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匆匆,二十年後的‘烏托邦’——
‘烏托邦’這個名詞,在西方世界中意喻「美麗新世界」,彷若中國人所謂的「世外桃源」。
‘烏托邦’在現實的世界中,其實是一個國家的名字。它位于西非,是相當進步的一個國家。
‘烏托邦’總面積超過一百萬平方公尺,但是國土有三分之二是沙漠地帶,綠地只有南部塞內加爾河流域而已,其它大部分為岩地,只有少許的綠洲點綴其間。
這里的居民幾乎都是非洲土著,有布什族上尚加索族等等。當然,在漫長的歲月中,不同的人種必會相互通婚;而唯一不變的,是‘烏托邦’不容置疑的部族觀念、傳統的生活習慣、共通的語言、同一部族超強的凝聚力,以及——
部族對君王獨一無二的效忠力。
兩代‘烏托邦’的君主,全是皇室之人,而他們的先民都是希拉伯人的混血,而產生了古埃及人。而後古埃及人和阿拉伯人混血,才形成了現代埃及人,所以,‘烏托邦’的君主,全是埃及人的後裔。
因為是埃反人,是皇室貴族,所以‘烏托邦’的君王,一點也不像非洲土著。
他們有著西方人的俊俏,顫骨高,鷹勾鼻,深邃有神的大眼,薄而抿緊的雙唇,以及寬澗的肩膀、肚碩的身材。他們也有東方人的特質︰漆黑的頭發,古銅色的肌膚,神秘而耐人尋味。
這一代的‘烏托邦’的君主,除了與先王相似的長相之外l還多了一雙湛藍的眼眸。
他的眼珠子比海洋還藍,還深。
他除了多一雙藍眼以外,他還多了歷代先王所沒有的智能。
從他登基以來,他便不斷地開發‘烏托邦’,他興建水塔,挖掘‘烏托邦’豐富的礦產,以及沙漠之下的黃金——石油。也因為如此,‘烏托邦’在所有的非洲國家中,已頗具現代化的風貌。
‘烏托邦’的君王,看似英俊,挺拔,有遠見,知識淵博,深受英、法文明教育洗禮。他不斷致力改革‘烏托邦’的經濟,將‘烏托邦’帶向全面的現代化。他創造了一個「帝國王朝」,但是——
在他「勤政愛民」的外表下,他其實是一位名副其實的暴君。
如同他的名字,邪剎。
暴虐、殘酷、無情。尤其是對于女人。
邪剎更遺傳了列祖列宗的特性——威嚴,囂張過人的氣焰。
在刑場上,面對兩部落族長的爭執,邪剎必須作出一個最公正的裁奪。這刑場是圓形地,依傳統,囚犯必須站在中間,任土著人民圍毆。不過,這次出乎意料的,犯罪者竟是一位女人。
邪剎的判決是︰「把她吊死,。」邪剎的面容黑暗陰翳。「這是她婬亂的行為所要受的責罰。」
吊死?邪冠德驚嚷。「這太殘酷了!邪剎,她只不過和兩個不同的男人睡覺,你有必要使用‘烏托邦’的酷刑嗎?」
邪斯君王去世,邪剎繼位,邪冠德輔佐邪剎,兩人叔佷的關系密不可分。他現在是‘烏托邦’的大臣。
邪冠德生的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白發蒼蒼,蓄著白胡子,個兒頗小,但睿智的雙眼,讓人不敢輕忽。
「她是不守婦道。」邪剎雙眸鄙視地說。「婬婦都該死。我並沒有動用另外的酷刑,把她綁在十字架上,讓太陽烤死她,讓禿鷹吃光她的尸體∣」邪剎面無表情地道。
「我這算是厚待她了呢!」
「你——」邪冠德咬住下唇。「你沒有同情心嗎?」
「對女人有惻隱之心?」邪剎不屑地大笑。「她跟丈夫以外的男人睡覺,犯了奸婬罪,也該憐憫?」
「你!」邪冠德啞口無言,眼睜睜看著女人被拖了出去。
這就是人人愛戴的偉大君王?
