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吹著風,下著大雨。
打開電視看氣象報告,宮若嬙才知道台風要來的消息。
年輕漂亮的新聞主播提醒著觀眾朋友,因為台風來襲期間適逢大潮,為嚴防海水倒灌以及土石流,請臨海或處于低窪地區及山區的朋友盡早離開。
昨天就從上海回來的她,並沒有回到自己的住處,而是搭車來到淡水別墅,在這里待了一個晚上後,原本打算要在今天將自己擺在這里的東西都收拾妥當,然後再返回市區的,結果卻遇上了狂風暴雨。
一早醒來,她才發現自己竟然被困在這里了。
懊吧,既然如此,那就先待下吧!反正翟奎人在上海,就算他現在想要返台,大概也得等到台風過後,飛機可以安全起降才行吧?
按下遙控器,關上被拉開的落地窗窗幔,她下樓到廚房查看冰箱里頭的食物。
幸好鐘點佣人都記得定時來補足冰箱的糧食,所以她不用擔心這兩天不能出門會餓肚子。
從冰箱里取出了培果和生菜還有培根肉片,簡單做了份早餐,然後還用翟奎那台昂貴的進口咖啡機煮了一杯濃濃的咖啡。
她平日極少踫咖啡,今天要不是為了提神,她不會拿這種傷胃的東西來喂自己。
爆若嬙窩在餐廳里,面對窗戶,她看著被雨打得模糊的玻璃,看著不遠處海浪卷上岸的震撼景象,看來這個台風威力不小,現在才在台灣的外圍,就已經造成驚濤駭浪了。
看著那一波又一波的大浪沖上岸,宮若嬙慢條斯理地吃著早餐。
其實這時間已經不算是早上了,而是接近中午時分,只是她昨晚睡不好,直到清晨才好不容易入睡,而這一睡就睡到了中午。
解決完早餐後,她打算撐著傘到庭院去把擱在牆上的盆栽拿下來,順便把她掛在木門外的貝殼吊飾拿回屋內,那是她很喜歡的一個手工吊飾,她不想失去它。
匆匆整理好桌面,再將冷掉的濃咖啡全喝進肚子里。
哇,好苦!
她伸伸粉舌,將咖啡杯沖洗干淨擱回架上後,來到客廳的玄關口,從傘筒里抽出一把木柄黑傘,費力地打開門,走到庭院外。
「哇∼∼」風勢相當強勁,幾乎將她吹倒。
爆若嬙在庭院里倒退好幾步,才又費力地往前走。
舉步維艱地走出木門,她取下快要被吹落的貝殼吊飾,這時她的下半身已經被雨淋濕,當她再度回到庭院里打算拿下白牆上已被吹歪的盆栽時,突然有陣強風刮來,刮走了她手里的吊飾,還吹落了那幾盆東倒西歪的盆栽。
盆栽從牆上飛落,乒乒乓乓地朝她砸來──
她驚叫著撐傘退後幾步,想閃開掉落的盆栽,結果只成功閃掉其中幾個,她穿著夾腳涼鞋的腳丫子還是被盆栽砸到腳趾,破裂的瓦片連同泥土都壓在她細女敕的腳板上。
「啊──」痛叫著,她彎來,看著露在泥土瓦片外的腳趾不斷滲出鮮血。
陣陣抽痛從腳底傳至全身,讓她的臉色瞬間蒼白,蹲在地上站不起來。
「好痛……」
忍著痛,眼眶泛著淚水,她一邊審視著自己的腳傷,一邊想要努力站起來時,上頭不曉得又掉落了什麼東西,砸到了傘緣,她驚訝地松手,雨傘就這麼被吹到角落去。
老天!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她受了傷還被大雨淋得全身濕透,除了身體很冷之外,腳趾頭還猛抽痛,這讓她不知該如何是好,一時間害怕地哭了出來。
因為怕台風打亂行程,所以堅持提早返台的翟奎,當他冒著風雨從機場直接開車回到淡水別墅時,看見的竟是她一身濕透狼狽地蹲在地上哭泣的模樣。
他一見到她,心頭一切的混亂和寒意全都不見蹤影。
在這一刻,他終于肯承認,自己打亂既定行程堅持返台的怪異決定,全都是為了她。
