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柔的音樂聲響起,流泄在室內,襯托春意濃濃。
緊接而來的,是驚逃詔地的咆哮。
「豺狼,你在哪里!?」神偷的怒吼,從客廳傳來,差點把屋頂給掀了。
煦煦迷蒙的睜開眼,像鴨子听見春雷,不知該做何反應。
那聲怒吼吵得很,穿透昏沈的迷霧,而小馬甲被解開,新鮮的冷空氣灌進肺中,也讓腦子清醒了一些些。
她開始困惑,為什麼自個兒會光溜溜的躺在床上,身上還壓著一個健碩高大的男人。
包令她想不通的,為什麼他的嘴會吻著她的、她的——那里,而他的手,會模揉著她的——呃、她的——
身上的壓力驟減,衛浩天拔身而起,俐落地下床,往客廳走去。黝黑結實的身軀是半果的,襯衫擱在床上,剛好蓋住一頭霧水的煦煦。
通訊螢幕上的神偷,瞧見從臥室緩步踱出的衛浩天,立刻蹦得半天高。
「小偷!」神偷指控,對著螢暮齜牙咧嘴。
衛浩天冷眼橫眉,沒有反應。
「還給我!」
「還什麼?」
「還問!當然是那個美女,你把她藏哪里去了?」
「不關你的事。」衛浩天回答得輕描淡寫。
「喂,她可是我先看上的,你別以為用安全主任的名義,就能把她帶回房里。」
「我有事要問她。」
「哼,孤男寡女關在一起,能問啥?連衣服都月兌到一半了,可別跟我說,你有事問人的時候,都不穿衣服的啊!」神偷用鼻子噴氣,一臉鄙夷。
「你打擾了我。」衛浩天雙手環在胸前,看著視訊螢幕,冷酷的模樣,像是身處戰場,而不是春意盎然的臥室。
「你搶了我的獵物,還敢說我是打擾?說,她到底在哪里?」神偷跺腳,埋怨自個兒慢了一步。
敝了,那女人有特殊嗜好嗎?怎麼會放著熱血男兒不選,反倒跟了豺狼?抱塊冰塊,只怕都比抱這家伙溫暖!
「她在我床上。」
「床上!」神偷倒抽一口涼氣,火氣全滅了,雙肩絕望地垮下。完了,都上了床,豺狼的手腳這麼快,美人兒肯定被吃了。「我們必須討論一下朋友道義的問題。」他嘆氣。
「以後再討論。」提議被駁回。
「為什麼不能現在討論?」神偷抬起頭來。
「我在忙。」
「忙什——喂!你做什麼?喂——」懷疑的音調,在衛浩天走近螢幕時,陡然拔高八度。「姓衛的,我警告你,不要掛我電話,我會——」
衛浩天勾起嘴角,浮現一絲獰笑,不給神偷申訴抱怨的機會,單手一扯,幾條精密的線路已被硬生生扯斷。
啪!
螢幕轉為黑暗,四周恢復岑寂。
斑大的身軀,結束外在干擾後,回來準備再接再厲。他走到臥室門口,卻停下腳步,不再前進,只是挑起濃眉,瞪著空蕩蕩的大床瞧——
那女人不見了,床上只剩下禮服跟內衣。
衛浩天拿起形制特殊的內衣,指尖摩掌著,感受上頭殘留的溫暖與幽香。
衣服都扔在這兒,她是光溜溜地逃走的?
