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谷正彥坐在象征王者的龍椅上。他目光遙遠,卻充滿愛意,他正在思念誰?庭院的櫻花讓他看到過去與雪姬在一起最快樂的時光——雪姬身穿藝妓的和服,正在跳舞取悅她最愛的男人……
夜瞳突然沖進水谷正彥的書房中——她狼狽、淒慘、憔悴、落魄,有如一只喪家之犬。
「夜瞳——」水谷正彥趕緊迎向她。「你怎麼了?」他安撫夜瞳,扶她坐在椅子上,以他「老江湖」的本事,他敏銳地猜到——難道紙包不住別?
夜瞳開始語無倫次,令人模不著頭腦的話。「他——和別的女人躺在床上……他根本不愛我,我真傻!我一直認為我能和丈夫白頭偕老……而他卻要和我離婚……」
「離婚?」水谷正彥呆住了,旭傲真是目中無人,今天才新婚,就要跟妻子離婚?
水谷旭傲壓根兒不把他放在眼底?他勃然大怒。「這個畜生——別怕!我替你討回公道,我去找旭傲算帳。」他拖著老邁的身子奪門而出。
「夠了!」夜瞳無力地出聲制止。「我受夠了!」她抬首看他,在背叛中備受煎熬與折磨。「你何嘗不也是在玩弄我?你欺騙我,我受夠了!」
玩弄?水谷正彥神色呆滯,無言以對。「夜瞳——」他走過去,想抱住她,夜瞳卻把他推開。
她自絕望中吐出語道︰「女人——究竟是為誰而活?女人何苦為難女人?男人何必玩弄女人?」她盯著手中的小丑女圭女圭,大澈大悟道︰「我就像這玩偶,任你們擺布,我太無知,所以好騙!」
「夜瞳,听我說,事情不是這樣——」水谷正彥噤住口,他見到了珍珠般的淚水,滑落她的面頰。
是雪姬在哭泣?水谷正彥的心髒抽緊。
夜瞳閉上雙眼,手握住十字架項鏈許久,她的腦海中閃過︰沒有愛是無法活下去的。愛才是這世界的唯一……
她潰然喊道︰「騙人、謊言,每個人都在騙我!」
「夜瞳……」水谷正彥心疼不已。
夜瞳握著十字架項鏈無語問蒼天……天主,我做錯了什麼事,您要這樣懲罰我?但是,她無法拋棄天主的教義與指示。她要謹守誡律,她不能犯罪。
我!不能離婚。上帝不允許離婚。天主教是不容許離婚的,我……究竟該怎麼辦?
她的心已被掏空,情已斷裂,她只剩軀殼沒有靈魂,她沮喪地說︰「以天主的名義發誓——我絕對不離婚。」她突然起身走向水谷正彥,面無表情地面對他,她心灰意冷道︰「我不願再見到水谷旭傲,請你——讓我離開吧!」
離開?
水谷正彥激動地往後退了一步。
對于傷痕累累的夜瞳,也許離開是唯一的路……
清晨的陽光照進櫻花林,又別有一番風情。
不知道水谷旭傲最喜歡看什麼時候的櫻花,一大早,他還是與平日一般坐在落地窗前賞櫻——
而現在自稱是他妻子的優愛美代,則赤果地躺在床上,她索然無味地端睨水谷旭傲高深莫測的容顏。真是的!那個小修女走了,不是應該就萬事OK嗎?怎知道旭傲卻完全變了個人,變得乏味且不愛理睬她。為什麼?他不是恨那個小修女嗎?
優愛美代思索間,敲門聲驚擾了他們,三浦友光自在地開了門。他們已知道昨夜所有的事,所以島田阿桑也沒出現來服侍夜瞳。
見到躺在床上大膽放浪的女人,著實令三浦友光呆愣了一會兒,怎麼也無法預期是這幅煽情畫面;不過,奇異的倒是水谷旭傲整齊的衣著。「主公,老幫主要見你——」
三浦友光佯裝視若無睹道。
優愛美代溫怒地睜大了雙眼,但是,卻瞧見旭傲自在的容顏。他玩味道︰「我早就料到她一定會找老爸告狀。」畢竟,她唯一的靠山就是水谷正彥。
望著三浦友光和優愛美代若有所思的表情,水谷旭傲大搖大擺地離開。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只有水谷正彥一個人面對他?
