,只是緊緊地、絕望地揪著他的衣服,然後心碎的痛哭出聲。
「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