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剛亮,山林內鳥聲啁啾。
貝貝拱起嬌軀,在獸皮上伸了個懶腰。
唔,獸皮好舒服呢,她還想再睡一些時候。
她抱著披風,蓋住小腦袋,懶懶的翻了個身——
憤怒的咆哮聲響起!
「怎麼了?!」她嚇得跳起來,瞌睡蟲一掃而空。
右方三尺,那個苗疆男人隔著一堆餘燼,滿臉猙獰的瞪著她。
啊?!
這家伙怎麼了,是她夢里亂伸腿兒,不小心踹著他了嗎?不然他為啥一臉憤怒,活像想沖過來,給她一頓好打?
「你吼什麼?狼來了嗎?還是——」視線往下一瞄,紅女敕的小嘴停住了。
哇他的褲子、他的褲子,呃——
睡得太舒服,她完全忘記,幾個時辰前,為了防止他開溜,曾把兩人綁在一塊兒,她一個翻身,把布料往這邊拉,原本圍在他腰上的藍布,連帶被扯開,讓他那高壯身軀的「某部分」,毫無遮掩的見了天日。
貝貝驚喘一聲,迅速轉開視線,臉兒羞紅、心兒狂跳。
男人瞪著她,扯斷系帶,面無表情的把褲子穿上。
「對不起,我沒留意到,所以——」她吞吞吐吐的道歉,通紅的小臉朝著洞口,不敢看他。
只是,先前那匆匆的一眼,已經讓她瞧見,他黝黑的膚色、結實的小骯、精瘦的腰!還有那——
轟!
女敕女敕的小臉,變得更加火紅,像顆熟透的紅隻果。
她捧著小腦袋,猛烈搖頭,嘴里默念著藥譜,努力想遺忘腦子里的畫面。
真是的,她可是黃花閨女呢!雖然主持藥坊,賣的是壯陽藥,對男人的生理結構,早就模得一清二楚,但是眼前的苗疆蠻子,偏偏比她先前所見過的男人,更精壯、更剽悍、更具野性——
男人惱怒的瞪了她一眼,拿起獵刀,起身離開。
「別走啊,等等我。」貝貝連忙綁好披風,胡亂的梳理長發,套起羅襪跟小繡鞋,才造了上去。
昨晚的迷途,已經讓她知曉,這片苗疆野林,不是她這個漢族女子可以亂闖的。要是不想被野獸叼走,就必須仰賴這個男人帶路。她別無選擇,只能跟著他走。
清晨的山林,陽光普照,晨霧漸漸散去。
他領著她走的路,可比起她昨晚瞎模的小徑好走。四周蒼翠,遠方有流水聲,而路徑的兩旁,盡是各類藥草。
難怪大姊說!苗人善用藥,他們所處的山林,處處皆是奇花異草。或許她不需要找到蠱王,只要在虎門口設個商行,闢出一條商道,把這些藥材低價買回京城,一月定就能賺進大筆銀兩,將功折罪。
貝貝忙碌的左看看、右看看,那雙眸子也沒閑著,貪婪的看過每一叢藥草,腦子里已經撥起算盤。
走沒一會兒,她陡然發出低呼,先扯住藍布,確定他逃不掉後,嬌小的身子才蹲下來。
「你等等,讓我瞧瞧這個。」她雙眼發亮,翻起葉片,專心嗅了嗅。
男人皺起眉頭,森冷的黑眸,瞪著那只小手。
她沒有松手,仍舊低著頭,研究著那叢藥草。「喂,你知道嗎?這是彌猴桃的幼株.這種挑果,在京城里的價格可驚人了,等一會兒你也幫我找一找,說不定——」
男人甩開腰上的小手,冷然往前走去,臨走前還不忘扯回藍布,以免舊事重演。
貝貝沒有防備,被拉著往前撲倒,咚的一聲,小臉踫地,摔了個滿口軟泥。
「哇,你、呸!呸!」她忙著呸開滿嘴泥土,才能夠罵人。「你做什麼啊?要走怎麼也不先知會一聲?」她拍拍小臉,狼狽的爬了起來,氣呼呼的瞪著他。
他看了她?眼,濃眉不動,彷佛她的怒吼,只是貓兒的嗚嗚。
「我在跟你說話呢!你回來啊,別走啊!」貝貝嚷著,在後頭猛追,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
太可惡了,這蠻子連禮貌都不懂的嗎?!
