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著行李在清晨雨中大步行走,藍輝杰神情陰郁而狂亂。
她還是決定離開他,寧可獨自一個人出國面對手術,也不肯改變主意。
她就這麼狠心?狠心遺棄他的感情,不要他的關心?
真是可笑,他竟然這樣輕易就被她遺棄了……藍輝杰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憤怒地站在雨中,任雨絲打濕他的頭發和昂貴的西裝,他感到很心痛但又心疼啊,即使恨透她了,他還是心疼她將來得獨自面對的生活。
原來心痛就是這種感覺。
原來心疼的感覺比心痛更可怕!
他兩種都感受到了。
「啊∼∼」藍輝杰憤怒地丟下行李箱,仰頭對著天空漫飛的風雨狂吼大叫。
懊死的,她竟然選擇遺棄他。
他需要發泄心中的不甘和怒氣,還有幾乎將他淹沒的不安和擔心。
他該死的無法丟下她一個人到國外去,即使她堅持一個人,即使他臨走時撂下狠話要如了她的願。
但該死的,他就是做不到。
站在雨中好久好久,他渾身都被雨淋得濕透了,他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憤怒過,這樣頹喪過。
顫抖的從口袋里掏出手機,他撥了電話給好友霍旻浩。
那端,霍旻浩在手機響了很久之後才接起電話。
「輝杰,這麼早找我干麼?」霍旻浩在睡覺,聲音慵懶沙啞。
「我被女人拋棄了,現在心情惡劣,需要喝一杯,是朋友的話就出來陪我喝酒。」狂吼發泄怒氣之後,他的音調反而變得平穩無波。
「真的假的?」他完全听不出來他說的是真是假。
「真,的。」他冷冷地說。「你到底出不出來?不來就別浪費我的時間。」說著,他就要切斷電話。
「我當然去,要在哪里踫頭?」可是現在已經是清晨,酒館已經休息了。
「到我家來,記得帶酒。」他要讓自己徹底醉一場,就算喝到醉死也要躺在自己的公寓里。
將手機收進口袋里,他提著行李繼續在雨中慢慢走著。
一路上,他覺得孤單,心情悲苦,這輩子他從沒為任何事如此沮喪憤怒過。
路美瑤是第一個讓他嘗到這種滋味的人。
她真狠,真的很狠,很狠。
藍輝杰想要恨她,但他做不到。
他無法恨她,他還是好愛好愛她。
情緒悲苦復雜的藍輝杰,渾身濕透的回到公寓。
「你——」已經等在門口的霍旻浩一見到他如此落魄的樣子,嚇傻了,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捧在手里的一箱洋酒險些摔到地上。
「我要喝酒。」他冷靜的打開大門走進去,一身的濕衣服也不月兌,便朝箱子里拿出一瓶威士忌。
「要喝也得等你換好衣服再喝。」霍旻浩放下紙箱,拖著他走進浴室里,將他推進去,「你這個鬼樣子真糟糕,先把自己洗干淨再來喝。」
被推浴室里的藍輝杰,木然的站到淋浴間里月兌去身上的衣物,機械式的打開水龍頭,讓溫暖的水流洗去他一身的冰冷。
身體被溫水洗暖了,但他的心依舊很冷很冷,冷到快要凍僵了。
但他還是無法不關心她,不擔心她。她即將飛到國外,獨自面對心髒手術和漫長的追蹤治療,即使她堅持要自己一個人面對,但他的心絕對比她還要不安。
他說不在乎她了,但他心里非常明白,他永遠都無法放下她,永遠都不可能不在乎她啊。
×××
半年後——初秋,天氣微涼。
路瑤身穿薄風衣搭著牛仔褲,拉著行李走出機場,現在的她已剪去一頭長發,服帖有型的短發將她的五官襯得更加立體漂亮。
縴細漂亮的她站在機場大門外,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和車輛,耳邊響起的是熟悉的語言,一股奇異的感覺讓她心情激動。
終于,回到台灣了。
敗幸運的,她的心髒手術非常成功,這都得感謝褚總裁幫她安排了一位全美知名的心髒權威醫師,才得以順利完成心髒手術,而且手術後一切恢復正常,這陣子追蹤下來都沒有大礙,成功到連醫師自己都感到非常滿意。
因此醫師同意她返回台灣,並將她的病歷轉到台灣某大醫院,往後她只需要配合這間醫院做長期的追蹤治療,身體方面將不會再有什麼大礙了。
這段期間她很感謝醫護人員對她的照顧有加,還有台灣友人打電話或寫信給她祝福。
這半年,她過得很好,一天比一天好,但不知台灣的好朋友們都過得好嗎?
