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午後,透過潔淨無染的玻璃窗,亮燦燦的陽光灑落在精致的大廳內。正值叛逆青春期的關恆澤攜著小女友何莉艷,從外面嘻嘻哈哈地走進來。他正在美國念高中,趁著寒假回台灣過農歷新年。
說起來何莉艷也稱不上是他的女朋友,只因為他們小時候是鄰居,兩個人就經常玩在一起,等長大了,何莉艷更是無所不用其極地接近關恆澤,久了,就變成了大家公認的一對。
一進門,關恆澤看著母親玲達對著電話筒流下無聲的淚水,不禁一陣錯愕。定定神,他隨即嘲諷地問道︰「真稀奇,能有什麼事讓妳哭成這樣?」雖然他和媽媽長久以來關系很不好,但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
「我……」玲達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她該如何對兒子啟口她的悲傷呢?
當她接到電話通知,說干哥哥沈奎生兩天前已被華人幫大哥殺死,整個人就呆掉了。
沈奎生是個孤兒,玲達也是,他們一起在孤兒院長大,兩人的感情就像親兄妹一樣好,沈奎生很照顧她,始終當她是親妹妹一樣的保護她。後來,沈奎生被美國一對夫婦收養並到了美國,兩人依舊沒有斷了連絡,只是沈奎生在美國後來加入黑幫,和黑幫大哥的妻子有一段不倫之戀,還偷偷地生下了一個女兒沈菱菱……其中這些緣由和詳情,玲達自然毫不知情,只知道沈奎生身後留下一女。
望著寶貝兒子恆澤桀驁不馴的臉,激起玲達心底深處的不平和慚愧。
玲達因為是孤兒,難免會有種想往上爬的。當年為了財富,她不擇手段地勾引台灣首富關勝,當時關勝是有婦之夫,她不惜成為破壞婚姻的第三者,然後借著懷孕的事實,逼迫元配離婚。她成功地辦到了,她在肚子里懷著關恆澤的時候,借著孩子要挾,關勝為了要繼承人,就和她結婚了。
就這樣,她成為關家少女乃女乃,也順利產下一子,在她認為已得到全世界女人都想擁有的一切--美貌、丈夫、兒子和花不完的金錢時,卻傳出不幸的消息--關勝的元配居然自殺了!
這是一個令她震撼的打擊。玲達萬萬想不到,自己在無形之中把對方逼上絕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因她而結束,這是當初怎麼也料想不到的。
然後,隨著歲月的流逝,她終于嘗到了何謂報應--兒子關恆澤就像是為了帶給她詛咒和報應似的,無時無刻不在懲罰她。
一開始,關恆澤就與一般孩子無異,天真純潔、聰明優秀、長相可愛……可是當他逐漸長大,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關恆澤絕非是個听話的孩子,尤其是當他跟何莉艷走近以後,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恆澤漸漸變得離經叛道。
加上關恆澤從下人和旁人的閑談間,得知母親昔日的作為,發現自己目前的富裕生活是建立在破壞別人幸福的基礎上,他無法原諒自己最親近的母親竟然做出這種事,慚愧和叛逆的正反情緒相交雜之下,他更是有如一匹月兌韁的野馬,再也管不動了。
其實關恆澤並不喜歡何莉艷,他的心底只當她是普通的異性朋友,但叛逆的他就是為了跟母親唱反調--母親不喜歡何莉艷,他就越要跟她交往,讓母親不好受。因此,何莉艷在外面放話說她是關恆澤的女朋友,他也一點反應都沒有,就當是種默認!
