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萬如意心思萬般復雜的站在他屋子門前，好半晌，才拿出他之前硬塞給她的鑰匙，塞進鑰匙孔內，然後旋轉——
打開門，走進屋內，還沒來得及將便當放下，就被一副高大的身軀給撲倒在地。
「如意，你來了！」賈沁歆抵在她鼻間，像是不敢置信的驚呼。
「請你馬上離開我身上。」她悶聲道。
「如意……」他再怎麼不願，還是乖乖起身。
萬如意盤腿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這是便當，要吃不吃隨便你。」她把便當推到他面前。
賈沁歆也如她席地而坐，按捺著不安的心情，開口道︰「如意，我就知道，你永遠都不會不理我的……」
她之前的那些話，讓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一顆心根本平靜不下來。
沒有如意，他的人生簡直大亂。
如意要離他而去了，寧願選擇沒有他的人生，也不願選擇跟他共度，這個事實讓他滿心無助。
「我只是受人之托。」萬如意很想面無表情的面對他，但還是在下句話里泄漏了怒氣，「不要再用這種手段逼我屈服了，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過分？！」
快被折磨殆盡的耐性，以及太多沉重的心情壓得她幾乎無法喘息。
「如意，都是你不好，誰叫你慣壞我了呢？」硬生生收回想將她拉入懷里的沖動，賈沁歆落寞的笑了。
「不要把罪名安在我身上！」萬如意無法忍受的怒吼。「我討厭你這樣糟蹋自己！你不要這樣虐待自己身體好不好？我討厭這個樣子！請你停止！」
「可是很有用不是嗎？終究……你還是來了……」嘴硬心軟的如意，根本見不得他受苦。
這樣一想，他郁悶的心情就好些了。
「你為什麼這麼無理取鬧？你可不可以珍惜自己一點？！」她起身沖過去抓住他的衣領，質問道。
為什麼他可以這麼自私？
真的好想問，他到底要傷害多少人的心才甘願？
「如果你不想珍惜，那我也不需要了，身體會壞掉也無所謂，會死掉也無所謂，最好在十年前就死掉……」賈沁歆不在乎道。
「啪」一聲，萬如意揚手甩了他一巴掌。
「什麼叫無所謂？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你可不可以想想會替你擔心的親人？你害她們為你擔心難過！」
「那你會在意嗎？會在乎我的死活嗎？就算我死了又如何？反正你已經不在乎了，不是嗎？」明明知道他最在意的就是她的感受，又何必拿別人的感受問他？他就是獨獨在乎她在乎得要死！
「我有成千上百個機會不管你，不差這次！我有什麼義務得照顧你？」松開抓著他衣領的手，萬如意握拳朝他宣泄積壓已久的不滿。
「傻如意，即使你這麼說，可你還是在這里，不是嗎？！」賈沁歆淺笑道。
她的極力否認看在他眼底，不過是虛張聲勢的表現而已。
「不要以為這招每次對我都有效！」用這種仿若吃定她的口吻，他還想要無聊的證明些什麼嗎？
夠了！真的已經夠了！
「我說過，我的人生已經被你弄得亂七八糟了，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放過我？」賈沁歆眼神黯然，「那麼……你非得將我從生命中徹底拔除不可嗎？」
連一點空間都不願給他了嗎？她已經下了如此狠心的決定了嗎？
「我已經說得非常很清楚了！」是他表現出無關緊要的模樣，是他擺出不當回事的神情，是他沒有听進她說的任何一句話，她的人生這麼悲慘，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賈沁歆听得眼眸失去光彩。「如意……拜托，不要丟棄我！我真的會受不了，我會死……」
她以手掩目，「不要再說下，我厭了，也倦了！」
「那如果……我請求你愛上我呢？」賈沁歆語氣滿是苦澀，哀憐的目光像是在向她乞討。
「愛上你到底有什麼好？」萬如意反問道。愛上他的下場又有什麼好？就像她現在這樣，被折磨得不成人樣，心痛得快裂成碎片。
人家不是說愛情是最美好甜蜜的事物嗎？為什麼她嘗來卻是滿滿的苦澀、滿滿的心傷、滿滿的喟嘆？
愛上他到底有什麼好？為什麼她像瘋了一樣，依然對他執迷不悟？如果可以把他丟得遠遠的，那就好了。
「你錯了，完完全全的錯了。」賈沁歆臉上的笑容充滿無力感。
「如果，當我回頭的時候，看不見你在那里，那麼我就什麼力量都沒了……」
如意，是他前進的動力。
不管他在哪里，只要回頭，他都能確定如意會在那里，這樣的安心能他無後顧之憂。
若是如意不見了，那他該怎麼辦？
他的生命即將面臨傾斜的危機，他的世界也會崩塌了。
他沒有自信，失去如意的日子，他該怎麼辦才好？
