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說到做到,居然真的住下來了!
靜芸的臨時住所,是大姊安排的。
大姊有個大學同學,名叫歐陽欣欣,嫁給了向家的長子,就住在這個鎮上,大姊拖著她,連夜南下,上門拜托欣欣,暫時收留靜芸一陣子。
欣欣跟丈夫向榮,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熱心的向家爸媽,看靜芸清純得惹人憐,又挺了個大肚子,立刻攬著她進屋,安排她住進女兒出嫁前住的那間房。
這個小鎮純樸可愛,人們知道她懷著身孕,離家出走,全都心疼極了,搶著要照顧她,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這段時間里,她的心情好了些,卻仍愁眉不展。
她料到,江震總會找上門來。
她料到,他們之間,會有一場爭論。
只是,她沒有料到,江震居然一口氣請完八年的年假,準備陪她留在鎮上。
向家爸媽見到江震出現,起先是錯愕,但跟他經過一番長談後,反倒改了主意,決定勸合不勸離,無條件的接納他,也讓他住進來。
靜芸當晚就決定落跑。
誰知道,她才拖著粉紅色行李箱,慢吞吞的走出房門,就陡然撞上一堵高牆。
痛!
她搗著鼻子,踉蹌退了幾步,疼得都快哭出來了。
一雙堅實的臂膀扶住她,讓她走回床邊坐下。
直到那陣疼痛過去,靜芸才仰起頭來,咬著粉女敕的唇,瞪著眼前的男人。
「你為什麼站在我房門口?」
「因為,我剛好也要住這間。」他放下行李,用最平常的口吻說道,一面打開行李,開始拿出日常用品。
要不是肚子太重,靜芸絕對會當場跳起來。
「什麼?不行不行,你不能住這間房間。」她雙手亂搖,卯起來拒絕。
「為什麼不能?」他問。
「因為——因為——因為我住在這里——」
「就因為你住在這里,我才要跟著住進來。」他放好衣物後,競轉過身,去翻她的粉紅色行李箱。「我們是夫妻,理所當然要住在一起。」
「我要跟你離婚了!」她捏緊拳頭,其實好想揮出粉拳,打得他遠遠的,再也不能踫她的行李。
「我不答應。」他重復,而後強調。「永遠都不會答應。」
江震逕自翻找她粉紅色的行李箱,然後拿出那個新娘女圭女圭,擱在書桌上。他看著它,黑眸垂斂,眉宇間有說不出的表情,仿佛重要的東西失而復得,緊張的心情,終于在瞬間松懈。
然後,他從自己行李箱里,再拿出那個新郎女圭女圭,把他們擺在一塊兒,再度成雙成對。
瞧見江震特地把新郎女圭女圭帶來,靜芸心中一緊,胸口沒來由的悸動著。只是,看他這麼隨意地擺弄她做的女圭女圭,她又覺得不悅。
她賭氣的沖上前,搶下新娘女圭女圭,把它挪到離新郎女圭女圭最遠的地方,擱到床頭櫃上。
江震仍舊看著她,半晌之後,他拿起新郎女圭女圭,一並放到床頭櫃上,還故意讓它們偎靠在一起,一副難分難舍的樣子。
哼,他就是要跟她作對嗎?
