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外,城南湖畔。
湖岸綿延數里的桃花林旁,有座高牆大院的豪宅,高聳的圍牆,圈住牆內華麗的亭台樓閣。宅內花木扶疏,景色雅致,在春陽的照拂下,猶如一幅美麗的畫。
穿過春花滿布的小徑,在宅院的深處,有一座書齋。
書齋內的陳設十分簡單,采用厚重色沉的黑色硯石、青銅,以及輕巧細致的柳木,看來簡潔而典雅。
在書齋外頭,那扇菱花紋的窗欞上,趴著四顆小腦袋。她們緊挨在一塊兒,緊張兮兮的往里頭瞧,臉上都帶著惶恐不安的神色。
四個少女都生得圓潤軟甜,滴溜溜的黑眼珠,配上粉女敕女敕的臉兒,讓人看了就想捏一把。
她們是劉廣的女兒,一胎四胞的姊妹,因為生得極為相似,又打扮得一模一樣,同樣的丫鬟髻、同樣的輕暖綢衣、金繡花鞋,別說是其他人了,就連她們的爹爹都難以分辨。
「怎麼樣?怎麼樣?」劉甲兒問,胖軟的身子直往窗台上擠。
「少主沒說話。」劉乙兒小聲報告。
「該不會真的要我們去嫁那個——那個——」劉丙兒甚至不敢說出那個男人的名號,光只是想到他,就伯得瑟縮不已。
靠在最左邊的劉丁兒,伸出小手,輕拍姊姊的肩頭。「別擔心,少主一定會有辦法的。」
想起自個兒的少主,四姊妹頓時涌現無窮希望,晶亮的眼兒全轉向書齋內,望向倚坐在黑硯石桌後,那個面目俊雅的白衣男子。
她們的少主,可是航運首富的獨子嚴耀玉,放眼天下,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不但富可敵國,兼而機深詭譎。她們從小到大,還不曾見過有什麼人、什麼事,能難得倒嚴耀玉的!
看,少主要開口了!只要他一開口,她們就有救了——
「沒辦法。」嚴耀玉慢條斯理的宣布。
啊?!
此話一出,擠在窗口的甲乙丙丁全呆了。
趴跪在桌前的劉廣,更是嚇得下巴都快掉了。他連忙掏掏耳朵,趕緊又問了一次。
「少主,您剛剛說什麼?」
「我說,我沒辦法。」嚴耀玉言簡意賅,語氣平淡的重復,揮動手中的狼毫筆,繼續批閱帳冊。
不會吧,少主……少主不是無所不能嗎?
劉廣挪動龐大的身軀,急忙往桌前湊,把胖臉貼在帳冊上,想引起嚴耀玉的注意。「可是,來龍去脈您不是都問清楚了嗎?既然如此——」
「就因為問清楚了,我才會告訴你,這件事情我無能為力。」嚴耀玉擱下筆,淡淡的答道。
昨日劉廣沖進書齋,又抖又哭的求他作主,幾刻之後,那些失蹤小廝與護衛們,也你攙我扶的爬回嚴家大宅。
護衛們誠惶誠恐的報告,說是遇上了一隊蒙面大漢攔路奇襲,把他們敲昏,綁在離官道幾里外的樹林里,這才會跟劉廣分開,沒能護送大掌櫃回府。
這麼明顯的計謀攤在眼前,嚴耀玉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要你賠償,根本就只是個藉口。你也該看出,雷貫天是有心要你的女兒。」嚴耀玉笑容可掬的提醒。「他既然有心要你的女兒,哪里還容得任何人阻止?」
那個男人不但固執,而且極有耐心,一旦看中獵物,就絕不放棄。曾為了敉平某次叛亂,率領手下精兵,不分晝夜的緝捕叛軍領袖,一路追進大漠之中。
這樣的男人,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不會將任何阻礙放在眼中。
「少、少主,求求你——」劉廣磕頭如檮蒜,胖腦袋在桌子上撞得砰砰作響。
「那四個丫頭也是您看著長大的,總不能眼睜睜看她們進了虎口——」
嚴耀玉拍拍他的肩。
「別哭了,你想想,你女兒到底是嫁了個將軍,成了將軍夫人呢!就算是由我去挑,只怕都挑不到這麼好的歸宿。」
「但是——但是——他他他——」劉廣抽噎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
「他會吃人啊!」
必于雷貫天的傳聞不少,其中最為駭人的,是他那異于常人的「偏好」——
他會吃人!
