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祥熙就像消失在空氣中一般,完全找不到人。
水凌每天硬撐著去上班,帶著微笑面對客人,心底卻不斷地流著眼淚。她的「幸福飯團」經過新聞和雜志的報導,已經成為炙手可熱的人氣小吃店,這是她人生第一個事業高峰,可是最重要的人卻不在身邊,無法跟她分享這一切。
他在她心底有著無可取代的重要性,他們明明深愛著彼此,明明已經決定要共度一生,他怎麼就這麼狠心,舍得拋下她?
他徹底撕裂她心底最脆弱的部分。
每天一回到家,水凌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每隔幾分鐘就試著連線收信,期待有心上人的信件,可是每一次都是失望。
夜闌人靜時,她總因為太過想念而哭得身心俱疲。
為什麼祥熙不相信她呢?
愛,為什麼這麼累人?
「水凌,」看水凌變得那麼憔悴,大雄對她深覺抱歉。「對不起,我真的不曉得妳住在我這里會對妳造成這麼大的麻煩,要不要我去跟妳的男朋友解釋,說清楚我們真的沒有什麼?」
「這不是你的問題,你對我很好了,從不收我房租,又一直很照顧我。是他不信任我……」水凌努力露出堅強的笑容。「別替我擔心,我會自己解決的。」
允祥熙到底在哪,沒有人知道,可是水凌努力不懈地尋找他的下落。
版訴我,你在哪?你可以討厭我,但是,我要把話說清楚,給我這個機會,告訴我,你在哪里?
她每逃詡發出情意真切的電子郵件,如此連續兩個月。可是每封信件都有如石沈大海,絲毫得不到回音。
她不要因為這樣的誤會而分手,那樣對他們太殘忍,也太不公平了。
她應該怎麼做呢?祥熙又會躲在哪里呢?
她逼自己冷靜地思考。
如果他們真的相愛的話,她一定可以找到祥熙,他一定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的。
也許是她的真摯感動了上蒼,有一天賣早餐時水凌听到其他員工無意間談起,說業務部因為允祥熙請假的天數超過公司許可,原本要把他解雇,許律師卻出面說明允祥熙是休完假後直接為公事前往韓國洽商。
得知這消息,水凌簡直欣喜若狂。
就算追到天涯海角,她也一定會找到他!
水凌趕緊向餐廳的主管請了一星期假,安排好代班的人事後,她立刻迫不及待地搭機飛往韓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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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來到韓國首爾,水凌並不覺得陌生,但是茫茫人海,她該上哪里找心上人呢?
她想起了從前在韓國和允祥熙的點點滴滴。
記得旅程的第二天,她在住宿飯店前下車,卻摔傷膝蓋,他背著她上樓。隔天他們來到正東津車站附近,那時她又差點摔下月台,他也抱住了她……
她首先到慶城飯店,可惜並沒有允祥熙住宿的資料,她立刻轉往正東津車站,那里靠海,沿岸有許多出租套房,憑著一股直覺,她猜測祥熙應該會在那里。
來到正東津車站,已經是晚上,套房和沿岸的咖啡屋外點起了蠟燭,一盞盞燭光營造出浪漫靜謐的氣氛,
水凌詢問了套房的管理員,確定真的有允祥熙的名字,她高興得瞬間熱淚盈眶。
她惶亂不安地站在套房門前,緊張得手心直冒汗。
叩!叩!
她敲了門,等了好一會兒,可是都沒人應門。
她在門前盤腿坐下,決定慢慢等允祥熙回來。等了好一會兒,旅途的勞累逐漸襲上,她靠在門上不由得閉上了眼,沉沉睡去。
在碧海藍天的正東津車站附近待了兩個月,允祥熙什麼事也無法認真做,多半在套房里心思恍惚地發呆,或是上網,當然,也收到水凌發出的許多封信件。
他原本已經決定要和她斷個干淨,可是看她一直不死心地傳來電子郵件,讓他對她更是又愛又恨,愛恨交雜下,怎樣就是舍不得一刀兩斷。
十一月的韓國已經冷得讓人發抖,隨時要降下今年的第一場雪。夜深了,允祥熙仍在海邊逗留,唯有吹著凜冽的海風,他的頭腦才會清醒,才能讓他斷了對水凌的思念。
他不懂,真的不懂,喜歡一個人只要幾秒鐘的時間,忘記一個人為什麼卻要一輩子?