她拿起新娘女圭女圭,又轉而放到書櫃上。
江震依樣照做,拎著新郎女圭女圭,也放到書櫃上。
一切在無聲中進行,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持續拿著女圭女圭,在房內不斷轉移「陣地」。
就這樣,不論她把新娘女圭女圭放到哪里,他也會拎著新郎女圭女圭,挪過來擺在一起。最後,靜芸終于氣得把女圭女圭扔在床上,憤怒的開口了。
「我不要讓它們擺在一起!」那對女圭女圭,代表著他與她,當她拿走新娘女圭女圭時,就已經有了離開他的決心。
江震拿起床上的新娘女圭女圭,大手輕拍,拍去女圭女圭上的灰塵,調整好它頭上的婚紗。
「他們是在一起的。」他看著她,把新娘與新郎放回書桌上。
那對女圭女圭,在柔和的燈光下,顯得那麼幸福、那麼快樂……
靜芸一咬牙,狠下心,轉過頭去,不肯再看。「以前是,但現在不是了!」
「它們以前在一起,現在在一起,以後也會在一起。」
「沒有以後了!」她說得斬釘截鐵。
江震的回答,雖然輕柔,卻也無比堅定。
「會的。」他看著她,堅定的重復。「會有的。」
從此,江震就像塊甩不開的牛皮糖,不論她走到哪里,他都亦步亦趨的跟著。
他的話依舊不多,但是對待她的態度,卻比以往溫柔許多。看見她提著東西,他立刻接手;看見她熱著冒汗,他就翻出手帕,先用冰涼的礦泉水浸濕,才敷在她額上……
這類的舉止,數都數不完,他的態度,就像是在守護著,屬于他的、最珍貴的寶物。
某天下午,向家的大門響起敲門聲。
「靜芸靜芸,你開開門啊!我們幫你送東西來了。」
坐在客廳的靜芸,詫異的起身,一打開門,就看見四、五個年輕男人,肩上扛著嬰兒床、嬰兒椅、螃蟹車,還有好幾箱衣物,健壯的身軀上滿是汗水,個個曬黑了臉,卻還咧著嘴,沖著她直笑。
「靜芸妹妹,這是你姊寄來的。她寫錯地址,貨運行把家具送到欣欣娘家就走了。」帶頭的那個男人,笑容滿面的說。「我們怕你急著要用,就自告奮勇,幫你搬過來了。」
靜芸一听,連忙開門,請他們進來。
「真抱歉,讓你們在大太陽下,走了這麼久。」外頭艷陽高照,換做是她,肯定走沒一會兒,就要中暑昏倒了。「你們先坐一下,我去端點冷飲請你們喝。」說完,她踩著拖鞋,就往廚房走去。
「唉啊,才這麼一點路,不用客氣啦!」另一個年輕人揚聲說道,希望在廚房里的靜芸,能听見他的聲音。
另一個人卻說得更大聲。
「靜芸妹妹,你別听他吹牛,剛剛在路上,這家伙還直喊累呢!」
「喂,你拆我的台啊?」
「誰要你想犯規先偷跑,要一個人搶先得到靜芸的好感!大夥兒老早說好,要公平競爭的。」
打從靜芸住進小鎮,這票年輕男人們,就被她清純的模樣、柔弱的風姿給迷住了。雖然,她還挺著大肚子,但鎮上的未婚男人們听到她準備離婚的消息,就個個蠢蠢欲動,爭著要照料她的下半生。
男人們在客廳里,互相爭執著,今天這趟苦力,功勞該記在誰的頭上。只是,他們的爭論氣氛,漸漸由熱烈轉為靜默。最後,每一個人都不敢再開口了。
他們同時感覺到,身後不遠處,有人正望著他們。只是被那人望著,他們就覺得背部一陣發涼,像是有一把刀,慢慢的、慢慢的劃過脊椎。
客廳里變得安靜無聲,靜芸卻在這個時候,端著消暑的愛玉凍,巧笑倩兮的走出廚房。
「謝謝你們的幫忙。」她遞出一份份淋了蜂蜜的愛玉凍,還附贈恬柔的微笑。「辛苦你們了,請吃吃愛玉凍,休息一下再走。我做了很多,你們不要客氣,盡量吃喔!」
男人們捧過冰涼的碗,個個笑得合不攏嘴,立刻湊到嘴邊,捧場的大口吃了起來,還爭相贊美著,說她手藝真好。
愛玉凍?
站在牆角的江震,卻是眉角一抽。
那是他偏愛的甜點,她竟然做給別的男人吃?
幽暗的黑眸里,綻出怒意,還有濃烈的嫉妒。他瞪著那些男人,看著他們一碗接一碗,吃著冰涼可口的愛玉凍,他臉色鐵青,眉頭擰得更緊了。
明明是大熱天,吃著愛玉凍的男人們,卻感覺背後那股寒意,愈來愈強烈了。
「喂喂……」其中一個,是標準的布袋戲迷,湊到同伴耳邊,小聲嘀咕著。「怎麼回事?背後好像有股殺氣耶!」
另一個小心的回頭,匆匆看了一眼,就火速轉頭。「啊,糟糕!」他嘖嘖有聲,頭搖蚌不停。
「怎麼了?那個人是誰?」
「靜芸的丈夫。」
「啊?她不是說要離婚了?」
「是說了要離,但是還沒有離啊!」那人小心翼翼的說道,聲音壓得低低的。
眾人吃著愛玉凍,還不忘乘機偷瞄身後。一瞧見江震的臉色,他們心中立刻有了底。
看來,靜芸至今仍是名花有主。而那個「主」,似乎也不願意讓出這朵「花」。事實上,江震看著他們的眼神,像是想剝了他們的皮!