人們都在傳說,雷貫天不但渴飲匈奴血、饑餐胡虜肉,還會拿那些叛軍首領們的腦袋來喀喀喀的猛啃。就因為如此,那些蠻族們,才會一听見他的名號,就嚇得魂飛魄散,再也不敢作怪。
除了征戰沙場之外,平時日于里,他還在北方闢了一座牧場,身旁的奴僕屬下,據說不是缺手,就是斷腳。京城里的人們議論紛紛,說他去年中秋吃了那個人的手,今年端午用這個人的舌頭包了粽子——
听見爹爹的哭喊,窗口的四姊妹已經嚇得面無血色,劉丙兒更是哇的一聲,怕得開始亂哭亂叫。
案女五人全都慌得沒了主意,身為主子的嚴耀玉,卻淡然一笑,不痛不癢的答了一句。
「喔,是嗎?」
然後,他低下頭,逕自又開始批閱起帳冊。
眼看主子撒手不管,劉廣心里縱然有怨,卻也不敢吭聲,只能流著眼淚,走到門外把四個女兒召喚入屋。
「少主說的話,你們都听見了。」他透了一口涼氣,淒淒然的望著女兒們。「既然躲不掉,那麼,咱們總得決定,待會兒是誰要被吃——不,被嫁——」
在一片嚶嚶啜泣聲中,劉廣用發顫的胖手,做了四張紙簽,其中一張用艷紅的朱砂筆,畫了一枚血淋淋的圓圈。然後,他把紙簽扔進青玉筆筒里,晃動幾下後,就拿到女兒們的面前。
甲乙丙丁縮在牆魚,恐懼的瞪著爹爹懷里的青玉筆筒,誰也不肯伸手,仿佛里頭擱著的不是紙簽,而是致命的毒蛇。
劉廣也在哭,胖臉哭得都發腫了。他狠下心來,把筆筒湊到甲兒面前,半逼半哄的抓著她的手往里頭塞。
「甲兒,乖,你是大姊,要勇敢一些。」事到如今,他非得挑出個「犧牲者」出來才行。
甲兒的手抖啊抖,耗了好一會兒的功夫,才從里頭抓出一枚紙簽。她屏氣凝神,顫抖的拆開紙簽——
就是這麼巧,紙上清楚出現那枚可怕的紅圈!
「哇,我不要!人家要等旭日公子回來啦!」甲兒哀嚎出聲,圓潤的小臉上淚痕斑斑。
劉廣哭著嘆息,胖腦袋左搖右晃。「別指望旭日公子了。他幾年前就被夫人扔去外頭歷練,還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回京城。」
想到意中人遠在天邊,而自個兒卻被逼著「犧牲」,甲兒縮在妹妹們的懷里,哭得肝腸寸斷,哀嘆自己運氣如此差勁,竟然一抽就抽中「簽王」——
驀地,遠方傳來一聲巨吼。
「人呢?」男人的聲音吼道,聲大如雷。「人藏到哪里去了?」可怕的咆哮,在嚴府內回蕩,伴隨著轟隆隆的腳步聲,逐漸逼近書齋。
「你的女婿來了。」嚴耀玉好整以暇的說道。
劉廣慘叫一聲,嚇得就地趴倒,像塊被人劇烈搖晃的女敕豆腐,全身肥肉齊齊顫抖,只差沒有當場挖個洞,把自個兒埋起來。
腳步聲由遠而近,終于來到門前,接著就是一聲雷霆萬鈞的巨響,書齋的門被踹開了。
砰!