在她昨天離開上海之後,他以為自己夠魄力也夠理智,願意放手讓她從身邊走掉,但當他改變主意趕回台灣,還在秘書的錯愕瞪視下做出親自開車先返回淡水的決定,這一切都足以證明他放不了手,所以憑著直覺,他回到這邊見她。
這回他的直覺沒有錯,她果然在這邊,可是卻一身狼狽地任大雨淋著,發絲全黏在臉頰和細頸上,洋裝裙襬全沾了髒兮兮的泥土,她就像個無助的孩子蹲在地上哭。
「妳在這里做什麼?」
手撐著傘,臉色陰沈的翟奎,沒將乍見她時內心所產生的渴望和欣喜表現出來。
他的西裝褲管也被打濕了,俊拔的深灰色身影就站在推開的木門前,一雙看不出情緒的黑眸,膠著在她被雨水和眼淚浸濕的可憐臉蛋上。
「我……」抬起可憐兮兮的臉蛋,以紅紅的眼眸對上翟奎的臉龐,他的發和衣角被狂風吹亂,但卻還是依舊俊挺迷人。「你……回來了?」
見到他,她是錯愕又震驚,然後是尷尬狼狽。
要不是腳趾頭的劇痛讓她爬不起來,她會馬上離開這邊。
「看見我很意外嗎?」翟奎朝她大步走過來,語氣顯得相當冷漠。
不過,那只是佯裝出來的,當他看見她右腳邊那堆碎瓦和泥土時,心頭的擔憂可是非常之強烈。
「妳在這里做什麼?台風天整理盆栽?」
在她面前蹲了下來,大傘替她遮去風雨,騰出一手小心拿開堆在她腳邊的瓦片和泥土。
「不要踫,我來……」忍著痛,她不要他也跟著受傷,所以阻止了他。
「妳有三根腳趾頭流血了,連站起來都有困難,還想干麼?」剛才的冷聲漠然一會兒變為惡聲惡氣,他的情緒突然變得極度惡劣,因為她的腳傷。
「我不是很痛,我還好……」面對他的怒氣,她很倔強。
「這叫還好?!」翟奎突然失去風度咒罵起來。「難道妳非得被盆栽砸到頭才叫不好?」
丟下傘,他盡力在不傷到她的情況下撥開碎瓦和泥土,然後在狂風驟雨中迅速抱起她。
踏進屋內,用長腿將門踹關上,偎在他懷中的宮若嬙因為忍痛的關系,只能用牙齒咬著泛白的唇,抑住痛苦的申吟聲。
翟奎低頭憂心地看著她忍痛的蒼白臉色,不由得加快腳步沖上樓。
「妳先乖乖躺好,我去拿藥箱幫妳清理傷口。」輕輕將她擺在軟床上,他心疼地在她蒼白的臉頰印上一個安撫的吻,然後又匆忙離開臥房。
臉頰被吻的地方熱熱的,宮若嬙刻意忽視掉自己紛亂的情緒,她困難地爬起來,怕自己濕透的身子將這床白色床單弄髒了,腳趾頭不斷滲出的血會滴在上頭洗不掉。
房門再度被打開,翟奎渾身濕透的出現在門口。
「為什麼不听話躺好?」他拿著醫藥箱走過來,臉色陰沈難看。
「床單……會髒……」怯怯地抬頭看著他,她看起來很虛弱。
「髒了就髒了,有什麼好在意的!來,我帶妳去清洗傷口。」怒眸瞪著她,惡聲地命令道,但是動作卻是輕柔無比。
將她打橫抱起進入浴室,讓她坐在寬厚的浴白邊緣,從磚牆上拉下蓮蓬頭,扭開水幫她沖洗傷口。
他的動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
幾分鐘後,好不容易才沖洗妥當,確定沒有碎瓦片殘留在傷口里頭後,他才又抱著她回到房間床上。
翟奎讓她坐在床緣,自己則是單腳蹲跪在床前,他托起她的腳踝放在他的膝蓋上,拿出藥箱里的用品開始替她的傷口上藥。
他的動作相當的輕、相當的慢,宮若嬙咬唇看著他專注地替她止血上藥包扎,內心說不感動是騙人的。
也許,他不是她所想的那樣,對她一點愛意都沒有,他心里可能還是在乎她的吧?只是沒有很愛很愛她,所以寧可選擇別的女人當他的終生伴侶,而不願選她。
揪著心,她用可憐的淚眼凝視著他。
她在心中承認自己還是一樣深愛著他,但這份愛只能藏在心底,說不出口了……
翟奎幫她包扎,他專注的動作其實有點分心,因為他注意到她看他看得恍了神。
瞧她那眼神,分明就是愛他的,但為何要壓抑著,還在看過簡訊後選擇離開他?