經過慎重考慮後,年輕男人們下了決定,認為小命最重要。
「呃,靜芸,我們還有事——」
「是啊是啊,靜芸妹妹,我們還有事。」那人壓低聲音,問身旁的同伴。「還有什麼事啊?」
同伴踩了他一腳,臉上保持微笑。「謝謝你的愛玉凍,但是我們真的吃不下了。」
靜芸眨著眼兒,輪流看著急于要離開的幾個人。「那、那你們包回去吃好了。」
「不用了、不用了!」年輕男人們雙手亂揮,不再妄想接近靜芸,也不敢再去「染指」那鍋愛玉凍,個個腳底抹油,一溜煙的跑了。
她蹙著彎細的眉,看著眾人遠去的背影,再低頭看著還剩大半鍋的愛玉凍。然後,她轉過頭去,看見始終站在牆角,一言不發的江震。
瞬間,她明白過來了!
「你怎麼可以嚇走我的客人?!」她憤怒的質問著。
他若無其事的聳肩。
「是他們自己要走的。」還好那些家伙識相,不然他倒是很樂意走上前去,把他們一個一個扔到門外去。
「要不是你嚇著他們,他們怎麼會急著要走?」靜芸跺腳,氣呼呼的瞪著他。「每次他們來,都坐了很久呢!」
每次?坐很久?!
黑眸眯起。
看來,他得再加強守備才行,不能讓那些小伙子,再敢打靜芸的主意。
瞧他一副若有所思,根本沒打算道歉的樣子。靜芸心里有氣,拎起沙發上的拼布背包,轉身就要往外走。
只是走沒兩步,江震立刻就跟了過來。
「你要去哪里?」
「出去散步。」她雙頰微微鼓起,不肯看他。
「我陪你去。」
「不要!」
江震聳肩。
她穿上鞋子,眼楮還盯著他。「不要跟來喔!千萬不要跟來喔!」
他置若罔聞,跟著走向門口。
「我不是要你別跟來嗎?」她退到門外去。「別老是跟著我啦!」
江震仍是亦步亦趨,配合著她的速度,堅決表達出不肯讓她獨自出門的意思。
「拜托你,別跟著我了。」靜芸申吟著,卻發現他伸出手,扶著她的手肘,用輕松的步伐,陪著她往前走去。
她嘆了一口氣,終于放棄抗爭。
靜芸認命了。
日近黃昏,夕陽在雲朵的邊緣,瓖上一道金邊,看來美不勝收。
靜芸在江震的陪同下,走到小鎮上最熱鬧的那條街,故意轉了個方向,走進佔地寬廣的超市里頭。
他從來沒有陪她逛街購物過。
听說,有八成以上的男人,對逛街購物,都抱著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她故意走進超市,還慢條斯理的閑晃,偶爾拿起甜椒看看,或是拿著罐頭,研究上頭的保存日期,故意拖延時間,以為一會兒之後,江震就會覺得不耐煩,自己打道回府了。
她漫步走著,來到開放式冰櫃前,拿起牛女乃,正準備看看制造日期,站在她身邊的一個少女,卻張開嘴巴,雙眼發直,腦袋微微往後仰,然後——
炳啾!
驚逃詔地的噴嚏聲才剛響起,靜芸就覺得,腰間多了一只手。江震在最短的時間內,用最快的速度,穩穩的把她「架」開。
「為什麼推我?」她輕輕掙扎著。
「她可能感冒了。」他垂下視線,看著懷里的小女人,直視著她的雙眼。「我不希望你感冒。」
江震的話語,與他臉上的表情,讓靜芸心頭一緊。
她故意偏過頭去,離開他的懷抱,還不斷在心里反覆告訴自己,他會關心她,只是基于責任。而她想要的,不僅僅是他的負責,她真正想要的是他的……
輕輕的嘆息,逸出紅女敕的唇辦。
她走到零食區,東挑挑西看看,等到心情稍微平復後,才敢回頭,察看江震的行蹤。
晶瑩的眸子,因為眼前的景況,詫異的圓瞠。
江震居然拿著菜籃,在挑白蘿卜!
