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長長的一聲叫喊後,夜憐跌在龍霸天的雪白大床上,她實在太興奮了,忍不住在床上手舞足蹈,開懷大笑個不停。
她倏地坐起身子,模模自己的肚子,憶起了醫生的告誡。「要小心,不能亂蹦亂跳,以免動到胎氣……」
她小心翼翼地站在鏡子前,注視自己的身體,也許再過幾個月,她的小骯會隆起──頓時,一股滿足感襲向她的心田。以後,她就不能冉穿和服了,因為帶子系著月復部,會影嫌誶子里的孩子,她必須要換上洋裝。思及此,她快速走到衣櫃前,找尋適合的洋裝。
其實,夜憐近來一直很疲憊。
睡眠花掉她大部分時間不說,她也沒有什麼食慾,而且,時常噁心想吐,今天下午在辦公室醒轉時,她躺在沙發上思忖最近的異常,才霍地發覺自己的月信已經有兩個月沒來,會不會是……
她一股腦地沖出辦公室,沖出大樓,尋找醫院。
經過醫生證實,她已有四星期的身孕了。
她簡直不敢相信──
她真的懷了龍霸天的骨肉。
這是多麼令人欣喜的事啊!她除了喜悅,還是喜悅。
她幻想著,當她把這個「天大的喜悅」告訴霸天時,他的反應……
她刻意打扮自己,一套鵝黃色的長洋裝,長發披肩,略施淡淡的粉彩口紅,讓她看起來更撫媚,更風情萬種。她滿意地看看自己,然後旋身下樓準備晚餐。
她因為過于欣喜,腦海中一直浮現龍霸天膛目結舌的那一幕,以至于完全沒注意到躲在廚房內一角的男人。
他早已神不知鬼不覺地走進龍宅。
他悄悄地注視著她。
原本,他是應該喚她的,讓她知道他的早歸,讓她高興得抱住他,讓她親他,與他共進晚餐……可是龍霸天什麼也沒做。他見到她著一襲鵝黃色洋裝,就已令他忘魂了。
她,終于穿他買給她的衣服了。
他打算等一會兒再給她驚喜,現在,他只想默默地站在一角欣賞夜憐傾國傾城的容顏。
他注視著她,雙謀溫柔得幾乎滴出水來──
晚餐已大體就緒,龍霸天也準備「現身」了,不過,電話卻在此時響起。
夜憐走到客廳接電話。
「女乃女乃!是妳!」原來是冷玉濃打來的電話。「妳好嗎……「欲擒故縱」的把戲,在女乃女乃的教導之下,當然成功了啊!現在霸天早在我的控制之下,他被我「利用」了……放心吧!妳的願望,我已幫妳達成了……」是的,冷玉濃抱孫有望了。「女乃女乃,我真的很高興,當年,妳帶找到日本,教導我……」
龍霸天全身的血液在瞬間凍結了。
利用?他被利用了?他的臉像冰雕般,前所未有的恥辱感凌駕了他。原來,這才是鐵錚錚的事實!
他──被冷玉濃及夜憐戲弄?利用?
仇恨就像是洪水猛獸,已一發不可收拾,此時此別的他──是個十足的冷血魔王!