不!他是慘無人道的暴君。
邪剎下令︰「為了讓女人保持童貞,‘烏托邦’三歲以下的女嬰,都必須接受「割禮」,如不遵循,家人一律以斬首論處!」
邪剎在屠殺女人,他在做罪大惡極的事,邪冠德心慌意亂地自忖。
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子,獨自一人出現在浩瀚的無盡沙漠中。
她騎著駱駝,放眼望去,只有沙土和干枯的野草,偶爾有游牧民族趕著駱駝及羊群,到處尋找野草。夜間,則會看到許多的帳篷。
她穿著白袍將自己包得密不透風,她低首注意懷中的指南針,向著北方行進——
在烈日的肆虐下,她已有些虛月兌。
前方有幾個帳篷,一男一女跑了出來,對這位女子不知說些什麼。這位年輕的女子自在地與他們交談,然後,她的臉色漸漸發白。
她火速跳下駱駝,與那一男一女沖進帳篷。
她看見帳篷內一名三歲的女嬰,不斷地流出鮮血,女嬰哭鬧不休,發燒且全身痙攣。
「你們做父母的,怎麼如此狠心讓自已的女兒忍受‘割禮’的痛苦?。」她因不忍而痛斥。
邦禮——在非洲,一直是一項野蠻的傳統。
在埃及,每逃詡有一、兩名女幼童死于割禮。
邦禮就是切掉女性的全部陰核或是整個外陰部,縫合時只留下一個小洞,直到新婚之夜才能將線拆除,發生性關系。
可怕的是,割禮因麻醉關系可能引發失血,感染並發癥,而導致生命危險,往後更會有生育及性行為的困擾。
在非洲,女嬰三歲就要忍受痛苦的割禮手術,有時還須冒著生命危險,讓沒有受過醫學訓練的助產士或鄉村理發師操刀……
「Hell!」這位黑人父親說話了。「童卡拉從昨天接受‘割禮’的手術後,就開始發燒,一直冒出鮮血……︰你是這沙漠中,唯一受過正統教育的醫生,求你,救救我們的女兒——」Hell——意為「大地之女」。
擺夜萼,一直是這荒野人民心目中的「大地之女」。
她行醫多年,救人無數,是‘烏托邦’內有名的女醫師。她的醫術精明,這里的居民,沒有人知道她究竟幾歲。
他們只知道,「Hell」會解救他們的生命。
擺夜萼的心止不住地抽搐,她旋身取出手術包,坐在女嬰的身旁。
「昨天是誰為童卡拉行‘割禮’?」黑夜萼詢問。
「是……,……當地的巫師。」女嬰的母親道。
「巫師——」夜萼錯愕。「他的「巫術」會置你女兒于死地!」
「Hell……」女嬰的父母沈默了。
擺夜萼專心安靜地為女嬰童卡拉診斷——她為女嬰注射抗生素,為女嬰止血、消毒……許久許久,她心力交瘁道︰「童卡拉受細菌的侵襲,並發腦膜炎,你們遲延就診,恐怕……凶多吉少l」「Hel……」對這對黑人夫婦而言,這真是惡耗!
擺夜萼心如刀割。「老天!她才三歲!憑什麼因‘割禮’而喪失寶貴的生命?你們是在殺害自己的女兒啊!」
「Hell!我們找不到合格的醫生啊!因為你篤定地拒絕我們,不肯為女孩行割禮手術——」這位父親哭著喊道。
「因為——割禮是不人道的,是錯誤的——」黑夜萼狂嘯,她起身背對窗口,痛苦地將臉埋進手掌中。
「難道‘烏托邦’的女人永無平等之日嗎?」
天啊!她是醫師啊,要以慈悲為懷,濟世救人為宗旨啊!可是,她卻無法改變在這沙漠世界中,女人悲哀的宿命?
「Hell,求求你,救救我們的女兒……」女嬰的父母繼續哀求。
夜萼心碎地點頭。「我是醫生,我一定會盡全力,陪伴病人到最後一秒鐘!」
于是,她不眠不休地照顧了童卡拉三天三夜。
第三天清晨,死神帶走了她。夜萼在她小小的身子變得冰冷時,還緊緊地抱住童卡拉。
非洲土著的葬禮很簡單,他們將童卡拉的尸體丟到一望無際的沙漠中,讓大鷹啃食她的尸體,這就是當地的習俗。
野蠻,落後,毫無人性。
擺夜萼自責不已,她無法拯救每個人。爵德爸爸的話,言猶在耳︰「夜萼,我死後,希望你能代替我拯救所有的非洲人!」
可惜,我一直無法做到啊!