只見他表情嚴肅,慢吞吞的拿起每根蘿卜,仔細的察看,檢視蘿卜是否新鮮。花了好長的時間,他才干挑萬選出兩根又白又胖的蘿卜,擱進菜籃里頭。
接著,他又走到冷藏櫃前,用同樣嚴肅的表情、嚴苛的標準,審查眼前滿滿一櫃,剛從漁港封裝送達的海鮮。
他挑了一尾野生鱸魚,先拿去秤重,然後交給超市的員工處理,跟著又挑了一斤標示著無毒農產的排骨。
如果她有戴眼鏡,此刻眼鏡肯定都要摔碎了。
「你買這個做什麼?」她好奇的問。
「煮給你吃。」
她眼楮瞪得更大。
「你會煮?」
「我有買食譜。」他從容回答。
靜芸心口一縮。
像他這麼冷傲的男人,竟願意為她下廚……
一個畫面閃過腦海。她突然想起,第一次去他家時,他冰箱里頭那兩顆「長眠」已久的雞蛋。
她沒有嘗過他的手藝,但是有鑒于那兩顆雞蛋帶來的驚嚇,讓她至今余悸猶存,她開始煩惱,等到他真的把菜煮好,端到她面前時,她敢不敢把那些菜吃進肚子里。
啊,真糟糕,她實在不想拿自個兒的命當賭注啊!
正在煩惱的時候,江震已經取回處理乾淨的魚,提著菜籃走了過來。那高大的身軀,在超市間走動,手上還掛著菜籃,看起來不協調到極點。
「你還要買什麼嗎?」他問。
靜芸搖搖頭,已經覺得腿兒酸痛,想回家休息了。
超市里剛好沒什麼客人,兩人走到結帳台前,幫忙結帳的人,正巧就是超市的老板。
「靜芸,這就是你丈夫喔?」老板笑咪咪的問,很高興能看到鎮上最新八卦的男女主角。
她僵硬的點點頭。
老板笑容不減,還熱心的掏出菸來,遞給江震。「來來來,別客氣,抽根菸吧!」
江震卻不去接。
「謝謝。」他淡淡的說。「我戒菸了。」
簡單一句話,卻像是一記悶雷,轟得她腦袋一陣昏。
他戒菸了?!江震戒菸了?!
結婚之前,她對他的印象,是菸不離手,一根接著一根、一包接著一包的抽著。就連那次逮著她,發現她懷孕,送她去診所產檢的路上,他也是抽著菸。然後——然後——
然後,她再也沒見過他抽菸了。
初診時,醫生告訴他,二手菸對胎兒跟孕婦都有不良影響,要求他戒菸。而他一句話也沒說,就戒了多年的菸癮,從此不再抽菸。
靜芸咬著唇辦,心里五味雜陳,雙手也擰扭著背包,心緒紊亂得難以整理。
到底,江震所做的這一切,是為了責任,還是、還是——還是為了其他?
她不敢懷抱希望,就怕會失望得更深。只是,不知怎麼的,淚水又涌出眼眶,才剛踏出超市,她就哭得像個淚人兒。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淚眼汪汪,拾起頭來看著他。
他又不愛她,何必對她這麼好?不但追到中部來,還如影隨形的跟著她,霸道的掌握她的行蹤,卻也時時確保她的安全,不讓她摔著,或是傷著。
只是,他對她愈好,她就愈擔心,他對她的奸,全都只為了責任。
江震微愣,低頭看著她,模不清她怎麼突然說哭就哭。
「別哭了,對孩子不好。」他試著安撫她。
她卻生氣了!
「孩子孩子!你心里就只有孩子!」逮著他的話,她掙月兌混亂的心緒,轉而憤怒起來了。
路邊的行人們,立刻注意起兩人。
有個福態的胖太太,瞧見她哭得這麼傷心,馬上湊過來,雙手一圈,就把她抱在懷里。
「靜芸,怎麼了?乖喔,下哭不哭,告訴沈媽媽,是不是他欺負你了?」說完,她還狠狠的瞪了江震一眼,那凶惡的表情,像是把他當成女性的公敵。
「沒有。」她哭哭啼啼,先是搖頭,但是一會兒之後,卻又開始點頭。「有!」
包多的歐巴桑湊過來了。
「靜芸,你說,別怕,告訴我們,他是怎麼欺負你的!」王太太大聲說道,跳出來要為這柔弱的小女人撐腰。
靜芸抽噎著開口。
「他戒菸了!」
歐巴桑們面面相覷,一陣沈默。
「呃,這不是很好嗎?」
「對啊,我家那個死鬼,我逼他戒菸,逼了三十幾年了,他到現在,一天還是要抽掉兩包白長壽!」
靜芸跺著腳,眼淚落得更急。
「我不要他戒菸嘛!」她不要感覺到他的溫柔、不要感覺到他的在乎,否則,那只會讓她更無法下定決心。「還有,他不肯跟我離婚!」
歐陽太太剛好在街上,也湊過來,開口勸道︰「唉,我說靜芸啊,夫妻嘛,吵吵鬧鬧難免的,你也別沖動,先冷靜想想,也別急著就要離婚啊!」