不,關于這件事,他等會兒可得好好問清楚才行!
止了血,包扎好傷口,他對著她說︰「好了,妳把腳輕輕垂放在地板上,然後靠著我站起來。」
「要做什麼?」情緒恍惚,她眨著泛紅的眼眸,眼色迷茫地看著他。
「我得幫妳把這身濕衣服月兌掉,看妳是要站著讓我月兌還是躺著都行。」她這無助的樣子令他不舍,讓他很想抱她、愛她!但她受了傷,還對他有所誤會,在這情況下,他不想輕舉妄動。
「我自己來就行了,不用麻煩了……」馬上拒絕,她的手抓著襟口,身子往後縮了縮。
翟奎臉色一沈,欺身上前,將她撲倒在床上。「幫妳月兌衣服一點都不麻煩,我樂意得很。」
他是故意搞曖昧!但其實在這種情況下,他不會亂來,也知道自己應該要有所節制。
在她窘紅的臉蛋還有拒絕聲下,翟奎還是成功地剝光了兩人身上濕透的衣服。
看著她美麗誘人的胴體,他馬上有了反應,但他極力忍了下來,抱著她一同進入浴室。
他讓她坐在浴白邊緣,放了一缸溫熱的水,拿了毛巾小心的幫她洗臉擦身體,還體貼的幫她洗了頭發。
將她整理好後,他又抱著她回房,並給了她吹風機,然後才轉身再度進入浴室,把自己弄干淨。
等到他洗好澡,沖熄一身的欲火踏出浴室時,宮若嬙並沒有乖乖吹干頭發,她整個人像小蝦米一樣蜷窩在床的一側,抓著被單裹著單薄的果軀,好像睡沈了。
翟奎嘆著氣、揪著心,走到床邊坐下。
他伸手撥了撥她的濕發,想叫醒她起來將頭發吹干,但看她那蒼白的臉色卻又覺得不舍。
最後,他只好取來干爽的毛巾,稍微替她擦干發尾,並替她將被單拉高一些,然後又在床邊凝視了她好一會兒才起身離開臥房。
外頭的風勢逐漸增強,看來這個台風果然如同氣象中心所預測的,在接近台灣時,已經從中度台風增強為強烈台風。
無視于外頭的強風豪雨,宮若嬙依舊在樓上臥房沈睡著。
翟奎沒有辦法那樣放松,他冒雨到車上拿下了公事包和電腦,人就待在一樓的客廳里,邊吃著自己煮的義大利面,邊透過網路和電話辦公。
他專注工作著,電腦邊除了擺著公文外,還有從宮若嬙行李箱找出來的手機。
手機里頭有著他傳給她的簡訊,沒被刪除,他想,也許昨天在飯店時她還是一樣沒打開手機看簡訊,所以才會選擇離開。
心里這樣猜想著,翟奎感覺自己的心情好多了。
幾個小時的時間過去後,他迅速地處理幾件重要公事,然後他關了電腦、收妥公事包,轉身上樓去。
走上樓,他手里抓著她的手機,他要在她醒來時,馬上將簡訊遞給她看,好證明他並沒有愛上別的女人,他的心頭始終只有她一個人。
伸手推開虛掩的房門,長腿踏了進去,原以為她還睡著,結果卻看見她坐在床上,手抱著被單,低頭發出淺促申吟聲。
「醒了?」她在做什麼?
迅速靠近她,他坐了下來,將她拉入懷中。
她的身體怎麼感覺燙燙的?
「我……頭有點痛……又感覺有點冷……」宮若嬙無力地任他抱著,她痛苦地發出申吟聲,呼息淺促。
心一驚,翟奎將手貼在她的額上。
有些燙,她發燒了。
「妳生病了,一定是剛才淋雨又沒吹干頭發就睡覺的關系。」他的聲音很是焦急,他讓她躺下來,急著下樓拿冰塊和開水,至于退燒藥他記得藥箱里還有。「妳忍耐一下,我一會兒就回來。」
在她額上烙一個吻,他匆忙下樓又匆忙回來。
敗快地幫她量了體溫,喂她吃了退燒藥,又逼她喝了兩大杯的溫開水,他才肯讓她重新躺回床上休息。
「幸好體溫沒有很高,吃了退燒藥後應該沒問題吧?」三十七度七的溫度應該控制得住,他希望在這台風天里,她別出事才好。
「嗯……」宮若嬙對于他的呵護照顧是感激又感動,她躺在床上,看著他的眼神愧疚又傷感。「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他沒有很愛很愛她不是嗎?
