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霧霜進入酒廊時,就感覺空氣中凝聚著一股沉重的氣氛,而且每人的目光都很詭異。
有什麼不同嗎?她奇怪地想。
但一看到老板張錢開,霧霜相信事情一定不妙,而且,可能有大禍臨頭。
「昨天,」張錢開開始「逼供」。「那個綁馬尾的男人,跟你是什麼關系?」
「我必須向你稟告嗎?」霧霜不可一世,目中無人地頂撞。「很抱歉,這是我的私事。」
面對張錢開,霧霜又習慣性地擺出一張「冰山」的面孔。「如果你不高興,我可以辭職。」她說得很無情。
「夠了!霜霜,你不要逼人太甚。」他顯然有些抓狂了。「說,那小子究竟是你的誰?」
「我的朋友,一個普通的朋友。」霧霜心不甘情不願地回答。
「不是男朋友?也不是你的情人?」他酸溜溜地追問。
「這是我的事。」霧霜反駁。「請不要再問。」
「我──」張錢開一把抓住她的肩,失控地咆哮。「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霜霜。」
「放手!」霧霜大聲反擊。「你用心良苦又如何?」她干脆吐露出真相。「我已經結婚了!」
「結婚!」這兩個字讓他天旋地轉,他自我克制猛地吸氣,眼神充滿痛苦。
「我家垮了,所以我只好嫁給一個肺癆鬼。那時,我想不開險些跳河自盡,幸好是那個綁馬尾的男人救了我。」霧霜哀傷道。「這就是我的故事。他,只是我的救命恩人。」她簡簡短短地述說故事的「前半段」。
原來,她竟有如此可憐淒慘的遭遇,張錢開心痛極了。所以,這女子才有本領唱出令人心碎的歌聲。「你──」
「不用說了!」霧霜揮手打斷他。「我想,今天是我最後一次在這里歌唱。」她直言不諱道。
「不要再唱了!」他厚顏無恥地請求。「跟著我,好嗎?我會給你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霜霜。」
真是恬不知恥!霧霜只差沒有當場摑他一耳光,她慧黠一笑。「現在不行,我是個有老公的女人,除非兩年後。」她佯裝悲慟道。「醫生宣布,我的老公活不過這兩年。」她扯了一個好大的謊言。「我要伴著他,度過他的余生。」
沒想到,張錢開居然當真。「那我等你這兩年,霜霜。」他遞了一張名片給她。「我是很認真的,雖然,我沒辦法給你一個名分。」他充滿柔情感性道。「我會等著你的,若有任何「意外」,歡迎隨時打電話給我。」
哎!霧霜接過名片,異常悵然,這是「愛」嗎?應該叫「佔有」才是。
姚毅身穿全套三件式的白色進口西裝,手上一束燦爛的鈴蘭,與宋耀走進紅寶石酒廊。
雖然,姚毅不願多談自己一反往常的穿著,但是,宋耀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暗笑在心頭。
兩人選了一個位置坐下,這時的姚毅也一樣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
前一天的落魄憔悴和今天的意氣飛揚,實在是判若兩人。
雖然,還是那一頭「散發」,但是他唯我獨尊的架勢,在此刻卻表露無遺。
此刻的他,真像是一頭在冰天雪地中的豹,傲視人群、特立獨行的「白豹」。他用著深遽迷人的雙眸,盯著台上的「冰山美人」。
他的眼中只有她。
安娜,變得好朦朧。
「……
若愛得深會不能平衡
為情困磨折了靈魂
懊愛就愛該恨的就恨
要為自己保留幾分
……」
這一首「傷痕」,奇怪地,並沒有令姚毅痛楚,並沒有喚起他內心真正的「傷痕」,他只是輕輕搖蔽著身子,專心傾听霧霜動人的歌聲。
等她結束歌唱,「冰山美人」一樣只有頷首微笑,她走下台,而姚毅泰若自然地舉起手上的鈴蘭花獻給她,「霜霜小姐」居然也欣然接受。
所有的公子哥兒都咬牙切齒、捶胸頓足,原來他們送錯花了,「霜霜小姐」喜愛的是鈴蘭花。
看著他們走遠,真是令人羨慕又嫉妒。
這一夜,長發酷似白豹的男人帶走了「冰山美人」。
她,就再也未曾在紅寶石酒廊出現過。
「霜霜小姐」成為歷史名詞。
「你今晚怎麼打扮得特別整齊?」霧霜睨著他。「剛剛看到你時,我好象看到漫畫里的帥哥。身高一百九十公分,蓄著長發又穿著一套白色的西裝,哇!真是酷!」
「喜歡我這一身打扮?」姚毅抬頭挺胸。「為你而打扮的。」他又在裝模作「怪」。
「少來了!」霧霜倏地正經起來。「今天是我在這兒的最後一夜,有你伴著我以及這鈴蘭花,這一切都令我難以忘懷。謝謝你!阿義。」
「你──不來這里了?」姚毅不自覺地心跳加快,他失望極了,這是不是表示,他和她無法再踫面?