他邁開大步走向夜憐。
靶覺身後有個龐大的身影,夜憐警覺地抬頭,而後露出一個如沐春風的幸福笑臉。「霸天──」她親暱地喚道。
龍霸天野蠻又粗魯地抓住她的腰際,將她舉起來,令她痛得申吟出聲。
她一臉錯愕,這是龍霸天第二次抓狂。第一次,她拿開了大玩笑,而這次……她注意到他有著撒旦般的表情。
「如果可以,我真想殺了妳──」他青筋暴露,再也沒有濃情愛意,「妳玩弄我,是不是?」他震怒道。
這就是「冷血帝王」──他絕對可以殺死背叛他的人,而不問緣由,甚至不管眼前的她是他的愛人。夜憐整個心都冰凍了。
「這是恥辱,我堂堂一代帝王,竟栽在一個小丫頭身上……」龍霸天根本無法接受他被愚弄的事實。「我恨我的母親,而妳居然與她是同一類型的女人──」
「我不會再任妳利用了,妳別想從我身上撈到任何好處,包括我母親的願望,妳與她都是賤貨──」他破口大罵。「而我竟笨到讓妳用一個「愛」字把我輕易地束縛,夜憐,妳真是心如蛇蠍的可怕女人,老天,妳真的只有十六歲?」
夜憐用雙手緊緊抱住自己的肚子,任龍霸天劇烈的搖蔽。她的身子好痛,她的心更痛。這就是他最真實的面目嗎──毫無人性。
殘暴,冷酷,無心無肝……他不懂愛,他沒有愛……
這就是今夜的「天大喜悅」嗎?她卻像在地府里深受苦刑與身心的折磨。
她哀嚎啼哭,崩潰地叫嚷︰「我沒有利用你,我唯一利用的,是你心底深處僅存的感性,為了讓你愛上我。」她忍受著椎心之痛道。「當年,你不要我,冷玉濃見我可憐,就把我帶到日本,沒錯,她是有她的計劃,她想要「利用」我的肚子,期望我能為她生下一名孫子。而我為了能永遠陪在你身邊,所以我義無反顧地答應成為「帝王的情婦」──」
「哼!」龍霸天嗤之以鼻。「多完美、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啊!妳只是在玩弄我,想利用懷我的孩子來得到權力及財富?」他咆哮。「賤人!賓!賓──」
夜憐神魂俱裂,她已心死了。僅剩的自尊令她大叫出聲︰「不!」她狂斥。「你的孩子在我的肚子里成長,我可以保證,他不會成為被「利用」的工具,我不會讓他認你做父親,以免你認為我企圖以孩子來控制你──」她怒目瞪視。「這孩子永遠只屬于我。」
她蹣跚地向後退一步,帶著會讓龍霸天後悔莫及的神情,她淒然地笑了。「我是你的情婦,情婦的天是她的男人──你要我走,我絕對會離你遠遠的,免得礙你的眼。」語畢,她即奪門而出。
待龍霸天回神時,她早已芳蹤杳然。
龍霸天沮喪地跌回沙發椅上,無法置信自己剛剛的瘋狂舉動,他腦中都是夜憐心碎的神情。
為什麼──
她總是這麼無怨無悔?
她總是這麼忍氣吞聲?
龍霸天不懂她為什麼說「孩子」,可是,「我會離你遠遠的」的這句話,已讓他肝膽俱裂。
不!他不應該有這種被撕裂的痛苦,是夜憐利用他啊!她能夠離開他,還是「冷血帝王」的「法外施恩」呢!否則,以他「冷血」的個性,夜憐「玩弄」他的代價絕對是死。
可是,可是──他真的是如此冷血嗎?望著空盪盪的龍宅,回想夜憐帶給他的所有歡樂……
他愛她又如何?他更憎恨她以身體這原始的本錢,將男人玩弄于股掌間──他不容許自己被一名只為錢為權的賤女人利用……
龍霸天可怕的熊熊恨火,將他推向情恨交織的邊緣。
夜憐赤著腳丫子奔出龍宅,她感覺整個心被掏空了,她的眼前一片黑暗,她失去方寸,只是不停地向前沖,淚水打濕了她的面頰,她的眼前一片朦朧……
十字路口突然沖出四輛豪華轎車,猛地一煞車,擋住了夜憐的去路。
五個大漢沖下車,以旋風之速抓住了夜憐的四肢。
在夜憐一臉驚恐中,他們迅速發動車子,輕而易舉地帶走了她。
電話聲響了。
龍霸天從恍惚中回神。現在究竟是幾點了?他霍地抬首看鐘,老天!凌晨一點了。
夜憐真的沒有回來?他沮喪不已。