起居室的另一端,傳來細微的動靜,利如鷹隼的眼楮轉向。
他緩慢地走過去,高大的身軀挪動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步伐牽動結實肌理,全身內蘊著無限力量。那強大的力量,能輕易置人于死地。
這房間位于頂樓,設備奢華舒適,佔地涵括了整層樓。
落地窗外,甚至有著寬闊的游泳池。冷天霽為了請來他,勒令屬下,務必提供最優渥的條件,將他伺候得舒舒服服。
其實,睡在什麼地方,對他來說都沒有差別。
他不太常睡覺,就算是睡,也睡得很淺,每分每秒都在警戒,稍有動靜,就會清醒。偶爾入睡,夢里是一片黑暗。
起居室里空無一人,聲音來自廚房。
衛浩天來到廚房門口,雙手環抱在胸前,冷眼旁觀。
在廚房內發出噪音的是煦煦,她只穿著男用襯衫,修長的腿兒光溜溜的,忙著在冰涼的地板上東奔西跑,像打家劫舍的搶匪般,搜刮戰利品。
小馬甲一被月兌下,她像是被撕了符的孫悟空,總算有了行動能力。
衛浩天跟神偷通話時,她腦子恢復正常運轉,坐在床上搔頭,還想不通,為什麼會光溜溜的躺在陌生男人的床上。
困惑歸困惑,民生問題必須先解決,她決定先找些吃的,祭了五髒廟後,再來慢慢的想。
煦煦踹開小馬甲跟禮服,泄憤地踩了兩腳,才穿上仍有餘溫的男用襯衫,爬下大床。她靠著本能模向廚房,尋找可以馬上食用的東西。
她邊走邊罵,用所知的有限詞匯,罵臭發明那件該死馬甲的家伙。直到進入廚房後,咒罵才轉為欣喜贊嘆。
太好了,這里可是寶山吶,雖然食物未經調理,但是材料都好極了。她找出一瓶剛開的紅酒,還從冰箱里拿了起司跟火腿,再一扭縴腰,用兒推上冰箱門。
她瞪著被塑膠膜捆得緊緊的火腿,知道自己剛剛那蠢樣,究竟是像什麼了。
「來吧,我幫你解月兌吧!」她把火腿剝開,豪氣地一咬,嚼著鮮美的火腿,再去開那半瓶紅酒。
啵的一聲,軟木塞拔開,酒香彌漫房中,她深吸了一口氣。
哇,好棒的香氣,醇厚細致,肯定是高級品——不過,奇怪了,她怎麼覺得,這氣味有點熟悉,像是在哪里聞過?
她蹙著眉頭,吮著沾了酒的食指,努力的回想。
嗯,她先前嘗過這味道,那時這味道還融合了某種熱熱的、燙燙的——
呃!
記憶回到腦中,粉臉突然變得又燙又紅。
老天,她真是恨死了自個兒找美食的驚人直覺,就連別人先前喝的好酒,她也能聞得出來,進而撬開對方的嘴,硬要分一杯羹——
想起先前做的丟臉事,煦煦發出挫敗的申吟,恨不得地上有個洞,能跳進去,永遠把自個兒埋起來。
天不從人願,被她「騷擾」的男人,正站在廚房門口。
「回來。」濃眉緊擰,對她的臨陣月兌逃,感到非常不滿。
「回哪里?」煦煦小心翼翼地問。
「床上。」
「回床上做什麼?」
「要你。」他說得理所當然。
她的反應是迅速跳開,大眼瞪得圓圓的,拿火腿充當武器,阻擋在胸前,緊張的模樣,像他是什麼嚴重傳染病的帶原者。
「你能跟來路不明的女人上床?」如果記得沒錯,他剛剛還捏著她的下巴,逼問名字跟來歷呢!
衛浩天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能問出任何我想知道的事情。」
她打了個寒顫,不敢去想,他會用什麼方法「逼供」。好在祖宗保佑,她清醒得快,不然肯定被這家伙吃乾抹淨了!
她不是踫上見義勇為的英雄,而是遇上一頭餓狼,正準備把她拖回狼穴里,先剝得精光,再吃下肚去。
「冒昧的問一下。」她凝聚勇氣,接連深呼吸,才有辦法開口。「你,呃,為什麼要剝我衣服?」不問出答案,她心里就是忐忑極了。
「你先挑逗我的。」
煦煦倒抽一口氣。「我沒有。」她抗議。
「你有。」抗議駁回。
「沒有!」
他聳肩,維持原判,銳利的眼楮盯著她的臉。「那不重要。」
「怎麼會不重要?說!你這家伙是誰?竟然趁我神智不清,把我抱到這里來,誰曉得你想對我——對我——」神智清楚後,她的脾氣也大了起來。
黑眸閃過一抹光亮,冷漠的面具,因為惱怒而出現裂縫,旋即又恢復正常。「我是衛浩天,這間飯店的保全由我負責。抱你回來,是基于你的要求。」他冷酷地回答,瞪視著她。
「騙人,我才不會做這種要求!」她跳了起來,滿臉通紅。他他他,他是在說,是她要求讓兩人獨處的?