「伯母,別哭了,我去泡壺茶,喝喝熱茶會舒服些。」何莉艷假情假意地走進廚房準備。不一會兒,就見她端著精致的茶杯和一壺熱騰騰的上好桂圓紅茶出來,並順手倒了一杯遞給玲達。
神思恍惚的玲達沒有多想,伸手接過,正要喝下時,一名跟了她十幾年的僕人突然從廚房沖出來--
「夫人,千萬不能喝!我……」僕人猶豫了一下,毅然決然地說︰「我剛剛看到何小姐偷偷模模把一包白色藥粉倒在茶里面……」
「什麼?藥粉?」玲達心亂如麻地望向兒子。
必恆澤還沒開口,被當場抓包的何莉艷倒是一臉傲慢,理直氣壯地回嘴道︰「那不過是一點瀉藥,妳緊張什麼?」
「妳竟敢……」玲達氣得臉色發白。
玲達曾經是個懷有心機的壞女人,所以了解壞女人是什麼模樣。她很早就明白何莉艷不是個好女孩,從那經常閃爍不定的眼神中就看得出來。私底下,她拚命阻止兒子和何莉艷交往,可是越阻止,她發現自己所受的負面代價就越大。
「誰叫妳一直處心積慮叫恆澤不要跟我交往,妳處處在破壞我和恆澤,以為我都不知道嗎?」何莉艷不留余地的說出了事實,讓玲達登時無言以對,趕緊以目光向恆澤求助。
般澤卻以一副冷眼旁觀、無所謂的態度回望著母親。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不是不明白,何莉艷經常使些小手段來整自己的母親。他畢竟是個聰明人,也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卻始終是非不分地站在莉艷這邊,不為什麼,就只為了想要看玲達難過,讓她受苦,折磨她……
說他冷血?不,追根究柢,這都是玲達自己造的孽!
「媽,妳不要一直想挑撥離間,沒有用的。」
般澤不痛不癢地丟出這句話,更是令玲達心灰意冷。可是再怎麼說,恆澤是她唯一的心肝,無論如何,她不會放棄自己的兒子,就算說破唇舌,她也要兒子清醒!
當著何莉艷的面,玲達毫不避諱地對恆澤說︰「兒子,我看得出來何莉艷不是個好女孩,你最好不要跟她在一起,跟她在一起,不會有好下場的……」
拔莉艷恨得咬牙,眼瞳散發著駭人的光芒,她死瞪著玲達--
可惡!竟敢當面這樣說我!
「媽,容我很不孝的這麼說--妳才是那個壞女人吧?」關恆澤轉過身,走向佛桌,對著父親生前的照片祭拜,接下來的話,更讓玲達無地自容--
「妳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妳從前做了什麼丟人的事。我真的無法想象,我是在那樣的情況下出生的。妳拿肚子里的我威脅爸爸要跟元配離婚,逼迫他娶妳,然後妳害得他的太太自殺,是妳害死了那個無辜的女人,雖然法律上妳不用負任何責任,但是妳會有報應的!」恆澤狠狠瞪著玲達說︰「我真是以妳為恥!」
這就是他內心深處對母親的恨!
必勝也很早死,照理說像他這樣注重養生又大富大貴的人,應該可以活很長命,誰知好像被詛咒似的,他五十五歲的時候,突然暴斃身亡,所以玲達四十多歲就守寡了。
「我是壞,但是我沒比妳壞。」瞧!連恆澤也站在我這邊!莉艷更加放肆,得意地笑著。「我起碼將來會是恆澤明媒正娶的太太,哪像妳,不要臉地搶了別人老公,還害對方的老婆自殺……」這個罪就像個烙印似的,讓她一輩子也洗刷不掉。
必恆澤冷淡地看了玲達一眼,便帶著何莉艷轉身離去,只剩下孤零零的玲達對著空蕩蕩、死寂的豪宅。
「這是我的報應嗎?」玲達流下懺悔的眼淚。「連我的兒子也討厭我……」沒有了丈夫,兒子又厭惡她,擁有再多的錢又有什麼用呢?