爸爸!
夜萼仰望天空中的陰霾,心中只有無助與孤獨。
當夜萼離開時,居民熱烈地向她告別。在游牧民族的心目中,夜萼是他們的神——
貶治病救人,而且,一律免費行醫,她一直默默地犧牲奉獻。
走向金黃的沙漠中,夜萼還是念念不忘——
女人的劫數︰割禮。
邪冠德小心翼翼地建議邪剎。「邪剎,你必須停止這項不合理的法律,‘割禮’對非洲女人極端殘忍且毫無人性——」他說道。「你留學海外近二十年,應該明白人權,為什麼,你還——」他止住不敢說了。
「還如此野蠻?殘酷?」邪剎君王自顧接下去,惹得邪冠德一臉無所適從,邪剎無情地嘲弄道︰「別忘了,我的母親也是外國人啊!但是,她的本性又如何?」他緩緩地一字一字道︰「女人都是賤貨。」
「邪剎,你——」邪冠德面對邪剎君王仇恨的眼,整個人感到冰凍起來。
非洲的大神啊!難道,這是‘烏托邦’的厄運嗎?
‘烏托邦’連續發生女嬰因‘割禮’而致死的事件,連續一個月,夜萼處在情緒緊繃及悲憤之中,因為她不知目睹了多少尸體。
夜萼徹底崩潰,陷入絕望的盡頭里。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狠心讓你們的女兒接受‘割禮’?」她啐嚷。
「這是非洲的傳統啊,」黑人婦女說道。「Hell,我們堅信只有‘割禮’才可以保有女人的童貞,未行‘割禮’的女人,不準結婚,而且,‘割禮’是保護婦女「不因過度而造成的不良後果」。」
夜萼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道︰「如果,我們女人都如此盲目、迷信,女人無法救女人,那麼,還有誰能救女人?」
這太可悲了,堅持‘割禮’者竟是女人?
女人真的只是父系社會的附屬品嗎?
女人難道永遠無法擺月兌男人?
「Hell!。」有位婦人續道︰「你是我們的救星,我們只剩你可以信賴,太多的女嬰因‘割禮’而喪命,你是唯一合格且來自西方的女醫師,求你!幫助我們的女兒,幫她們行‘割禮’,唯有你,才能避免她們死亡——」
「住口!」夜萼驚喊。「我是醫生啊,我不是劊子手,我不能知法犯法——」
「你沒有知法犯法。這是我們君王的命令……」
夜萼聞言氣得顫抖。「你們的君王邪剎是暴君,是十惡不赦的惡人!。」
「不,就算他是暴君,也是我們最敬愛的君王。」黑人們駁斥。「我們永遠效忠邪剎君王。」
夜萼心底升起一股無力感,難道她無法改變無知的‘烏托邦’人民?「有一天,我會讓你們明白你們錯了!總有一天,我要這個暴君把這項野蠻的命令撤銷。」她叫嚷。
她是在發下重誓!
不顧每個人惶亂的表情,夜萼奪門而出。
我是醫生啊!
我是一個醫生!
夜萼不曾忘記,爵德父親在死前的最後一句話︰「我是醫生啊!我是醫生,所以,我要替病人治病……」直到他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他根本是累死的。
夜萼相信上這世上,一定沒有人比得上爵德爸爸。
他獨自一人在‘烏托邦’行醫近二分之一世紀,他一直默默奉獻,將他的余生全部獻給這一群野蠻落伍的非洲土著。而他只是一位飄洋過海的美國人。
他醫治他們,免費為他們注射疫苗、開刀,或者是幫助婦女生產。更甚的是,當兩部落斗毆而兩敗俱傷時,讓爵德父親近一個星期為曾合眼。
因此,爵德父親得到‘烏托邦’土著部落的崇高景仰,每個人都愛戴他,崇拜他。
「爵德」這個尊稱是取自「Father」父親的譯音,意即爵德是土著心目中的「父親」。
夜萼一直很懷疑,究竟是什麼力量,支持爵德父親不斷地奉獻、犧牲?甚至到癌癥末期,他還是甘之如飴,無怨無悔地替土著看病。
爵德父親是最偉大的人。
也因為如此,夜萼一直期望自己能與爵德父親相同。她伸手握緊那張發黃的照片。
這張照片只有一半,因為另外一半被夜萼剪掉了。照片中,只有爵德父親的笑臉。
另一半,其實是她的母親。
她一直很討厭自己一副東方人的長相;她的母親來自台灣,她一頭黑發,一雙黑眼,白皮膚,純粹東方人的外形。
夜萼一點也不像美國人,如果,她真的是爵德父親的女兒,那為什麼沒有「遺傳」到呢?