他腳步奇快,沒一會兒已經走出幾丈開外,她罵歸罵,心里還是不敢大意,迅速追了上去。
斑大的身軀,翻過一個丘陵,消失在她的視線之外,莫名的焦慮,瞬間涌上心頭。
貝貝深吸一口氣,施展輕功,急著要追上去。她嬌小的身軀,靈巧如燕,拔地躍起,也跟著翻過丘陵——
只是,她沒料到,這家伙會杵在那兒!
貝貝低喊一聲,才剛剛從泥地上抬起來的小臉,又撞上他寬闊的背,小鼻子撞得好疼好疼。
新仇加舊恨,她痛得淚花亂轉,開始懷疑他存心欺負人。
「你又怎麼——」
呃,擱在她眼前,這亮晃晃的東西是什麼?
她稍微後退一點點,接著清澈的眼兒,瞬間瞪到最大。
哇!他腰上的獵刀,何時出了皮鞘了?!
所有的咒罵,全被吞回肚子里,貝貝一聲也不敢吭,冷汗嘩啦啦的流下。
她把他惹火了嗎?這家伙嫌她麻煩,懶得領路,打算在這兒宰了她?
山林之間,一男一女,僵持不動。他面無表情,冷冷的看著她。她則是冷汗直流,雙眼盯著那把獵刀,動也不敢動一下,腦子里不斷浮現,在客棧里頭,躺在他腳邊的成堆獸皮——
倏地,男人眸中精光四迸,獵刀一揚。
兩人同時有了動作!
貝貝抱頭鼠竄,轉身就跑,一心只想著要逃命。
真是糟糕透了,難道她錢貝貝命中注定,要死在這男人手上嗎?嗚嗚,不要啊,她要是沒替「乾坤堂」找到賺錢的路子,大姊會罵她的!
比起窮追不舍的獵刀,大姊惱怒的模樣,反倒更加可怕。
獵刀飛至,發出尖銳的聲音,空氣被劃開,她頸後的寒毛,一根根起立肅敬。
「啊,別殺我!我——」求饒的話還沒喊完,她的膝彎被撞了一下,雙腳一軟。
咚的一聲!貝貝五體投地的跌在地上,再度跟泥地玩起親親。獵刀呼嘯而過,掠過她的頭頂,力道極強,往前疾射。
她趴在地上,雙手抱著頭,全身瑟瑟發抖,嘴里還念著大姊的名字,期待能保住小命——
咦,沒事?
半晌之後,她先睜開左眼,確定自個兒沒有掛彩,才又慢慢的睜開右眼。
映入眼簾的,是前方兩尺處,一只被獵刀砍中的倒楣兔子。鋒利的刀刃,不偏不倚的把它釘在地上,送它上了西天。
原來,他要砍的是免子,不是她的腦袋。
貝貝被弄髒的小臉,微微發紅,覺得自己窩囊極了,竟然一看見他亮刀,就逃命求饒。
但這也不能怪她啊,誰要他沒事生得這麼森冷嚴酷,那雙銳利的眸子,簡直比刀劍還可怕。她要不是還有幾分膽量,肯定早被他嚇暈了。
男人糧慢走過來!抓起兔子,淡淡的掃了她一眼。那張俊臉上,仍酷得像石像,但黝暗的雙眸,卻滲入些許笑意。
貝貝趴在地上,咬著紅唇,又窘又羞,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她確定了。
這蠻子在笑她!
***
小徑的盡頭,是一條清澈見底的山澗。
男人撿拾乾柴,以獵刀劃過皮革,擦出火花。沒一會兒,乾柴燃起烈火,他把兔子剝皮洗淨,抹上某種揉碎的植物,就擱在火上烤著。
肥女敕女敕的兔肉,在火上烤得香香酥酥的,香氣四溢,油脂滋滋作響——
貝貝坐在一旁,雙眼動也不動,盯著免肉,肚子里饞蟲狂叫,只差沒有流口水。
唔,看來很好吃呢!
