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大清早,齊雨靜從客房要去主臥,一出房門卻在走廊上遇到柯郁茜,她頭發梳成包頭,一絲不苟,再加上適當的妝容及貼身的香奈兒套裝,看來就是個利落時尚的都會女強人。
同樣的,柯郁茜也打量著她,長發綁成馬尾、素淨著一張美麗的臉龐,簡單的無袖及膝白洋裝,清麗月兌俗的無敵青春,讓她都妒嫉了!
「早安。」齊雨靜主動打了招呼。
柯郁茜連回應都懶,逕自走到主臥,兩名護士正在為謝皓晨換點滴、洗臉,她們向她點個頭,似乎也已習慣她此刻的面無表情。
她走到床邊,俯身親吻謝皓晨的臉頰,「早安,皓晨,又是星期天了,但我要去公司加班,今日會有新的醫療團隊過來,公司的事雖多,但我會盡可能的趕回來陪你,好嗎?」說完這深情的一席話,她起身,漠然的越過齊雨靜就開房門離去。
齊雨靜看著站在床畔的謝皓晨,他黑眸里的冷意是那麼明顯。
「她哪來的臉?怎能如此虛偽?!」他咬牙低吼出最痛的控訴,但柯郁茜怎麼听得到?
兩名護士退出去後,蔡姨就送早餐進來。
「謝謝。」齊雨靜朝這個新管家回以一笑,在對方微笑退出房門外,將門帶上後,齊雨靜就對著謝皓晨道︰「你先吃。」
他抿唇點頭,在桌前坐下來,或許是習慣使然,明知道自己吃不進任何東西到胃里,但天亮後,他就覺得該吃早餐,肚子也咕嚕咕嚕的叫……
他用完早餐,看著坐在他對面的齊雨靜,于是她將早餐移到自己面前,拿起刀叉用餐,「你一整晚沒睡?你看起來很累。」
「我睡不著,你昨晚睡得好嗎?」他反問。
她點點頭,「堂哥有聯絡我,他們醫療團隊昨天傍晚就從舊金山飛來台灣,算算時間,應該今天下午就到了。」
謝皓晨點點頭,齊倬維到了,他是不是就能回到他的身體里?
這個問題佔據了他一整天的思緒,直到傍晚,齊倬維帶著三人醫療小組及專屬儀器設備,大陣仗的來到別墅。
謝天鴻夫妻、柯郁茜、蕭昌瑋也都到了。
杜醫生手下的兩名護士將一些相關資料交接給齊倬維,雙眸閃動著傾慕之光。
甭說是她們,就連世故的女強人柯郁茜也不得不承認,齊倬維的魅力絕對不輸健康時的謝皓晨。
齊倬維高大英俊,有種粗獷的美感,留了紳士胡,一身黑色絲質襯衫、西裝長褲,襯衫領口不羈的敞開,與傳統醫生白袍的形象大大不同,反而比較像從時尚雜志里走出來的男模。
但他是享譽國際的知名醫生,在舊金山開了一間私人醫院,強調個人隱私的保護、設備的新穎舒適,有如住在六星級飯店,多少富商名流希望能來此處找他做健檢或手術,但能住進去的絕不是非富即貴,而是要他看得順眼,這就是惟一的條件。在美國的上流社會里,他更是有名的怪胎!
他的特異行事也表現在他的指揮團隊上,僅一個淡然眼神,三人醫療小組已經開始加裝一些儀器,為床上的謝皓晨抽血、檢查身體外觀等等。
兩老眼中泡著淚,謝謝他的幫忙,也請他盡力,還不忘碎念除了醫學之外,他們連求神拜佛都做了,眼下,惟一的希望只有他了!
柯郁茜的一顆心怦評狂跳的看著齊倬維那雙似乎帶著藍光的黑眸,近看,更是俊得邪魅,她暗吐一口氣,壓抑無法克制的加速心跳,伸出做了指甲彩繪的漂亮右手,「你好,我是皓晨的未婚妻——」
齊倬維點頭,沒說話,也沒伸手,即再瞄向蕭昌瑋,讓柯郁茜又氣又尷尬的收回手。
蕭昌瑋連忙自我介紹,但也只說到名字,齊倬維就直接將目光跳到堂妹的臉上,「這麼多閑雜人等,我怎麼做事?!」
他口氣極度不好,但三人小組不受影響,繼續忙他們的事,齊雨靜也很習慣,她微微一笑,歉然的看向堂哥口中的閑雜人等,「我想你們都得出去——」
「什麼?!」柯郁茜立即抗議。
「這里本來就不該這麼多人。」謝天鴻連忙瞪向柯郁茜,再要被點名的人都出去,包括他跟妻子。
謝皓晨一直坐在沙發上,看著齊倬維從進來後,就不曾將目光落在他身上,但他是齊氏靈媒家族的一員,應該是看得見他的。
一陣忙碌後,齊倬維要醫療團隊的人先退出去,此時一樓的房間及部分客廳也已有某些儀器進駐,其中竟然還有保全系統的設定監控,而這些人接下來的一個月都會住在一樓的三間客房,齊倬維則住在二樓客房。
齊倬維在所有人退出去後,將保全系統一事告知謝皓晨,「免得有人使了壞心眼,到時你連回身體的機會都沒了。」
在說這話的前一刻,他就將房間內的監視器給關了,目光也是第一次落在謝皓晨臉上。
謝皓晨難以置信的看著他,難道他已預知有人要對他不利?