這是她的命!注定晚年被兒子離棄,孤苦無依。
她好懷念小時候在孤兒院里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雖然缺乏物質,卻有著最單純的愛,她想起了和干哥哥像親兄妹般在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
如今,最疼愛她的干哥哥死了,她又能為他做什麼呢?唯一能做的,大概只有收養他的孤女,好讓他在天國安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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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因緣際會下,沈菱菱來到了關家。
沈奎生生前一無所有,死後只留下孤女沈菱菱,念舊情的玲達義無反顧地收留了沈菱菱。
沈菱菱實在長得很可愛,當她還是小女孩時,每個大人一看到她就會不自禁地放軟聲調,她實在太惹人喜歡了,雖然命運坎坷,母親是黑幫老大的女人,父親被黑幫老大殺死;但是她有一股天生的明星魅力,沒有人能忽略那懾人的美貌,這也是她日後成為巨星的原因!
自從收養了沈菱菱之後,玲達的生命就充實了起來,也把全部的重心都放在沈菱菱身上,適巧沈菱菱也是個貼心的孩子,對玲達同樣付出無微不至的關心。
玲達的生活不再寂寞,她花很多錢和心力栽培沈菱菱,讓她學鋼琴、畫畫、語文,學習好多才藝,甚至特地安排她念美國學校,盡力讓沈菱菱過最優質的生活。
沈菱菱不清楚養母的身家背景,只知道玲達很有錢,還有一個寶貝兒子在美國念書,除此之外,她也不想去多問。
可惜這樣和諧的生活光景,很快就被關恆澤破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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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菱菱十歲的時候進關家,當時正在美國念高中的關恆澤接到玲達以越洋電話告知這件事,還說什麼希望他有空回去探望菱菱,一听這話,他忍不住氣憤地摔電話--
「莫名其妙收養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孩,還一直告訴我這個女孩多好多好!吧麼啊!拜托,該不會要我娶她吧」他才幾歲?那女孩又是幾歲啊?
事實上,他的質疑一點都沒錯,這確實是玲達的心願。可是正因為玲達,關恆澤還沒見到人,已經打從心底討厭起沈菱菱了!這女孩是誰?又是什麼貨色?憑什麼在他們家白吃白喝白住?
雖然不曾和沈菱菱見過面,但只要是玲達所喜愛的人事物,他全部都討厭!
他賭氣似的遲遲不肯回台灣,直到沈菱菱十三歲,他已經是十九歲的大二學生。
別有心機的何莉艷冷眼旁觀了幾年,認為一直拖下去也不是辦法。她向來視關恆澤是金山銀礦,花費無數心思,趕走關恆澤身邊所有的鶯鶯燕燕,就為了霸佔住他,現在出現這個來歷不明的沈菱菱,當然也是她防堵的目標。
她興致勃勃地提出建議。「恆澤,快三年了,你一直在縱容你媽媽胡來,家里住著一個外人,實在不象話嘛!那個女孩又不姓關,搞不好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到時候搶走你家的財產,讓你什麼都沒有,那該怎麼辦?你要想想辦法!」
必恆澤目光冷冽,緩緩地點頭。「的確應該給她一點顏色瞧瞧,我可是男主人,當然有權力趕她走!」他自然知道何莉艷的考量絕不是為他好,但他確實也認為,是回去看看情況的時候了。
這個暑假,他會「特別」騰出時間回台灣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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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星期後的某天,關恆澤風塵僕僕地回到睽違已久的家。他要僕人不要通知玲達,直接走入大廳,卻听到一陣悠揚的鋼琴樂聲。
這個家里有人會彈琴嗎?
驚訝的他,不由得循聲找尋鋼琴聲的來源。
這是關恆澤第一次見到沈菱菱--
沈菱菱正專心地彈琴,彈奏著她最喜歡的「給艾麗斯」。美國學校的開放校風,讓她仍是留著一頭烏黑長發,氣質高雅。縴白的手指頭彷佛跳著舞的精靈一般輕盈自在,她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洋溢著迷人的青春,光滑的臉蛋上若有似無的笑容,帶給人溫暖的感覺。
必恆澤傻呼呼地站在沈菱菱後方,只能呆呆地凝視她--那驚為天人的美,深深震撼了他。
懊亮麗又充滿氣質的女孩!
