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當年真該殺了你!」這是卡不洛的第一句話。
「你沒資格跟我這麼說。這句話,應該由我來說。」雷魅習慣性地叼著煙斗,深深吸進其中的麝香味。
「你——」卡不洛根本來不及反應,雷魅忽然出其不意伸出惡魔的魔掌,掏出槍直指著卡不洛。「跪下!我已不再是以前的我。」雷魅輕細的語氣透著寒意。「我是惡魔——殺人無罪。」
卡不洛一見到槍,竟巍顫顫地跪在雷魅面前。「別殺我……別殺我……我錯了,我錯了——」卡不洛其實是個貪生怕死的小人。
雷魅不可一世。「你向我下跪懺悔了?你竟向‘鬼子’下跪?我的誓言成真了!」雷魅嘲諷著。「如果讓族人見到你這懦弱的樣子……事實證明我確實是勝利者!我注定是能擊敗你的人物,我當然會接管高原山國。」雷魅一語雙關道。「誰是善,誰是惡,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善與惡,聖潔與邪惡的永恆戰爭。
「是嗎?」卡不洛根本不以為然。他笑道︰「勝負還未知曉呢?」他續道︰「你不敢殺我的,你還需要我來破除你身上的詛咒。」
卡不洛突兀揚起頭直視雷魅。「我不會輸,我對你下過‘咒語’,你會死……這就是你身為惡魔最大的處罰!」他瞪大眼楮道。「我絕不會破除你的詛咒,我雖然年紀比你大,但我還有時間——看著你死。」
面具下的雷魅僵硬如石,他的靈魂在淌血。
他狠瞪著卡不洛狡詐的臉龐。
雷魅突然狂妄地笑了起來。「哈哈哈!我還真怕呢,我真是怕死了!」忽地,他手中的槍抵著卡不洛的頭,雷魅咬牙道。「這麼多年來,我嘗盡了孤獨和絕望,既然能夠活到現在,當然不會讓你毀了我。」
雷魅決絕的聲音傳入卡不洛耳際。「在我所創造的摩登都市中,傳統的女人已經消失殆盡,墮落、拜金的女人到處充斥,所以,我確實找不到忠貞的女人,而我更是不相信愛、不相信女人,只相信自己。」
雷魅瞪著卡不洛道︰「但是,我卻知道只有在傳統的高原山國,才能找到我要的女人——既是處子,又能為我守住貞節。」
卡不洛的心整個往下掉。
「我要你給我一個貞潔的少女,這是你向我懺悔的方式︰‘獻祭’一個童貞女人給我。否則,我不只會殺了你,還會毀了整個高原山國。」
獻祭?
卡不洛想起古老高原山國的「神靈獻女」儀式。
神靈是高原山國世世代代的守護神。選一個童貞女孩奉獻給最神聖的神靈,是理所當然的事。這就是所謂「神靈的新娘」。
「休想!」卡不洛咬牙切齒道。「你不是神靈,你是惡魔轉世的‘鬼子’!」他對著雷魅吼道。「你污穢的身世不配擁有高原山國純真的少女,你只會污染神靈神聖之名。」
「是的。我不潔,我是從棺材里出生的惡魔!」雷魅毫不諱言。「但是,如今我卻能用我骯髒污穢的錢,讓你不得不求我!」
惡魔繼續訴說著一個無庸置疑的事實。「我不想高攀神聖的神靈,我只是想用高原山國的土地換一位童貞的女人。」
「如此你一樣可以保住你的地位和權力,而我永不再踏入高原山國。」雷魅用墮落的誘惑吸引卡不洛。
只是犧牲一位童貞的少女就可以趕走惡魔?
「別挑戰我的耐性!記住,我是不顧後果的。」雷魅故意把子彈上了槍膛。「怎麼樣,願意和我交易嗎?」
這是一個很吸引人的交易。
「你要誰?」卡不洛怕死,頂在他頭上的槍讓他恐懼。
「跟我一樣有污穢身世,也被下過詛咒——總有一天,會身不由己成為情婦的女孩。」
雷魅的腦海中,浮現那燦笑如花的美顏。
卡不洛震驚莫名。「她只有十七歲啊!」
「她命中注定要成為情婦,」雷魅盯著卡不洛。「我要她的純真。」
「她們不會為男人守節,她身上有yin蕩的基因,你敢要嗎?」卡不洛加重語氣道。
雷魅卻無所謂地咧嘴笑。「我當然知道她不會守貞,所以,最好的對付方式,就是將她擄獲,直到我活過三十歲。」
「我不需要名正言順的妻子,我只需要一名情婦。」雷魅肆無忌憚道。「但是,這情婦必須對我忠貞。」
卡不洛酋長突然有很深的惆悵。沒想到,夜冷居然能逃離他的魔掌!
