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每當他脊椎痛時,他就叫老婦人去找她來幫他按摩,一天過一天,這似乎變成冰夢的另一種變相的偷窺癖好了,不用再借由望遠鏡就可以貼近他、偷窺他……冰夢竊笑著,心中卻也帶著一抹赫然。
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能維持多久,不過只要看到顧哥哥身體狀況有所改善,這樣就夠了。
這天,她一進門便聞到陣陣濃厚的酒味。
她小心翼翼地不讓自己偽裝成盲人的身分曝光,目光直視前方,繼續平日熟悉的行為——向前走十步,拐杖踫到木門後再向前走五步,來到他的大床前。
他躺在床上,旁邊的五斗櫃上擺著一瓶陳年的「約翰走路」。
他怎會喝得釀酌大醉呢?她不敢問,只能裝作看不見,開始執行起她的油壓按摩。
他赤果地躺在床上,臉頰因酒精作用而發紅。「好熱!」他呢響過。
「躺好。」她雙手模索過他,粗聲說道。「不躺好,我怎麼替你按摩?」
「沒有用的。」他心灰意冷地說。「我再也好不起來了,發生車禍後,我的脊椎根本是沒救了。」
無可救藥的不只是他的健康,還包括了他的事業、他的自尊……
蚌地,他瘋狂地將櫃子旁一堆寫著密密麻麻文字的紙撒在半空中,任其落了一地,她整顆心也因此而緊繃起來。
她眼底寫著疑問,卻不敢問,只好盡量和顏悅色地勸道︰「可是如果不按摩,你的背會更難受啊!」
「是嗎?」顧熙堯竟露出孩子般的無邪笑容。「對你,我最不好要保持戒心,因為你看不到。」
「我……」她心虛了。
「你對我很好。」他一臉正經道。
「是啊!」冰夢頓時眉飛色舞、得意忘形。「你喝太多酒才會語無倫次,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吧!我們不按摩了,我幫你把紙撿起來。」
瞬間,他面色鐵青,酒意頓時完全消褪,面露凶光地瞪著她,她還理所當然地蹲子。下一秒,他伸出鋼鐵似的手臂,抓住她的玉手,她一個重心不穩地跌在他身上。
「啊!」她叫道,嚇得趕緊抬起頭,他們的臉相距近在咫尺。
冰夢清澈黝黑的美目隔著深色墨鏡對上顧熙堯窮凶極惡約兩道眼神,她這才發現大事不妙了。
「你是誰?」他火冒三丈地問,半晌後奪走她的墨鏡。
「你不是瞎子?」
「不……」她想下床,但他的手壓緊她的柳腰,她根本動彈不得。
「你為什麼要接近我?你有什麼目的?」他咆哮地問。想到過去這陣子以來,他在她面前赤身,他不禁惱羞成怒,扯住她的頭發;未料,竟然把她的假發也扯掉了。
他目瞪口呆,霍地又伸手模向她的臉頰。
「這張臉是不是假的?」順手一抹,她額上深刻的皺紋全被擦掉,他更是驚愕不已。
「不……」她掙扎著。
「你到底是難?」
看他那狂暴的樣子,讓她不禁打了個哆嗦。他將她丟下床,她跌在角落,模樣狼狽。
他從容地下了床,套上睡袍,大步邁向她,一把將她狠狠地抓了起來。
「說!你為什麼偽裝按摩師接近我?我最痛恨別人欺騙我,你在我身邊這麼久,就應該了解我的殘暴不仁。」
他陷住她的喉嚨。「我會殺了你。」
她的眼珠子瞪得有如銅鈴般大,呼吸困難,可憐兮兮地望著他,滿臉乞求。
「顧哥哥……」她努力自恨中擠出一句稱呼。
彼哥哥?昔日的歡笑記憶滲入他的腦海,他曾經是某人口中的「顧哥哥」,那段日子充滿歡笑……他松開了手,冷不防的,她跌入他懷里。
「說!你是誰?」他咄咄逼人道。
「顧哥哥,是我…冰夢……」她吞吞吐吐地承認。
冰夢?她不是他朝思暮想的妤,而是他厭煩至極的冰夢?他感到一股強烈的無力感,疲憊地跟她一起坐在地上,不發一語。
「對不起,顧哥哥,」她小心翼翼地開口。「我不是故意的……」在那冷冽戰栗的目光下,冰夢嚇得趕緊際口。
彼熙堯專注地凝視她,試圖找出她多年前還是小女孩的模樣。只是,他對她的記憶是一片空白,或許是他根本不屑記得她。
如今在夸張的打扮下,和著五顏六色的面容上,只看得見那雙驚惶未定的大眼楮。
「去把自己洗干淨,我們再談。」他嚴厲地命令道。
當她再次面對他時,兩人之間隔著一張檜木制大方桌,桌上沒有茶水,意味著他並不歡迎她吧!