听著彷彿催魂似的電話聲,龍霸天本能地拿起話筒。盡避他好似在期盼什麼,不過,表面的他還是一貫的無動于衷,不為所動。
「喂──」聲音冷洌到極點。
「龍爺,您好,久仰您是「龍帝國」的「冷血帝王」,冷血是您的本性,殘酷更是您的手腕,所以,現在您的千金,龍夜憐落在我們的手中,想當然爾,您鐵定也是毫不在乎。但是,您的女兒真是美若天仙,正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兒呢!讓我們這群兄弟愛極了,我們「特地」稟告龍爺您,我們打算輪流品嚐她……」
「住口!」龍霸天的心髒倏地緊縮,全身的血液直沖腦門,他感覺到自己的聲音開始顫抖。「你們要多少錢?」他咬牙。
「龍爺您真是夠爽快!我們更加佩服你了,只不過──」話筒那端停頓了一會兒。「你以為你的錢真是萬能嗎?如果,我們就是不買您龍爺的帳,不給你面子呢?」
「你們──」龍霸天只覺得陷入水深火熱中,他忍受著椎心刺骨的痛。「你們究竟要如何?」他一字一字,蠻橫問道。
「我們──」對方一陣邪笑。「想跟龍爺玩一個遊戲……」
「住口!」龍霸天兇狠地說。「我龍霸天出生黑道世家,黑道有黑道的遊戲規則,我有我的氣度,你們要玩,我奉陪到底。但前提,我不準你們踫夜憐分毫,如果她有一絲一毫受到傷害,我一定會讓你們死無全尸,我──說到做到。」他已豁出去了。
「很好!」對方似乎也全力卯上了。「龍爺既然撂出狠話,而您又是是非分明,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一代「冷血帝王」,我們願意與您玩個交換的遊戲──拿你的人頭來換你的寶貝女兒──」
首先,龍霸天必須單槍匹馬「赴宴」。
遊戲已經開始了……
夜憐料想不到,當她眼楮上的黑布被掀開時,她竟位在十層樓高的空中,她往下眺望,不禁感到一陣昏厥。
這里是龍霸天準備設置遊樂園的土地,而且許多遊樂設施早已完工,雖然還沒有開始使用,但也只等接上電源罷了。
而她竟在摩天巨輪的最高處,她被綁住雙足雙手,掛在巨輪的最高點。她動彈不得,黑布被取下後,她只以眼角余光瞥見那幾個綁匪的臉孔,他們戴深黑色墨鏡,夜憐根本看不清他們究竟是誰,她只看到他們急急地往下爬,到地面後,他們立刻跑向叢林,消失無蹤。
夜憐已嚇得魂不附體,她嗚咽地低吟︰「霸天,霸天……救我!救我……」聲音淒涼悲苦。
位在高處的夜憐,強風颼颼凌虐著她的身體,她的肌膚在寒風刺骨中干裂!而她口中的「求救訊號」,也隨風散佈在這片土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
「夜憐,夜憐,妳在哪里?」
夜憐雙眸發光,猛地抬起頭,再也沒有任何時候讓她有如此刻般,有著如釋重負的感覺──她看到他了。見到颯爽英姿,生龍活虎的一代帝王龍霸天,她竟喜極而泣,因為,她深深明白──只要有他的依靠,她便不需害怕。
「霸天──」她聲嘶力竭地吼叫。「我在這兒,霸天──」
是夜憐!靶謝上帝!有生以來第一次,龍霸天開始感謝萬能的造物主!
「夜憐──」
「霸天──」
他四處尋找她,忽地一抬首,立即嚇白了臉,老天!她竟被掛在摩天巨輪的最上方。龍霸天血色全無。
「夜憐──」他咆哮著。這會兒,他更是痛心疾首。
「霸天──」她嘶喊,聲音好不可憐。「救救我,霸天……」
龍霸天褪去西裝外套跑向欄桿,開始爬樓梯。這梯子是安全梯,若要爬到最頂端,也要近半個小時,若稍不留意松了手,鐵定會摔個粉身碎骨。
「霸天……」夜憐緊緊閉上雙眼,不敢往下看。
「別怕,夜憐,我馬上來了,別怕,等我……」他大喊,每跨上一步,他就越接近她;越靠近她,他的心跳也愈益加快。他心底有著不曾有過的恐懼──他替夜憐害怕,老天!她那麼弱小,怎能承受這種苦難!