夜萼想起自己的母親,她美麗的臉龐閃爍著仇恨的怒火。不!無論如何,她絕對是爵德父親的女兒,她才不是那母親的女兒。
在沙漠中生活了這麼多年,她一直希望把自己變成非洲人的模樣,或是阿拉伯人,或是埃及人……可惜,整整十七年都未曾改變,她還是一張去也去不掉的東方臉。
她在‘烏托邦’長大,因此對‘烏托邦’有一股難以釋懷的情感。
兩年前爵德父親過世以後,她立志遵循爵德的遺志,希望拯救‘烏托邦’所有貧病交迫的土著;到,她的生命結束之時。
十五歲以後,她每日騎著駱駝,往返于風沙滾滾的礫土間……轉眼間,她已十七歲了。這兩年來,她不知道救了多少在沙漠中奄奄一息的幸存者。
躺在床上,她幽幽地閉上美目,手中握著爵德父親的照片,嘴里念念有辭。
「我要做一個好女人,做最好的女人……︰我要做一個好醫師,最好的醫師……」
這些都是爵德父親臨終前交代她的話。
因為是好女人,好醫師,所以——
她絕不允許‘割禮’這種事。但是,現在……
她為自已的無能無力,感到好恨、好恨……
茅利塔大神殿。
位于‘烏托邦’首都的茅利塔大神殿——這里是歷代君王居住的大宮殿。邪剎也不例外。
‘烏托邦’的部落土著,風俗習慣未曾隨時代而有多大改變。在每年秋季時,會舉行豐收的慶典,有典型非洲舞蹈、競技……各部落會獻上不同的「貢品」給他們崇拜的君王邪剎,可能是牛、羊、家畜,或是女人……
一年中也只有在這個時候,邪剎君王才會出現在茅利塔大神殿的廣場,與各部落聚在一起。
他坐在王者之位,接受四方部落的「覲見」。而他的身旁,就是邪冠德大臣。邪剎
的周圍戒備嚴密,尤其是士兵長葉未達更是集中全副心神。
茅利塔大神殿位于‘烏托邦’最大的一個綠洲里上這里奢華、壯麗的程度令人嘆為觀止!
夜萼知道,如果不利用這個機會覲見邪剎,必須要等隔年,那麼在這一年中,不知又會有多少的女嬰死于‘割禮’。
「覲見」將是唯一的希望了。
前方一部落的女人,正在為邪剎獻舞。只要見過非洲慶典舞蹈的人,一定會深深地為其著迷。
原始,自然,粗獷、野性、大膽……屬于大地的,屬于非洲的——夜萼看得渾然忘我。
這些土著女人雖是赤果上半身,但是看起來,卻是如此自在、不矯作,她們的嬌胴與大地彷佛融合在一起……
夜萼的眼光轉回邪剎身上,她握緊的雙拳表達了她的決心。
她——必須改變‘割禮’這項殘忍的制度。
就算是犧牲她的性命,也不足惜。
「諫言」的時刻即將來臨。
在她的白袍之下,她偷偷藏了把匕首。還有她從不離身的手術包,這是她的「寶貝」邪剎君王的周圍有許多士兵保護著,所有「覲見」的部落族長,無不高喊︰「敬我們最偉大的君王——」叫囂聲、歡呼聲,響徹雲霄。
有位大臣報告道︰「從邪剎君王登基以來,‘烏托邦’經濟成長率躍居非洲第一,我們的外交,更是如飛上雲霄般,各國無不巴望與我們建交……邪剎君王——您真是歷代‘烏托邦’最睿智的國王——」
另一位軍官大臣道︰「‘沒有國防,就沒有外交’,邪剎君王重視國防,我們‘烏托邦’的軍事武器,在非洲所向無敵……」
另一位文官又道︰「邪剎君王有遠見,保持傳統,重視生態,保留自然生態區,快絕跡的動物在‘烏托邦’,仍是繼續繁殖……」
這是逢迎諂媚的「奉承」,讓邪剎得意洋洋,哈哈大笑,眾人舉杯高飲。「祝——‘烏托邦’君王邪剎,永遠健康!‘烏托邦’永世長存!屹立不搖!」