他尚未開口,齊倬維又說話了,但接下來的話,是對齊雨靜說的,「你跟他說話時,記得切掉監控畫面,我的人我已經交代過,你切畫面,就是有些私人的話或想做的事。」
「堂哥——」她臉驀地一紅。
「你們是一對久違的戀人,這麼說很合理,還是要讓他們看到你一個人對著空氣說話比較好?」他直言反問。
她沒再接話,同意堂哥的安排。
齊倬維隨意翻閱了杜醫生留下的醫療紀錄後,就將厚厚的紀錄丟回桌上,再看著堂妹,「這份醫療報告是修改過的,我們齊家人早就駭進杜老頭的電腦,查到的是那家伙拿錢沒辦事,更惡劣的是天天喂食一種安眠藥劑,打定主意要讓你的任務對象完全沒有蘇醒過來的機會。」
齊雨靜不禁倒抽了口涼氣,關于杜醫生的劣行她已略知一二了,只是,她沒想到的是堂哥接下來的話——
「那種藥是國際禁藥,藥物要從身體排除極難,服用的時間一久,五髒六腑就會衰竭,這個無良的杜老頭透過關系帶回台灣,就是為了讓你的任務對象一直處在昏睡狀態。」
「這就是他昏迷不醒的主因?」她問。
「不完全是,他腦部畢竟受過傷,只是,從當初的電腦斷層掃瞄資料看來,並沒有特別的嚴重。」齊倬維說得雲淡風輕,好像只是在看一個一般的感冒。
「齊倬維,我在這里,你也看得到我,請跟我直說。」謝皓晨早已厭倦當隱形人,更甭提齊倬維一句句「你的任務對象」,對他完全視若無睹!
齊倬維瞄他一眼繼績道︰「我是天才名醫,一個月的時間,足夠讓我將你體內的那些垃圾排掉。」
齊倬維的態度,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卻讓謝皓晨莫名的放了心,他緩了緩嚴峻的口氣,「那我先謝謝你——」
「把謝謝留著吧!就算藥排掉了,我也不確定你能不能進到你的身體醒來。」齊倬維又往他頭上淋了一盆冷水,謝皓晨臉色倏地一變,心也跟著一沉。
「堂哥——」齊雨靜向齊倬維搖頭示意,希望他別如此直白。
「不能只給他希望。」齊倬維的話一針見血。
她擰起眉頭,她也懂,但齊姥姥不也說過,執行任務時,凡事秉持善念、以善為基本,多鼓勵、多給希望。
「謝謝你這麼誠實,但不管結果如何,我還是要說謝謝。」謝皓晨道。
齊倬維看向他,即使只剩單薄的魂魄,看來仍充滿王者氣息,真是不簡單啊!他勾起嘴角一笑,「我收下你的謝謝,我得去看看我的醫療團隊,你們聊完就把監控系統打開。」他隨即步出房間。
謝皓晨看著他的背影,好率性的一個人!
接下來的曰子,齊倬維的團隊接手治療謝皓晨,在杜醫生刻意大嘴巴的放送下,台灣的醫界都沸騰起來了,不少知名醫生紛紛表明希望他能撥冗做些醫學上的交流,但全被齊倬維拒絕,最後,他干脆拒接陌生號碼的電話。
但也因為齊倬維的名聲、謝皓晨的身分,馬上吸引眾家媒體守在大門外想采訪報導,但連守多天,除了進出的僕佣與總是開車匆匆來去的柯郁茜外,就是不見齊倬維的身影。
而柯郁茜受不了了,家里一群人上下樓,大門外也一大群記者堵她這名未婚妻,于是干脆搬到飯店小住。
蕭昌瑋自然是不贊同,待在家,謝皓晨若有什麼新進展,他們才能及時阻止。
「能有什麼進展?我這幾天只看到那些自稱醫療團隊的人像無頭蒼蠅般忙來忙去,齊倬維大多時候只瞪著電腦看一些什麼數據,我想也許外界對他的評論是夸大其詞……」
她一開始也很擔心,所以一天也回別墅幾次,但齊倬維老是給她一雙冷眼看,問也不答,一副就是不屑跟她談的樣子。
所以,就算再怎麼令人著迷,她也!笨到去顯現傾慕!