他終于靠近她所在的位置了。他仔細站穩腳步後,才一把抱住她,並替她解開繩子。
「霸天──」夜憐哭嚷著。「霸天……」她一張花容失色的臉,已哭得淚流成河。「我好怕……」在這一刻,她心中是喜悅的,因為霸天抱住了她,他來救她了。「霸天……」她可憐兮兮地道。「我以為你不來了……你不要我了……」
「傻瓜!」他擁著她。「我這不是來了嗎?」他低首注視她哭喪的臉。「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他更加摟緊她,厚唇覆上她的。
此刻,他們只有歷劫歸來的喜樂感,龍霸天心中再沒有仇恨、憤怒,他們早已忘卻之前的爭執。
「好好抱緊我,我揹妳下去。」
夜憐將雙手纏住他的脖子,雙腳纏住他的腰。
龍霸天又道︰「無論如何,妳都不可以放松妳的雙手雙腳,現在是生死一線間,只要稍不小心,我們都會從半空中摔下去,知道嗎?」他安慰道。「把一切交給我!」
夜憐完全明白。所以,她像八爪章魚似的緊緊吸附住龍霸天的身軀,她將頭靠在他的肩上,緊緊閉上雙眼,她將她的生命完全付給他。
龍霸天也準備就緒,他身上的「包袱」可比他的生命還重要呢!「我會保護妳的。」
他開始小心翼翼地往下爬,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陸地已近在眼前。
再度踏在結實的泥土上,龍霸大有股強烈的踏實感,他冷汗涔涔地放下了夜憐,盯著她有些失神的眼低嚷︰「夜憐!夜憐!」他結結實實地抱住她。
「霸天,」她悸動地大喊。「霸天,我好怕再也見不到你了──」在他懷中,剛剛所受的可怕感覺,竟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是她的守護神。
「沒事了,沒事了……」他彷彿要將她揉進體內般緊緊將她攬進懷中,並拚命安慰她︰「別害怕!別害怕……」
究竟是誰斗膽拿夜憐的生命尋開心,將她高掛在摩天巨輪上?龍霸天暗自發誓絕不會放過這幫人!
在見到夜憐平安時,龍霸天已松懈了他應有的敏銳度,忘了這個「遊戲規則」是──拿你的人頭換取你女兒的平安……
不遠處,一把槍已對準龍霸天的胸膛。
那名匪徒憤恨低語︰「好一幅壯烈的「英雄救美」圖!可惜,這只是前奏,接下來還有更精彩的戲碼要招待你們──」他上了槍膛。
「喔!夜憐!」龍霸天抬高她的下頦,低下首用他的唇吻去她兩頰的淚痕……
夜憐雙眼突然瞪得如銅鈴大,她尖叫︰「小心!霸天!」千鈞一發間,她猛地推開他。
「砰──」像鞭炮似的槍聲響起,子彈當場貶穿夜憐的胸部。
「夜憐──」淒涼痛楚的叫喊,龍霸天心髒幾乎停止跳動,全身血液凍結。他臉色蒼白,感覺到夜憐把他的心也帶走了,這一剎那間,他恍若只剩下一貝軀殼。
他奔向她,將她抱在懷中,看著她胸部血流如注,龍霸天氣憤到瀕臨歇斯底里。「冷血帝王」第一次覺得世界在眼前靜止。「夜憐……」
接著現場槍聲大作,警車呼嘯而過,空氣中一片嘈雜與叫嘯。原來,龍爺也擺了這些匪徒一道。