經過了半年,藍輝杰已經忘記她了嗎?他真的不在乎她了?他的身邊已經有別人了嗎?
如果現在她走到他面前,他還會對她微笑嗎?
面對未知的未來,路美瑤心情忐忑不安。
不過,不管未來會如何,她都要試一試。
現在,她擁有了健康的身體,她有資格愛藍輝杰了,所以無論如何,她都要到藍輝杰面前去,告訴他,她回來了。
搭上計程車,她直奔台北,前往長期與完美公關公司合作的「蓿菲造型工作室。」
雖然長途飛行時差的問題讓她感到疲倦,但她一點也不想浪費時間,她接受了羅雪蔓的邀請,今晚一定要參加「司雪集團」的新品發表晚宴。
她要以最美麗,最健康的姿態,出現在他面前。
「夏老師,麻煩你了。」踏進「蓿菲造型工作室」的迎賓廳,她看見了久違的朋友之一,年近四十但看起來依舊年輕窈窕的夏蓿菲老師。
「交給我吧,雖然你比以前更瘦了點,胸部也小了一號,穿禮服可能比較撐不起來,但我一樣能讓你驚艷全場。」夏老師熱情的給她一個擁抱。
「我好緊張,很久沒參加宴會了,也很久沒穿高跟鞋了。」這半年來,除了在醫院住院以及固定回診的時間之外,她都從事適度的運動,腳上穿的永遠是輕便的運動鞋。
「別擔心,你只是稍微徐生疏了而已,我相信一到宴會現場,你馬上就能進入狀況。」
「希望如此。」她給自己加油打氣。
「好,那麼開始吧,反正時間很足夠,你看起來很累的樣子,干脆先做個SPA消除疲勞吧。」做完SPA後保證她的疲勞一掃而空,肌膚水當當,「你是貴賓,今天就由我親自幫你做全身經絡精油按摩,這是免費贈送的喔。」
「太好了,這正是我現在最需要的。」她跟著夏老師來到按摩房。
現在是下午四點鐘,耳邊播放著悠揚的心靈音樂,空氣里散發著淡淡花香,她趴在床上,讓夏老師替她做全身的經絡精油按摩,隨著夏老師熟練的手法和恰到好處的力道,她舒服的閉上眼,睡了一小時的覺。
接下來的時間,她一樣很信任地交給了夏老師。
兩個半小時之後,她站在穿衣鏡前,看著已然月兌胎換骨的自己。
「美瑤,你今晚一定會迷死很多單身漢。」夏老師替她整理頭發,做最後的檢查。
夏老師對自己所做的造型十分滿意,當然啦,這也是因為客人本身條件出色。
「謝謝夏老師,辛苦你了。」她期待藍輝杰看見她美麗的模樣,心情因此更加忐忑不安了。
「行李先放在我這里由我保管著,你別緊張,安心的去參加宴會吧,我已經讓助理幫你叫好計程車了。」計程車已經在門口候著了。
「好,那我出發了。」拿著寶藍色流蘇晚宴包,她拎起裙擺,優雅地走出工作室。
「祝你好運。」夏老師衷心給她祝福。
「謝謝。」她搭上計程車,朝飯店出發。
***
來到位于頂樓的空中宴會廳,宴會已經開始了。
她一進場隨即受到不少男士的注目,短發簡單的別著鑽石發飾,一身香檳色削肩禮服,將她的骨感和蜜色肌膚襯托得性感迷人,多層次的飄逸裙擺,讓她踩著銀色高跟鞋走動時,變化成一波又一波的浪花。
她緩緩地走進布置充滿南洋風情的宴會廳里,她對每個投來注目禮的男人微笑,但笑容的背後卻是一陣失望,因為那些男士都不是她想找的人。
她想找的人是藍輝杰,她想念他,想見他。
但在宴會廳里繞了一圈,她始終沒有見到他的人。
他到哪里去了?難道他還沒到嗎?