她模模小骯,這時才想到,自個兒還沒吃早餐。披風的內襯里,是還藏著幾塊乾糧,但是跟眼前的烤免肉比起來,硬邦邦的乾糧,瞬間失去吸引力。
照理說,他們同行,是應該有福同享、有肉同吃。但是這只兔子雖然肥美,卻還不夠兩個人吃!況且獵到免子的又不是她,這家伙要是想獨吞,她也只能含著眼淚看他吃。
貝貝開始有些後悔,不該甩掉石岡的。要是他也在這兒,她起碼還可以指揮他去找吃的。
「喂,蠻子老兄,你知道嗎?我在京城里是賣藥的。」她自顧自的說道,想遺忘饑餓感。
男人轉動木棒,上頭的免內轉動,她的眼珠子也跟著打轉。
「賣壯陽藥,」她補充一句。
轉動免肉的手,有瞬間停頓。
「你知道的吧.就是——」她偏頭想了一會兒,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小臉浮現紅暈,視線不小心瞄到他腰部以下,頓時覺得口乾舌燥——
雖然隔著一塊藍布,但是布下的輪廓,依舊清晰可辨。
她一面偷瞄著,一面回想起,早上時瞥見的那抹「春光」,她雖然是黃花閨女,卻能分辨得出,跟其他男人相較,他是多麼「天賦異稟」。
哇,這男人要是肯跟她回京城,當「乾坤堂」的活廣告,她肯定賺翻了!
揮開腦子里的賺錢主意,她靠到他身旁,紅唇沒停歇。
「我真不懂,男人為何那麼在乎那檔子事。來光顧的大多是男人,偶爾也會有女人,而且,地位愈高的人,來找我時就愈是謹慎神秘。」
這是她心中長久的疑問呢!平時擱在心里,誰也不敢說!難受得很。現在好了,有了個不懂漢語的听眾,她樂得一吐為快。
身旁的男人沒反應,繼續烤免子。
貝貝拿了根乾柴,放進火里頭,偏著小腦袋。
「我曾在三姊的書房里,偷偷瞧過書,那是繡本,繪滿了圖樣,但是——」美麗的小臉蛋轉了轉,確定四下無人,才又繼續往下說。「我想,那不會舒服到哪里去吧?身子那樣擰來扭去的,一個不小心,說不定會傷到筋骨。」
她皺著小臉,面說著上面還伸出手,擁抱著虛擬的情人,學著書上的姿勢,嬌小的身子扭擰著,認真的忠實呈現。
「嗯,我記得是這樣的,然後,雙腿還要——」
啪的一聲,黝黑的大手,把烤免肉的木棒握斷了!
他的動作奇快,兔子還沒掉入火堆,另一支木棒陡然伸來,又將烤肉撐得四平八穩的,沒沾到半點煤灰。
貝貝放下雙手,清澈的眸子眯了起來,心中閃過些許懷疑。
要不是那張黝黑的俊臉上,沒有半絲表情,她真要懷疑,他是不是听得懂,否則,怎麼會有這麼異常的反應。
他真的不懂漢語,對吧?
貝貝在心里嘀咕著,卻沒有勇氣發問,有些後悔,剛剛怎麼說了那麼多話,把心里最私密的事,一股腦兒全說了。那些可全是未出嫁的姑娘,絕對不可以說的荒唐話啊!
唉啊,要是他真的听得懂,她肯定會羞愧萬分,縱身跳下山崖自盡。
正在懊悔的時候,兔肉烤好了。男人伸出獵刀,割下一只肥女敕的免腿,而後遞到她面前。
「給我的?」她指著自個兒的鼻尖,不敢置信。
他點頭。
貝貝歡呼一聲,搶過免肉,也顧不得燙,立刻就往嘴里塞。
「呼,晤——好燙——呼呼——」她含糊不清的嚷著,舌頭發疼,卻還舍不得松口,仍舊咬著免腿兒不放。
一截竹筒,出現在眼前,竹筒內有著冰涼的山澗水。她想也不想,奪過竹筒,連忙把水灌進嘴里,冰鎮被燙傷的丁香小舌。
才剛吞完,另一只也切好,送到她面前等著。她優雅乖巧的點頭,說了聲謝謝,然後就大開殺戒,卯起來努力的吃。
在咀嚼的空檔,貝貝還忙著對他大加稱贊。
「蠻子老兄,你廚藝不錯呢,我看你就別當獵戶了,不如跟我回京城去。」女敕女敕的小手往前伸,想去拍他的肩膀,但是伸到一半,她赫然發現,自個兒手上油膩膩的,要是拍下去,肯定在他肩頭留下一個油印子。
「啊,你等等,我去洗手。」她匆忙說道,嬌小的身子蹦起來,咚咚咚的往山澗處走去。
苗疆這兒是「山下桃花山上雪」,就算到了春夏時分,山頂仍有冰雪,山澗里奔流的全是融化的雪水。
山澗冷冽,冷得凍人。漣漪之上,浮現一張清麗的小瞼。
她跪在岸邊,拿出手絹,慢條斯理的浸濕,而後絞乾,再對著水面,仔細擦拭粉臉。
擦拭得太過專心,她沒有發覺,火堆邊的男人,雙眸不曾離開過她的動作。深幽的黑眸,在手絹滑過紅唇時,眸光變得比火光更加閃亮。
手絹在粉臉上繞了一趟,再度回到水里,白色的絲綢,在水中飄啊飄。
「好冷喔!」貝貝小聲抱怨著,再度絞乾手絹,頭一次用冷水梳洗,實在不能適應。
漣漪蕩蕩,不知何時,冒出眾多詭異的影子。
有人!
