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響著。
持續的響著。
全身酸疼的利羽蕎,一點都不想起來開門。
但是轉念一想,有可能是外出買餐點的慕少泱忘記帶鑰匙進不了門,她只好移動不適的身子,隨意抓來睡袍穿上,懶洋洋的走出臥房,打開雕花大門。
她順了順散亂的發絲,一邊低頭打開外門的鎖,一邊軟聲抱怨︰「下次出門要記得帶鑰匙啦,你昨晚把我折騰慘了,卻還要我起來幫你開——」可當門扇往外輕彈開來時,她抬眼對上站在外頭的人,聲音卻突然中斷。
因為站在門口的,不足出門去張羅餐點的慕少泱,而是慕少偉。
「抱歉,少泱他不在。」一見來人,利羽蕎的直覺反應就是迅速將彈開的外門拉上。
可惜臉色陰沉的慕少偉卻比她快一步把手臂伸進門縫內,阻止利羽蕎將門關住。「來者是客,你這樣對待自己男友的哥哥,簡直無禮到了極點。」
「如果有冒犯之處請見諒——」她驚恐的瞪著那卡在門緣上的手指,試著用全身力氣拉住門,不讓他將門打開。「在少泱回來之前,還是請你先在外頭等著。」
面對這種卑劣之人,她其實無須對他太客氣,但是她也無權去批判慕少偉的人格,所以現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避開他,離這個人遠一點。
「開門。」慕少偉動怒的扯動門扇,他是非進去不可!「既然少泱不在家,今天我就讓他嘗嘗痛苦的滋味!假如他的女人變成我的玩物,我就不信他還能振作起來——」
他用力的搖著門扇,利羽蕎使盡所有的力氣拉住門,不讓他進入。
但是,以她瘦弱的力氣怎抵抗得了男人的蠻力?
砰!
下一瞬間,門被慕少偉用力推開了。
利羽蕎往後跌去,整個人摔倒在地板上,左手肘和左額直接撞向大理石地板,痛得說不出話來。
「你乖乖開門不就得了?反抗只會讓你自己受傷——」他走過來,那張跟慕少泱有些許神似的俊逸臉龐,寫滿猙獰。「少泱不會比我好,好歹我比他大了三歲,經驗比他老道多了。利小姐,你放心,我會好好待你的。」
一步步逼近,他在利羽蕎的面前蹲了下來,手指勾起她的下顎,緩緩往下滑,滑過白女敕頸部,企圖從睡袍敞開的領口,往胸部探去,猙獰面容上掛著令人頭皮發麻的邪肆笑容。
臉色蒼白的利羽蕎忍痛抓住他欲鑽進領口的手,驚駭的美目直瞪著陰沉的慕少偉。「你……最好想清楚,少泱要什麼女人沒有,他怎可能在乎我?但是假如你真做了傷害我的事,我會去告你,絕對會告得你身敗名裂——」面對侮辱,她的心里雖然害怕到了極點,但仍舊勇敢對抗。「慕少偉,我不值得你這麼做!」
「值不值得,由我說了算!少泱那死心眼一旦認了你,就是你了。而我知道,只要我得到你,少泱他絕對會被我打敗,永遠沒辦法跟我搶奪財產,搶奪名氣,他的才氣根本比不上我,他永遠都會是我的手下敗將!」
越說越激動,慕少偉簡直已經瀕臨瘋狂的狀態,他像猛獸,張牙舞爪的朝嬌弱的利羽蕎撲上去,撕扯著她的睡袍,猙獰的臉朝白女敕粉胸進攻——
「啊!不要!懊死的人渣、混蛋!」顧下得手臂和額頭的痛,利羽蕎別開臉,雙手驚恐的推阻著他的胸膛,並用腿踢著他的下半身。「滾開,別踫我!」
她在祈求慕少泱趕快回來的同時,用盡全身的力氣反抗壓在身上的禽獸。
「閉嘴!」
啪!不堪被踢踹的慕少偉,發狠的賞給衣衫凌亂的她一記巴掌。
「嗚,」她被這一掌打得頭暈,嘴角滲出血絲,腦袋一陣昏昏沉沉。
「看你還叫不叫,哼!」慕少偉得意的看著呈現暈眩狀態的利羽蕎,伸手打算扯去她的睡袍。
慕少偉的手才剛觸及睡袍邊緣,突然後方有個力道將他扯離。
「你這個瘋子!」及時回到公寓的慕少泱,揪著慕少偉的後領,將他摔出去。
砰! 啷!