「萬一,被齊倬維發現杜醫生開給謝皓晨的藥有問題呢?」蕭昌瑋不安的又問。
「別自己嚇自己,杜醫生不是告訴我們,他修改過醫療紀錄?他也不是笨蛋,絕對會處理得天衣無縫,讓自己不會有牢獄之災。」她撇撇嘴角,「你看看這些報表吧,會計部剛送來,這一季利潤沒有上一季好,謝天鴻肯定不滿意……」
此刻,在RM集團的總裁辦公室里,柯郁茜將桌上的卷宗轉向蕭昌瑋。
但他只是將手壓在文件上面,定定的看著她,「你就真的這麼放心?」
她不是不擔心,但她更相信,蕭昌瑋會比她更注意,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他一定會先下手為強,不讓謝皓晨有機會醒過來,而且,她也已有動作了。
她往後靠上椅背,「上回那些跟咱們合作的人不是都已全身而退?」
他微笑,「難道你——」
她冷笑,「對,我跟他們聯絡了,有必要時,談妥報酬,他們會馬上飛過來,替我們解決麻煩。」
「難怪你這麼放心,若真的出了事,你這段日子全然退出,也與你無關。」
「沒錯,所以,好好的管好集團,這是我們的未來,至于謝皓晨,就留給像個看護一樣的齊雨靜,我想他跟她之間的愛情是真的吧……」
她無所謂的將目光放回卷宗上。
蕭昌緯黑眸微眯,腦海里也浮現幾次去探望謝皓晨時,齊雨靜總是專注的靜靜照顧著他,她那雙眼眸里的深情、溫暖的微笑,讓空氣中總是流轉著一股動人的氛圍。
他不解,更感到忿忿不平!謝皓晨那張憔悴得與英俊完全沾不上邊的臉,在無法回應她的沉睡狀態下,她竟也能迷戀凝睇!
此刻,他隱藏在內心深處最黑暗的一塊妒火開始蠢蠢欲動,即使謝皓晨的日子不多了,但……他勾起嘴角冷冷一笑,他就是不想讓沉睡中的他過得太好!
因為,謝皓晨的存在,是他永遠甩不掉的夢魘!
在柯郁茜搬出別墅後,齊雨靜是二十四小時的愛相隨,她像個看護,體貼而殷勤,一切的一切都那麼自然,仿佛謝皓晨真是她的男人,半點也不見矯飾做作。
「你不必做這麼多的。」
除了另請鐘點男看護替他洗澡著衣外,其他她能做的部分,她全都做了!
「我現在是你的女朋友,就做女朋友該做的事。」她以溫毛巾按摩他過于削瘦的雙腿。現下,在開著暖氣的主臥里,躺在床上的肉身全身上下只有一件四角褲。
謝皓晨雙手環胸的站在床邊,困窘又無助,他知道,雖然她現在做的事,是她堂哥交代的,要她天天替他的身體按摩揉捏,讓血液暢通,肌肉也比較不會萎縮,可是……
「我還是覺得這些事交給其他人代勞就好。」他說。
「不行,我們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如果你一個月沒醒來,我這一個月的表現也許能替我掙到下一個月。」她將溫毛巾按壓在他的腿上,也咽下到口的「如果,你真能撐到那時候」這句話,這是她最擔心卻不能同他說的話。
他懂她的意思,她這段日子的一言一行,將被放大審視,爺爺、女乃女乃三天兩頭就過來探望,她得做個百分百稱職的女友。
但她做得太好,為他梳發、為他洗臉,時不時的還伸手模模他不再俊帥的臉龐,沉靜的眼眸里淨是迷戀與深情,明知道這是做給爺爺、女乃女乃看的,但這讓坐在芳的他,怎麼看都不自在……
更甭提她的雙手就在他的身上搓搓揉揉的,她沒臉紅,他這個身體的正主兒卻不太敢看,怕自己會有不好的反應,畢竟,他的魂是健康的、有感覺的,而她也是一個讓人心動的女孩。
終于,她按摩完了,彎身為他穿上睡衣及睡褲。
這動作有點吃力,他雖瘦,也有近一九0的身高,以及不輕的重量,但齊雨靜不想喊人,一人吃力的完成。
此刻,房門打開,齊倬維跟著他的醫療團隊走進來,開始一天的例行公事,檢查他的身體,儀器上的數據解讀,這樣的討論往往就會耗上一至兩個小時。
齊雨靜先行走了出去,堂哥私下跟她說了,除了維持謝皓晨的生命跡象外,他另外給了一些調高身體機能及代謝的藥,他的團隊口風極緊,雖然察覺他身體里有不應存在的藥物殘留,但懂得多做不多問。
謝皓晨看著她往門口走,他頓了一下,齊倬維討論的那些數據有太多醫學的專有名詞,他听不懂,而齊倬維的確很有個性,連他這旁人看不到的魂,也不吝給他一個「滾」的眼神,意謂著他也打擾到他。
于是在她開房門走出去時,他也連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