八個龐大可怖的男人,手持各式刀槍劍戟、斧鈸叉,橫眉跨步的堵在門口。為首的那個男人凶性十足、須亂如草,身披猩紅大氅,長得最是高大魁梧,身上的傷痕也最多,左眼還戴著眼罩,一臉窮凶極惡的盜匪模樣,正是大名鼎鼎的雷貫天。
嚴耀玉倒是處變不驚,意態悠閑的起身迎客。
「雷將軍,別來無恙?」他笑意盈然,拱手為禮。
幾年前西北大旱,當朝宰相邀集朝野共商賑災事宜,身為西北將軍的雷貫天,跟京城首富的嚴耀玉,還曾在宰相的府邸里,有過一面之緣。
雷貫天冷淡的瞥了他一眼,略略一點頭,就算是打過招呼。
「我是來帶人的。」他開門見山的說出來意,舉步踏入書齋,如鷹般銳利的眼環顧四周。
即使穿的只是尋常衣裳,而不是御敵的甲冑,眼前的雷貫天,仍是一副刀槍不入的無敵模樣,那獰猛的氣勢,總讓人又敬又懼。
姊妹們眨著眼兒,瞄見那幾個屬下,其中一人還當真沒了左臂,恰好印證了那些流言,嚇得她們眼淚頻落,卻全咬著唇,不敢哭出聲。
老天,說要娶妻根本只是藉口吧?!他一定是吃膩了粗皮厚肉的蠻族,想換換口味,挑個軟女敕的女人來吃。說不定才剛出城,他就會迫不及待的在路邊生火,把「新娘」當場宰了,烤來吃掉——
雷貫天走到牆邊,居高臨下的睨著蜷縮得像球兒似的四姊妹,兩道剃銳斜飛的濃眉擰皺起來。
「到底是哪一個?」他粗聲問道。
甲兒捏著那張要命的紙簽,顫抖的踏出一小步。「是、是我——啊!」
低怯的嗓音,化為驚恐的尖叫,她整個人轉眼間已經騰空,被拎到那張凶惡的大臉前,由得他鉅細靡遺的檢視。
原本縮在旁邊的乙丙丁,因為心中不舍,全都克服恐懼湊了上來,捏著濕答答的手絹兒猛擦眼淚,依依不舍的跟姊姊道別。
「嗚嗚,大姊,我們會想你的。」
「是啊,以後都不吃豆沙包子了。」大姊去南方學了好吃的豆沙包子呢,嗚嗚,以後看到豆沙包子,她們就會想到大姊——
「我們會留著豆沙包子祭拜你——」丁兒抽噎著,看見甲兒驚恐的表情,連忙改了口。「呃,不、不,是、是懷念你啦——」
姊妹們正在哭哭啼啼,雷貫天卻陡然開了口。
「不是這一個。」他轉過頭,炯炯有神的黑眸掃向那三張圓臉兒,像是在尋找獵物的猛獸。
瞬間,三個人瞪大了眼,全都止了淚、停了哭。
強大的壓迫感撲面而來,姊妹三人全都感受到那「熱切」的視線,當下把性命擺中間,姊妹之情扔到一旁去,全都舍下淚漣漣的大姊,各自邁開腿兒,咚咚咚的往不同方向逃走。
「哇!不要抓我!」
「不是我啊,是大姊抽中的,你、你、你抓大姊去吃就好了——」
「嗚哇嗚哇——」
礙于門口有那幾尊「門神」擋路,三人壓根兒闖不出去,只能像無頭蒼蠅似的,在書齋內亂繞亂撞。
雷貫天擱下嚇軟了的甲兒,氣聚丹田,猛地爆喝一聲。
「站住!」
書齋之內,像是突然響起巨雷,黑色的昏眩感轟腦而來,炸得劉家姊妹們頭昏眼花,全都禁受不住那股強大內勁,當下腿兒發軟,全都像是中箭一般,砰砰砰的摔倒在地上。