頭一聲巨響是慕少偉肩部撞擊到玻璃櫃,接下來則是玻璃破碎的聲音。
看見心愛的女人受欺負,慕少泱已然失控,就連慕少偉整個人被玻璃碎片割傷,也無法澆熄他心中狂燃的怒火。
「我警告過你,從現在起我不會再對你忍氣吞聲!我說過了,你卻不听,那就別怪我下手太狠,讓你死得很難看!」在摔到頭暈眼花的慕少偉清醒過來之前,他憤怒的走過去,抓起慕少偉的領口,將他整個人從地上提起來,然後狠狠賞他的臉一拳,再一拳。
慕少偉再度被揍飛出去,整個人再度撞到櫃子,這回撞裂的是音響櫃,整組頂級音響摔落到地板上,其中一只音箱還砸到了慕少偉的右小腿。
「啊∼∼」他發出哀嚎聲。
「盡量叫吧,因為這將是你最後發出聲音的機會!」
慕少泱一點也不想放過他,即使慕少偉已經受傷,但他保護利羽蕎的意念是那樣的強烈,讓他非得把她所受到的侮辱,全部回敬給這個人渣不可!
「慕,你住手……你快打死他了,住手!」正當慕少泱還想從地上抓起慕少偉,再送給他幾個拳頭吃吃時,利羽蕎困難的從地上爬起來,從背後抱住他。
她懂得慕少泱的憤怒,但絕不允許他做出後悔的事來。
懊給慕少偉的教訓,已經給夠了,看他都躺在地上了,臉頰和手臂還有小腿都流著血,再打下去,真的會出人命的。
「這個混蛋不需要同情!」手臂的肌肉隱隱抽動,怒氣仍舊高張。「小羽,你到房間去,不要出來。」
要不是怕被她看到血腥的一幕,他會立刻上前再狠狠修理慕少偉。
「不行……」利羽蕎虛弱的說話,飽受驚嚇的她,現在幾乎要昏厥過去,剛剛又看見他暴力的一面,讓她幾乎快要撐不住了。「慕,你可以報警處理,但是不要再打他了,千萬不要……」
但是,就算撐不了還是得撐下去,她若不出面阻止,怒氣失控的慕少泱一定會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來。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做錯事,毀了自己的前途。
「你很痛嗎?」怎麼說話的聲音會如此虛弱無力?
慕少泱驚覺自己忽視了她的傷勢,趕緊轉過身來,握住她的手臂,憂心忡忡的仔細檢查著她的傷勢。
「該死的!你都流血了,還不讓我教訓他?那個混蛋不值得你幫他求情!」
看她衣衫不整,嘴角瘀青又滲著血絲,胸口剛壓抑下的怒氣又再度狂燃起來。
他抓狂的回過頭,想要再找慕少偉算賬!
不料才剛轉身,他就看見慕少偉高高舉著洋酒瓶,臉上帶著猙獰的笑。
「不——」利羽蕎也同時看見了這個書面,驚恐尖叫。
「你下地獄去吧!」瞬間,慕少偉發狂怒吼,洋酒瓶狠狠的朝慕少泱砸下去——
!酒瓶碎裂!咆哮聲充斥室內。
一陣驚人的混亂之後,公寓內陷入一片死寂。
白色的牆,白色的燈影,空氣中有淡淡的消毒水味。
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利羽蕎緩緩掀開沉重的眼皮。
「羽蕎。」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鑽進她的耳朵里,一只溫暖的手握住她冰冷的小手。
她費力凝集焦距,許久,終于看清俯身在病床畔的男人。
「仲恩?」怎麼眼前的人不是慕少泱?「你怎麼會在這里?慕他人呢?」到哪里去了?
罷清醒的腦袋閃過一個畫面,讓身體虛弱的利羽蕎慌亂的急忙坐起來。
「他是不是受傷了,所以沒辦法來我身邊?仲恩,你快告訴我,慕……他是不是受傷了?」眼淚因心急而掉落,她抓著白仲恩的手,祈求他快把慕少泱的情況告訴她。
「羽蒿,慕少泱他沒事,你別擔心,現在最要緊的是先顧好你自己的身體。」將她攬入懷中,白仲恩安撫的拍拍她縴弱的背。
「那為什麼他不來陪我?而是要你大老遠從台灣飛來紐約?」她不信!一定是出了什麼事了!