他的父親,一夕之間顯得蒼老無比,昔日的英雄風範早已消失無蹤。
水谷正彥有氣無力道︰「兒子,你贏了!青出于藍,更甚于藍,你比我狡滑、卑鄙、毒辣、狠心——」老人的容顏如此落拓、淒涼。「你用盡心機,而夜瞳真的被你逼走了。這下,你高興了吧!」
她——走了?她真的有骨氣的走了?
為什麼他的心好象跌在深海中?
老人失笑。「這對我是晴天霹靂的打擊,你知道嗎?我一直希望夜瞳能做我的女兒,陪我過後半輩子,我老了,連雪姬也比我還早走……」
「是嗎?」水谷旭傲皮笑肉不笑。「父親大人,身為黑道中人——怎可講出如此「人性」的話?」
水谷正彥注視兒子冷血的臉,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臉,深深嘆了口氣。「你沒嘗過愛的滋味,你不知道愛會讓人軟弱、不堪一擊……」他犀利的目光透視著兒子,言中有意道。「她不願意離婚,也什麼都沒帶走,只帶走了她的小丑女圭女圭,你放過她吧——」
不願意離婚?水谷旭傲冷笑反問︰「我母親聖子在世的時候,你又饒過她嗎?」
他是在報復?原來——旭傲在為他母親聖子報仇?
「我是對不起你的母親和你,但當年我們錯誤的相愛已經是無法挽回的悲劇了。」
水谷正彥痛苦道。「但,夜瞳是無辜的。」
水谷旭傲仍不動聲色地轉身往前走——
「兒子,」水谷正彥叫住了他,語重心長道。「我從來不相信,任何見過黑家女人的男人,會有不動真情的。」
擺夜瞳的美——難道無法融化不可一世的黑道霸主?
水谷旭傲用力伸出左手按住自己的右手腕——
他咬住下唇,似乎承受著驚逃詔地的哀慟……
水谷正彥筋疲力盡,為什麼他的兒子不饒過夜瞳呢?
就算他試圖隱藏夜瞳的行蹤,但是,水谷旭傲還是輕而易舉地查到了夜瞳的去處。
棒天,他立刻坐飛機前往台灣。他要把夜瞳逼到絕境?
而水谷旭傲的舉動,同時也沖擊著優愛美代,但她所憂心的是旭傲堂堂一位大幫主,面對一張離婚證書,有必要親自出馬嗎?旭傲是日理萬機的人,那位小修女竟有本事讓他放下一切,狂奔台灣……為什麼?
水谷旭傲知道自己的心被誰牽引著嗎?
台灣桃園中正機場。
沒想到她還會再穿上修女服,這真是諷刺!夜瞳站在桃園中正機場出境處,仰望清晨台灣陰霾的天空。
傷心地告別水谷正彥後,夜瞳帶著所有的家當,毫不猶豫地飛回台灣。
雖然她在日本長大,但台灣是她和母親的故鄉,兒時的印象已不復記憶,但在被遺棄的現在,這份「歸屬感」正是她迫切需要的。
到台灣後,她首先遇上的難題,就是要如何立足生存?
夜瞳站在出境的地方,握著頸上十字架項鏈禱告了好久,她決定往東的方向走去。
每個人都忍不住注意著夜瞳,她穿著密不透風的修女服,拎著小小的行李箱,居然想「走路」離開機場,她是來傳教的嗎?為何看來無依無靠又不知所措?
經過大家奇異的目光,夜瞳不知其所以然,只是一味以微笑待人;而她的笑容,如溫和的春風,讓人不禁發出會心一笑,這女孩真美!