他是答應單獨赴約,但前提是──他與夜憐平安無事。其實,他早已聯絡警方不動聲色地在遊樂場外隨時伺機而動。
如果夜憐沒事,那龍霸天就會當是與匪徒玩一場遊戲;如果歹徒真是泯滅人性的話,那他就會讓警察將歹徒繩之以法。
所以,駭人的槍聲令這些警察飛奔而出,這就是遊戲的終結──龍霸天要這群歹徒受法律的制裁。
究竟是誰要置他們于死地?是誰讓夜憐陷入命在旦夕的危境?龍霸天此刻再也無法仔細思考了。
救護車很快地來了。
龍霸天用他的西裝外套用力按住夜憐胸部上的傷口,他期待能止一些血,但似乎起不了什麼效用。他的手掌鮮血淋淋,這一片血流成河的景象,竟讓龍霸天雙眼濡濕。
救護車一路飛奔疾駛向醫院。
焦急的龍霸天,只能望著窗外,為正在急診室內與死神搏斗的夜憐向上帝祈禱……
中森耀明得知消息也立刻趕到醫院,給予必要的協助。
他只能扶龍霸天坐在椅子上,並不斷安撫他。
此時,醫生突然急急忙忙地沖出來。「誰是病奔家屬?」
「我是──」龍霸天跳起來大叫。
「病奔失血過多,她極需要輸血,可是,她的血型是稀有的RH陰性,血庫也沒有這型的儲血,你是她的父親,你的血型──」醫師充滿期待地問。
中森耀明立即打斷。「不!龍少爺不是RH陰性血型。」畢竟,龍霸天和夜憐不是親生,更沒有血緣關系。而且,RH陰性血型的人少之又少,龍霸天怎可能會是那百分之一的人呢?顯然,夜憐注定要去見閻羅王了。中森耀明心中真是惋惜,夜憐紅顏薄命啊!
龍霸天推開中森耀明的手,篤定道︰「醫師,我是RH陰性血型的人,快將我的血輸給她。」
「這真是太好了。」醫生很興奮,急忙交代護士帶他去驗血、抽血。
堡士小姐很快地走過來,帶龍霸天離開。
中森耀明臉色沈了下來。
怎麼可能?世上怎會有如此巧合之事?他們又不是真正的父女。
難道──
不!中森耀明笑自己太神經質了,不過,如果──他目光一凜,隨即對著護士小姐道︰「我是龍霸天先生的機要秘書,有什麼資料我必須填寫嗎?還有,我需要了解他們兩人的身體狀況,你們是否能給我一些簡報?」
中森耀明仔細地注視護士小姐拿過來的血型報告表。
蚌地,他似乎憶起什麼大事來。他的表情宛如地獄的撒旦……
是的。龍霸天與夜憐,長得還真酷似呢!
「醫生──」即使躺在病床上,正在大量失血的龍霸天依然無法忘記正在急診室內受苦的夜憐。「你們一定要救夜憐,要讓他平安,要讓她活下來──」他誠懇地說。
「救人是我們的義務,你盡避放心。」醫生肯定道。「只不過──」他似乎頗傷腦筋,不知如何啟口。「我們剛發現,你的女兒不只有胸部的槍傷,她還有,還有……」
「還有什麼?」龍霸天心髒迅速狂跳起來,他好緊張。「她哪里還有受傷?」他咆哮。「快點說──」
醫師一五一十道︰「我們為了確定她是否有別的傷口,于是對她的全身做了詳細的檢查,才發覺她已有四個星期的身孕了……。
醫師還在滔滔不絕說些什麼,龍霸天再也听不進去了,他的腦子因這訊息而強烈受到撞擊──
阿子?
他有孩子了?
老天!他竟要做父親了?