「我這趟是來紐約參加醫學會議,本來昨天就得回去,正打算利用剩下的一點空檔時間去找你,卻被慕少泱通知你人在醫院里,所以我現在才會在這里。」幸好,他還沒有回台灣。
「是他通知你的?那就是說,他真的沒事是不是?」
「當然沒事!酒瓶砸下來的時候你推開了他,那支酒瓶根本就是砸在你的肩膀上,他怎麼可能會有事?」說到這里,白仲恩不得不氣她竟然用自己嬌弱的身軀去替慕少泱擋酒瓶?!簡直不要命了。
「只要他沒事就好。」既然慕少泱沒事,一切都可以安心了。
利羽蕎虛弱的離開白仲恩的胸懷,躺回病床上。
「他沒事,你的肩膀卻受了重傷!」她的安心卻讓白仲恩更加生氣,氣得在病房內跳腳咆哮。「不行!我要把你帶回台灣,在你身體沒好之前,絕不準你回來紐約。」
「我不要回台灣!」她不能離開慕少泱,尤其現在的情況混亂未明,她必須陪在他身邊不可。「仲恩,我應該沒事了,你回台灣去吧,不能丟著醫院不管啊!」
「醫院里有人會幫忙打點,我這個院長離開幾天不礙事。」他生氣又無奈。
「就算這樣,你也不能離開太久不是嗎?」她擺明不肯跟他回台灣就是了。
白仲恩無奈的瞪著躺在病床上的她,心里掙扎了下,干脆把話攤開來講。
「羽蕎,其實把你帶回台灣的決定,是慕少泱請求的。他昨天為了趕緊送你到到醫院來急診,而讓慕少偉乘機逃走了,現在慕少偉不曉得躲在什麼地方,隨時都有可能再出現來威脅你……」等逮到慕少偉之後,慕少泱自然會回台灣找她。「他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也為了能讓他安心無後顧之憂的和長輩們商議如何解決這件棘手的事,所以慕少泱希望我能帶你回台灣靜養。」
這是唯一能讓慕少泱放心的方法。
她怔怔的看著白仲恩嚴肅的臉色。
是嗎?
真的是慕主動提出的要求?
「那……他為什麼不親自來跟我說?」沒道理啊!假使慕少泱真的做了這個決定,為何要由別人來告訴她?
「他不能來醫院,因為他怕慕少偉會埋伏在暗處,跟蹤他來到醫院找你。」一切,都是為了她的安全著想。
慕少泱對她的保護,讓白仲恩有了更大的認同,心里也對他們的感情更加的祝福。
只是,在這段戀情能有美好結局之前,得先處理好慕少偉的事,得確定她的安全百分之百無虞,才能讓她再回到紐約來。
「仲恩,你的意思是說……從現在起,只要慕少偉一天沒抓到,我就不能跟慕見面是不是?」她明白慕少泱的顧慮,可是要她立刻離開紐約,不能跟他見上一面,這對她很不公平。
「原則上是的。」他也希望是這樣,以確保她的安全。「小羽,我去買晚餐,這段時間你先好好想想吧!暫時回台灣,對你跟慕少泱都好。如果你決定要跟我回去的話,我會馬上去張羅機票。」
他留給利羽蕎思考的時間,轉身走出病房外。
離去前,不忘跟守候在外頭的兩名保鏢交代,任何人都不許靠近一步。
病房內的利羽蕎閉上眼,心情紛亂的她努力試著冷靜下來,思考慕少泱決定這麼做的理由。
同時間,剛抵達慕家大宅的慕少泱,才停好車就接到了白仲恩打來的電話。
「嗯,我知道了,謝謝你的幫忙。」他從白仲恩口中得知,利羽蕎現在正在考慮暫時回台灣的可能性。
一思及要跟心愛的女人分開,他的情緒是混亂又低落,但是為了她的安全,他必須這麼做。
幣了電話,慕少泱從庭園大步走向客廳。
慕家大宅是位于高級住宅區里的一棟歐式別墅,能夠住在這里,是多少平民百姓的奢望,但他卻不屑一顧!
因為在這里,有他最卑微的記憶,這個家里,父親的眼中永遠只有大哥慕少偉的存在,母親只能忍氣吞聲的任由慕少偉作威作福,任由父親一再袒護慕少偉,而他這個不被父親疼愛的兒子,永遠只能被當成箭靶和受氣包……
被了!一切到此為止!
現在,他回到這里,不是回到父親的羽翼下被他的權勢所保護,更不可能特地回來忍受他的不公平對待,而是回來攤牌,正式結束父子關系。
走到大門,老管家金伯已經等候在門口。
他朝一向疼愛他的老管家點點頭,神情緊繃的定進宅邸里,穿越氣派的客廳,走向二樓父親的書房。
沒有敲門,直接推開進入。
因為他知道,父親和母親已經在里頭等候著他的到來。
「媽,我來了。」打開門,映入眼簾的牆上,掛著一幅價值不菲的名家原版畫作,他淡淡瞥了一眼後,目光刻意越過坐在氣派書桌後的老者,投向坐在一旁白色貴妃椅上的母親。
「少泱,這邊坐。」劉美雲笑笑,一臉雲淡風輕的表情,跟坐在書桌後方,表情凝重陰郁的丈夫形成強烈的對比。
「不了,我站著就好。」慕少泱看著母親,她淡然的神情明白的告訴他,要談什麼都盡避談吧,她不會干涉,更不會覺得不妥。
有了母親的支持,慕少泱和父親攤牌的決定,更加的強烈了。
「爸,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今天我跟媽走出這里後,將不會再回來,也不會再和你有任何的瓜葛。」他筆直看向神情陰郁的父親,這個威嚴的男人,曾經是他最親卻也傷害他最深的人。
「我沒答應跟你媽離婚!憑我的能耐,只要我沒點頭,你和你媽都休想離開我身邊一步!」慕和揚失控的拍桌厲喝。
他沒想到慕少偉會做出這樣傷天害理的事來,讓他這個做父親的顏面掃地!