擺平「獵物」們之後,他大步走過去,就像是老鷹抓小雞似的,輕而易舉的抓起跌得最近的乙兒,才看了一眼,就宣布她「落選」。
「也不是這個。」
正往書桌偷偷蠕動,企圖躲到嚴耀玉身後的丙兒跟丁兒,狐疑的停下動作。
唔,雷大將軍莫非是對「食材」不滿意嗎?太好了太好了,她們四個姊妹長得一模一樣,要是他不中意其中一個,其他的肯定也不入他的眼。
抱持著這個念頭,姊妹倆也不再滿地亂爬了。眼看著雷貫天拎起丙兒,又低咒的放開,丁兒克制著逃走的沖動,僵硬的趴在原處,眼睜睜看著他大步走過來,單手把她拎了起來。
呼,別害怕、別害怕,既然姊姊們都順利「過關」了,她應該也能安然月兌身才是——
灼熱的呼吸撲面而來,她被拎到他眼前好近好近的地方,恐懼讓她的胸口緊縮。兩人的視線才剛對上,她就嚇得寒毛直豎,連忙挪開視線。
粗糙的大掌卻箝住她的下巴,不許她轉開腦袋,硬是強迫她抬頭,迎視他深幽而嚴厲的眸光。
丁兒額上冷汗直冒,就像是被猛獸盯住的小表子,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險些就要蹦出來。
嗚嗚,好奇怪啊,他還要看多久嘛?為什麼他盯著她看的時間,似乎比審視姊姊們要久得多?
隨著時間的逝去,不安的芽苗,慢慢的從丁兒心里鑽出來。
「呃,那個——我、我跟先前那三個是一樣的。」她鼓起十八年份的勇氣,用蚊鳴似的聲音提醒他,就等著他松手「退貨」,便要滾到旁邊去,跟姊姊們窩在一起發抖。
只是,雷貫天並沒有如她期待般松手,反倒半眯著眼,端詳起手里這張白里透紅、紅中透粉的圓潤臉兒,撩開黑如墨染的發絲,輕觸她的左耳,在那軟潤如膏的肌膚上態意摩挲。
他掌上厚厚的刀繭,刷過她粉女敕的耳垂,帶來一陣奇異的刺激,讓她不由自主的輕喘一聲。那癢癢的感覺,讓她忍不住縮著脖子想躲,要不是眼前情況危急,她說不定會笑出來——
在她又閃又躲的時候,如悶雷似的嗓音響起。
「是你。」
「啊?」
丁兒愣愣的應了一聲,看著他發呆。
什麼?!這個男人剛剛說了什麼?是她听錯了,還是他漏說了一個字,把那個「不」字給忘了?
姊姊們的反應倒是比她快,確定挑選餅程結束,新的「犧牲者」產生,立刻重拾說話能力,邁開腿兒撲圍過來,捏著手絹兒,哭哭啼啼的重演十八相送。
「嗚嗚,小妹,我們會想你的。」
「以後都不吃小籠包了。」小妹去南方學了好吃的小籠包呢,嗚嗚,以後看到小籠包,她們就會想到小妹——
「嗯嗯,我們會留著小籠包祭拜你——」死里逃生的甲兒抽噎著。「不是啦,是懷念你——」
緬懷的台詞跟先前如出一轍,只是「犧牲者」換了人。丁兒瞪圓眼兒,看著姊姊們,恐怖感滲進小腦袋,她終于明白,雷貫天剛剛說了什麼,圓臉上的血色,唰的一聲,瞬間褪得乾乾淨淨。
是她?!她被挑中了?
這、這這這這——這一定是哪里搞錯了!她們四姊妹可是一胎四胞,模樣、性情可說是一模一樣,同樣貪吃、同樣膽小,就連意中人都是同一個。為什麼他淘汰了另外三個,卻獨獨選中了她?