「是的。」霧霜無奈又不以為意地訴說。「那個張老板真是個色胚子,他要我做他的情婦……」接著,她一五一十吐露一切。末了,她又不忘揶揄自己。「想不到,在這兒我連兩年後的「去路」都打點好了。」
若是平常的姚毅一定不忘促狹她。不過,今天他沒這心情,他在乎別的事。「是不是我以後無法再見到你?」他失落地喃喃自語。
「才不呢!」她居然嘻皮笑臉。「這樣,我們反而有更多時間在一起!」她月兌口道出,又猛地羞赧噤口。
「什麼意思?」姚毅低下頭,雙眸與她的目光相對,他離她只有咫尺而已。
「我──沒什麼意思,只是──我……嗯,你……」她說話顛三倒四,吞吞吐吐。
「究竟是什麼意思?」他實在不明白。
「我──」她垂著頭,眼楮正對著他的胸膛。「你願意與我做朋友嗎?」她似乎怕他誤會,又立即接口︰「只是朋友,沒有什麼。」
「當然,我明白。」姚毅左顧右盼,事實上,霧霜的話難道不是他夢寐以求的?「以後,你以前在酒廊上班的時間,就變成我們的逍遙游,好嗎?」
「真的?太棒了!」她像個鄰家女孩般大聲歡呼著。
姚毅看著她,感傷又憐惜,他和她一樣,都需要一個伴,一個可以互訴心事的朋友。他和她,一樣的遭遇,一樣的命運,他們同是天涯淪落人!
他們一定可以相處得很好。
星期天早上,姚毅開著那輛奔馳雙門跑車,依照約定在酒廊對面的一棵鳳凰樹下,等著霧霜。
他從未問過她的真名、年齡及她夫家的姓,當然,他更不會去追問她家在哪?為什麼要約在這麼遠的地方?這對霜霜而言,都是難以啟齒的。這些都是極端隱私,如果是「朋友」,就應該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絕對不給對方壓力。姚毅總是如此感覺。
看著霧霜下出租車,她對姚毅展露笑靨,但也是滿臉驚訝,劈頭第一句話︰「這是你的車?」
「當然不是。」他扯謊道。「這是我一位好友,以前也常來捧你的場,名叫宋耀,他借我的。怎樣,不賴吧?」姚毅猛一按喇叭。
這當然是謊言,姚毅是有錢多金的富豪公子,像這樣的跑車,他高興有幾輛就可以買幾輛;只不過,當他看見霜霜不屑的眼神,他立刻噤住口,並且撒謊。
不知為何,他很怕會做出令霜霜不悅的事。
這想法令他錯愕!