路美瑤腳步站在最顯眼的地方,她期待藍輝杰在踏進宴會廳時,第一眼就能看見她。
她靜靜等待著。
驀地,門口傳來一陣騷動。
她朝門口望去,這次終于看見他了。
路美瑤心跳加速的看著穿著深藍色窄款西裝的藍輝杰,瀟灑迷人的走進宴會廳里,他自信的視線在大廳里迅速環繞一圈,當他朝她這邊看過來時,路美瑤緊張的朝他露出笑容,屏息等著他的反應。
但他的視線卻冷淡無波的從她面前掠過,他沒有任何反應,下一秒卻有名女子從後面走到他的身邊,親熱的偎著他,挽著他的手臂,與他親昵談笑起來。
路美瑤彎起的笑容凝結住了,她睜大美眸,驚愕的看著他身邊的女人——霍文妃。
他跟霍文妃在一起了?
藍輝杰說的是真的,他不會再在乎她了。
所以,當她到美國就醫時,他真的放棄等待她了……路美瑤一陣冷涼,她顫抖的抱著自己的雙臂,緩緩轉身走開,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怪不了別人。
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她躲到羅馬柱後,一個人面對悲苦的情緒。
她回國了。
謗據褚總裁給的訊息,今晚她會來參加晚宴。
藍輝杰迫不及待踏進宴會廳里,故作鎮靜的環視宴會廳一圈,他果然看見她了。
雖然只是故作冷靜無波的驚鴻一瞥,但她的身影卻清楚深刻的烙印在他腦海里。
半年未見,她將長發剪短,人變得更加縴瘦了,穿著香檳色晚宴服的她,是個誘人的骨感美人。
她變得更美了,美得讓他差點失去控制得想上前帶走她,他想月兌下西裝遮住她的骨感粉肩,不讓其他男人欣賞她的美麗。
他真的差一點就要走上前去,幸好霍文妃及時出現了。
今晚說好請霍文妃配合演一場戲,他到現在還是無法原諒路美瑤選擇不告而別,獨自到美國就醫的決定,所以即使她回國後有心刻意來這里見他,他還是無法如此簡單原諒她。
筆意找已經在三個月前閃電結婚的霍文妃來演戲,就是想要氣氣她,讓她誤以為他跟霍文妃在一起,讓她後悔當初離他而去的決定。
他做到了。
她看見他跟霍文妃在一起的親昵模樣,她難過的轉身走掉了。
藍輝杰憂郁卻管不住深情的目光,朝她躲起來的方向看去,他這麼做其實是在折磨他自己。
「這樣好嗎?我覺得我很對不起路小姐,當初我如果不要把路小姐的事告訴藍伯母,路小姐應該不會突然決定到美國去吧?」自從遇到生命中的真命天子而閃電結婚之後,對愛情有所領悟的霍文妃其實心里很內疚,當初都是因為她的任性,才會拆散了他們兩個。
「這件事我媽遲早會知道,我了解我媽,她知道後也一定會找美瑤,但談歸談,美瑤不該這樣輕易放棄我的感情,她有另外一種選擇,但她卻不要,硬是將我摒棄在她的決定之外,這是我最氣她的一點,她以為這是為我好,但她的選擇除了折磨她自己以外,更加的折磨著我。」
到現在,他氣還沒消,但氣歸氣,這半年來他付出的卻一點也不少。
他在這半年里,飛了美國六次,嘴上說還生著氣,但心里卻深愛著她,心疼她在美國為自己的生命努力,因此暗地以富芯雅和羅雪蔓的名義寄出很多禮物到美國給她。
他的氣只是表面,內心是心疼她的,心疼到心痛的程度,而心疼又心痛的感覺,從她離開那天到現在都沒減少過。
「都氣這麼久了,你還沒氣夠啊?」霍文妃根本不信藍輝杰會是個那麼小氣的男人,他根本就是裝出來的,眼里明明盛滿擔心,卻還死硬的裝著不在乎。
「既然擔心就去看看吧,我想她一定正在哭吧。」霍文妃推推他。
他不為所動。
「算了,這件事我就幫到這里為止,其他的我管不了了。」霍文妃沒轍,翻了翻白眼後扭腰擺臀的走掉,「拜,我要找個安靜的地方打電話給我老公,不跟你說了。」
瀕文妃當真走人了。
藍輝杰的目光一直鎖定在路美瑤躲藏的羅馬柱那頭,站在原地很久之後,他再也按捺不了了,情感戰勝自尊心,他緩緩邁出步伐朝那端走過去。
她真的在哭嗎?
