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後——
時序雖已入秋,但不知是不是秋老虎發威,今天的天氣還是很炎熱。
身材窈窕的闕芯雅穿著一件香檳金絲緞V領薄衫搭深灰色合身窄裙,腳踩著黑色高跟鞋,拿著一杯從對面的85°C咖啡店買來的招牌冰咖啡,快速走進盛氏集團氣派寬敞的大廳。
大廳里冷氣放送,讓每個踏進里頭的員工,都露出了笑容。
現在正值上班時間,大廳里都是趕著上樓打卡的人,她在上班人潮的行列中,搭著員工電梯上樓。
一年了呀!
她回到台灣,進到盛氏集團財會部服務已經一年了。
這一年來,她就像所有員工一樣,鮮少有機會能夠跟公司的核心大人物們有交集,只能在他們難得下樓來巡視各部門時,遠遠的看「他」一眼。
那一眼,就能讓她滿足好久好久,讓她將生活和經濟上的壓力都拋諸腦後,再度勇敢的面對每一天。
他,就是她的前任男友盛治剛。
四年前,盛治剛為了重振盛氏集團,毅然決然的決定暫時跟她分開,獨自回到台灣來。
這四年來,盛治剛和他的大哥很成功的力挽狂瀾,讓盛氏集團逃過破產危機,也因此讓全心全意投入的他,和她斷了聯系。
從那時候起,她就知道自己雖然沒真正跟他談到徹底分手,但她已經感覺自己漸漸失去了他。
但當時她卻抱著一絲希望,希望他能夠挪一些心思在她身上、回到她的身邊,不過那份微渺的希望在她的家庭面臨變故之後,就完全破滅了。
她知道自己再也配不上他,也因為這個領悟,她選擇離開。
沒有留給他任何的聯絡方式,她搬離舊金山返回香港,而後又帶著母親輾轉來到了台灣。
當她來到台灣定居之後,盛氏正好慢慢步入營運正軌,進而增加人事擴編,而她也就是在那時候進入盛氏工作。
雖然她在盛氏只是擔任一名小員工,但她心滿意足,她很快樂。
電梯來到七樓財會部,闕芯雅經過走廊要推開玻璃門踏進部門時,肩頭被拍了一下。
「芯雅,早安。」
「早,雨萱。」回頭一看,是財會部的暑期工讀生,古雨萱。「今天星期一耶,你竟然沒遲到,真是難得。」
財會部里的遲到大王古雨萱,頂著一頭短發,戴著厚重的眼鏡,是個不太起眼的女生,從外表看來,跟高大帥氣的古祺晉並不像是兄妹關系。
但由于她是盛氏集團御用律師古祺晉的親妹妹,所以在公司里算特殊身分,就算有慣性遲到的習慣,財務長也不太敢拿她開刀,頂多念幾句而已。
「今天早上我哥要來公司跟上面兩個大頭開會,所以專程載我來上班。」這是古雨萱難得沒遲到的原因。「我就知道我準時到公司一定會被取笑!罷剛在地下停車場時,我就被盛總笑過一次了。」推推眼鏡,古雨萱一臉不太爽的樣子。
遲到會被財務長念,沒遲到還得被總經理揶揄,真是有夠討厭!
「你在停車場遇到盛總了啊?」將皮包放在辦公桌上,闕芯雅因為古雨萱的話而心跳漏了一拍。
「是啊,盛總取笑我真是不遺余力。」
「是嗎?」話題每次提到盛治剛時,她總是心酸酸的。
「對啊,他老是喜歡取笑我,剛剛我真想從後面偷偷踹他一腳,報報老鼠冤!」提到盛治剛,古雨萱氣得牙癢癢的。「不過我怕他一氣之下把我開除,這樣我就得回我哥的律師樓當苦命助理,這樣下場太慘我可不要,所以剛剛忍住了,沒把腳給踢出去。」唉,錯失良機。
「幸好你沒真的踢盛總一腳,要不下場恐怕不只這麼慘!」以盛治剛的脾氣,怎麼可能吃了悶虧卻不大大報復一下?!
「厚,說的你好像很懂盛總一樣,我想盛總就算吃我一腳,頂多就是把我開除罷了,看在我哥的面子上,他也不敢怎樣吧?」難道還拿刀砍她不成?!