他不知道玲達所收養的來路不明的孤女竟是個小美人,不僅長得明眸皓齒、粉妝玉琢,一副惹人憐愛的模樣,還頗具才藝,怪不得會深得母親的心,即使是他,也是第一眼就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了。
他是個很注重感情的男人,並不是沒看過美女,連宿舍男同學的共同嗜好--公子雜志里面出現的亮眼名模,他照樣一個也沒興趣。他注重第一眼的直覺,一旦有了感覺,深藏在心底的情愫也就開始流動起來……有生以來第一次,他的目光鎖在一個女孩身上,再也離不開。
沈菱菱彈完一曲,正想再彈奏下一曲時,看到鋼琴琴身上有著陌生人的倒影,不禁嚇了一大跳,馬上轉過身子。一看到是個年輕的陌生男子,她的臉蛋立刻泛起莫名的紅暈--
「你……」是誰?
必恆澤馬上察覺到失態,瞬間沈下臉來,為了自己方才的意亂情迷感到厭惡。心情一不好,口氣自然也差,他揚起眉,不悅地粗聲問道︰「妳……妳是誰?」
「我是--」菱菱正要自我介紹時,玲達興奮的聲音頓時響起--
「恆澤你要回來怎麼不告訴我一聲?我好去機場接你啊!」玲達剛好下樓,一見到恆澤便開心地驚嚷著。她好久沒見到兒子,這幾年他都躲在美國,耍脾氣遲遲不肯回家。
「哪敢勞煩您大駕!」關恆澤對待母親仍是那麼冷淡。
「那麼你先回房梳洗一下,等會兒下來吃飯喔!我會交代廚師多燒幾道你喜歡吃的菜……」玲達高興地喋喋不休。
他只是瞪著眼前的兩個女人,並且明了沈菱菱的身分了。「好!莉艷晚點也會過來。」說完他便徑自上樓去了。
原來他就是關家的少爺!
沈菱菱並不在意他剛剛的口氣惡劣,相反地,心髒還怦怦跳個不停,哇!他好酷喔!
在她眼里,關恆澤是個非常帥氣的大男生,些微的舉止、表情都相當可愛,一揚眉、一抬眼,簡直就像酷帥的漫畫人物,而那種睥睨一切的傲氣,彷佛在驕傲地宣示著年輕的生命力,散發著一股特殊魅力。
雖然只是那麼一瞥,但他已經徹底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心頭彷佛觸電般悸動著。
但是,這樣的少女情懷,卻在何莉艷出現之後被破壞無遺……
原來他早有女朋友了!見到何莉艷之後,沈菱菱的心抽搐了那麼一下下。
她覺得何莉艷配不上關恆澤,何莉艷雖然長得不錯,但給人一種陰沈、心機很重、城府極深的印象,而且總是用不懷好意的眼神猛盯著她瞧。
沈菱菱望著關恆澤出神,女僕正好小心翼翼地端著一大鍋雞湯走過來,何莉艷起身,假作殷勤地盛了一大碗雞湯要越過菱菱遞給玲達,冷不防地,熱騰騰的雞湯卻整碗往沈菱菱的裙子倒了下去!