允祥熙從沒想到過自己會對女人動情,而且用情之深讓他難以想象,而正因為如此,他陷入了無邊無際的痛苦深淵中。
他被思念折磨得體無完膚,今晚,又將是另一個思念水凌的夜晚。
沿著岸邊漫步,夜越來越深,氣溫也越來越低,只有五度左右,他借酒澆愁,也借著酒精讓自己身體暖和。
他拖著頹廢的身軀,慢慢走回住處。
街燈下,一個小小的身影窩在他的門前,允祥熙定楮看去,頓時愣住了。那是水凌!他日思夜念的水凌竟然出現在他眼前!
這不是夢,因為眼前的水凌會呼吸,有體溫,身旁還放著行李,她裹著薄薄的大衣取暖,瑟縮著身體,樣子好不可憐,
她來做什麼?他臉色一沈,只想掉頭就走,但隨即又心軟下來。他難道真能狠心讓她在外面待一整夜?那她就算不凍死,也一定會生病。
「喂,」他蹲子,低聲喚她︰「醒醒,妳不應該待在這里。」
水凌揉揉惺忪的眼楮,看到魂牽夢系的情人出現在眼前,她完全清醒了。
「祥熙,我終于找到你了!」她撲進他的懷里。
「請妳不要這樣!」他狠狠推開她,握緊拳頭,手臂上布滿了青筋,像是一個被愛人背叛的男人,瘋狂地要去尋仇。
「祥熙……我有事必須告訴你……」她的心跳開始失速,像站在高空彈跳的橋邊,膝蓋微微發軟。
「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他撇過頭,冷冷道。
他消瘦許多,臉部凹陷,輪廓更加明顯,除了他依然清澈的雙眸。他凌亂的頭發與陰暗的表情都教她好心疼。
「有。」
「沒有。」他冷硬地道。「一切眼見為憑,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不要再見到她,絕不。他掉頭往海邊走去。
「等我--」水凌急急跟上,緊緊跟在他背後。她提高聲量,大聲喊道︰「王大雄和朱小夫都是同志!他們是情侶!」
允祥熙倏地停下腳步,僵硬地緩緩回過頭。「……妳說什麼?」
她氣喘吁吁地道出真相︰「是我最好的朋友愛愛介紹我認識王大雄的。我高職畢業後,父母發生車禍過世,愛愛就要我住在她家,後來我們從韓國回來後,愛愛的爸爸要她去加拿大念書,她就介紹王大雄給我認識。大雄和朱小夫是情人,可是他的父母根本不會允許他們交往,王大雄就想要找個女生住他家,好對父母交代,他的父母移民澳洲,大半年才回來一次,我只要在那時佯裝是王大雄的同居女友就行了。我這麼做的代價是免費住他家,不用繳房租,我那時很窮,能省則省,我就答應他的條件了。」
他終于停下腳步了。「那妳光著身子只披著浴巾又怎麼說?」
水凌無奈地嘆了口氣。「那天我趕回家開電腦,可是你不在線上,我就趕緊先洗澡,卻沒帶換洗衣服進浴室,出來時,大雄跟小夫正打得火熱,我趕緊披著浴巾想溜進房間……」
听完她的解釋,祥熙原本已凋謝枯萎死去的心,轉眼間如花瓣綻開,花兒盛大開放,他大步朝水凌走去。「該死!妳為什麼不早說?」他大聲責備。
她好委屈。「是你不給我機會說的。」
他一個箭步上前,用力把她抱起,他的眼楮如此明亮,亮得像天上閃耀的星星。
凝視這張日夜折磨他的姣美容顏,他開懷大笑了。
「謝謝妳追過來。」他真心真意地說道。
水凌甜蜜地微笑了。「心有靈犀吧!我相信你會在這里的。」
「快進來,這里越晚越冷,風會很強。」他連忙替她提行李,拉她進門。
屋里只有一張小床,可是兩人卻甘之如飴,開開心心地擠在一起,相擁而眠。
「這里半夜很冷,要開電暖爐。」允祥熙把燈關掉,只剩下紅撲撲的電暖爐散發著熱氣。
別紅的電暖爐照亮水凌白皙的小臉,他專注地凝視她甜美的嬌容,輕輕地開口。「你知道,韓國這時候已經快下雪了,希望妳跟我在一起時,我能帶妳看到初雪。」
他對她許願,听著他甜蜜的話語,疲累的水凌終于安下了心,沉沉睡去……
晴朗的早晨,允祥熙急急推開窗戶,他看到鵝毛般雪花緩緩自天空飄下。
這是今冬第一場雪。
「下雪了,下雪了!」他興奮地叫著,把水凌從被窩里挖起來。
「好冷!」水凌叫道。
看水凌冷得發抖,他趕緊抱住她,給她溫暖,r要不要去玩雪?」
「好啊!」這是水凌第一次看到雪,踫到雪。
帶著歡喜的心情,穿好保暖的衣服,他們就出門了。
踩在小路上,他們盡情漫游銀色的世界,去感受那撲面而來的雪花,彷佛置身浪漫的天堂,四周都彌漫著一片純白色彩,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瑕疵。
冬日的陽光下,雪花就像輕盈的蟬翼一樣透亮,舞動著,翻飛著,旋轉著。