「我怎麼可能懂他?他是高高在上的總經理,我進公司也才遠遠看過他幾次,連話都沒機會談過,我怎麼可能……」闕芯雅緊張的解釋起來,每次只要提到盛治剛,她就會亂了方寸。
「瞧你緊張的,我只是隨便講講而已啦。」古雨萱知道,盛氏的小員工們都很怕頂樓那兩位大頭。
全公司大概只有她不怕吧?
因為她比較幸運,靠著大哥古祺晉跟公司兩位大頭的交情,讓她在公司里能夠如魚得水,橫行無阻。
「我也只是隨口解釋一下而已。」意識到自己又慌了,闕芯雅連忙拉開椅子坐下來,不再跟古雨萱抬杠。「我得整理一下資料,九點半財務長要開會,有些資料得趕著交出去。」
她必須讓自己忙碌起來,忘掉盛治剛這個話題帶給她的慌亂。
「那你忙吧!我肚子好餓,不先嗑掉早餐的話,肚子會餓扁。」古雨萱也沒再多聊,她跑進茶水間里給自己泡一杯冰女乃茶,配著自己帶來的三明治,先喂飽自己的胃比較重要。
中午十一點五十分,盛氏集團頂樓,董事長盛凌雋、總經理盛治剛和律師古祺晉剛剛結束會議,正魚貫走出會議室。
「大哥、祺晉,你們要不要一起去吃個午餐?」從早上九點鐘開始開會到現在,沒吃早餐的盛治剛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再不替自己空空的胃進補一下,他會餓趴在辦公桌上。「對面新開了一家歐式自助餐廳,听說風評還不錯。」
他打算到對面的那間歐式自助餐廳吃個飽,順便邀請大哥跟古祺晉一起過去。
「不了,我中午有飯局。」盛凌雋看看表,迅速往自己辦公室走去,趕著跟特助出門赴約。
大哥忙,盛治剛不勉強,轉頭看看身邊好像很悠閑、不趕著離去的古祺晉。「那你呢?」
「盛總請客的話,我當然去。」古祺晉中午有空檔,不必急著回公司。
「當然由我請,我哪敢讓古大律師破費。」盛治剛瀟灑一笑,大方的點頭,反正餐費由公司支付,他也沒花一毛錢。「要不要找雨萱一起來?人多熱鬧點。」
迸祺晉是公司仰賴的御用律師,更是大哥信任的人,公司許多法律上的問題全由他搞定,盛治剛對古祺晉可是禮遇得很。
用公費來討好一下律師,絕對值得!
「既然盛總願意破費,那我順便去找雨萱過來。」
「要不要我叫特助打電話去財會部找人,不用你親自走一趟?」
「不用了,我直接下樓去找她。」擺擺手,古祺晉不想多麻煩別人。
「好,那我先把數據拿回辦公室放好,待會兒我們在樓下大廳踫面。」說著,高大帥氣的身影轉向另一邊,他的辦公室就在董事長辦公室的對面。
迸祺晉則搭著電梯下樓,前往七樓財會部。
他的到訪引來財會部女員工們的驚艷,在一片愛慕的目光中,古祺晉領著妹妹古雨萱離開財會部,而古雨萱則硬是拉著闕芯雅作陪。
「大哥,我拉芯雅一起去沒關系吧?」古雨萱喜歡闕芯雅,她一直想找機會介紹闕芯雅給大哥認識,不過一直苦無機會。
今天難得逮到機會,她怎能放過這個大好時機?不管闕芯雅如何拒絕,她硬是將人家拉出財會部,跟大哥一起外出用餐。
「是美女的話當然沒關系,歡迎之至。」古祺晉欣賞的看了闕芯雅一眼。
她氣質出眾,皮膚白皙,五官細致,身材窈窕迷人,有這樣賞心悅目的美女陪著用餐,胃口一定更好。
「大哥也覺得芯雅很美對吧!那大哥要不要追人家?芯雅現在沒有男友喔,她——」在電梯里,古雨萱作媒的動力全來了,尤其在大哥露出欣賞的目光之後。
「雨萱,求求你別說了好不好?」闕芯雅臉紅尷尬的扯住迸雨萱,被硬拉出來作陪已經夠讓她不自在了,古雨萱還打算作媒,更是讓她不知所措。
「可是我覺得你跟我大哥很配啊,我可是等了好久才等到這個機會介紹你們認識呢!現在不乘機好好拉攏,更待何時?」古雨萱不想放棄當媒人。
「可是我現在並不想談戀愛,雨萱,你別這樣好不好?」現在她根本沒資格也沒意願再談感情,闕芯雅小聲的哀求古雨萱。