「妳在做什麼?」玲達心疼地大叫。
「誰叫她一直盯著恆澤瞧?當然要給她好看哪!」何莉艷氣焰高張地對著玲達大吼。
「我……」沈菱菱一臉驚慌失措,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我警告妳,恆澤是我的男人,誰都不可以踫他!」何莉艷轉而對菱菱來個下馬威。
這回何莉艷真的做得很過分,可是現場依舊沒人吭聲,關恆澤更是故意不聞不問。雖然心里隱隱地對菱菱頗為心疼,但是一想到她和玲達的關系,他馬上就選擇跟何莉艷站同一陣線,藉由欺負菱菱而打擊玲達。
沈菱菱傷心地望著關恆澤一副看好戲的冷漠態度,玲達則是只能悶頭生氣,無法站出來幫她說話,沒有人是站在她這一邊的;她頓然醒悟,原來她終究是這個家的外人……
她的心頓時感到寒涼,默默地下桌,回到自己的房里,把髒衣服換掉。
這一整夜,她再也沒有回到眾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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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家大宅位在深山里,從每個落地窗望出去都有極美的景致,悠游的白雲、蔚藍的天空,青色山脈無邊綿延,歸巢的鳥群從屋檐飛過。到了深夜,不起淅瀝瀝的細雨,窗外一串串雨滴猶如水晶珠簾。
沈菱菱的房間很漂亮,挑高六米,牆面是燻衣草的藍紫色,帶有一種清新典雅的氣息,每一個角落,甚至是床上,都擺著無數的玩偶。
經過今天晚餐的鬧劇,沈菱菱很早就上床睡覺,她心煩意亂不已,不明白自己的腦中為什麼會盤旋著關恆澤的身影,關恆澤的模樣不知不覺已經在她心底根深柢固了。
必恆澤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她好難過。而且明明是跋扈囂張的何莉艷做錯了事,他卻還那麼護著女朋友,眼睜睜看著她被欺侮……想著想著,菱菱慢慢地累了,眼皮也在不知不覺間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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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關恆澤無聲無息地來到菱菱身邊,坐在床沿。
趁她毫無戒心地沈睡時,他才得以肆無忌憚地打量她。
今天才第一次見面,自己竟如此不可思議地被她吸引、為她深深著迷,這是怎麼一回事?他的眼神灼熱,內心充滿了令他震撼不已的悸動。
之前為了跟媽媽作對,讓他先入為主地就討厭玲達所收養的孤女,但這偏見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幾乎打破了,他畢竟還是個血氣方剛的大男生,像菱菱這樣如此美麗又有氣質的女孩,怎能不令他心動呢?
扁論外貌,她足以讓每個男人心蕩神馳,這種非比尋常的魅力,讓他感到極度的不安。她擁有讓其它女人望塵莫及的特殊風情,獨樹一格的氣質讓他出乎意外的喜愛,不過礙于自尊,他強硬地將這不該有的遐想和好感往外推。
窗外突然下起傾盆大雨,菱菱被滴滴答答的雨聲給吵醒,蒙之際,她感覺有某種溫熱的氣息接近,一睜眼,就看到他俊俏的臉孔只離她咫尺,她震驚地瞪著他無法出聲。
必恆澤先回過神來,目光一閃,記起他來的「任務」--趕她走。
菱菱深吸一口氣,心跳急速跳動。「你來我房間做什麼?」
「這是我家,我高興到哪里就到哪里,妳管不著!」他又故意擺出狂妄自大的模樣。
深夜闖入一個女孩子的房間,他竟一點歉意也沒有?沈菱菱立刻半坐起身,惶亂面對他的刻意挑釁。
她以顫抖的口吻說︰「問題這是……我的房間……」
「什麼?」他冷哼一聲。「妳有沒有搞錯?這間房子里誰最大?我可是男主人,我高興睡哪里就睡哪里!」冷不防,他大剌剌地躺上她的床,甚至還蓋上被子,菱菱嚇得趕緊跳下床,離他很遠,縮在房間角落。
「你……要做……什麼?」她顫抖著問道。
他聳聳肩,彷佛在笑她大驚小敝。「沒做什麼,只是要提醒妳--」接下來的話,讓菱菱面色慘白。「要搞清楚,妳可是關家的 外人 ,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妳這幾年在我們家白吃白喝,打算拿什麼還給我們?」
那眼神彷佛一把利刃般地刺向她,她的心髒狠狠被刺傷了;他的語氣好冷,就像西伯利亞的冰,足以把她凍死。
餅于震驚,沈菱菱整個人陷入怔愣,她萬萬沒料到,關家的大公子難得回來一次,竟然是為了跟她討債?