「對妳好只有一個理由──」翟奎的手伸過去,撥開那落在頰邊的發,情不自禁地俯身在她的額,還有那粉白色的唇瓣烙下輕吻。「理由很簡單,因為我一個不小心就壞了當初交往的原則,愛上了妳。因為愛妳,所以我必須對妳好不是嗎?」
原本想等她看過簡訊將誤會解開後,才肯吐露愛意的,但看著她那哀傷怨懟又茫然的神情,他等不及就直接坦白了。
「你說……你愛我?!你別想騙我了,你明明就已經有了楊瑟微,也和她有了婚約,你怎麼還可以騙我說你愛我?!你怎麼說得出口?」
听見他親口說愛她,在驚喜過後,宮若嬙卻更加的傷心難過。
他怎麼可以欺騙她?還不肯坦白腳踏兩條船的事實?
「等等,妳在指責我之前,麻煩妳先看過我一個月前留的簡訊好嗎?」看著激動欲哭的她,翟奎嘆了口氣,起身拿來手機,打開當初傳的那封簡訊,然後把螢幕轉向她。
爆若嬙睜大淚光閃閃的星眸,看著螢幕上的字──我不需要妳的祝福!要娶瑟微的人不走我,她的婚姻幸不幸福也跟我無關!
「這是……真的嗎?你和她沒有訂婚?」滾動的淚珠終究是滑下了粉頰,但那不是傷心的淚,而是又驚又喜的淚珠。
「需要我出去外頭吹風淋雨、對天發誓,妳才肯信嗎?」他又嘆了口氣,嘴角噙著笑,粗糙的指月復觸上她細女敕的臉頰,拭去了她的眼淚。
「不!當然不用這樣做,我只是想听你親口確定……就、就行了。」外頭狂風暴雨耶,他跑出去的話那還得了!
「我和瑟微沒有婚約,和她訂婚的人是我的二弟翟詈,我都這樣親口說明了,妳可不可以收回妳的誤解,還我清白?」將手機丟到床的另一邊去,他拉過她和她倚偎著,低沈的音嗓在她耳畔說著。「還是這樣的確定不夠,我還是得出去被強烈台風考驗一下嗯?」
他說話的氣息吐納在她的頸脈處圍裹著她,宮若嬙覺得自己窘斃了!
她不但嚴重誤會他,還搞了一場大烏龍……
蹦起薄弱的勇氣,她抬起回復血色的臉蛋面對他。「我想該出去被強烈台風考驗的人應該是我吧?如果我這麼做,你可不可以原諒我的過錯?」
她了解他,這個人心胸看似寬闊,其實窄得跟螞蟻一樣,他一定會要她付出很大的代價。
丙然,翟奎正一臉得意又傲然地看著她。
「很抱歉,這次妳犯的錯可大了,事情沒那麼容易解決。」宮若嬙猜對了,要獲得他的原諒,難哪∼∼
「啊?!那我該怎麼做才好?」
「關于這個妳先別擔心,等妳燒退了之後,我自然會告訴妳。」說著,他又吻了吻她,將她輕推倒在床上,自己也跟著躺下,兩人在床上倚偎著。
他是憐惜她的。
爆若嬙舒服地輕喟一聲,靠在他的胸前,被他的氣息包圍。
「翟……等我燒退了,你一定得告訴我哦……」漸漸的,她又想睡了,臨睡前她打著呵欠,虛弱小聲的跟他說話。
「好,等妳燒退了,台風也過了,我就會告訴妳的。」他將她擁得更緊密,陪她一同在這狂風暴雨的夜,倚偎而眠。
當她睡沈時,他在她的唇上烙了一個溫柔的吻。
「我愛妳,我怎麼舍得要妳付出代價呢?」這句話是輕柔到幾乎無聲,他以為睡沈的她絕對沒听見。
但是,宮若嬙卻听見了!
因為她很聰明的假裝睡著,然後她就听見他的真心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