「把東西拿進來!」雷貫逃讜著門外大喊。
一個杵在外頭的男人,急忙跑進書齋,解開手上的包袱。里頭是一頂鳳冠、一件嫁裳,跟一塊祖宗牌位。
只見那人先把牌位擺上,接著就拿著鳳冠嫁裳湊過來。丁兒心頭發寒,立刻明白,雷貫天是打算速戰速決,此時此刻就跟她拜堂成親。
「哇,拿開拿開,你弄錯人了,不是我啊——」她用力想扭開頭,沉重的鳳冠還是當頭壓了下來,歪歪斜斜的扣在她的腦袋上。
雷貫天的鐵臂把她圈得牢牢的,還能空出一只手,拿著那件簇新的紅綢嫁裳,胡亂的把她又捆又綁,包成了一顆大紅粽子。
「嗚嗚,我不要啊!」她哭叫著求救,被他的蠻力壓著拜了天地,又朝牌位磕了個響頭。「爹,救我啊!嗚哇,少主、少主——」
劉廣自顧不暇,仍舊趴在地上發抖,壓根兒沒膽子上前救女兒,倒是嚴耀玉開口了。
「雷將軍,請等等。」
听見少主的聲音,丁兒掙扎著轉頭,淚眼里滿是期待,以為他終于良心發現,肯伸出援手了。
只見坐在一旁的嚴耀玉,神態悠然的端起茶碗,像是看戲到中途,冒昧插嘴的觀眾,語氣中滿是歉意。
「這幾個丫頭,前幾年都在江南學藝,幾日前才學成歸來。」他啜了一口熱茶,才又繼續說道︰「我曾經許諾,只要這些丫頭們從南方學藝回來,就要讓她們——」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雷貫天粗聲打斷。
「我不管你先前有什麼打算。總之,今天我非把人帶走不可。」他倨傲的答道,獨眼中透露出勢在必得的決心。
嚴耀玉也不以為忤,聳肩笑了笑。
「如果將軍不介意,那就無妨了。」他溫文有禮的答道,又端起茶碗,慢條斯理的品茶,顯然是不打算再開口了。
眼看最後一絲希望之火也滅了,丁兒萬念俱灰,顫抖的吐出一口氣,軟綿綿的掛在雷貫天的手上,不再浪費力氣抵抗。
哀傷的淚水滑下粉女敕的臉兒,她可憐兮兮的抽泣,覺得自個兒的命運真是悲慘極了。
昔日有花木蘭代父從軍,而如今她劉丁兒則是「代父被吃」,雖然也算是孝女一名,足以名留青史。但是,花木蘭還可以衣錦還鄉,她卻極可能連塊骨頭都不剩啊!
確定新娘子到手之後,雷貫天抓起軟綿綿的丁兒,把她扛上寬闊的肩,連句客套話都懶得說,轉身就跨出書齋,筆直的往外走去。
被倒掛在他肩上的丁兒,絕望得頻頻啜泣,只能勉強抬起小腦袋,透過蒙朧淚眼看著親人們,在心里無聲的道別。
嗚嗚,爹爹,再見了。
嗚嗚,姊姊們︰水別了。
嗚嗚,少主,丁兒要恨你一輩子啦,嗚嗚嗚嗚——
在一片靜默中,大隊人馬扛著丁兒,轟隆隆的離去。直到那群鐵騎遠去後,劉家姊妹們才敢放聲大哭,一時之間書齋內哭聲震天,吵得屋頂都快掀了。
在女娃兒們的哭聲中,嚴耀玉徐徐喝盡手里那碗茶,接著撩袍起身,也朝書齋外走去。
「走吧!」他說道,示意三姊妹們跟上。
「少主,要、要走去哪里?」甲兒走過來,哭得直打嗝。
「去替丁兒籌嫁妝。」
「丁兒不用嫁妝啦,她需要棺材。」乙兒堅信,只要一出京畿,小妹就會被那個可怕的獨眼男人吃掉。
「嗚嗚,她會被吃得光光的,連棺材也不需要了。」丙兒更悲觀。
愈想愈是傷心,姊妹們又哭了起來,抱在一起哀悼那即將被啃得光光的小妹。
嚴耀玉卻笑而不答,信步往外走去,腦中已在盤算著,該替那小丫頭籌備哪些嫁妝。
一路之上,他微揚的嘴角,始終噙著那抹意味深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