她哪有什麼可以還他?她根本就一無所有啊!
必恆澤露出嗜血的笑容,吐出的每一句話都讓她的心淌血。「妳真是蠢到極點,一點分寸都沒有,還在那里作白日夢,自以為是童話中的公主!」他更往前一步,逼近她。「妳以為妳是誰?拜托,笑死人了!妳只不過是個沒人要的小表!」
他知道她是孤兒,當然以這一點來下狠招攻擊。
他的話傷她傷得體無完膚,她的自尊被他踐踏在地,不知不覺,豆大的淚珠滑下光滑白皙的臉頰。
必恆澤淺淺一笑,以戲謔和輕視的口氣說道︰「妳什麼都沒有,本來應該是關家的下人,只是運氣好,遇到我那個想用錢贖罪的媽媽,把妳當成寶。不過別想得太美,這個家有我在,我會一筆一筆跟妳算清楚,妳用了多少錢,欠我們關家的,妳根本就還不起!就算妳想當僕人還債,也要還到下輩子!」
菱菱已經流不出眼淚了,只感覺不斷滴血的心漸漸冷去。
必恆澤仍然不放過她,繼續在傷口上又劃下刀痕。「我媽媽喜歡妳是她家的事,我和她犯忌又對沖,她喜歡的東西,我一概討厭,妳最好快點給我滾,滾出我家!听到沒?不然我不會放過妳的!」
他下達最後,也是唯一的命令。然後才稍稍整理儀容,一派瀟灑地走了出去。背後只听到她細如蚊蚋的聲音幽幽傳來--
「我……我會離開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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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菱菱呆呆地坐在床邊,小小年紀的她首次被人全盤否定自己的生存價值,眼淚干了又濕,濕了又干。
直到天亮,玲達一直等不到菱菱下樓吃早餐,心里感到不對勁而趕緊上樓,這一上去就直到中午都沒下來。她們這中間究竟談了什麼?關恆澤一概不知道,而且也不想知道,只知道沈菱菱很听話地離開了,跑到美國念中學,然後他也隨即赴美繼續大學學業,只不過他在東岸,她在西岸,兩人距離有十萬八千里,就像兩條並行線,不再有交集。
只是每當夜深人靜時,他總是會有那麼一絲絲歉疚感,為何當時心眼那麼小,竟然硬把一個不解世事的小女孩趕走。
他強人所難,刁難她離開關家,沒料到的是,她竟然也這麼倔強,第二天就走了,不服輸的傲氣表露無遺,這點讓他另眼相看,這女孩不僅擁有美貌和氣質,她的個性也確實地打動他。
不過那又如何?只要是媽媽喜歡的,他一律敬謝不敏,無論如何,他絕不讓自己喜歡上她……
只是從此以後,「沈菱菱」這個名字就像是烙印在他胸口,他一直私下密切注意有關她的任何消息。
沈菱菱到了美國之後,喜歡音樂的她,參加了很多BAND的演出,從一開始把音樂當作發泄苦悶的管道,慢慢玩出興趣來。因為喜歡唱歌,常常自己一個人哼哼唱唱,便被同學發現她的歌喉很好,又對各種樂器樣樣精通,于是在眾人的慫恿之下,她報名參加各種比賽,也在各式各樣的舞台上綻放光彩,很快就成為學校的風雲人物,接著,她又代表學校參加音樂大賽,居然奪下州竟賽第一名的佳績。
十五歲那年,台灣的某個當紅作曲家注意到她,試著和她連絡,問她想不想朝台灣的樂壇發展。「妳願意來台灣唱歌嗎?妳的歌聲真的很美妙,不唱出來給大家听太可惜了!而且妳又年輕,年輕就是本錢,勢必前途無量!」
沈菱菱沒細想就答應下來,反正年輕有個好處,就是想做什麼就去做,對于未來,她有一股沖勁和傻勁--
「好啊,我願意試試看!不過我要問問我媽媽的意見。」雖然遠離故鄉,但她仍把有養育之恩的養母玲達擺在最重要的地位。