他低首,痛苦地閉上雙眸。喔──他是怎樣的在欺凌她呢?他自責萬分。
若是夜憐及小阿有個三長兩短,他就是名副其實的劊子手。
他彷彿蒼老了好多歲,雙眸充滿無助及哀求。「無論如何,請你們一定要讓他們母子平安,好嗎?」
醫生們看見他眼底深沈的哀痛,個個面面相覷。其中一個醫生發言道︰「我們當然會盡力急救,只不過一切還是要看他們母子的造化。」
「造化?」龍霸天失了魂魄,無語問蒼天。
醫生們不眠不休地搶救夜憐。龍霸天在休息室中焦急地等待著,他因大量輸血,體力顯得很差,幸好有中森耀明無時無刻地服侍。在龍霸天看來,中森耀明可謂之「心月復」。
每一分每一秒,對龍霸逃邙言,都如一世紀那麼難熬,使他如坐針氈。有時,體力不繼的他,陷入昏迷的狀態中,唇中還是喃喃自語︰「夜憐……」
中森耀明實在無法置信,龍霸天骨子里竟然是個癡情種,他真是大開眼界了!
不管夜憐是死是活,龍霸天離死期之日也不遠了。
中森耀明露出了詭詐的笑容。
「龍少爺──」醫生奔進來,他氣喘咻咻,但他臉上的表情是狂喜的。「龍千金醒了,而且「母子平安。」」
龍霸天聞言,臉上緊繃的線條終于放松,這一刻,他與凡人無異,是充滿感恩的,並無一代帝王應有的冷血、無情。他的神情是喜樂及前所未有的光彩。
中森耀明興奮道︰「太棒了,龍爺,我就知道龍千金一定福大命大!現在我立刻陪你去加護病房看夜憐。」
在加護病房內,龍霸天緊緊握住夜憐虛弱消瘦的小手。他的心在發緊、發痛,而且淌著血。
她的手臂吊著點滴,除了補充營養仍持續輸血中,胸前貼著接連心電圖顯示器的電線,龍霸天看了好不心疼。
龍霜天輕輕踫觸她的額頭,低聲喚著︰「夜憐……」
他相信,夜憐一定會很高興張開眼就看得見他。
夜憐听到呼喚而張大了雙眼,她無法移動,但她能感覺他的大手始終握住她,彷彿要帶給她溫暖與信心。
他們四目相交,多少柔情,多少疼惜,多少殷殷盼望,盡在不言中!
「夜憐……」
她想張嘴說些什麼,可惜,喉嚨卻無法出聲。
龍霸天牽強地笑道︰「妳現在還無法說話,因為妳胸部受槍傷,無法使力,所以聲帶無法發聲,但是,只要等妳復原,我很快又能傾听妳銀鈴般的笑聲了。」
他她的秀發。「妳知道嗎?妳身上流著百分之五十的我的血液,妳──完全屬于我。」他的眼瞳發亮。「一切有我在,我不會再讓妳離開我半步。」他發誓道。
她的身體流著他的血?這是怎樣的親密聯系與牽扯呢?
她以脣形發問︰「孩子……」無論如何,她要孩子。
龍霸天神情愴然。「別擔心孩子,他,平安無事。」他滿臉的懺悔道。「原諒我,夜憐──」
他在祈求她原諒?