「可是，這些年來我卻只能在原地踏步。」萬如意悲哀掩口。
就是因為他愈走愈遠，才讓她不得不去正視他們之間那愈來愈明顯的差距。
「所以……我永遠只能看著你的背影，在你想到的時候，施舍的那一眼而已，不過僅止于此罷了。」
他們之間到底算什麼？
強硬絆住她的人生，害她哪里都去不了，凡事都得以他的意思為前提，她已經不知道什麼叫做自己主宰的人生了，更遑論「未來是掌握在自己手里」這種鬼話。
諷刺的是，她的人生完全握在眼前這個男人手里，任由他搓揉，變形的模樣讓她忘記自己原來的形狀，卻傻傻的甘之如飴。
「如意……」他才是那個苦苦奢求她施舍一眼的男人呀，她根本就搞錯了。
「賈沁歆，我真的真的不要再被你拖著跑了……」
「我真的好需要你，真的不可以沒有你。」賈沁歆痛心疾首道。
「可是我不想被你需要，你有沒有問過我的需要？」萬如意無比哀慟的要他好好思考她的立場。
賈沁歆困難的問出口，「如意，那你……需要我嗎？！」
她目光復雜的望向他，「這是你第一次這樣問我。」卻不是主動，而是她問來的，她真的好慘。
「如意，我不喜歡看到你這樣的笑容。」笑起來苦苦的，讓他的心跟著澀澀的，好難受。
「如果你總是讓我悲傷痛苦大于歡喜快樂，那我為什麼需要你呢？」她問他，也問自己。
沒用的，早已問過自己千遍萬遍，她仍然得不到解答。
「如意，不是這樣的……」他微張的大手，卻怎樣都無法觸及她。
「賈沁歆，這是最後一次。」她再認真不過的口吻警告道。
「不……」賈沁歆眼底只剩灰心。
「如果還有下一次，那麼我也絕食給你看。」要玩手段也可以，她只要比他更狠就行了，到時再來看看倒下的人會是誰。
「把你之前對付我的手段原封不動還給你，你要試我便陪你玩！」是的，她早該這麼做了。
賈沁歆已然失控，「你敢？！」
「你都敢了，我為什麼不敢？」萬如意口氣比他還要硬。
「萬如意，我到底哪里不好？不夠讓你愛上我？！」他用盡心機，甚至不擇手段，為什麼這個女人眼底還是無法烙印上他的影子？
他到底該怎麼做？
「太多了，實在一言難盡。」可是諷刺的是，她居然還愛這麼惡劣的男人！
「我一直告訴自己……」她緩緩站起身來，看著他，一副早有覺悟的口吻向他訴說著——
「我才不願……被動的任你主宰，傻傻的任你捉弄。」是領悟。
「我才不要……笨笨的為你擔心，苦苦的為你守候。」是遲來了然。
好希望不要再那麼的喜歡他，也不要再那麼那麼的愛他……她告誡自己，不能，再也不可以了。
他視她付出的一切理所當然。
可是他怎知道？她為他所做的並不是理所當然，要不是因為愛他，她怎麼可能為他做這麼多事情！
但他卻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向她要！她有好幾次都想問他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貪心？
他永遠表現得可以把感情分給很多人，沒有人可以單獨擁有他的唯一。他一視同仁的態度，讓人察覺不出他的真心，更讓人感到無情的椎心。
「對你而言，我並不是無法取代的。你不認為這樣的感情對我很不公平嗎？我為什麼要喜歡一個愛我不能對等的男人？我不要分來的十分之一，也不要只是幾分之一而已……」
這樣她會難過，她會猜測自己在他心目中只能排第幾名，她會計較、會不滿、會好生氣……
「如意，才不是那樣……」為什麼如意會這樣想？難道她不知道她對他而言有多麼重要嗎？
他不懂，這當中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放手吧，我們之間的緣分，到此為止。」萬如意彎身將鑰匙留在原地，腳跟一旋，步向結束的出口。
她不要再留戀，這一次真的不要再回頭了。
放手吧，我們之間的緣分，到此為止。
如意居然用那麼義無反顧的口吻說著，無情得讓他在那一瞬間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什麼叫做到此為止？！」
賈沁歆緊握拳頭，獨自坐在漆黑的屋里，苦苦按捺即將爆發的怒氣。
他們之間有緣分這種鬼東西嗎？
放屁！這一切都是他硬求而來的！
要是靠老天那不可靠的姻緣指定，老天爺肯定會看他不爽，配個面惡又心丑的女人給他，他肯定無法求到如意這麼美好的緣分！
她說散就散，怎有可能！
如意，你說的完全錯了！
對我而言，你根本無法取代，你不是十分之一，也不是幾分之一，你就是我生命的全部呀！難道你都沒有感受到，我自始至終眼底只有你一個女人？難道你一點都看不出來嗎？
他才不管自己是不是卑鄙無恥，死也不要就這樣放手。
他就是要勉強，要搶要奪，只要能留下她，他可以不擇手段。
「別想！別想嫁給別的男人！想都別想！」他咬著牙根誓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