清澈的眸子,緩慢的往上挪移,隨著映入眼簾的人數增加,她的雙眼愈瞪愈大,小嘴也跟著微微張開。
數十個成年男人,隔著淺淺的山澗,圍藍布、配獵刀。每一個人,都橫眉豎眼,冷冷的瞪著她。
噢喔,看來這兒的人不太好客!
「請問,各位有事嗎?」她擠出笑容,禮貌的問道,小繡鞋已經準備就緒,打算開溜。
沒人反應,數十個大男人,仍舊擺出嚴肅的臭臉。
她維持顫抖的笑容,悄悄往後退。誰知道她才後退一步,那些男人就舉步涉水,沒兩二下,已經涉過山澗,不懷好意的逼近。
眼看逃走不成,貝貝索性豁出去了。她深吸一口氣,原處站定,小手插上柳腰,嬌聲喝叱,把先前向蠻子老兄喊過的威脅,原封不動的搬出來。
「本姑娘可是京城錢府的人,各位要是識相,就別礙著我的路。不然,要是有個閃失!傷到我一丁點兒,錢府可不會善罷干休的!」
才剛喊出口,眼前這些人男人,殺氣頓消,轉瞬臉色大變,像被推倒的骨牌,撲通撲通的,一個個乖乖跪倒,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啊,沒想到錢家的名號,在這荒山野嶺也管用呢這些人誠惶誠恐的跪了一地,連頭都不敢抬起來,貝貝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呃,別跪別跪,不用這麼多禮啦,你們借個路上讓我——」她頓了一下!陡然想起自個兒還有同伴。「啊,不是.是借個路,讓我跟蠻子老兄過去。」她轉過頭去,想去找人,小臉卻冷不防撞進寬闊的果胸。
蠻子老兄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她身後,默默佇立。
貝貝揉揉撞疼的鼻尖,忍不住抱怨。」你這個壞習慣要改改啊,別靜悄悄的走到我後頭,遲早會把我嚇出病來的。「嗚嗚,她的鼻子好疼啊!
黑眸淡淡的掃了她一眼,波瀾不興。他的視線,看向地上,那一群跪地不動的人們。
她可不願錯過邀功的機會,連忙牽著他的手,展開機會教育。
「看吧,我就說了,錢家聲名滿天下,你跟我去京城,絕對不會吃虧的!」到頭來,她還是想把他拐回京城,去當「乾坤堂」的活廣告。
地上的男人們,悄悄抬起頭來,既惶恐又困惑的看著眼前的一男一女。
「呃——錢姑娘,在下是瓦沙,是此山的苗主。」中年男人站起身來,鼓起勇氣開口。
看他的穿著儀態,顯然是這群人的領袖,但是面對貝貝時,他的態度恭敬而膽怯,視線始終維持在她肩膀以下,不敢看她背後,仿佛她身後站著凶神惡煞。
「啊,你就是蠱王?」貝貝詫異的問。
她原本以為,能統馭漢苗兩族的,該是更剽悍威嚴的男人——
最起碼,蠱王不該是個一听見錢家名號,就嚇得自動下跪的男人吧?