因為看見他跟霍文妃在一起,所以心碎的躲起來哭泣?
心口緊擰著,他一步一步接近她。
當他終于走到羅馬柱旁,就見她的粉臂垂落在身側,美麗細致的手指緊緊揪抓著裙擺,他只差一步就可以看見她的臉了。
就在他將跨出最後一步時,她卻突然轉身從羅馬柱後走出來。
「喔。」低嚷一聲,她硬生生撞上他的胸膛,「抱,抱歉。」低頭向對方致上歉意,她搗著吃痛的鼻子,抬起紅紅的眼楮對上來人。
驀然對上藍輝杰那雙深邃黑瞳,路美瑤一陣愕然,她眨眨眼,整個人怔住了。
望著她那顯然哭過的眼眸,那張寫滿哀傷的小臉,他也愣了一下。
「路小姐,好久不見。」藍輝杰率先從怔愣中回神,他表現得十分客氣生疏。
「輝杰……」這一句「路小姐」將已經心涼的她,徹底打入地獄。
她再也說不出話來,心中對他的思念無法吐露,內心沖擊很大,心很痛,但心痛是她自找的,當初他就說過,他不會再在乎她了,這就直接表明他不會等她回國來。
而當初她也是懷著不願讓他孤單等待的心態離他而去,所以,現在他會跟霍文妃在一起,是她造成的,怨不了任何人。
「真巧,竟然在這宴會上遇見路小姐。」她哀傷落寞的神情讓他心疼,但他依舊強自鎮靜,他不會是先示弱的那個人,因為她當初棄他而去的舉動,到現在仍深深傷害了他。
「是啊,真巧。」看著他會讓她心更痛,她垂下眼眸,一手抓著裙擺一手抓著晚宴包,象個做錯事的孩子,不知所措的站在他面前。
他擰著眉頭,看著她無措的舉動,心里有點火又覺得心疼。
「這麼久沒見了,你——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看著令人心疼的她,他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了。
「我……祝你跟霍小姐在一起能夠一直幸福下去。」她想說的不是這個,她想告訴他,她想念他。
但他跟霍文妃在一起已經是事實,既然他已心有所屬,她還能說想念他嗎?
祝福,才是他最需要的吧。
「就這樣?」他低吼的朝她逼近一步,臉色鐵青。「祝福我跟霍文妃?這就是你要的結果嗎?」
「我想要的結果已經不會得到了……」被他的吼聲嚇得發抖,她尷尬的看著周圍的賓客,他們都朝這里投來異樣的目光了,而在這些人當中,她看見羅雪蔓正憂心的朝她望過來。「所以我不想再奢求什麼,我現在只希望你能夠找到幸福的真愛。」
她回給雪蔓一個堅強的笑容,她不想讓自己和他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一說完話,轉身便走。
香檳色身影快步離開宴會廳,不只是因為不想被注目,而且她現在心碎了,很想很想痛哭一場。
她走掉了!
藍輝杰驚愕的站在原地。
「藍先生,美瑤她很愛你,被她看見你跟霍小姐在一起,讓你感到獲得勝利了嗎?」羅雪蔓走過來跟藍輝杰說話,她以為藍輝杰還在生氣。「就算你不想再愛美瑤,也不該讓她傷心離去,她是多麼期待這一天,她一直希望用健康的自己來重新面對你,但你卻傷了她,還傷她那麼深……藍先生,你要去哪兒?」
羅雪蔓話還沒說完,藍輝杰冒冷汗的抓回恍惚的情緒,邁大步追出去。
他不是不想再愛她,他只是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猜,他去追路小姐了。」褚司珞走過來羅雪蔓的身邊,微笑的給她一個答案。
「是嗎?」他真的會去追美瑤嗎?
「我保證。」褚司珞給愛妻一個保證。「來吧,別擔心他們的事了,你該陪我好好招待賓客們。」
摟著愛妻,他帶著她朝一群政商名流走過去。
羅雪蔓頻頻回頭看著藍輝杰的身影,他的確是朝門口走出去,但他是去追路美瑤嗎?
但願他能將她的話听進去,去把瑤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