玲達並不反對,只希望菱菱能夠快樂就好。她知道這個女孩受了很多苦,堅強地把眼淚往肚里吞,強顏歡笑地生活著。因為兒子的反對,讓她無法親自陪伴菱菱的成長,這讓她很過意不去,更覺得對不起沈奎生;她一直對菱菱很愧疚,所以菱菱想做什麼,她都會贊成,她要菱菱勇于追求,不要等老了才回憶過去,或是帶著遺憾。
不過,深謀遠慮的玲達慎重地提醒菱菱道︰「這是一條很辛苦的路,要成為有名氣的歌手不是那麼容易的,想要把歌唱好,除了後天努力,還得具備先天條件,妳的年紀還這麼小,又要念書,媽媽舍不得妳吃苦……」
「我撐得下去。」菱菱淡淡地說道。
有什麼撐不下的呢?沒什麼比獨嘗孤獨滋味更痛苦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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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菱還未成年,因此玲達特地出面幫她跟唱片公司簽約。
接下來,長達兩年的訓練、栽培、出道等密集動作,將她有計劃性地推向國際舞台。
十七歲那年,沈菱菱的第一張唱片大賣,創下傲人紀錄,也成為她人生的轉折點。
她一夕成名,成了炙手可熱的歌手,之後更是平步青雲,晉身國際歌壇,在兩岸三地當然也是紅透半邊天。
不過菱菱仍然繼續未完成的學業,她沒有因為掌聲而失去自我,以過人的毅力兩邊跑。
在美國這幾年的生活,菱菱變得更加獨立自主,玲達因為身體不好,因此鮮少來探望她,除了電話連絡以外,每個月也會固定匯款到她的戶頭。
終于到了今年,菱菱即將滿十八歲,正好學校舉辦高中畢業舞會,她也興致勃勃地和同學結伴去參加。
必恆澤這幾年也都待在美國,玲達一直拜托他去看看菱菱過得好不好。他不是不理會,就是用各種理由推托,直到今年,由于心底一直隱藏的愧疚感吧,他心不甘情不願的點頭了。
他故意拖到要回台灣的前一晚,才繞過來到菱菱住的寄養家庭,只想看一眼就走,這樣回去也可以堵住玲達的諸多詢問。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寄養家庭的uncle說菱菱去參加畢業舞會了,關恆澤心念一轉,既然來都來了,干脆就過去學校一趟,和菱菱打個照面。
一踏進舞會現場,他就不禁蹙起眉頭。
既是高中畢業舞會,會場中自然都是正值叛逆期的青少年,他們對于越被禁止的事越是想做,加上西方人風氣開放,很多父母甚至直接在孩子的口袋里放,這些文化差異關恆澤能夠了解,也有很深刻的體認。
舞會已經進行到高潮,每個人都high到最高點,沈菱菱也是其中之一,能歌擅舞的她是舞會里的主持人,出盡了鋒頭,當現場的氣氛升到最高點時,燈光突然一暗,一對男女跳上桌子,惹火地緊靠在一起扭動身體,大家屏息以待,似乎都在期待接下來更勁爆的表演。
幾分鐘後,桌上果然上演了一出火辣的戲,現場頓時鴉雀無聲,菱菱也目瞪口呆。這種應該很私密的事,她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真人演出哪……
這時,背後突然伸出一雙厚實大掌摀住她的眼楮,跟著耳邊就听到一個男性的怒吼--
「妳竟然在看成人秀?不過是高中生而已,居然這麼無法無天!」單純的舞會已經完全變調,關恆澤氣急敗壞地怒嚷。
她用力扳開那雙手,馬上回嘴。「這關你什麼事--」
咦?不對,這個聲音好熟悉,而且他在說中文耶!