「這太拉風了,不好。」霧霜拒絕道。「我們騎摩托車,好嗎?」
「怎麼?你不喜歡?我載你出去玩,用這車多炫!」姚毅注視她,不以為然地說道。
以前安娜最愛這種拉風又昂貴的進口車子;這輛奔馳,就是當時姚毅為她買下的。可能因為這原因,姚毅才會有先入為主的觀念,認為普天下的女人,都與安娜一樣愛慕虛榮。
他陷入回憶中,霧霜似乎也猜到他的心思,她坦率道︰「阿義,我與你的愛人是不同的,我不喜歡──」她傻住了,接不下去。
「不!是我的錯!」他充滿歉意道。「對不起,我以為你是「她」,所以──哎!我們換車好了!」
「阿義──」
「沒事,真的沒事!」姚毅笑了笑。「我們都不要掃興了,快換車去吧!」
他把車停在路邊,他們換了機車。
今天霧霜穿了一條緊身牛仔褲、紅色的背心及布鞋,扎了一束馬尾,更顯得自然、清新、活潑。
而姚毅還是一樣邋遢的打扮,哎!不提也罷。
但他的隨意穿著,更顯現他強而有力的背肌及胸膛,他,真是男人中的男人。
「走吧!今天的目的地是一望無際的海邊。」他大叫一聲,車子疾馳而去。
他們到了一處有名的游覽區,道路兩旁的行道樹種得十分美麗。炎熱的夏天,正是百花盛開的時節,空氣中浮蕩著粉粉的香氣,清爽的涼風拂亂了霧霜的頭發。當機車來到海邊的時候,他倆面對波光灩瀲的海水,情不自禁地大叫──
「海!埃!埃!」他們歡呼著。
姚毅拉著她向沙灘跑去。他們迫不及待地月兌掉自己的鞋子,赤腳在沙灘上奔跑起來。軟軟涼涼的沙,踩上去的感覺真好,而海水是如此地清涼、溫柔。
他們一起放聲大笑,在沙灘上追逐奔跑,他們的笑聲回蕩在風中宛如銀鈴般。
霧霜的臉頰因戶外的空氣及心情的歡悅而嫣紅,她的雙眸發亮;這時的她,是太陽神的女兒,根本不是什麼冰山美人!
當他們因喘息而停下來時,姚毅不解地問她︰「為什麼大家都說你是「冰山」?我怎麼看都覺得不像。」
「冰山?」霧霜無所謂地聳聳肩。「大概,我太冷漠、太嚴肅、太不苟言笑了吧!」
「會嗎?」姚毅不以為然。「可是,我就沒有見過你「冰山」的樣子。」在他的印象中,霜霜好象都與他嘻鬧不休。
「以前和俊仁在一起時,我也不會那麼拘謹冷漠的。我會溫柔地躺在他的懷中,對他傾訴,因為我愛他。你是我的好朋友嘛!我當然也不會對你擺撲克臉嘍!」她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
听到霧霜說躺在俊仁的懷中,姚毅的表情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只是兩人都很有默契地不發一語。
她躺在她愛人的懷中?這情景,令他很不是滋味。
而霧霜,則驚愕自己居然會說這種「露骨」的話語,她覺得好糗。
見她悶不吭聲,姚毅挖苦道︰「你在想你的老情人?」
霧霜沒好氣地回答︰「猜錯了,我在想我的肺癆丈夫。」
敗奇怪地,姚毅的心情居然放松下來,他哼道︰「難道,你連他的照片都沒有?」
霧霜搖頭。
「你有姊姊或妹妹嗎?」姚毅續問道。
「有,一個姊姊和妹妹。」她老實地回答。
「她們,難道──」姚毅沉默了,他們互相約定不過問彼此的私事。
「她們難道沒有與我一起分擔?你是不是要問這個?」霧霜聰慧地接下去說。「我才不要讓她們犧牲呢!嫁給肺癆鬼,已經是人間的慘劇。」她悒悒不樂,把箭頭轉向他,她道︰「你就和我的肺癆丈夫一樣,他逃跑不敢回來面對我,你們都是懦夫、懦夫、懦夫……」
她用力跺著沙灘。「懦夫、懦夫、懦夫──」她尖叫。
「懦夫」兩字,不斷在空氣中回蕩。
姚毅倏地倒在沙灘上,失去知覺了!