但就算如此,也不能抹殺掉他和慕少泱的父子關系,更不能斷了他和劉美雲的夫妻情分。
他已經知道自己做錯了,昨天早上他才罵過大兒子,給了大兒子嚴厲的警告,甚至在昨天中午就緊急召來律師團修改遺囑。
他以為這麼做可以挽回妻子的心和二兒子的親情,但是大兒子所做出的惡劣行為,卻連帶的將他這個父親拉進地獄里。
「我當然知道父親的能耐,但那又怎樣?如果我和媽的心都不在你身上、不在這個家了,即使勉強把我們留在身邊,也不過是空殼而已,再也沒有心了。」
去年,他毅然離開紐約時,就已經對這個家和父親失去了感情。
再也沒有心了……
听著兒子說的重話,慕和揚一瞬間又蒼老不少。
他老人家頹喪的用手支撐著額,沉重的眼皮掩上,一臉淒苦。
一向強勢的他,在商場上呼風喚雨,在家里也一直都是個令人敬重的一家之主,過去幾十年來,這個家沒人敢忤逆他。
但,如今這一切已成過往雲煙,他所擁有的權勢,恐怕也挽不回他們母子倆求去的決心。
「少泱,你不能把少偉做的錯事算在我頭上,這不公平……」一種可怕的恐慌感,讓一向強勢的慕和揚變得軟弱,這輩子他從來沒有用如此低聲下氣的語氣求過別人。
「你袒護他就公平了嗎?在你眼中,我到底是不是你兒子?我媽她是不是你愛的女人?」從小,他們母子倆受盡冷落,只有老管家肯關懷他們,把他們當成慕家一份子對待。
「我愛我的妻子,也愛我的兒子,你和少偉在我心中是平等的。」他不善于表達感情,這全是因為商場上的爾虞我詐,讓他變成一個冷漠的人。
但是,他的冷漠只是表面,這幾十年來,他對第二任妻子劉美雲非常忠實,就連對心愛女人為他生下的兒子如此嚴厲,也是因為愛之深、責之切。
至于慕少偉,他承認是補償心理,因為畢竟是他愛上劉美雲,有了外遇,才會讓少偉的母親打擊太大而意外摔傷,進而難產死亡。
他有他的苦衷啊!
「是嗎?」老人家敢說,他可不敢听。
一個從小就對他漠視的父親,卻在這時候說愛他?
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面對兒子譏誚的冷笑,慕和揚更加挫敗。
「美雲,你信嗎?」現在唯一能祈求的,只有與他結縭多年的妻子。「我對你跟少泱的愛,從來沒有比少偉少過啊。」他只是不善表達而已,對少偉的寵愛全是出自于補償心理。
激動的起身走向一直不說話,只是靜靜聆听的妻子面前,她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了。
「……我已經決定離婚了,你就放了我跟少泱吧。」劉美雲抬頭看著發鬢灰白、神情憂郁的丈夫,她是心軟了,但是……卻不能再默許丈夫的任何做法,或是幫他求情。
畢竟她的丈夫傷害自己的兒子太深了,是她也干涉不了的。
而她,也真的對丈夫太過失望,即使她明白丈夫一直都愛著她,對她很忠實,卻也挽回不了丈夫曾對兒子造成的傷害。
「不!我不放手!絕不!」慕和揚突然瘋狂的嘶吼。「少偉做的錯事,我會教訓他,我要親自逮他進警局里去認罪,就算毀了我慕家的名譽,我也認了!你們兩個就等著看吧,誰也不準離開紐約,更不準離開我的身邊一步——我說不準就永遠不準!」
這輩子一直壓抑著沒說出口的愛與親情,到了這一刻,再也壓抑不了了!
他必須讓妻子和二兒子明白,他對他們也有同樣的愛!
慕少泱震驚的看著父親。
他從沒見過父親這樣情緒失控過!
嚴厲和冷淡,一直是他對父親唯一的印象。但此刻,父親卻為了挽留他和母親而瘋狂……
原本去意甚堅的慕少泱,一時間,心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