在這酒足飯飽,喧騰的慶典中,人人容光煥發;或許只有邪冠德,才是這虛偽會場之中唯一看清事實的人。他眼神中有很深的哀愁——這群人,都是寡廉鮮恥的小人。
邪剎沒有看到‘烏托邦’女嬰迅速死亡的事實嗎?他沒有看到女人所受的殘酷刑責嗎?這是喪盡天良的法規啊,夜萼佯裝成土著們的隨從,混入人群中,準備見機行事。
當獻舞結束之時,一位披著白麻衫的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沖到最前方的台階前跪在地上。
每個土著皆錯愕尖叫連連,畢竟,這女人出其不意的舉止,簡直不要命了。
她低著頭,不敢將頭抬起來。但是,她說話的聲音字字強而有力,扣人心弦。不等士兵上來抓她走,她已先聲奪人地說道︰「‘烏托邦’君王啊!求求您傾听我們的心聲——」。
夜萼叫道︰「您的子民們深受屈辱,您可有听到我們在哭泣嗎?」
夜萼,真是把她的性命賭上了。
依照非洲的律法,惹怒王者的下場,只有死。死後尸體大卸八塊,分給「食人族此刻,刀劍已要砍向她的脖子了,「邪剎君王——」夜萼大喊。
「住手——」低沉粗啞,不疾不徐的聲調響起。
架在她脖子上的刀,霍地止住了。
邪剎大發慈悲了嗎?錯了,這只是他心情好,剛剛被「小人」巴結諂媚夠了,大收凶殘之心,邪冠德心知肚明。
邪冠德搶先一步開口。「你是誰?竟敢擅自諫言?你不要命了嗎?這里容不得你撒野!」這全是違心之論,其實,邪冠德打從心底尊敬這名女子。敢「鬧場」的女人——
需要極大的勇氣。
不過——她必死無疑。
邪剎銳利如鷹的雙眸鎖住了遠方的她。
「君王……上夜萼臨危不亂,她也許會面對死亡,但是她卻一點也不怕。「我的冤屈比死亡還駭人……」
「是嗎?」湛藍眼珠子,閃爍不已。「有意思。」邪剎牽動嘴角一笑。「告訴我,是誰讓你受盡冤和d?」
這是奇跡嗎?前所未有,邪剎君王竟開尊口問「女人」話,邪冠德看傻了眼,看樣子,君王情緒好得不得了。
「那個人……」夜萼一語雙關。「他雖尊貴且有名望,居萬人之上,但他其實是一個罪大惡極之人,他不知道殺死了多少女嬰!可惜,我們渺小的力量無法懲戒他,所以,我只好前來乞求您,偉大的邪剎君主——只有您,才能清洗‘烏托邦’女人所受的凌辱,。」
她——顯然不是泛泛之輩呢——從她的言談舉止,邪剎詫異,‘烏托邦’也有這麼能言善道的女人?
「那個人,是誰呢?」邪剎緊瞇起雙眸,威嚴地問道。
「請君王想想——」夜萼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當今天下,誰最暴虐、殘酷、沒有慈悲心,視女人為物品!在他的子民中,女嬰因‘割禮’而喪命,但他不懂愛民,依然故我,為所欲為,他的雙手沾滿血腥!不配得到君主尊貴的地位,他是人人聞之喪膽的暴君!」
「你——」邪剎藍眼已發出火焰,握緊獅頭椅的手已青黑,他下令。「來人——」
邪冠德立即搶口先命令——他不要邪剎又殺人。他以老人低渾有力的聲音道︰「把她拉出去,今天一片祥和,不要讓血腥之事把豐收慶典打斷。」
「就算死也無所謂——」夜萼尖聲嚷道。「但是,我做鬼也會陰魂不散地跟著你,讓你永無安寧之日,直到你撤除‘割禮’的命令——」
她——有股令人難以言喻的氣魄,她真的不怕死?