日正當中,夜瞳汗水淋灕,她感到呼吸逐漸沉重,天!台灣熱得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終于走到有房子的地方,但她已頭昏眼花了。
人生地不熟,她該何去何從?想著、想著,她不自覺回想到那一幕︰他們在床上赤果著……「丈夫」的背叛讓她有切膚之痛,她又悲從中來,不行——她必須遺忘……她幽幽的雙瞳,不由得往天空望去——
突然,貼在電線桿上的紅色紙條吸引了她,她睜大眼慢慢地閱讀︰吉屋出租,限單身女子,租金……感謝天主!這一定是神的旨意,有著落了。夜瞳趕緊取出紙筆記下來,她拿出桃園的地圖,朝地址的方向走。
這房子有夠破舊,木造的三層樓搖搖欲墜,上樓時木梯也嘎吱作響。
「四樓?奇怪——」夜瞳驚呼!原來四樓是屋頂加蓋的「違章建築」。這也是木板隔出的房間,不過,從外觀看,小多了呢!
懊不容易找到木門,夜瞳早已筋疲力盡,但是為了避免今夜餐風露宿,她還是硬拖著疲憊的身子敲門。
終于有人來了。今天,她白麗花一定要不擇手段把床位租出去——她絕對要多一位室友來分攤她的房租。
白麗花跳起來開門,想象與她有緣的人長相如何——萬萬想不到,這位陌生女孩的打扮……她嚇了一大跳!
「你是修女?」白麗花小心翼翼地問。
「不!我不是。」夜瞳篤定地回答。「我是因為住在修道院,所以才穿修女服。」
住在修道院?她是何方神聖?這人會是她的室友,她可要先做身家調查。
看白麗花驚訝的神情,夜瞳實在受夠了這一路上人人給她的異樣眼光,她趕緊找話題聊。「你好!我叫黑夜瞳,你這里有房間要出租嗎?我早上剛從日本來到台灣,一路走路找房子……」夜瞳露出了像天使般無邪的笑容。
這微笑真是不得了,連白麗花這位屋主也被收買了。「你早上才下飛機,然後走路來這里?」從機場到這里,可是一段很長的距離吶!
夜瞳堅毅地微笑點頭,她被太陽曬紅的臉,更令白麗花佩服得五體投地,她趕緊把門全打開。「進來吧!我倒杯冰開水給你,你要租床位,我們等會兒再談!」
租床位?夜瞳皺眉,不是分租房間嗎?怎會變成租床位?她來不及思索,白麗花已經把她拖了進去。
這房子內部真夠簡陋。兩張上下鋪的單人床,床旁邊有一個帆布衣櫥,右邊一間簡陋的浴室,沒有廚房,不過木門旁有一個破爛的小冰箱,上面有一個電磁爐。所剩的空間,還放了一張書桌和一張椅子,書桌上有一台小電視——這就是全部的「家具」。
也因為如此,當夜瞳坐在唯一的一張椅子上時,白麗花就必須坐在床邊了。白麗花很好心地從冰箱中取出冰開水,倒了一杯給夜瞳。「抱歉,我只有冰開水。」
「這樣就夠了,感激不盡!」夜瞳謙遜地接過杯子。「別小看這杯開水,對我而言如同是荒漠中的甘泉——」夜瞳目光發亮,說得煞有其事。
這倒令白麗花木然了,不僅是她面對著一位古怪的修女,也包括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肯定及溫暖,這一直是她欠缺的。白麗花的心莫名地升起了一股熱流,她不得不承認她由衷地喜歡夜瞳。
「你剛剛說……你叫黑夜瞳?」白麗花皺眉。「你姓「黑」?好特別喔!」
「是的。」夜瞳把自己的名字再清楚地敘述一次。「你叫什麼名字呢?」她反問。
「我叫白麗花。」
「你姓白?」夜瞳幽默道。「看樣子,我們是一「白」一「黑」喔!」
白麗花聞言,也會心一笑,她從頭到尾端睨夜瞳,羨慕道︰「不過,你長得好美!