「好美,沒想到下雪這麼美!」水凌開心地又叫又笑。
幸福就圍繞在他們的身旁。
他們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刻,他們就像在天國里,寧靜美好,充滿愛和歡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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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會冰釋,兩人盡釋前嫌,一起甜甜蜜蜜地返國。
一下飛機,允祥熙立刻打電話給許安杰,派司機來接他們,他先叫司機小金送水凌回家,接著再去找母親。
許安杰早在江美雯家等著。
司機小金趁著祥熙和水凌下車買早餐的空檔,趕緊打手機向許律師報告一切。
許安杰掛上電話後,面色沉重。
「怎麼樣?」江美雯擔心地問道︰「他們一起去韓國玩?」
許安杰點點頭。「恐怕是的。」
「這樣怎麼得了?」江美雯長長地嘆了口氣。「我真的不願意見到他與我一樣有失敗的婚姻……」
「冷靜下來,等祥熙主動告知我們,就證明他是真的在意那女孩,到時再規勸吧!也順道把那女孩的私生活說給他听。現在妳制止他,只會弄巧成拙!」
這時僕人通知少爺回來了,許安杰和江美雯立刻面色一整,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祥熙看起來心情很好,光從他宏亮的問候聲就感覺得出來。「媽,許叔,好久不見。」
「你怎麼不告而別?」許安杰質問。
允祥熙愣了一下,才淡淡地說︰「回去看父親。」
「怎樣?」
「老樣子,這是他的命。」祥熙冷笑。「注定一輩子沒用的糟老頭。」
江美雯僵硬地牽動嘴角。
許安杰狠狠訓了祥熙一頓。「你這樣消失了快兩個月,丟著公事不管,你真的很不負責任,讓我們很失望。」他強調︰「你就算有九次成功,只有一次失敗,敵人就會乘虛而入,把你狠狠擊倒,讓你永遠爬不起來。商場是很現實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對不起……」這一番話有如當頭棒喝,允祥熙立刻向許安杰道歉。「全是我的錯,那時我的情緒很糟,正處在低潮……給大家添麻煩了,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了。」
許安杰嚴厲訓過話以後,江美雯留祥熙下來用餐,頤便試探他的想法。
「祥熙,面對父母失敗的婚姻,你還相信有真實的愛情嗎?」
「以前不相信,不過現在相信了。」
「為什麼?」江美雯試探的問。
「暫時不能說,」允祥熙神秘地笑笑。「不過我保證,你們很快就會知道了……」他打算一等接掌集團後就帶水凌回家,在這之前,水凌的一切都得保密。
江美雯也不敢多問,以免穿幫。
「媽,妳……身體好些了嗎?」允祥熙淡淡地問道,關懷之情卻溢于言表。
「還不是老樣子,有時候,全身沒什麼力氣,發作疼痛時還會陷入昏睡,現在用最新的抗癌針,希望能控制癌細胞擴散。」江美雯笑笑。「不過我現在對生死看得很開,已經無所謂了。我只希望你爭氣,你是我唯一的希望。」
允祥熙輕輕握住母親的手。「不要灰心,癌癥還是可以治愈的,有人被醫生宣判只剩下六個月的壽命,還不是又活了幾十年。」
「我知道,」江美雯看到兒子難得的關心,感到很欣慰。「你別擔心,李嫂現在都幫我弄生機飲食,听說對身體很有幫助。」
那一天,江美雯留下兒子聊到很晚,允祥熙雖然剛下飛機,疲憊得很,還是跟母親聊得挺開心,顯然他們母子關系日益改善了。他們聊公司的現況,聊待人處事,什麼都聊,許安杰則在一旁安靜地听著。
接下來的日子里,水凌的「幸福飯團」持續熱賣,她的身價水漲船高,公司的人對她的態度也有很大的轉變,尤其是女同事對她熱絡多了,一方面是允祥熙的仰慕者查不出他們有什麼破綻,認定他們沒在交往,態度便軟化許多,一方面也是因為她靠著實實在在的養生飯團,收買了她們的胃。
事業順利,又有完美無瑕的愛人,水凌這刻的快樂,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說得清楚的,這樣的順遂,就如祥熙對她的愛,她深信會一直持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