「不不不。」瓦沙的雙手亂搖,連忙否認,腦袋垂得更低。「苗有百族,我只是一族之長,而蠱王則是統領百族。」
「喔。」她點點頭,小臉突然一亮,咚咚咚的跑過來。「啊,你懂漢語?」她這會兒才發現,瓦沙始終用漢語跟她交談。
「是蠱王教導的。」瓦沙說道。
「那他教得還不夠徹底,像我身後這位蠻子老兄,就不會漢語,溝通起來好困難呢!」她搖頭晃腦的抱怨著。
所有的人,同時倒抽一口氣,腦袋垂得更低,恨不得把臉埋過泥土里。
瓦沙擦擦額上的冷汗,連忙換了個話題。
「不知道錢姑娘,到苗疆來,是為了什麼事?」
「我來找蠱王。」貝貝據實以告,等著這些突然變得友善的人們,主動提供蠱王的下落。
沒有人敢說話,他們縮在地上,甚至不敢抬頭,只差沒開始挖洞。
「連你們也不知道蠱王人在哪里嗎?」她猜測道,有些失望,小臉垮了下來,看來好讓人心疼。
瓦沙于心不忍,小心翼翼的提出主意。
「呃,我想,錢姑娘可以問問您身後的——」
銳利如刀的黑眸,驀地掃來。
瓦沙立刻住了口,砰的一聲,又跪回地上。
貝貝一頭霧水,轉頭看看身後,卻只瞧見面無表情的蠻子老兄。
「問誰?」她傻傻的問。
瓦沙全身發抖,慢慢抬起頭,瞄了貝貝身後一眼,確定性命無虞後,才敢繼續開口。
「呃,沒、沒有。我是說,蠱王就住在蒼茫山上。」他伸手指著不遠處,雲霧繚繞的山頭。「那座就是蒼茫山,沿著這條山徑走去,約兩個時辰就能到達。」
「太好了!」貝貝雙手一拍,拉著蠻子老兄的手就往前走。
眾人松了一口氣,目送兩人離去,撐著顫抖的雙腿,慢慢站起來。
沒想到,貝貝又走了回來。
「瓦沙。」她喚道。
撲通撲通,所有人又矮了半截。
啊,怪了!苗人們喜歡跪著說話?
「等我見過蠱王,辦妥事情,回虎門口的路上,再慎重跟你道謝。」她感激的說道,還附贈一個絕美的微笑。
「不用了、不用了,」瓦沙拚命搖頭,冷汗直流,臉上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嗚嗚,姑娘,您就高抬貴腳,快點離開吧,要不然大夥兒都要嚇死了啊!
貝貝困惑的皺眉,在眾人的恭送下,拉著蠻子老兄的手臂,再度出發口為了體恤他可能沒走過這條路,她還自告奮勇的帶路,照著瓦沙的指示,往蒼茫山走去。
山徑寬闊,兩旁巨木參天,到了蒼茫山腳下,道路卻一分為二。
「唔,該走哪一邊?」她搔搔小腦袋,瞪著那兩條山路,滿臉困惑。
唉,這個蠱王還真古怪,沒事住得這麼偏僻做啥?害她必須跋山涉水,才能來到蒼茫山。現在好了,眼前又有了岔路,要是選錯,不知道又會繞多少遠路。
正在煩惱時,身後傳來答案。
「左邊。」
「喔,謝謝。」貝貝順口回答,往前走了兩步。
接著,她陡然全身凍結。
不對啊,她身後除了那個蠻子之後,明明就沒有其他人。
貝貝緩慢的回頭,清澈的眸子,瞪得像小碟子般大。
他站在那兒,雙手交疊,好整以暇的看著她。日光之下,黝黑的身軀,更顯得矯健精壯。
「剛剛是你在說話?」她很緩慢、很緩慢的問道。
這次,始終緊抿的薄唇,總算啟了縫。
「是的。」他說道,字正腔圓。
她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呃,你會說話?」
「是的。」
「你懂漢語?」她再追問。
「是的。」
先前對他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如潮水般,全涌進貝貝的小腦袋里,她四肢僵硬,小臉發燙,周身發涼,懷疑人類是不是有可能死于極度羞窘。
噢!老大,她竟然跟他說了那些詁!她沒有臉面對這個男人,誰來告訴她,最近的懸崖在哪里?
「那麼,你又為什麼知道,我該走左邊?」她虛弱的問。
「因為我住在這里。」
不、會、吧!
她閉上眼楮,仰頭向著天空,沈默半晌後才開口。
「呃,請問尊姓大名?」
他微微一笑。
「干戈。」
「你不會剛好就是他們口中的蠱王吧?」這是最糟糕的猜測了!
「我是。」他承認。
貝貝嬌小的身軀,竄過一陣顫抖。
「你不是獵戶?」
「不是。」
「那你為什麼拎著獸皮去虎門口?」
「獸皮是分送給家境清貧的苗人的。」
原來,她從頭到尾都誤會了!
「對不起,請等一下。」她保持冷靜,禮貌的說道,提起絲裙,慢慢的走進叢林,走到一棵大樹的後方。
接著,她雙手握緊拳頭,仰起小臉,放聲尖叫。
直到她將所有的羞愧情緒宣泄完畢後,她才慢條斯理的踱回來,以最優雅的姿態,對著干戈斂裙為禮。
「京城錢府第五女錢貝貝!見過蠱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