「不管如何,只要是鶯村的人,就是我的子民,」他立即佯裝悲憐道。「她現在還是處子,你要答應我……善待她!」
「有趣!」雷魅笑道。「想不到,對于黑夜冷,你竟也會有人性——」他的槍仍指著卡不洛。
卡不洛看著這位黑夜的惡魔,金錢世界的王,被眾多屬下拱著,大搖大擺地離開。
斑原山國的「預言」,卡不洛絕對不讓它成真!
???
斑原山國有一座孤立老舊又直矗的巨石山峰,上面有一個孤立岩。在古老的傳說中,孤立岩是神靈降臨的所在,而祭師必須在每年的祭典中,上山去對神靈禱告,和神靈溝通,傳達神靈的旨意。
許久以前早被廢除的這項習俗,因為惡魔雷魅的出現,祭師卡不洛又上山去向神靈溝通,畢竟這是鶯村的自古以來發生過最大的大事——攸關居民的未來。
在面對可能無家可歸的噩耗時,村人唯一可以倚靠冀望的,也只有世世代代的守護神靈。卡不洛去了一天一夜,而村里的老老少少,都聚集在上山入口處,等待著酋長的「佳音」。
眼看著太陽快要落到地平線上,各處都開始灰暗,只有巨石高峰因處在最高位,還被夕陽照得燦爛。村人都安靜無聲,翹首仰望。而夜冷也是眾人中的其一。
她無神的眼珠子,顯得相當凝重。今天,她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她的心情有說不出的紊亂,無能為力的她,也只能不斷向神靈禱告。
蹣跚的卡不洛酋長終于從險峻的的大岩石細縫中走下了山。
「回來了!回來了!」村子頓時顯得熱鬧、激動。此時天色早已全黑,族人們趕緊舉起火把。
敗快地,熊熊的火炬把天際照得發亮,無奈在夜冷的感覺里,還是只有一片黑暗。
許久許久,酋長卡不洛眼角蓄淚珠陳述結果。「我們要獻祭一位童貞女孩,然後,它會讓惡魔放過我們全高原山國的村民。」
眾人低聲驚嚷,每個女孩慌亂的神色有如世界末日般。大家紛紛讓開,夜冷因為眼楮看不見,所以單獨地站在大廣場前,被眾人包圍而不自知。
這真是神靈的條件?
冷冷感覺好冷。
獻祭——要奉獻給神靈?
這句話不斷繚繞在她的耳際中。
一群少女們鴉雀無聲。
這神靈的命令,在現代人的眼中或許不人道,但是卻沒有村人敢提出抗議——高原山國的人民如此封閉,他們以自己的意志,以自己的模式來詮釋所有的事物。
「你們要知道,女孩們被挑選為神靈的新娘,是無上的榮耀埃」卡不洛悲傷無奈地笑著,看看這些無邪的女孩們。「而且,這童貞的女孩必須要相當優秀,否則即使被揀選,神靈也不見得會收她。」卡不洛一臉哀傷道。「你們——誰要做志願者?」
擺夜冷默不吭聲,這是身為女巫的本能,她能洞悉卡不洛的心思。卡不洛幽幽道︰「其實,在眾多女孩中,只有一位具資格被挑選為神靈的新娘,因為,她不僅長相出眾,更重要的是她有靈異能力,我相信,她是最能取悅神靈的人。這些年,我也一直以神靈的教育教導她,她與我們截然不同,已與仙人無異。」他佯裝感觸良深道。「我更相信,只有她能拯救我們高原山國。」
眾人又發出不斷的唏噓聲,大家對酋長大公無私的精神,佩服得五體投地,更加愛戴卡不洛。
夜冷孤立地站在人群里,火炬把夜冷的頭發映照得又黑又亮,沒有焦距的眼楮也發出光亮,她的臉更是被火烤得紅撲撲的。
像一尊女神般。
「不過,我們還是必須要問問她的看法及意見。」卡不洛又搖頭嘆息道。「夜冷——」
大家屏息以待——仿佛過了一世紀那麼長。
夜冷並不怕被犧牲,畢竟,她經歷過家族的滅門血案,她的生命是撿回來的,也因為如此,她更深刻地感到生命的無常。
夜冷柔然道︰「我一直很感謝酋長卡不洛把我撫養長大,我知道黑氏家族在村落里,是多麼的不堪及污穢,這麼多年來,謝謝大家不嫌棄我。」
「我知道我即將做的事,可以拯救村人的生命,更可以證明我是貞潔的女孩。」夜冷的心真的很平靜。「我自願獻祭給神靈,做神靈的新娘。」
眾人一陣歡呼。
沒有人發現,夜冷的雙手緊緊握住那條手帕。
反正,她不可能再遇見他,那個渾身麝香味的男人……「夜冷——」卡不洛激動不已,緊緊地擁住她。
有誰知道,夜冷其實是被「賣」給惡魔……
???