衛浩天瞥向落地窗,樓下廣場仍是人潮洶涌。「宴會上的人都可以作證。」
「喔。」她縮縮脖子,沒敢再堅持。
真的嗎?真的是她要求的?她很努力、很用力地回想,隱約想起一些片段。只是,那些對話、舉止,都讓她默默流了一身冷汗。該死,她先前一定是缺氧到神智不清了,不然怎麼會——
在她回想得心兒怦怦跳時,衛浩天皺起濃眉,首度出現厭煩的表情,霸道地掌握話題。
「你沒興趣嗎?」他雙手環抱,口吻冷淡。
「什麼興趣?」她被問得一頭霧水。
「。」
直接的回答,嚇得她臉色蒼白,連忙用力甩著小腦袋。
得到答案,衛浩天略微點頭。「走。」連下達逐客令,都是單音節。
煦煦松了一口氣,懸著的心落了地。好險好險,這家伙還算講理,懂得顧及她的意願,見她不肯,倒也放棄得很乾脆,沒有企圖來硬的。
「嗯,那個,呃,請借我幾件衣服。」她小聲地說道,不敢只穿著男用襯衫就走出飯店。
「你自己有。」
「那又穿不回去。」她可不想抱著柱子,被他踩。
「有借有還。」他雙手抱在胸前,睨著她。
哼,這人怎麼這麼小器,幾件衣服也要斤斤計較!
「那我替你做些食物,讓你吃些好料的。」煦煦提出條件,打算用絕贊的廚藝,交換幾件衣服。她在廚房里看了看,考慮著該從何著手。「這間廚房好棒,但是,為什麼這麼乾淨?」她拿起光可鑒人的平底鍋,看見里頭有個女人,長發凌亂,紅唇被吻得腫腫的,正回望著她。
「我不做菜。」
「為什麼?」浪費這麼棒的設備,簡直是犯罪!
「不為什麼。」
「你不會?」她一臉同情,像是不會做菜,是世上最可憐的事。「吃不到好吃的東西,是很可憐的。」想起缺氧昏沈的時候,吃下的那一小口蛋糕,嬌軀又抖了幾下。
他厭惡地看了她一眼,不打算回答她的問題。「煮好就端上來。」他簡單地下達命令,轉身走向客廳。
煦煦聳聳肩,懷疑自個兒是不是傷到他的男性自尊了?不少男人似乎都有這怪毛病,提到廚房里的事,脾氣就大得很。
雖然設備很棒,但是材料不足,她這個巧婦再厲害,也難為無米之炊,她勉強湊用現成的蛋糕浸入那瓶紅酒,再抹上打好的細致女乃油,接著灑上從巧克力上,克難磨下來的可可粉。
她把成品小心翼翼地端到他面前時,俊臉上的濃眉,打上好幾個結。
「這是什麼?」
「提拉米蘇,義大利式的甜點,用女乃油跟浸過酒的蛋糕,做出濕潤的口感,然後——」她解說得正高興,卻被他抬手打斷。
「我討厭甜食。」衛浩天瞪著她。
「很好吃的,我用人頭保證。」
「我討厭甜食。」他重復。
「肯定好吃。」煦煦堅持,只差沒拿叉子親自喂他。
「要是不好吃,你跟我上床?」他冷眼看她,看向他比較感興趣的「甜點」。
輸人不輸陣,她受得了別人質疑她的人,可受不了別人質疑她做的甜點!
「好!」她答應。
嘿嘿,老兄,一口,只要一口!包準好吃得連舌頭都吞掉!