邪冠德暗自心跳八百,雙拳緊握,這女人真不得了!
「你——」邪剎冰冷的藍眸盯住她,從齒縫中說道︰「自我登基以來,你是第一個膽敢說我是暴君——」
「你是暴君!」夜萼直言不諱道。「你見過那些無辜的犧牲者嗎?她們的尸體你抱過嗎?你在乎過嗎?你心疼過嗎?你是一國之君啊!但是,‘烏托邦’的女嬰不斷迅速地在死亡,你又悔恨過嗎?」
「我不需要悔恨,因為這是女人的命。難不成,你想要解放非洲婦女??」他挑起濃眉,強調「解放」二字。
「我不是政治家,我不需要解放,我只要求「生命的尊嚴」,因為,我是醫生,重視生存——」
「醫生?」邪剎在遠方仔仔細細地打量她,當然,她還是象征性地低著頭,代表」尊敬」,但是,他卻感受到她身上所發出來的恨意。
那股恨火,足以將他燒得面目全非。
縱然,邪剎沒有見到她的真面目,但本能的直覺卻讓他不相信她——他覺得她很年輕,不可能是一位學識淵博的醫師。
「在‘烏托邦’,鮮少有接受西方教育的正格醫師,更遑論是女醫生!」邪剎帶著懷疑的口吻。
可是,他卻得到夜萼的譏嘲。「聞言君王您留學多年,卻沒想到骨子里還如此無知,竟然會讓那些根本沒有醫術的「巫師」來治病,造成更多的刀下亡魂!說你是暴君,一點也不為過。在非洲以外的國家醫術高超,我們幾乎有本事讓病人起死回生。」
「那又如何?記住,我就是喜歡野蠻、喜歡傳統,‘烏托邦’有自己的命運,我的子民,也有自己的宿命,不需要任何人干涉!」邪剎以王者威儀駁斥。
「我不是任何人,我視‘烏托邦’為自已的國家,我的父親爵德醫生,是‘烏托邦’多少人民心目中的父親啊!我如果在意自己,我早離開‘烏托邦’了,何需每日騎著駱駝,千里迢迢替你的子民診斷,治病?所以我今日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而來……」夜萼發出正義之聲。
邪剎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打斷她的話。「你是赫赫有名的爵德醫師的女兒——
Hell?」邪冠德與邪剎面面相觀。
邪剎不是不知道爵德及其女兒犧牲奉獻的偉大事跡。
「你救了不少‘烏托邦’人民的性命——」這點,邪剎君王不吝贊許。「這是無上的恩,你也可以救人無數。」夜萼充滿憤慨的口吻。「只要你撤除‘割禮’——」
「‘割禮’有其必要性。」邪剎篤定道。「你是合格的醫生嗎?你父親不在世了,你又如此年輕,如何證明‘割禮’對女性有害?」
「我是正牌醫生。」夜萼驕傲又自豪。「我三歲時,便幫我父親拿手術刀;六歲時,開始幫我父親提手術包;十歲時,已經在旁協助我父親開刀;十二歲時,我可以幫病人注射麻醉劑;我十五歲時,已得到國際肯定我的醫生資格。雖然,我一直生活在「烏托邦」,沒有受過正規的醫師教育,但是,我有一位優秀的父親。他在國際享有盛譽,所以,國際醫學界才會免費提供源源不絕的醫療資源給「鳥托邦」——」她滔滔不絕道。「但是,你非但不知感恩,還繼續不斷地扼殺人命,給予女嬰非人道的待遇——死者永遠不會原諒你。」
「請記住∣」他聲如洪鐘道。「我們是野蠻民族∣」這句話,難道就表示一切?
「就算是野蠻,也不能不尊重生命,」夜萼不顧一切地昂起頭。
兩人雙目相交——
如邪剎所料,她身上傳來沖天的恨意,不過她根本嚇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