「但是,我問過他,如果我沒有懷孕,他會不會跟我結婚。」靜芸哭得好傷心。「他說不會!」
歐巴桑間響起一陣噓聲,每個人都表情凝重,有的瞪著江震,有的則是猛搖頭。
「真看不出來耶!」
「是啊,娶靜芸居然只是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眾人左一句、右一句,輪番數落起江震的不是。靜芸擦擦眼淚,繼續哭訴。
「他還說,我只是他家里的標準配備。」
一直保持沈默的江震,終于忍無可忍的咆哮出聲。
「我沒有!」他捏緊拳頭,想要接近靜芸,卻又被一票娘子軍擋著。「那是你姊先說的,我只是氣過頭,才順著她的話講的。」
「如果你不是這樣想,怎麼會順著她的話說?」被人牆圍住的靜芸,邊哭邊喊。「你就是這樣想,才會這樣講!」
「你——」江震氣得額冒青筋,卻又拿她沒辦法,只能眼睜睜看她對著一票歐巴桑,又哭又說的抱怨著。
「還有還有,我看電視時,看到女主角死掉啦,覺得很難過嘛,就哭了嘛!」她啜泣著。「你們知道他說什麼嗎?」
婆婆媽媽一同靠過來,表情嚴肅的听著。
「他說,那是假的!那是假——的!」
婆婆媽媽們發出驚呼,仿佛江震犯了什麼滔天大罪。
「厚,怎麼可以這樣?」
「真可怕,啊你這男人沒有血、沒有淚的嗎?」
「是啊,太可怕了!」
「快把靜芸帶開,別跟這個男人在一起。」
「是啊是啊!」歐陽媽媽猛點頭,帶著靜芸往反方向走。「乖,靜芸你別哭,先去我家吃個飯,然後大夥兒再一起看連續劇,放心,我們家沒有人敢說那是假的。」
十幾個女人,就這樣前前後後簇擁著嬌小的靜芸,丟下臉色鐵青的江震,逕自走遠了。
「咱門鎮上的歐巴桑集團很可怕吧!」慵懶的聲音,驀地響起。「千萬別得罪她們,否則有你好受的。」
江震回頭,怒火燎燃的黑眸,掃向一旁的成大業。
「如果你是來討打的,我很樂意幫忙。」他冷冷的說道,捏緊拳頭,一腔怒氣正無處發泄。
「喂,別遷怒到我身上來,我只是剛好路過,又剛好站在一旁,然後又剛好看完也听完一出好戲。」成大業慵懶的一笑,一手插在褲子口袋里。
江震扭身,就要往向家走回去,身後的成大業卻又開口了。
「江學長、江副隊長,你還裝什麼酷啊?對那些女人來說,裝酷是沒有用的。」他諄諄敦誨著,忍不住好奇又多問了一句。「對了,你剛剛干麼不說那句話?」
「什麼話?」他粗魯的問。
「免死金牌啊!」
「什麼?」
「『我愛你』啊!」
斑大的身軀陡然僵住,江震提著剛買來的食物,站在夕陽中,雙眼發直,像是被雷劈著似的,震驚得一動也不能動。
成大業見他不動,特地又繞過來。
瞧見江震的表情,他眯起眼楮,端詳了一會兒,接著突然狂笑出聲。
「不會吧?你開玩笑的吧?你沒跟她說過這句話啊?哈哈哈哈哈,難怪她嚷著,說要跟你離婚!」他捧著肚子,笑得東倒西歪。
他愛她?
他愛她?
他愛她?
這三個字,不斷在江震腦中回蕩,他臉色發白,有生以來,頭一次覺得不知所措。
成大業看著他,笑聲稍歇。「喂,江震!」
他轉過頭來,眉宇間寒意不再,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慌亂。
「不會吧!」成大業大叫出聲。「難不成你一直沒有發現這件事?」他滿臉不可置信,隨即又狂笑起來。「哈哈哈哈哈,你為她戒了菸,還大老遠的,從台北追老婆,追到這里來,居然還不知道自己愛她?」
砰!
回過神來的江震,狠狠揍了成大業一拳。
那一拳重得很,打得成大業跌在地上,卻還打不掉他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這個笑話太精彩,夠我跟校友們說個二十年了。」他勉強起身,笑得抖個不停,甚至還主動湊上前去。「為了感謝你提供這個笑話,我願意再讓你打一拳。來啊來啊,打我啊!」
江震冷著臉,毫不遲疑的動手了。
這一拳,打得成大業橫飛出幾公尺,重重撞在牆上,才慢慢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