他舉起銀叉,切下一小塊,放入口中,懷疑厭惡的神色,隨著那口提拉米蘇,迅速的融化。表情雖然仍舊冷硬,但他的黑眸中,閃過一抹驚奇。
煦煦雙手抱在胸前,嘴角噙著自信的微笑。
「我合格了嗎?」她明知故問。
半晌之後,衛浩天才緩慢的點頭,手中的銀叉倒是繼續動作,將甜點一口口放進嘴里,小小的甜點迅速消失不見。
「那麼,按照約定,請借我幾件衣服。」
「離開這個樓層,自然會有人幫你。」他伸手指向大門。
「那就謝啦!」煦煦揚手,轉身往專用電梯走去,沒有再回頭。
看著她離去的窈窕背影,深幽銳利的黑眸,閃過復雜的光芒,緊盯著她,始終不肯移開。
即使甜點美味得銷魂,他還是想跟她上床。
春日暖暖,和風吹得好舒服。
這個平凡社區的早晨很寧靜,學生與上班族行色匆匆,只有少數幾個人,在經過一條寂靜的道路時,會轉身走進一間雅致的蛋糕店。
蛋糕店里飄出甜香,以及咖啡的濃郁氣味,招牌上寫的是法文,字體頗為藝術,漂亮繁復,明顯出于女性手筆。店名很特殊,引人玩味。
惡魔。
落地玻璃窗的後方,擺放著蛋糕店里都會有的冷藏櫃,里頭擺滿各式各樣、精巧玲瓏的小蛋糕,每一種小蛋糕前,都擺放著一個小巧的名牌,用和招牌同樣的花體藝術字寫上名字。
每一個蛋糕都像一個小巧可愛的藝術品,明亮的光線照在小蛋糕上,將糖絲及女乃油做成的紋飾映照得閃閃發亮,讓人口水流了滿地。
店內的座位坐了八分滿,穿著圍裙、綁著馬尾的煦煦站在櫃台後,使出渾身解數,喂飽晨間的這批客人。
癟台前只坐著嬌小甜美的蜜月,正埋頭在筆記型電腦里,奮力寫著小說。她是言情小說作者,總是到店里來寫稿,順便解決民生問題。
寫沒兩行,蜜月打了個噴嚏,她抽了張面紙,擤擤鼻子。
「煦煦,請給我一杯水,我要吃藥。」這幾天又冷又熱的,她一不小心,跟著趕流行,也患上感冒。
「你去看過醫生了?」煦煦端來一杯溫開水。
「在趕稿呢,哪里有時間?不過,我跟阿壽拿過藥了。」她拿出藥包,愁眉苦臉地把藥片分成四等分,才能勉強入口。「你看。每個藥片都有十元硬幣大小呢!」她抱怨著,恨極了開藥的淳于壽,為何專挑大尺寸的藥片給她。
大夥兒一起長大,好歹算是青梅竹馬,交情夠久了,也沒啥深仇大恨,為什麼專拿這種難吞的藥給她?
「這是給人吃的藥嗎?」蜜月皺起眉頭,瞪著藥片瞧。看那尺寸,很像是給馬吞的藥呢!
「十元硬幣大小?那不是仙渣餅才有的尺寸嗎?」煦煦偏頭想,提出心中疑問。「你也不要老跟他拿藥,該去看看醫生了。」
「阿壽就是醫生了啊!」蜜月聳肩,把握時間繼續埋頭寫稿。
煦煦張開嘴,還想說些什麼,卻看見有人推門走進來。門上有個復古造型的鈴鐺,在客人推門時,便被撞得叮當響。
「歡迎光臨。」她親切的打招呼,從櫃台後方走出來,端詳著新來的客人。
對方是個陌生的年輕美女,長長的黑發像絲緞一樣,還纏著珊瑚色的發帶,先前不曾來過。她略微點頭,挑了張靠窗的空位坐下,姿態優雅從容。
「小姐,需要我做介紹嗎?店里有供應蛋糕,也有幾份簡餐,以及——」
「都不用,請給我茶就好。」對方淡淡地說道,甚至沒有伸手接菜單。
煦煦有些錯愕,隨即點頭。客人的要求千百種,她早已習慣應對。雖然,對方不吃她的蛋糕,讓她有一點點的失望。
「綠茶嗎?」
「抹茶。」
「好。」煦煦點頭,轉身去處理。
她回到櫃台後方,取出日式抹茶,先將白瓷茶壺跟茶杯用熱水燙過,再舀人抹茶,將抹茶送上長發美女的桌子。
「新客人?」蜜月在她回來後,趴上櫃台說話。「好漂亮呢,卻也好冷淡。」
「沒見過,說不定是新搬來的住戶。」煦煦聳肩,低頭切著草莓,放入小兵里去煮成草莓醬。
蜜月嗤之以鼻,小腦袋左搖右晃,又把視線移回筆記電腦上,嘴里倒是嘀咕個不停。「這社區哪里還會有新住戶?那些流氓到處鬧事,非要逼得大家賣地,不舉家遷離就不錯了,怎麼還會有人敢搬來?」
最近這些日子,賣地的事情鬧得大家都不愉快呢!