霜霜嚇得向前一撲,跌在姚毅身旁,猛搖他的肩。「阿義!阿義!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阿義昏死了!她驚惶失措地想。
沒想到,他突然一睜眼,可憐兮兮地道︰「你一直罵我是懦夫,所以──我快嚇死了!」
突然一大堆沙子掉進姚毅的嘴里,原來,霧霜毫不留情地拿沙土丟他,以示懲罰。
他拚命咳嗽,咳得流出淚來。「狠心的女人啊!」他叫囂著。
「活該!誰叫你要嚇我!」她得理不饒人。「你本來就是懦夫,逃避現實的懦夫!沒用的男人!去死吧!」說著,她瘋狂地跑到海邊,好象要跳海自盡。
姚毅嚇我心髒發麻,他狂叫,三步做一箭步地快跑向她,他要救她,他只有這一個念頭。「不要做傻事!」他大吼。
「誰要做傻事?」霧霜瞟他一眼。「我只是要引你來海邊自盡,讓你向被你拋棄的未婚妻謝罪,知道嗎?」她口若懸河。
姚毅的心髒幾乎停止,他又虛弱地跌在沙灘上。「我會被你嚇死!」他不斷申吟。「我老了!真的老了!只要再多被你嚇幾次,我的心髒一定報銷。」
「太棒了!按仇成功,喔!(口也)!」霧霜興高采烈。「阿義的老婆,我替你出氣了,喔!萬歲!萬歲!」她對天空狂叫。
「你真是個獨特的女孩。」姚毅自語,佩服道。「你比安娜,或其它女子都強多了!」
這一刻,他被霧霜深深吸引著。
他們真是餓了!到了市區一家自助餐吃中飯,兩人立即大坑阡頤,飽餐一頓,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
等到姚毅能開口說話時,已是半小時以後的事了。「你難道不想你的家人?」他問道。
「當然想。」霧霜喝了一口木瓜汁。「不過,我不會去找她們的;因為,她們若知道我現在是「寡婦」,一定會傷心難過,哀嚎大哭,尤其是我的小妹,她的淚水可能會引起洪水泛濫。」
姚毅悶笑。「你真的很痛恨現在的生活?」他頗在意地問。
「不知道。」她悵悵道。「我會想看看我丈夫長得什麼樣子,想了解他是個怎樣的人,我可不是古代的「怨女」,可是,就是不知為什麼──」她小聲道。「現在晚上,我越來越難入眠,幾乎是徹夜輾轉難眠。」
「真的?」姚毅不太相信。「哇!那個肺癆鬼真有這麼大的魅力?」
霧霜還是聳肩,一臉不解。
真是個傻女孩,姚毅能明白一切;只怕,在無形之中,那個肺癆鬼已侵入霜霜的心了。
「但是,我也很高興,因為他不在,所以我才能認識你,和你一起出來玩,這真是太好了!」她笑不可遏。
姚毅的心情不覺溫暖起來。
與她在一起,安娜的影像,離他越來越遠了。
「小李,不要等了!霜霜小姐不會出來了!她辭職了。」老朱道。
「不要唬我!」小李的鼻子糾在一起。「老朱,你以為我會不知道,霜霜每逃詡會在對面的鳳凰樹下,和那個留長頭發的男人踫面?」他一臉落魄。「我只要求看她一眼,難道都不行?你陪我一下又怎樣,太不夠意思了!」小李很不爽地責備老朱。
「好!懊!我陪你,好不好?」
就這樣,小李看著姚毅與霧霜在酒廊的對街踫面再分手。
「總覺得他們的行為好怪!」小李好狐疑。「既然是情侶,為何兩人還要這樣偷偷模模?一點都不光明正大。你看,霜霜小姐還要自己坐出租車回家!」
「你的想法很好,這的確是滿邪門的!」老朱道。
「有沒有興趣調查他們兩人?」小李道。
「拜托!你頭腦短路了!他們兩個人有什麼好查?」老朱反唇相稽。「趕快找到祁霧霜才是!找到她,傅鷹是不會虧待我們的,我們又能發財了。」
「你,真是個錢鬼!」小李斜睨著老朱,一副不屑狀。
「那你呢?你是痴情鬼?你是癩蝦蟆想吃逃陟肉,你──不配!」老朱說得有夠殘忍。