她哭了,很心滿意足的哭了……
當夜憐身子逐漸復原時,已是兩個月以後的事了。
龍霸天每天細心照顧她,餵她吃飯,扶她上洗手間,為她擦澡,甚至幫她洗頭、梳頭……
當夜憐能開口說話時,她的第一句話是︰「我真是個麻煩的情婦,應該是我來服侍你,怎麼能讓你為我勞累?使你的身分變得──」她思忖措辭。「很像僕人及情夫。」她粲笑。
「情夫?」龍霸天哈哈大笑,他意有所指道︰「如果,這情夫的字眼變成丈夫呢?丈夫照顧妻子,就理所當然了,不是嗎?」
「丈夫?」夜憐臉色發白,好一會兒,她低頭,很堅定道︰「霸天,我不要你的權勢富貴,更不要你的同情。」她也有傲氣及自尊。
「夜憐……」他目光一閃。「我沒有施舍更沒有同情妳,如果,不是為了我,妳何必去挨這一槍?如果沒有愛那股強大的力量支撐,又有誰會甘心為另一個人吃苦受罪。」
夜憐美眸炯然,正經道︰「我是帝王的情婦!情婦的生命屬于帝王,為你出生入死,吃苦受罪,我也在所不惜。」她這番癡情的話,令龍霸天心頭揪緊。「至于孩子,放心吧!我絕不會拿孩子來要脅你,這孩子──」她模模自己日益凸起的小骯。「這孩子是我的,我會好好撫養照顯他。」她很篤定。
「夜憐──」龍霸天駁斥。「這孩子也是我的。」
她盯住他氣急敗壞的臉,若有所思地憶起中森耀明所說的話,她恍然大悟道︰「你是因為自己是私生子,所以無法容忍你的孩子是私生子嗎?」
「錯了!」他大吼,傾身抱住夜憐,他將她孱弱的身子緊緊壓向他強壯的身軀。「夜憐,我愛妳,我愛妳──」
他感覺到她的淚沾濕他的衣襟,他听到她在他懷中哭嚷。「真的嗎?你真的是因為愛我才願意接納我肚子里的孩子嗎?」
「夜憐,請听我說。」龍霸天心一橫,一五一十地吐露他潛藏在心中多年的仇恨。「我恨我的母親冷玉濃,是因為在我小的時候,她就開始不斷地利用我。只要對她有利益的事情,她都可以犧牲她的親生兒子。她為了討好龍浩介,而叫我做所有能讓龍浩介高興的事。當她發現我不再能取悅我父親時,她就會把我丟在一旁,不管我的死活,更甚者,她會把氣發洩在我的身上。因為她充其量只是龍浩介眾多妻妾中一名微不足道的小妾,所以,她就算受盡了委屈,也是有苦不能言,她只能選擇毒打我一頓。
「為了怕她常常虐待我,我選擇了「利用」我父親,我刻意取悅、討好龍浩介,成為他心目中獨一無二、無人能取代的好兒子,也唯有我龍霸天,才能繼承他的龍集團。」龍霸天一臉晦暗。「夜憐,妳現在看到的我,就是在這種環境下成長,因為痛恨自己私生子的身分,而選擇殘酷地利用別人,以達到成功的冷血帝王。
「月兌離兒時的夢魘後,我依然痛恨被別人利用,做別人的傀儡,尤其是我的母親──那一天,我由妳們的談話內容得知我母親竟派妳來「利用」我,要你得我恩寵後,為我懷孕生子。我的冷靜立即因此崩潰了,我是如此的愛妳,盲目的仇恨使我不分清紅皂白地謾罵妳,發洩了我心底多年來無法忘懷的陰影。幸好,妳以及妳肚子里的小阿,願意給我一個懺悔的機會──」
他哽咽地說︰「夜憐,我好愛妳,才無法容忍被妳欺騙,被妳玩弄,被妳利用……常我看到妳奮不顧身地為我擋子彈時,我才發覺,我太憤世嫉俗了,甚至忽略了妳對我的付出,及無怨無悔的愛。」他心慟地哀求。「原諒我,讓我再好好的愛妳──」
「霸天,」夜憐破涕為笑。「我──原諒你!」她瞥扭地將身子捱向龍霸天。「我會無怨無悔地跟著你,一輩子做你的情婦!」
「誰要妳做情婦呢?」龍霸天故意佯裝兇神惡煞的臉。「你要從十六歲到七十歲都當情婦?這中間五十多年的時間,妳不嫌膩,我可會受不了。」
「我──」她吸吸鼻子哭喪道。「如果你覺得我老了,丑了,你可以去找別的女人代替我,做你的情婦。」
「傻瓜!」他又罵她。「妳會老,我也會老,除了妳,誰還會要我?」他突然將她抱高離開地面。她用力圈緊他的頸項。
「寶貝──」他第一次用甜蜜的愛語稱呼她。「我只是在想,十六歲的情婦已經夠小了,那──十六歲的新娘,會不會也很小呢?」
他在說什麼啊?
十六歲的新娘?她要做新娘子了?