你雖姓黑,但是你的肌膚卻白如凝脂,而我雖姓白,我的肌膚卻黑得發亮,這真是顛倒錯亂呢!」
她們面對面,兩人相視微笑。
「你幾歲?」白麗花好奇。
「我十七歲。」夜瞳回問︰「你呢?」
「我十八歲。」
「太棒了!」夜瞳興奮道。「我想我們一定和得來!」隨即她又垂下臉。「不對,我還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分租給我——」
白麗花面容一整,在心底暗笑,故意刁難道︰「是的!我要先調查你︰我問你,你身邊有多少錢?我可不要跟一個繳不出房租的無賴住在一起——」白麗花搖腳道。「為了證明你的誠心,你要先預繳兩個月的房租,共七千五——你有問題嗎?」
「七千五?」夜瞳很「誠實」地將她所有的「財物」拿出來給白麗花看。「這些是我待在修道院所存的錢——」夜瞳相當難為情道。「去掉買飛機票的錢……算一算,大概還差五百元——」她無辜又純潔的大眼繞啊繞。「你可以先「恩待」我嗎?我答應你,我會盡快去賺錢還給你——」
恩待?她竟用這字眼?「別告訴我,你在修道院活了近十七年,只賺了大約兩萬元?」沒想到夜瞳竟篤定萬分地點頭,白麗花露出驚訝的表情,試探性地問︰「你知道現在台灣像這樣正常工作,一個月平均有多少收入嗎?」
不出所料,夜瞳真的搖頭。白麗花心一沈。「你知道在台灣吃一餐飯,大約要花多少錢?」
天!擺夜瞳還是搖頭,白麗花只差沒有當場撞牆!她尖叫︰「你到底在修道院里做些什麼?」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已說明一切。「奉獻。」
「錢不是萬能,人生活的目的——是要做更有意義的事。」
白麗花啼笑皆非。「真好笑,你是我見過最「正經」的人——」她譏誚。
「什麼意思?」
「沒什麼啦!」她轉移話題道︰「你帶了多少東西?如果你的行李很多,要我減租是不可能的!」
「我的行李很少,一點也不會造成你的麻煩及負擔。」夜瞳斬釘截鐵道,為了證明似的,她把她的行李打開——聖經、小丑女圭女圭,以及另外一套修女服,和一些盥洗的日常用具。
「真的有夠少。」白麗花驚訝萬分。
夜瞳卻是緊張萬分。「你到底要不要分租房子給我?你只要租給我一張床就夠了。
這不是你的本意嗎?」
「咦!你不怪我騙你?」白麗花表面正經八百,不過,卻有些心虛地站起來。「其實,我是二房東。」她終于坦白了。「所以我不該算你這麼高的房租——」
夜瞳老老實實回答︰「耶穌說︰有人打你的左臉,你要連右臉都給他打——我不會怪你!」
「有趣。」夜瞳因為低著頭,讓站起來的白麗花只能看到夜瞳的烏黑秀發,她意有所指道︰「我不討厭天主教的修女,我是台灣原住民,以前,我住在落後的深山里,台灣政府根本不管我們這群弱勢原住民的死活,幸好那些仁慈的修女,到我們這部落救濟,還為我們免費醫療、提供糧食——我一直很感激那些外國的修女呢!」
白麗花這段感人的話,讓夜瞳抬起頭,雙眸炯炯發亮,白麗花笑得有夠跩。「看來我跟你有緣,單人床的上鋪就成為你的!而且我先不跟你收房租,現在,這就是我們的家——」
「家?真的嗎?」夜瞳笑逐顏開。「謝謝你!我一定是最乖的室友,我會趕緊去找工作——」
看夜瞳天真的傻蛋樣,白麗花笑不可遏,不經意看夜瞳看得入了迷。
棒天一大早,夜瞳身穿修女服,出門去找工作。她根本來不及適應環境,她現在要自食其力,沒錢——她可是會餓肚子的。白麗花很好心地告訴她︰前方不遠處有一個工業區,在應征女工,向來很缺人,很容易應征上的。