當然,他的下場是左眼圈又變成「黑輪」。
姚毅看看時間,他的嘴角上揚,哼著歌,愉快地走出大廈。
這些日子與霧霜的相處使他開朗許多,不再幽怨自憐,甚至不會再如此憤恨安娜。
他當然明白,自己和霜霜只是很單純的朋友,他們分享彼此的心事、彼此的想法、彼此對感情的執著。
他們從不過問彼此的私事,他們只是很好的朋友。
也許,也有一些「其它」的,他自嘲著,但又能奈何?霜霜是有丈夫的人,而且,她對以前的未婚夫還念念不忘。甚至還在苦苦等候著俊仁的歸來。
宋耀曾經拍胸脯保證︰這位「冰山美人」,只怕會融化在你火辣辣的懷抱中。他相信,男人與女人之間沒有友誼,只有愛與欲而已。
每當宋耀如此「告誡」,總不忘順便躲避姚毅的拳打腳踢。
日子一天一天地流逝,夢中的她,只有霜霜嫵媚的笑靨,再也見不到安娜。所以,姚毅越來越迷惘了。
但他並不急著找答案,他告訴自己──
時間能證明一切。
一樣的時間,一樣的地點,姚毅還是在老地方等著霜霜。
而另外一頭的角落,小李和老朱正守候著。
不同的是,今天似乎多了一個神秘人物。
一輛進口蓮花跑車在酒廊的另一邊等候著。坐在車廂內的男子有一張秀氣的女圭女圭臉,他的臉色很白,白得像一張紙,毫無生氣,但卻帶著濃厚的書卷氣,他──不知在等誰。
照理說,一輛蓮花跑車豈有不引人矚目的道理,所以,路人都頻頻注視著,他們都想一窺車子主人的尊容。畢竟這麼闊氣的人不多。
要是以往,姚毅一定也會注意到這號人物,只不過現在他全部心思全擺在霜霜身上,所以,倒也忽略蓮花跑車內的「女圭女圭帥哥」。
姚毅當然還是那副邋遢樣,唯一不同的是,今天胸前多了一條十字架項鏈,大概看亂亂的長發不順眼,他總算綁了起來。
出租車內下來的女孩亮麗耀眼,站在遠方的姚毅,他深邃的黑瞳,一看見她更顯得炯炯有神。而小李就是那個死樣子,嘴巴張得開開的,好似要流出口水了。
霧霜向姚毅揮手,在她過馬路的剎那間──
「小霜!」從蓮花跑車沖下來的女圭女圭男子,吼叫著︰「小霜!」
這一聲,姚毅與霧霜兩人同時朝聲音的方向望去。
是俞俊仁。
霧霜不管熙來攘去的車子,立即沖過街,她狂喊︰「俊仁!」雙腳一蹬,整個人撲進俊仁的懷中。
此時的她,早已把「阿義」忘得一乾二淨。
俞俊仁也是緊緊地抱住她。「小霜!小霜!」
眾多的行人,無不注視著這美好的畫面──
一個富有多金的帥哥,一輛昂貴無比的蓮花跑車,一個清純嬌柔的美人,他們終于又在一起。
而姚毅呢?彷佛晴天霹靂般,他的世界整個塌下來了。他只是文風不動佇立原地。看著霜霜與她的前未婚夫坐進蓮花跑車中,一眨眼就消失無蹤了。姚毅坐回他的破爛摩托車上,呆愣著。
許久之後,老朱開口了。「真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他指著那個長發男人。「小李,他真是可憐!」他深感同情。「錢難道不重要嗎?一個女人會選擇蓮花跑車,還是破摩托車?」
小李索性反諷道︰「他還有機車,而我呢?我只有「11」路,走吧!」
「我的心已碎,我的情已裂……」小李失意地唱起歌來。
「俊仁,你是怎麼找到我的?」霧霜恍若置身在夢中。「我好象是在作夢,告訴我,這是真的。」她的手一直握著俊仁的手臂。
「寶貝,這是真的,是真的。」俊仁猛地親吻霧霜的紅唇,他深深吸吮著。「我是真的回來了!我回來了!」
他的親吻雖使霧霜喜悅,但也令她強烈地不安,她霍地推開他。「不要這樣,俊仁。」
「怎麼了?寶貝,難道你不喜歡?記得嗎?我們從前──」