「小萱,人家闕小姐沒有這個意願,你別勉強別人。」電梯里,就算再細微的聲量也听得很清楚。古祺晉不想讓小妹的魯莽害得闕芯雅太尷尬,遂開口替她解圍。「何況今晚這場飯局又不是我請客,你就算要作媒也別挑今天。」
「啊?今天不是大哥請客,那是誰?!是盛董事長嗎?你可別跟我說是早上取笑我的那個人請客喔!」古雨萱登時忘記作媒這件事。
闕芯雅也是,杏眸驚愕的看向古律師,等待著他的答案,一股不好的預感從心口劃過。
「是盛總,今天他請客。」古祺晉笑著回答,這時電梯正好抵達一樓,他率先走出去。
「什麼嘛,原來是他請客,早知道我就不下來了。」古雨萱有點記恨,誰教那家伙早上取笑過她。「芯雅,你也很怕盛總對不對?你一定也不想跟盛總吃飯吧?」
一提到盛治剛,闕芯雅感到腦子一麻。
「我……對不起,我可不可以不去?」她不能跟他見面,絕對不能!即使兩人已經分開多年,這些年來也沒有正式的講明要分手,但時間已經沖淡一切,現在的盛治剛早已不可同日而語,他不可能還愛著她。
即使他不可能還對他們之間的感情有所留戀,她就是不能見他。
在盛氏工作的這一年來,她一直低調的隱藏自己,不讓他發現她就在他的公司里上班,目的就是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怎麼,難道你們都不願意跟盛氏集團的黃金單身漢一起用餐?他行情向來很好不是嗎?你們兩個難得有機會,卻露出這樣的表情,會不會太不給面子了?」
站在大廳,古祺晉看見還站在電梯內的闕芯雅那張漂亮的臉蛋瞬間刷白,敏銳的捕捉到她眼中的一絲驚愕和慌亂。
「哼,他取笑我,我干麼還要給他面子跟他吃飯?芯雅,我們去員工餐廳吃,不要去餐廳好不好?」已經踏出電梯外的古雨萱立即改變主意,又跑進電梯里。
「好,我也不想去餐廳吃飯。」驚慌獲得救贖,闕芯雅立即按下地下一樓的按鍵。「古律師,真的很抱歉,我跟雨萱不去了。」
電梯門緩緩關上前,她歉然的跟站在外面的古祺晉道歉。
迸祺晉一臉無奈,沒想到美女不賞臉,一听到盛治剛的名字就臉色發白的火速落跑。
有趣!等會兒他非得找機會削一下盛治剛不可!
「闕?」
餐廳里,輕音樂流泄著,盛治剛端坐在餐位上,正享用著牛排和色拉,听到這個姓氏時,黑眸從美味的牛排移向坐在對面的古祺晉,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嗯,闕小姐是小萱財會部的同事,長得不賴,身材也很贊,剛剛小萱還打算湊合我們兩個。」喝著白酒,古祺晉閑聊似的提起。
其實他完全不在意那位闕小姐有沒有來用餐,只是逮個機會揶揄一下盛治剛,取笑他也有吃不開的時候。
「你看上闕小姐了?」盛治剛的表情不以為然。「我覺得古律師還是放闕小姐一馬吧,你身邊應該有不少可以挑選的對象,別把目標放到我公司的女員工來,以免影響闕小姐的工作心情。」身為上司,有權保護自己旗下的員工,尤其是姓「闕」的女子。
「身邊機會是不少,不過既然有機會認識漂亮小姐,我怎麼可能放過?」古祺晉可不想听盛治剛那套保護論。「不過可惜啊,小萱跟那位漂亮的闕小姐一听到由你作東,竟然立即拒絕吃這頓免費的午餐!嘖,我看你的行情並沒有想象中的好嘛!」
唉得他被牽連,失去跟漂亮小姐進一步認識的機會。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行情好了?你的口氣不必這麼酸溜溜。」姓闕的人何其多,他告訴自己,不要每次听到這個姓氏就心情低落。「何況我也沒阻止你不能追我公司的人,今天就算因為我的關系讓你失去認識那位闕小姐的機會,憑你的能耐,如果你對人家真有意思的話,想必那位闕小姐一定逃不出古律師的魔掌。」
「魔掌?你當我是摧花狂魔?」古祺晉賞他一記白眼,話不投機的放下酒杯,起身打算到餐台前去取餐。
「我可沒說!」摧花狂魔?!這外號不錯,很殺!