什麼是女工?夜瞳不知道,畢竟這世界對她而言很陌生,不過她不擔心,只要她肯學,將來就會懂的。
夜瞳一個人出門,因為白麗花晚上工作,所以白天要睡覺;至于白麗花的工作性質,夜瞳沒有過問。
今天的工作找得很不順利。夜瞳不懂,為什麼她連區區一個作業員都應征不上?難道只因為她沒有學歷證明?但是,做作業員需要高學歷嗎?她又不是目不識丁。然後,她看到超商在征人,她立刻進入店內問,誰知老板又推說不缺人。最後,她看到了快餐店缺人,這是唯一的機會了——但過了五分鐘,她還是失意地從店里出來。
下午三點,她走得又累又心灰意冷,肚子也餓得嘰哩咕嚕,為了省錢——白麗花教她買泡面,只要回家燒開水就可以吃。夜瞳買好了泡面,意興闌珊地走回去。她取出鑰匙打開門——霎時,尖叫聲從房間內發出。
夜瞳本能地關門,緊緊閉上雙眼,而床上的男女也「興致」全無。不一會兒,听到開門聲,夜瞳戰栗地睜開雙眼,而那位邪里邪氣的男人對她不懷好意地笑著,夜瞳心跳八百。幸好他只向她揮揮手,便轉身走了出去。
待這位陌生男子遠離,夜瞳推開半掩的門,迎接她的是似曾相識的畫面——白麗花一絲不掛地躺在床上。莫名的,夜瞳竟感到她的心彷佛狠狠撕扯著。
她盡量強顏歡笑。「你怎麼不告訴我,你……結婚了呢?」
白麗花立即捧月復大笑。「拜托!不愧是修女,古板得要死,誰說一定要結婚才能做這件事?」
「你——」夜瞳的臉一陣慘白。「你沒結婚就……」
白麗花打斷夜瞳的話,一臉無愧于心道︰「嘿!我又沒跟他收費,只有——」她翹起一雙美腿。「我只有晚上才收錢。」
什麼?「原來……原來……你晚上的工作是——天!這是罪大惡極的事!」
「拜托!你說,到底是出賣靈魂可惡,還是出賣可惡?搞清楚,我只是出賣。」白麗花說得理直氣壯。「我何錯之有?男人可以買婬,女人就不能賣婬?」說著,白麗花從床上坐起來穿上衣服。「剛剛那位,是我現在的男朋友。」她無所謂地解釋。「這世間,有名無實或無名有實的男女太多了。只要相愛就好,何必在乎那薄薄的一張紙?毫無價值啊!你說是不是呢?」她無奈地嘆了口氣。
夜瞳啞口無言,白麗花說得有錯嗎?她的面容閃過哀傷,倏地,又用力搖搖頭。「不對、不對,神——憎恨。」夜瞳的目光出現一股慈祥。「這是真理。」
「真理?」白麗花罵了一句髒話。「我告訴你——唯有填飽肚子,才是唯一的真理。」她從床上跳了起來,用手指著夜瞳。「別裝得多清高,我問你,你今天找到工作了嗎?」她輕鄙。「一天沒收入,或許你還有骨氣,如果一天接一天,看你能撐多久——」白麗花突然用手觸模夜瞳的臉,色迷迷道︰「等到你發現你美麗的可以賺很多錢的時候,我不相信你不會墮落——」
「住口!」夜瞳有骨氣地道。「我不懂天主為什麼要安排我認識你。但是,以天主之名起誓,我不會住在這里太久,等我有錢,我會立刻離開你——在我的心中,你是撒旦!」
「撒旦?笑話!」白麗花驕傲地抿起唇。「如果沒有我,你早該睡路邊了。」她走入浴室,夜瞳望著她的背影雙拳緊握,呼吸沉重……
整整一個星期,夜瞳不相信她竟然真的找不到工作。她的信心開始軟弱,對自己的未來更是憂心忡忡。幸好白麗花沒有趕她走。現在,她每天只能用土司果月復了。
而從那一夜開始,她和白麗花再也沒有說過半句話。所幸兩人的「時段」不同,白天夜瞳出門,晚上白麗花出門。不過,她們有一個時段不得不踫面——就是在清晨時。
夜瞳會往早上讀聖經,白麗花會在清晨回來洗澡吃早餐;那時她們兩人也是各做各的事。