門口的鈴鐺又被門撞響,高大的身影跨步走了進來。煦煦听到鈴聲,停下手邊的工作,笑容燦爛地抬起頭。
「歡迎光——啊!」
赫!
怎麼是他!?
「臨呢?臨哪里去了?」听不到習慣的台詞,蜜月從筆記電腦中抬起小腦袋,奇怪地望著她。
煦煦看著走進店里的男人,笑容僵在臉上,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太過震驚,她甚至沒听到蜜月的問題。
他怎麼會來?又是怎麼找到這里的?
她瞪著他猛瞧,想起他身為那間大飯店的保全主任,自然有著某些管道,要調查出她這個小老百姓的地址職業,乃至于祖宗八代,只怕都是輕而易舉的。
衛浩天逕自選了個靠角落、面對門口的桌子,靠牆坐下。他的態度從容,甚至看都沒看她一眼。
煦煦呆呆地看著他,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過了半分鐘,才猛然記起來者是客,她應該過去招呼才是。
她在櫃台里瞎模老半天,捏捏抹布、擦擦桌面,等勇氣儲蓄夠了,才緊張地拿起店里的菜單,走近角落的衛浩天。
「先生,請問要吃些什麼?」她把菜單遞給他,露出職業性的笑容。
衛浩天翻開手工制作的菜單,聞見香草乾枯後的氣味,以及蛋糕的甜香,濃郁誘人,就像他身邊的女人。
藍色憂郁、粉紅愛情、熱帶魚——
每種蛋糕都取了很有趣的名字,他修剪整齊的指甲、修長的手指,緩慢地撫過一個又一個漂亮的字體。
他的動作,讓煦煦渾身莫名燥熱,身體無端回憶起那晚他撫觸自己時,指月復的粗糙和溫熱……
他繼續翻頁,撫著漂亮的花體字。
世紀黑森林、水果嘉年華、珍珠淚、公主、巫婆——
惡魔?
食指停在惡魔上,他抬起頭,挑起濃眉。
「那——呃,那是巧克力慕斯,我們店里的招牌蛋糕。」她紅著臉開口解釋,卻因緊張過度,差點咬到舌頭。
煦煦的心怦怦跳個不停,像有小鹿在亂蹦亂跳,也不知是因為他的到來而忐忑,還是因為無法忘掉,他的手指在她身上撫過的感覺。
「我要一個。」
「啊?」腦海里全是那晚的情景,突然听見他的聲音,她嚇了一跳,握在手中的筆掉落在地。
「我要這個。」他重復,精光四迸的眼楮,掃過她的粉臉。
要什麼?蛋糕,還是她?
天啊,她在想些什麼!?
煦煦羞得滿臉通紅,忙蹲下撿筆。怕自個兒的想家力一飆十萬八千里,她不敢再看他,只顧低頭寫著單子。只有她知道,握筆的手抖得厲害,寫在紙上的字,活像鬼畫符。
「要喝些什麼?」她又問。
「咖啡。」
「冷咖啡還是冰咖啡?」
他面無表情,冷眼看著她。「那有什麼差別嗎?」
坐在櫃台旁的蜜月,听到煦煦的傻問題,忍不住爆笑出聲。
「啥?」煦煦瞪大了眼,一時間還無法回神,慢了好幾拍,才領悟自己問了什麼。
「喔,天啊,我——我我我的意思是,你要熱咖啡還是冰咖啡?」一張小臉轟的轉為燙紅,連忙結巴地解釋。
「熱的。」
她尷尬極了,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匆匆點好餐立刻逃難似逃開,忙著去處理餐點。
可平常非常熟悉的工作,今天全走了樣,她的厄運,似乎從他走進店里的那一秒,就已經注定。
煦煦才進櫃台,就踢到櫃角,痛得她齜牙咧嘴,差點流出淚來。當她拿取架上的杯盤時,差點打翻旁邊一排的玻璃杯。磨咖啡豆時,她甚至忘了將咖啡機上的蓋子蓋好,結果噴得自己一頭一臉。
天呀,她到底在干什麼?