夜憐一臉驚愕。
龍霸天歎了一口氣。「要怪只怪一切陰錯陽差,我原本在那一天就要帶給妳的Surprise,現在,希望不會太遲──」他從懷中取出一張單子。「我已經向法院申請終止我倆的收養關系,現在,我不再是妳的父親,而妳也不是我的女兒──」他將證明書放在夜憐手上。「這張紙表示,我可以光明磊落、大大方方地追求妳,不必要偷偷模模、遮遮掩掩了。」
「你──」她興奮得說不出話,只是紅著雙眼瞪著龍霸天。「我原本也想要告訴你「天大的消息」,誰知,偏偏我受了槍傷,反而要由醫師來告訴你──」
「這種天大的喜樂,永遠不嫌來得太遲。」他清清喉嚨,正經八百道︰「有些話我要對妳說明,妳的帝王相當討厭情婦這名詞,他比較喜歡王後或妻子這些字眼、妳可能會雀屏中選成為他的王後,希望妳別嫌他專制又霸道……」
「你──」她有些哭笑不得。「你是一代帝王呢!我現在正承受著浩瀚的皇恩,受此大大恩賜,小女子唯有以身相許了。」她偏頭勸他。「其實,你也別那麼恨你母親,我當了妳的情婦之後,才知道要同情她那種愛不著的苦。你知道嗎?對一般人來說,愛是佔有,但對情婦而言,愛卻是分享,與不同的女人共同擁有一個丈夫,這是很可悲的事。」
這一刻,她的談吐,竟彷彿是成熟的少婦,她望著龍霸天,歎口氣,酸溜溜地說︰「王後母儀天下的眾多美德中,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善妒與一定要具備的超人包容力,除了努力為她的帝王生下「龍子」,還要費心挑選鎊類環肥燕瘦的女人,來伺候帝王的慾望。這些……我都會努力學習、適應,絕不會因擁有一紙薄薄的結婚證書就恃寵而驕──」她抬眼看向霸天,卻見到他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
「咦?剛才我倒水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醋瓶嗎?空氣中瀰漫著好濃的酸味啊!」看到夜憐圓瞪的雙眼,霸天才收起玩笑的心情。「夜憐,誰說帝王一定要後宮佳麗三千人?誰說大丈夫一定要三妻四妾?我不管妳在日本受了什麼「特訓」,現在我要你完全拋開。妳的帝王我就是對妳情有獨鐘,夜憐,弱水三千,我就只取妳這一瓢飲。」
他彎身與夜憐平視,臉上的真愛不容置疑,他道︰「因為小時候深受我母親的影響,我最憎恨做別人情婦的女人,我甚至嫌厭自豪擁有無數女人及情婦的男人,私底下被他的情婦玩弄于股掌間的行徑。」
「夜憐,妳是我第一個情婦,但這情婦也會是我唯一的妻子。」他坦承。「那區區的一張紙,卻代表了我對妳無限的愛以及永遠不變的癡心。」他口氣變得好獨裁及強硬。「無論如何,妳一定要答應嫁給我,否則,我就把妳綁進禮堂──」他可是說到做到。
「你真是無法無天的帝王。」夜憐一臉沒法度樣。
「是的,我是。」他獨斷道。「我還是能呼風喚雨、叱 風雲的龍爺呢!」
她沒有權力說不。情婦要順從帝王的。
她表情誠懇地說︰「我是真心的──允許你以後可以納妾──」
「夜憐──」龍霸天大呼小叫。「我拜,不,命令妳忘了那些鬼「情婦守則」,這輩子我絕不變心,我會向妳證明我的真心,我的誓言──」
看樣子,也只有時間能證明了。
而她,很楚楚可憐道︰「我無法相信,情婦也能有名正言順變成妻子的一天,雖然不知道未來做妻子的日子會如何,但我仍然欣喜若狂,因為,我也能與愛人結婚──」
龍霸天緊擁著她。
她的身上流著他的血,所以,她是他的女人、情婦,以及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