但今天情況卻有些許不同,白麗花的心情似乎很不好,她喝醉了酒,昏迷間用許多不堪入耳的字眼大罵男人……打擾了夜瞳的「靈修時間」。夜瞳發誓從沒見過這麼低俗骯髒、沒水準的人。她從臥鋪上跳下來,試圖遏止白麗花沒有分寸的惡毒口舌。聖經說︰人的舌就是「蛇」。
誰知,白麗花竟一把抱住她,她的雙手將夜瞳抱得好緊,然後莫名其妙哭了起來。
她哀號大哭,夜瞳心一軟,終于明白白麗花也跟她一樣可憐,只是她一直偽裝出堅強的模樣。
她想安撫白麗花,不料白麗花一陣惡心寬吐了;夜瞳躲避不及,連她也遭殃,房間內酒氣沖天。等白麗花吐夠了,人好象也清醒了。面對一身狼狽的夜瞳,她總算還有點良心。「對……不起……」
「不——」夜瞳釋然地笑了。「在我的眼中,你現在只是病人,我不跟你計較。」
說著,夜瞳主動跪在地上幫白麗花月兌鞋,她的動作讓白麗花嚇了一大跳。「別緊張,你喝醉了,需要有人服侍你。來!痹乖躺在床上,我為你月兌衣服、擦身子……」夜瞳叨念了一堆,當她把毛巾放在白麗花的果背上時,白麗花突然伸手按住夜瞳的小手。
白麗花感慨萬千道︰「我母親在我十二歲時死後,就再也沒有人對我這麼好——」
她長吁短嘆,真摯地說︰「謝謝你。」
白麗花看不見夜瞳的表情,不過,她卻听見夜瞳如母親般慈祥的聲音道︰「現在我終于明白,其實,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
語畢,兩人又哈哈大笑,新的友情在這對少女心中滋長著……
白麗花真是個重義氣的人。隔天,白麗花回饋傍夜瞳一件禮物——一條淺藍色的牛仔褲和粉紫色的無袖緊身背心。夜瞳拿到手時,一張臉欣喜若狂;因為,這是對兩人友情的肯定。白麗花可知道,這是夜瞳這輩子第一次收到外人的禮物——除了水谷正彥送她的「嫁妝」之外;不過,那些卻成為她現在最厭惡的東西。
白麗花佯裝無動于衷,一開口就損人。「我如果是老板,看見一位修女穿著的人來找工作,我只會想她是不是要來跟我傳教或要我捐錢,我躲她都來不及了,要我錄取她——門都沒有。」白麗花好象在訓話。「你有清純的外表,要好好利用。很多老板都喜歡用「乖乖牌」︰傻傻地埋頭努力工作,不問薪資。知道嗎?」
夜瞳似懂非懂地點頭,她听話地換上現在青少女的休閑服飾,夜瞳痴痴地注視鏡中的自己——她好象不認識自己了。她感覺自己好象變得更世俗化了。
「真是可愛兼漂亮!」白麗花吹了個口哨。「這副亮麗又清純的外貌,包準你今天一定找到工作。」
「真的嗎?」夜瞳還是半信半疑,不過,白麗花很快便將她趕出門。
真的是時來運轉?換套衣服就有如此的不同?夜瞳又試著應征一家號稱全世界排名百大企業的台灣分公司,這次她當場癟得「面試」。
靶謝天主!夜瞳直想跳起來大聲歡呼。她相信,只要面試的人肯見她,她就有能力說服主管錄用她——她有絕對的自信。
夜瞳並不與這群女工進入同一間大會議廳里面試,她被召喚到另一間隱密的豪華大辦公室,夜瞳雖有疑惑,但還是欣然接受這「特別」的安排。當這間豪華寬敞的辦公室門關起來時,夜瞳不自覺地感到一絲涼意及詭譎。
她的目光直視意大利進口的高背黑色絨絲椅上,一直背對她的陌生主管。她相當禮貌地行了九十度的大禮,並小心地自我介紹。「你好!我叫黑夜瞳,今年十七歲,我長年居住在日本……」她一直沒有抬頭。
然後,她听見「他」站起來的聲音,她感受到他那股犀利的目光,她抬頭,臉色倏地慘白,伸手捂住要尖叫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