彼熙堯換上淺藍色的襯衫和咖啡色的西裝長褲,看起來神采飛揚,他大刺刺地的坐著,但那神情定她所陌生的,他文風不動,沒有寒暄問候。
冰夢洗得干干淨淨,一塵不染地套上他的大浴袍,笑得一臉尷尬,但神情卻顯得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犯了錯。
他上上上下仔細的打量她,浴袍未能裹住她白哲無暇的小腿,她的腳踝還自在地轉著,肌膚晶瑩剔透、毫無暇疵,真像塊白玉。秀發服貼在她的背上,發尾的水珠滑落雪肩,玉頸、酥肩散發出溫潤的光澤,最後他的視線停留在她的臉蛋上。
她容光煥發,似乎因見到他而興奮,臉頰則因熱水的滋潤而紅咚咚的,眼神炯然,間黑如墨,眼中閃爍的輝彩則讓他想起滿天星子。她的眉毛、鼻子、嘴唇好細致,像個陶瓷女圭女圭般。
其實冰夢很美,有一股屬于野性的美,只是他從不喜歡「野女人」,他喜愛耐人尋味的女人。
在他的注視下,她笑逐顏開,他則嫌惡地瞪視著她傻笑的臉。
「你像以前一樣頑皮。」他厲聲斥道。
「才不!‘倫’家我十八歲了。」冰夢吐著舌頭反駁,竟還故意帶著台灣國語的腔調。
「真是沒氣質。」他皺起眉頭,極度鄙視道。
「對不起,我書念得不多。」她受傷她低垂著頭。
「知道就好,你沒大沒小,絲毫沒一點書卷味,你該學學妤零,氣質出眾、溫柔婉約、善解人意……」他突然襟口了,暗暗責備自己不明就里便月兌口說出妤零的名字。
冰夢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但隨即又報以一個無所謂的笑臉。
「我會向大嫂看齊的。」她承諾道。
「不用提醒我妤零是你的大嫂。」他大嚷道.雙眸燃燒著可怕的火焰。「哼!你別不自量力,你學得了妤零嗎?你不配,你連她的百分之一都學不到。」
她頭雖得更低,他見不到她的表情,猜不出她的心思。
「對不起……」她努力讓淚水不要流出眼眶。
彼熙堯撇過頭,一臉落寞,冰夢自眼角偷偷望去,一顆心竟莫名地揪了起來。
「說吧!你為什麼來?」他失神地問。
「我……」她注視著腳踝,大拇趾轉動著,企圖顧左右而言他。
「陸冰夢!我沒時間跟你閑耗。」他氣勢洶洶地吼道。
「你做得太過火了,一點規矩都沒有,竟然敢假扮盲人為我按摩,我可以到法院告你欺騙!」
想到自己「春光外泄」,除了滿腔怒火外,他更覺丟臉,他是她的顧哥哥啊!從小看著她長大的長輩,今日卻被她看光了,他感覺真是無地自容。
「這也沒什麼……」冰夢不以為意地說,真不愧是e世代的新新人類。「反正在美國性觀念開放,雜志、電視上,到處都能看到赤果的男人……」
「什麼?」他大叫,嚇得她趕緊捂住耳朵。
「你只要想你成是被自己老婆看到,就會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她越說聲音越小。
他原本憤怒的臉上,立即浮現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好一個偷窺狂,我應該想到你跟你哥哥有著同樣的毛病,不愧是血緣至親的兄妹。」他戲迫地調侃道。「你比起你哥哥還有過之而無不及,你哥哥只敢在遠方偷窺妤零,而你則光明正大的近身偷窺。」
「這才是偷窺的最高境界啊!」她竟還能笑得怡然自得。
彼用堯因困窘而難堪地脹紅了臉。「你是變態,徹底的變態。」
冰夢撇撇嘴,無話可說,甚至還有點嘻皮笑臉。
「而我竟笨得當你的偷窺對象、滿足你的偷窺!」他怒氣沖天道。
他氣得牙癢癢的,當他知道是冰夢干的好事時,他卻無法對她動粗。
「你真是不知羞恥,你究竟有什麼意圖?」他第一次露出沒轍的神情。「是為了看我的笑話嗎?」
瀕地,她目光一閃,輕浮的神情消失,整張臉變得正經而嚴肅,甚至充滿了同情。
「我……從來沒有看輕你啊!你在我心中永遠是最完美、最棒的顧哥哥……」
「夠了。」他冷笑。「我虛偽、邪惡、狡猾奸詐,我一無可取。」
「才不!人都有意亂情迷的時候,你不過是一時鬼迷心竅。」她替他辯解。
「我不是鬼迷心竅。」他無情地糾正她。「是為了橫刀奪愛。」
冰夢的臉黯淡下來,或許,她永遠也無法取代妤零在顧哥哥心目中的位置。
「衣服應該干了,沒事的話,你離開吧!」他下逐客令。
她嘟起了紅艷欲滴的心嘴。「你巴不得我離開嗎?我們久別重逢,你……不請我吃飯慶賀一下嗎?」
「你還有臉要我請你吃飯?」他嚴厲地斥責道。
「不要這樣嘛!」她開始拿出撒嬌的本領。「我們這麼多年沒踫面,你不想念我嗎?」
「不想。」簡單的兩個字,顯示了他絲毫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的心抽搐著,心想著她絕不能被他的無情擊倒。
「那……」她躇躊著,好不容易見到了他,她怎甘願就這樣離開?「你一個人住這里,怪孤單的。那個老太婆根本沒有盡責好好打掃,這麼漂亮的大房子,角落卻有灰塵,天花板上還有螂蛛網。」她環顧四周。
「為什麼你知道我這麼多事?」他警戒地問,她怎知他是一個人住?