「我回去後會好好跟媽媽報告的。」
「咦你是……」燈光好暗,她努力睜大眼楮瞪視著。「天啊!你怎麼會在這里?」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有多久沒看到他了?好多年了吧!
「走!」關恆澤用力把她拖走,不讓她繼續留在這里。
「不行,我是主持人……我不能走……」她想尖叫,但他機靈地摀住她的嘴巴,若無其事地對旁人微笑,那些高中生的注意力都放在圓桌上的激情演出,根本沒發現沈菱菱有異狀。
就這樣,他一點都不憐香惜玉地硬把她拖走了。
到了停車場,他把她丟進車子里,然後將車子開往海邊。
「好好出去吹吹風,撲滅欲火,恢復理智吧!」他一停車就沒好話,馬上破口大罵,並把菱菱推出車外,自己隨後跟了出去。
「又不是我……」沈菱菱滿肚子委屈。
「問題是妳人在現場!妳居然敢看?」他大聲怒斥。「妳有沒有羞恥心啊?」
被他罵成這樣,沈菱菱這下也不高興了,便故意說︰「你太大驚小敝了,這又沒什麼,我又不是沒上過健康教育課。」
「沒什麼?」他的臭臉一擺。「妳居然無恥到這種地步?」
這還叫做「沒什麼」?這已經是非常嚴重的事!她這幾年來難道都是這樣過的嗎?到底還做了多少「沒什麼」的事?
沈菱菱不再像過去那樣呆呆被他奚落、諷刺,她長大了,也懂得反擊。
「你是真保守還是裝的?你和你的青梅竹馬女朋友不是在一起很久了?何莉艷以前還都把你們的事,說給其它人听,說什麼你們是如何親熱,怎樣甜蜜……」
「妳怎麼知道?何莉艷親口跟妳說的嗎?」何莉艷會做這種沒智商的事嗎?這幾年來,他的身邊留得最久的女孩依舊還是何莉艷。
「是那些僕人在嚼舌根的時候听到的,她們說,何莉艷常常跟她們炫耀和關公子親密的行為呢!」
必恆澤頓時面河邡赤起來,幸好天太黑她看不見。關恆澤很錯愕何莉艷怎麼會在背後說謊……他一直是個潔身自愛的男人,雖然受西方教育,骨子里卻傳統得很。
「我是大人,這是成人的事,沒有妳過問的余地。」他定定神,正色警告。
「那小阿的世界為什麼就要被大人管?」
「妳……」他發現沈菱菱已經變得牙尖嘴利,令人很難招架。
「沒關系,再過幾天我就滿十八歲了。」她信誓旦旦的模樣,讓他深感不安。「到時我做什麼,你也管不著!」
「妳怎麼這麼隨便!妳不知道女孩子要潔身自愛嗎?」他簡直快氣炸了。
「那你的何莉艷就潔身自愛嗎?」菱菱的火氣也不會小于他,拉高嗓子跟著吼。
「她是她,反正妳就是不準亂來!」他直接下令。
「你根本就是雙重標準,強詞奪理!」什麼嘛!連這種事他都有辦法護著何莉艷,替她說話!他憑什麼管她?菱菱非常不甘心。「我早就離開關家了,我做什麼都不關你的事!」
「哼,妳錯了,剛好就憑妳是關家的養女,即使妳不住在關家,妳用的、吃的還不是花我家的錢!」他說的一字一句都很殘酷。「妳欠了我們家,妳休想擁有自我!如果媽媽知道妳在美國私生活這麼亂七八糟,妳對得起她嗎?」
這句話徹底擊垮了她。「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這句話說得一點也沒錯,她欠關家很多,尤其是玲達對她恩重如山,她不能做讓關家蒙羞的事。
兩人就這麼坐在車蓋上,吹了一整夜的海風,直到黎明破曉,照亮加州美麗的海岸線,無語的兩人依舊各懷心思、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