「不!」她連忙打斷,閉起雙眸。「那是以前。別忘了,我現在是個有丈夫的人。」
「別鬧了!霧霜,我知道你是被逼的。你們家垮了,迫于無奈,你才會嫁給肺癆鬼,可是,那個肺癆的丈夫根本不要你。現在,你維持的是一個有名無實的婚姻,這個婚姻根本沒有任何效力。」
「我知道。可是,這是道義,無關情感。」霧霜啐道。「我不能做個忘恩負義的人。」
「請問,道義值多少錢?」俊仁的臉色倏地垮下,他凝視霧霜梨花帶淚的臉龐。「是我的不對,我害你受了那麼多苦,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遠在他方。」
他的手輕觸霧霜的紅唇。「讓我彌補你好嗎?你欠姚家的錢,我會一並還。我要你回來,我們重新開始,我們結婚,我愛你,霧霜。」他信誓旦旦地告白。
「不!我──不!不!不!」她猛地搖頭。
「你怎麼了?莫非你不再愛我了?」俊仁生氣地頂撞。「你忘了,我們的海誓山盟,如今全要因為一個肺癆鬼而毀掉?」
「不是肺癆鬼,他是我丈夫。」她激烈地駁斥。
卑語一出,霧霜自己也震驚不已。她不是一直很恨她丈夫嗎?怎會在這節骨眼,竟幫她的丈夫說話。
「你沒有丈夫,你忘了嗎?」俞俊仁忿恨道。「難道,你會愛上他?」
「不!我沒有見過他,又怎會愛上他?」她心虛地辯解。
「既然如此,他根本不會對我們構成威脅,你有什麼好擔心的。走,我們一起去找姚金,跟他攤牌。」
「不!不對!不對!這是錯的,這是錯的。」霧霜叫著。
「那怎麼樣才是對的?」俊仁不明究理地追問。「你到底在怕什麼?是不是在你的心目中另有其它人?有別的男人比我還更能令你心蕩神搖。」
霧霜的眼中,閃過那一頭長發的男人,阿義的模樣在她腦中晃來晃去。
「不!沒有,沒有人,沒有男人,我怎麼可能有其它男人!俊仁,你一直是我的最愛。」彷佛為了證明自己沒有「背叛」他,霧霜抬起頭主動吻住了他。
俊仁的反應顯然比她還激烈,他野蠻地吸吮住她的嘴唇,他的手不安分地在她的胸脯上游移,她衣服的扣子被解開……
「不!」她尖叫,突兀地推開俊仁。「對不起,我──」她淚流滿面,快速地扣上自己的衣服。
怎麼回事?她黯然失色。剛剛那一刻,她的腦海中盡是阿義,她是覺得對不起她的丈夫呢?還是對不起阿義?
「你變了!霧霜。」俞俊仁的目光好陌生。「你變得與我想象中完全不同。」
「當然。你忘了,我是個有丈夫的人。」她自暴自棄道。「你可以不要我,反正,我這輩子也沒有什麼希望了。在我家垮了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已一無所有,包括你。」
「你怎麼這樣說?我愛你,霧霜,我真的好愛你!」他憐愛地擁她入懷。「我好想現在就和你上床,你的全身。」他忘我地說。
「不!」一個耳光已熱烘烘地賞在俊仁的右臉上。「你怎麼可以如此不尊重我,對我說這種不堪入耳的惡心話?」她咆哮道。「我結婚了,你忘了嗎?」
俊仁哼了一聲。「你在自欺欺人,你知道嗎?」他狠狠盯住她。「你還需要我再重復一次嗎?你──沒──有──丈──夫,你的丈夫不要你了。」
「住口!住口!」她淚痕斑斑地抗議。
「我的寶貝,我的愛人!」俊仁不忍心地又納她入懷。「對不起!讓你如此傷心,一切都因我而起,對不起!原諒我,原諒我!」
「俊仁!俊仁!」她閉眼呢喃,但縈繞她心的卻是阿義。她茫然又推開俊仁。
「我──」她好無助。「是我的錯。」
「不!是我逼你逼得太急了!」俊仁的呼吸很沉重。「我應該要對你好的。今天,一切真是太快了!」他凝重地看著霧霜。「你還愛我嗎?」