她欲哭無淚,尷尬又無力地蹲在櫃台里,悲哀地拿起紙巾擦臉。
「喂,你怎麼回事呀?」蜜月趴在櫃台上,探頭進來,好奇地看著。
「沒什麼,只是在走霉運。」她嘆氣。
蜜月的眼楮轉了轉,先將正在撰寫的檔案關閉,接著又興沖沖地湊過來。「那個男的是誰?」她問。
「那家飯店的保全主任。」煦煦左右搖晃小腦袋,再拍拍粉頰,清乾淨頭上臉上的咖啡粉。
她努力維持鎮定,站了起來,將重新磨好的咖啡粉倒進玻璃器皿內,再將煮咖啡的器具組合好,然後倒水點火,再把裝著咖啡粉的器皿斜插上去。
一陣忙亂間,煦煦抬起頭,發現大門被推開,那個頭發上纏著珊瑚色發帶的美女,已經起身離開。桌上擱著幾張鈔票,抹茶卻還是滿的,踫都不曾踫過。
唉,看樣子,這長發美女的胃口不太好呢!
她守著咖啡,沒有離開櫃台去收錢,在收回視線的時候,忍不住又看了衛浩天一眼。
「他來這里干啥?」蜜月瞪大眼楮,回頭看著角落的男人。
「吃蛋糕。」煦煦嘟囔著,心里更加忐忑。
敝了,他不是不吃甜點的嗎?難不成是她那天的表現,讓他改變了想法?
這念頭一閃,讓她心里甜甜的,不禁暗自竊喜。
嘿嘿,早說過了啊,她的蛋糕可是天下絕品呢!只是,瞧他那德行,又酷又冷,她心里不禁又動搖。
可能嗎?他是被她的甜點收買了,還是另有意圖?
「他長得很帥耶,是不是看上你了?」蜜月小小聲地說,整個人湊上前,笑得賊兮兮的。
「才——才不是!你想太多啦!」煦煦小臉再度瞬間燒紅,忙彎下腰去取蛋糕。
「還是你煞到他?」蜜月發揮小說作者的本領,努力胡亂聯想。
「才、才才才沒有!」煦煦回頭否認,俏臉紅得像番茄。「你不要亂講話啦!」
「有問題喔!如果沒有,那你臉紅什麼?」蜜月搖搖食指。
她咬咬紅唇。
「我高興臉紅不行喔?」為保顏面,她硬拗。
「行行行,當然行。」蜜月頻頻點頭,臉上的笑意可不是那麼回事。
煦煦瞪了她一眼,挾了塊酸櫻桃起司,擱到蜜月面前。
「吃你的蛋糕啦!」最有效的方法,是堵住這小妮子的嘴!
「是。」收下蛋糕,蜜月當然懂得住嘴。她一邊賊笑,一邊吃著,不敢把煦煦逗過頭,怕惹毛了老板娘,以後折扣全部取消。
熱水滾沸,煦煦將裝著咖啡粉的玻璃器皿插正,看著滾水沿著管子往上升。她悄悄選了個角度,又開始偷瞄衛浩天。
他到底為什麼而來?
攪拌著滾沸的咖啡,她再瞄他一眼,卻正好對上那雙銳利深幽的視線,慌得她差點弄翻煮到一半的咖啡——
喔,天啊!
眼看整個器皿都要翻倒,她情急之下,直接伸手扶正它,柔女敕的掌心直接跟熱燙的玻璃接觸。
「好燙,可惡!」煦煦慘叫,連忙沖冷水,冷卻燙到的手指。
討厭,都是他害得她笨手笨腳的!
她氣惱地再瞄他一眼,決定要將一切不順遂,全怪罪到這家伙頭上。
冷靜!她必須冷靜下來,不能再鬧笑話了。他只是一個「客人」,就像店里的其他人一樣,因為肚子餓了,所以才進來吃東西的,等他吃完,自然就會乖乖滾出她的視線。
在腦海里碎碎念無數遍,做好心理建設後,煦煦鼓足勇氣,才端著蛋糕和咖啡,緩緩朝衛浩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