「我……」她口吃了。
「我受夠了,滿口謊言的小東西。」他神色凜然,伸手抓住她縴細的肩膀。「你處心積慮地接近我,到底為什麼?說清楚!不然我不讓你走出這扇門。」他搖蔽著她,搖到她感覺天昏地暗,他心知這鬼靈精不到最後,是不會說實話的。
「我說……」她眼冒金星地說道。「我住在你家對面,沒事就拿望遠鏡……」
他怒目圓睜,停下了動作,渾身僵硬如石。
「你住在我家對面?你真的偷窺我?」這實在太令人難以置信了,他譏諷道。「真是個‘偷窺高手’!」
彼熙堯向來對自己的警戒能力很有自信,而冰夢竟還能讓他毫無知覺地偷窺他,他不得不對她甘拜下風。
「哼!不管如何,你給我說清楚你到底有何企圖。」他堅決地問道。
「不要,我絕對不說。」她一副欠揍的樣子,更是讓顧熙堯氣得咬牙切齒。「我知道你不會打我,因為你看著我長大,我是你熟悉又親近的人,無論你怎麼壞,你都不可能打我。」
她說對了,他不可能去修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孩,更注論他曾是她的顧哥哥。
「記住,我已不是你的顧哥哥了。」他提醒道。「而且你已經激發了我潛在的暴戾性格。」
瀕地,她被他扛了起來,兩人一起躍在大沙發上,她被強迫趴在他大腿上,臀部向上,他剛硬的手臂讓她掙月兌不了。
「你既然‘調查’過我,那你一定知道我在這兒的壞名聲——暴躁大亨。」他得意地說。「管你是什麼弱女人!我顧熙堯不吃這套,敢在我面前撒野?你看準了我不會打你是嗎?既然你的行為像個‘小阿’,那我就打你,好好教訓你的無法無天!」
說著,他果真用力在她臀上重重一拍,一下接著一下,毫不留情;她痛得呼天搶地,他听而未聞,繼續「懲罰」她。
「說不說?」他問,見她不說,又是狠狠地重擊一下。
「說不說?」他又問,她仍悶不吭聲,臀上又印上了他蠻橫的紅掌印。「你要跟我賭氣,我就給你好看!」
她不斷地尖叫以示抗議,直到聲音啞了,她終于哭泣地認輸了。
「我說!我說……」她哭哭啼啼,當他放下她時,她坐在地上,楚楚可憐地哭訴。「你打得我好痛。」
「這是你咎由自取。說!你偷窺我究竟是為了什麼?」他冷言相向。
「你……」她實在難以起齒,承認事實無異是要一個女人拋棄自尊,然而如今在他面前,她不過是個女奴。
「我……我喜歡你。」她的聲音細如蚊鳴,在他听來卻有如雷鳴。
她臉上是鮮有的正經,淚眼汪汪的臉蛋,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野玫瑰。顧熙堯的神情為之一動。
「你和你哥哥一個樣,就是會無法自拔地偷窺自己深愛的人…••」他失神地喃喃自語。
「我喜歡你,我一直好喜歡你……」冰夢積郁多年的情栗在此刻完全流露。
「住口!」他靂地大聲咆哮。「夠了!我討厭你,我一直都討厭你。」
他們四眼相望,她的臉蛋逐漸褪去血色,像是張白紙,但她仍勉強支撐,對他露出一個完美的笑容。
「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
「知道了就滾吧!」他殺氣騰騰地下令。
「不。」她蹩起了秀眉,不死心地說道。「我還沒有達成我的願望,我不能走……
「你還想賴著我不放嗎?」他挑明了問。
「嗯!我要一生一世賴著你。」她大著膽子說。
「什麼?」他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我要當你的新娘子、你的妻子。」冰夢張著無辜的大眼,天真地說道。
彼熙堯有如雕像般一動也不動,好半晌,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瘋子。」他對她的莫名執著感到荒謬可笑。
「也許是吧!」她也搞不懂自己,但為了他,她可以飄洋過海地追逐他,甚至放下自己的驕傲和尊嚴。
「你真是厚臉皮。」他刻薄地批評道。
她沒有說話,似乎是默認了。<
「你心知肚明,我和你哥哥現在是勢不兩立的敵人。我恨陸冷鑫,相對的,我也不可能會對你好。」他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