盛治剛搖頭莞爾一笑,在古祺晉暫時離開座位後,獨自坐在餐位上,把最後一口牛排往嘴里送。
飽餐了一頓,很滿足。
他拿起酒杯喝了口紅酒後,用雪白的餐巾擦了擦嘴。
斑大的身軀舒服慵懶的靠在歐式沙發椅背上,看著窗外的街景,思緒在轉瞬間突然回到了四年前,他決定跟闕芯雅暫時分開的那一夜。
闕芯雅難過、哭泣的模樣,他還記得。
那一晚他真的很殘忍,為了盛氏,決定拋下了她,跟她分開,遠離美國。
離開她之後,他跟著大哥日以繼夜的工作,拚了命的挽救盛氏集團,卻在全心全意投入工作的時候,徹底的冷落了她,連打電話、寫封信的時間都沒有,直到後來才會完全失去了她的訊息。
懊不容易,他跟大哥的努力總算有了成果。盛氏在去年擴編人事,公司的事業版圖日漸擴展,業務蒸蒸日上,而他也開始有了私人的時間,可以重新再擁有一切和愛人的能力,因此他從去年開始積極聯系闕芯雅。
但,他卻完全聯絡不上她。
綁來他找美國的友人詢問,得到的消息卻讓他感到意外——一直住在舊金山的她,竟然早在他離開的第二年就休學搬了家,自此音訊全無。
這一年來,盛治剛透過所有在美國認識的友人找她,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但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她的下落。
闕芯雅就像斷了線的風箏,從他生命中消失。
望著窗外艷燦的陽光,俊容卻蒙上一層淡淡的憂郁。他現在有能力再愛她了,而她卻已經離去……
「怎麼了?瞧你一臉悶的,牛排不好吃嗎?」
才剛端著一份牛排回座位的古祺晉,看著盛治剛那臉陰郁,突然間讓他對盤子里的牛排失去了胃口。
「牛排還不錯。」盛治剛從窗外收回視線,優雅的又喝了一口紅酒。
「那你干麼露出那種表情?」
「只是想到自己要被派到日本出差四個月,覺得有點心煩。」他隨便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
「出差四個月?嗯,是久了點。不過你大哥也是用心良苦,他現在自己拚命要拓展歐美市場,當然無暇顧及日本,派你去是最好的決定,不是嗎?」幸好不是牛排的問題,古祺晉坐了下來,拿起刀叉大坑阡頤。
「是啊,所以我沒有反對的余地,日本勢必是得去一趟。」多認命的語氣。「對了,你說小萱那位同事叫什麼名字?也許我見過也不一定。是不是美女、值不值得古律師追求,我可以先評鑒看看。」
為了轉移話題,盛治剛又把焦點兜到古祺晉的身上去。
「剛剛不是還反對我追你旗下的女員工,現在卻要幫忙評鑒?!」古祺晉古怪的掀動眼皮看了盛治剛一眼。
「我良心發現不行嗎?」他也不曉得為什麼,大概是因為對方姓「闕」,激起了他一點點的好奇心吧?「對方姓闕,名字呢?」
「我听小萱講,好像叫做……闕芯雅吧。闕小姐跟小萱似乎挺熟的,小萱在家偶爾會提起她……咦?治剛,你怎麼了?臉色那麼嚇人!」
難道是他剛剛吃下去的牛排出問題?
迸祺晉看著盛治剛那臉古怪驚愕,突然間又對桌上的牛排失去了胃口。
「你再說一次,你剛剛說她——她叫什麼名字?名字怎麼寫?」盛治剛倏地從沙發上起身,雙手抵在桌面上,凌厲的黑眸驚愕的瞪著古祺晉。
迸祺晉剛剛是不是真的說「闕芯雅」?
「她……她好像叫做闕芯雅,不過我也不太確定這名字對不對……喂,喂,盛治剛,你別跑掉!你還沒結帳啊!」
盛治剛突然像一陣風似的往餐廳外沖出去,古祺晉丟下刀叉大叫,但盛治剛卻頭也不回的拔腿狂奔。
他是腦筋搭錯線了嗎?
迸祺晉一臉納悶的回到座位上,瞪著還沒吃完的牛排,再回頭看看已經消失的高大身影。
精明的他心思稍微轉一下,瞬間領悟到盛治剛怪異的舉動,非常有可能是因為那位闕芯雅……
應該是吧?如果是的話,那可就有好戲瞧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