這個問題令霧霜沉默半晌,她尷尬狼狽地一笑。「當然,我愛你。」
「那就好了。」你莞爾一笑。「我好擔心,我的魅力不夠了;剛剛一見你的剎那間,覺得你更明艷動人了,你的美真是無人能比。」
霧霜只是強顏歡笑,她惘然。
「霧霜,當我退伍回家後,媽告訴我,你父親死了,而你主動要求退婚,她只好答應了。但經我多方打探才得知真相。我不惜與爸媽翻臉,離家出走。他們拿我沒辦法,誰叫我是他們的獨生子,只好通通依我了。我在高雄買了一間別墅,車子也買了,我爸爸把高雄的分公司歸我管,而且他們不再干涉我的婚姻;現在,我只差一個美嬌娘了。」他得意地訴說一切。
霧霜不知所措。「我──」她結巴了。
「你願意嫁給我嗎?」他情真意切地向她求婚。
她覺得頭暈目眩,竟不假思索地沖口道出︰「你能等我兩年嗎,俊仁?」
俞俊仁不解地望著她。
她滿眼哀求。「我不能就這樣撒手不管,我有我應盡的義務,這是道義。我不能對不起姚金。求求你等我兩年,如果你不願意,你可以離開,可以另找別人。」
「開玩笑!」俊仁說得斬釘截鐵。「除了你,我不會娶別人。你是我的夢想,也是我的伴侶,我知道,是我逼你太急了。」他善解人意道。「我應該給你時間的,我會讓你在毫無壓力下,心甘情願嫁給我。我會等你!因為,我愛你。」
他給了霧霜一張名片。「這是我的行動電話和在高雄的住址,需要時別忘了打給我;我無時無刻都在等著你的響應。」他用力親吻她。「別忘了!霧霜,我永遠愛你。」
不知在摩托車上坐多久了,大概夏天的蚊子實在太多了,蚊子把姚毅叮得滿頭包,他神智恍惚,心亂如麻,腦中只想到──
霜霜還是離開他了。
她還是回到那個有錢有勢的闊少爺懷中。
女人,真是現實!只因為對方是一個開著豪華轎車、小白臉似的「小」男孩,就能吸引她?
他自己呢?一輛破爛的機車、一副連自己有時都唾棄的打扮,就真的得不到女人?
「你怎麼了?」姚毅咒罵自己。
你明知道霜霜不是愛慕虛榮的女子,她跟安娜是不同的。她本來就屬于俞俊仁,不是嗎?霜霜本來就很愛俞俊仁。如果她家沒有發生家變的話,她早就是俊仁的妻子,也不會被迫嫁給肺癆鬼,更不會絕望得在無名橋上跳河自盡。
姚毅,你早就知道,又何必如此沮喪!如此失意!
哎!他就是難過,無法遏止的哀慟……
必到家中的第一件事,就是站在鏡中望著自己。
兩年來姚毅第一次覺得好厭惡自己,他受不了自己這一身狼狽、丑陋、邋遢的面貌。他火速月兌下牛仔褲、背心,毫不憐惜地把衣服扔進垃圾堆里。他拿出一把尖銳的剪刀,「卡喳!」一聲,一大把頭發全剪掉了。
耳下一公分的「學生」頭,更是看不順眼。他套上短褲、T恤,坐上摩托車,跑到市中心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發廊,他沖了進去,依照設計師的意思,他理了一頭瀟灑帥氣、時髦流行的發型。
必到家,呆坐在椅子上,望著窗外,凝視著空無一人的街道。
俞俊仁送霧霜到姚家的大門口,離別前,還不忘親吻霧霜的雙唇。他結結實實地摟住她好久。最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放開她。
「再見!我等你的好消息。」他不忘再次提醒。「別忘了,我愛你。」
等到車子離去,霧霜才拖著疲憊的身子,雙眸發澀,緩緩回到這幢富麗堂皇的姚宅。當她拿了鑰匙,準備開門入內──
朱門卻霍地打開,王嫂站出來,陰狠地死瞪著霧霜,好似與她有著深仇大恨。
她的目光令霧霜打了個寒顫。開玩笑!我又沒有做錯事,她憑什麼瞪我?