幾個世紀以來,這一項「奉獻」的習俗,都像是在辦婚禮似的,如今整個村子也是喜氣洋洋、好不熱鬧。
夜冷是盛典的中心,熱鬧場面的焦點。
族人對這項族里最偉大的習俗,絲毫不敢怠慢,依循著古老的禮儀,利用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替新娘子盛裝打扮。
夜冷的眼楮雖然看不見,但仍能感受到那歡騰的喜悅。
這與做凡人的妻子無異吧。
出嫁時也是一團喜氣、一團熱鬧。
全村動員起來,用最好的絲綢,找最好的裁縫為夜冷縫制里里外外的衣裳。美麗的婦人為夜冷打理門面,夜冷一天比一天更美、一天比一天更光彩……
夜冷的心里並不怕。
只是做神靈的新娘……
她清清楚楚地知道一件事,她會被送上山,然後一輩子留在山上。上山以後會發生什麼事呢?她一點也不知道。
她想像不出神靈是什麼樣子。
也不知道神靈會怎樣對待她。
她突然黯然地笑著︰她怎麼滿腦子都在想神靈,她根本看不見,怎會知道神靈長什麼樣呢?
???
一大早,夜冷被幾個驃悍婦人抓去洗澡,像嬰兒般被刷來刷去,她覺得自己好像月兌了層皮似的。然後,婦人們在她的身上涂撒了許多香粉。
這群婦人依古禮,幫夜冷帶了無數的首飾,穿上最傳統的新娘禮服,一切就緒後——
獻祭儀式開始。
卡不洛燒香祈禱,廣場是中間的大圓桌擺著無數的供品。
族人們圍成一個大圓圈,燒給神靈無數的紙錢,祈福禱告的人,紛紛對著香火堆合掌低頭。
當正午時辰到的時候,夜冷——神靈的妻子,終于與大家見面。她被抬了出來,所有的族人甚至對她膜拜,因為,她現在就和神靈一樣,可以護佑高原山國永遠平安。
她雖然看不見,卻依然能感受到族人對她的愛戴和不舍。
她坐上大轎子,由一群男人抬著轎子,一步步往巨石山峰爬。一路上都有供桌,幾乎一直排到山腳下。
她不知道她的命運將如何。
她只知道男人們不斷地往上爬,她逐漸感到寒冷,天氣變涼了,天色也變晚了!最後,轎子終于停了下來。
這里就是孤立岩,卡不洛曾向她描述山上的景色。
這里很美。
她看不見,但她有異于常人的敏感。這塊石頭發出五彩繽紛的光澤,好像天神降臨般的光彩。她伸手去模,這塊石頭很大、很平滑,幾乎有半人高。
她的心很平靜。這一群男人很虔誠地將黑夜冷抬到大石頭中央,似乎怕她會逃跑,他們竟將她的手足用柔軟的彩色絲綢捆綁起來。
她平躺在大石頭上,正對著青天,然後眾人對她下跪三拜,向她道別。听著腳步聲走遠,她知道自己可能一輩子再也「看」不見他們了。涼風徐徐吹來,她覺得很舒服,一天的疲憊令她想好好地睡一覺。但是山上的風越來越冷,她的衣服抵御不了這冷空氣的侵襲,她開始發抖。
她感覺到臉上一陣潮濕,原來下起了大雨,雨水浸潤她的臉,她的妝花了,她的衣服淋濕了。狂雨過後,接著刮起大風,風吹起她的嫁裳,她將美麗的眼閉得死緊。
她還要承受怎樣的酷刑?
神靈為什麼還不來接她?