霧霜也理直氣壯不服輸地回瞪她,昂首闊步地走進去。
大廳內燈火通明,霧霜看手表,凌晨兩點了,姚金依然未眠,他在等她歸來。
她忐忑不安地走到姚金的搖椅旁。「爸!對不起,我又回來晚了!」她低頭認錯。「抱歉,讓您擔心了。」
姚金並未答腔。但是,冷不防地,一個響亮的耳光正中霧霜的面頰,霧霜怒不可遏地瞪視──王嫂居然敢打她。
「不要臉的女人!」王嫂大聲咆哮。「你是不是在外頭偷漢子?」她高亢地尖叫。「你紅杏出牆,我親眼看到,剛剛你和那個男人卿卿我我地擁抱在一起。」她睜大眼道。
「夠了!」姚金的拐杖在地上用力一擊,清脆的響聲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室內立即寂靜無聲。
「霧霜,是不是真有此事?」他厲聲詢問道。
「我──」她只躊躇半晌,臉不紅氣不喘地回答。「我們是有擁抱,但只限于如此而已,相信我,我並沒有做對不起姚毅的事,我可以發誓。」
「他是誰?」姚金敏銳地問。
「他是我以前的未婚夫,我也不知道他怎會找到我。就在今天──」她的聲音鏗鏘有力在大廳里回繞著。
「你確定沒有做出對不起姚家的事?」姚金再次「逼供」。
「沒有。」她極力否認。「姚家不會接受一個不潔不淨、敗壞門風的媳婦,我有自知之明;我若真做了什麼對不起姚家的事,我出門會──」
「夠了,有你這樣的保證,我也安心了,上樓去睡吧!」姚金慈祥地說。
霧霜點了點頭,轉身正要離去……
王嫂卻突然歇斯底里地哭喊︰「姚金,你一直都愛著她,你一直護著她。她下賤,做了愧對天地的事,你還那樣讓她為所欲為。從以前到現在,你的心中就只有她一人,我恨你,我恨你……」
「住口!」姚金用力以拐仗擊打地面。
而霧霜愣在原地,對這一場突發的狀況毫無思考的能力;她不是听不出「話中話」,但是,可能嗎?
姚金會愛她?姚金會在乎她?
在這之前,她根本不認識他啊!
「住口!不準說了,我不準你再批評「她」。」他發怒地大喊,拐杖反復地敲打地面。
也許,他太激動、太光火了,竟毫無理性地揚起拐杖,往王嫂的身子劈打下去。「我不準你批評她,她是我的最愛,你是比不上她,你永遠也敵不過她的一根寒毛。」劈打聲不斷地響起。
「住手!霧霜沖到姚金的面前,握住閉杖。「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您會打死她的。」她尖叫,試圖要喚醒姚金的理性。
姚金注視著她。這時姚金的眼神,好溫柔,滿是愛意,感性地喚道︰「雨!」他的眼楮閃閃發光。
霧霜無法多想這其中的詭譎之處。因為,此時王嫂好象一個瘋子,又哭又笑地說︰「姚金,我是比不上她,但你也得不到她,她死了!她死了!炳!炳!炳!你輸了!你輸了!」
「滾!」彷佛用盡全身力氣,姚金咆哮,雙手舞動。「滾!離開這里!離開這里!賓!賓!賓!」
王嫂駭人的神情似乎要置人于死地。她踉踉蹌蹌、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姚毅!」宋耀模不著頭緒。「干麼!重新做人啊!」
只見姚毅穿梭于進口服飾間選焙西裝、皮鞋,每一樣無不是意大利進口,他刷卡簽帳,不一會工夫宋耀已手提大袋小袋地直喊累,直喊要休息;而姚毅,還是樂此不疲,興致勃勃。
「你到底是怎麼了?」宋耀實在不明白。
「沒什麼。」姚毅終于開口了。「只是要學做一個讓女人喜愛的男人罷了!」
「就這樣?」宋耀眼珠子一翻。「好小子,你還真想開了呢!」
「受過打擊後,怎麼能想不開?」姚毅悶悶不樂。「待會兒陪我去看車,好嗎?我想換輛車。」
「換車?有必要嗎?」宋耀阻止他。「你那輛朋馳轎車還很好用,小子,別太奢侈了!」
「那輛車太爛了,我要買一部比蓮花跑車還高級的,我要買法拉利跑車。」他下定決心要勝過俞俊仁。
「法拉利跑車?」宋耀瞪大眼。「好小子,我看你真的有些喪心病狂了,你真的要改變自己了?」宋耀還是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這是真的嗎?」
姚毅若有所思地嘆口氣,茫然不語。
澳變有何用?
霜霜也不會再屬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