她突然好期待神靈來救她,讓她月兌離黑暗、月兌離束縛。
恐懼已經完全侵襲她,她拚命想象著神靈即將來到的情景——
她突然感覺風不再冷,雨也不再涼,她感到好像被什麼東西觸著了。
一個很溫暖的胸膛,一個火熱的rou體終于抱起了她。
他是誰?是神靈嗎?
她不自覺拱起身子,霎時間才發現自己的雙手雙足已經自由了。
她原來一直緊閉著眼楮的,這時,她微微張開眼來看著救她的神靈,奇異地,她竟然看見了!
他在發光,他眼神專注無比地注視她。他對她微笑,對她張開雙臂。
這是她的幻覺,或是真的親眼所見?
她知道她會把自己無怨無悔地交給它,她發現自己不再眷戀人間的一切,她微笑著伸出手臂,將神靈貼身抱祝
是的,在神靈懷中,她滿足了。
她不再恐懼了。
她願意跟隨他。
他深深地感覺到。
惡魔之子雷魅,在夜空中抱著夜冷飛離高原山國。
???
表城
雷魅自嘲是惡魔,所以他所居住的城堡,就叫「鬼城」。
這里會是黑夜冷的新家。
雷魅為了夜冷甚至遠離了都市,帶她來到這位在荒郊野外的鬼城——
雷魅將她輕輕地放在干淨的床褥上。
夜冷全身又冰又冷,身子髒亂不堪,而且早已陷入昏迷中。
「瑪格——」雷魅呼喚著,半晌,這位老僕人立即走出來。等待了多年,雷魅真的把老瑪格接來了。
「孩子。」老瑪格總是料事如神,她道。「你帶回了你的新娘嗎?」
雷魅發亮的神色有如飛上了雲霄。「是的。」他頷首。「她是我的新娘。」
怎能讓她當情婦呢?她看起來如此清純、高貴,她像是天使,無邪無污點。
老瑪格欣喜地望著雷魅雙臂中的新娘子——高原山國的女巫黑夜冷。不管雷魅是用什麼手段搶到這新娘,她知道雷魅會珍惜她一輩子。「把她交給我吧!」瑪格笑道。「沒有一個新娘子是髒兮兮的,也沒有一個新娘子要受盡風寒、挨餓受凍的。」
望著床上可憐兮兮的她,雷魅心底深處泛著愧疚。「瑪格,我希望她醒來後,在巨石峰上所遭遇的苦難,已經遠離她了。我希望從今以後她在我的懷中,是安詳及美好的。」
雷魅旋身,氣宇軒昂、神采飛揚地走了出去。
???
這一定是不一樣的世界。因為,溫暖洋溢她的周圍,與昨夜獻祭受寒受凍有天壤之別,她感覺到陽光射在她的身上。
這個環境讓她安心,她模索著,倏地,她雙臉臊紅,她發現在被單之下,她竟是一絲不掛。
必想過去的種種……她在失去知覺前,眼里所見那帥氣挺拔、英姿煥發的男人——是神靈嗎?
她活下來了?她被神靈帶到哪里?
她差點兒從床上跌下來,雙目失明的她,將被子裹在身上,搜尋這個陌生的世界。
這世界對她而言是新鮮、神奇而特殊的,雖然好奇,但伴之而來的,也有極度的恐懼。
不知絆到了什麼東西,她摔倒在地上,發出申吟,疼得皺起眉頭,一時之間站不起來,此時四周一片寧靜,似乎連個人都沒有。
她突然听到了開門聲,有人走進來,腳步聲輕如貓足,但是,夜冷的听覺卻可以完全感受到。
這個陌生人——渾身散發著她一直念念不忘的麝香味。
是在森林里的「救命恩人」,她無法釋懷的男人?還是……他是神靈?
她感覺他大步邁向她,她來不及驚嚷,就被他凌空抱起。長長的被單一不留神幾乎一半掉落在地上,她發現自己快要春光外泄了。
「你……」她發現自己又回到溫暖的床上,他替她蓋上被子。
她杏眼圓睜,愕然發現厚實的吻落在她的酒窩上——
他竟然吻她?
她根本來不及會意,又听見他轉身離去的聲音。
「你……等一下——」她疑惑道。「你是誰?你究竟是誰?你是神靈嗎?這里是哪里……你身上的味道……」
他連一句回應都沒有,她強烈地感覺到,他似乎要離棄她!
有生以來第一次,她痛恨自己為什麼是個瞎子?
「我到底在哪里?」她陷入崩潰的邊緣,魂不守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