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後的周六。
從里到外都呈現粉女敕色調的「妖獸可愛」寵物店,老板娘孫辰蓉正忙著替寄養的松獅犬梳理蓬蓬的狗毛,剛拎著寵物服來交件的舒禾,站在一旁充當小助手,幫忙按住頻頻想逃月兌的小松獅。
「條件那麼棒的男人喜歡你,你居然還要考慮一個禮拜?舒阿呆,你真的呆到沒藥可救了!」孫辰蓉哇哇叫。
「就是他條件太好,我才需要考慮啊。」舒禾苦著臉說。
倘若不是她與孫辰蓉是大學同學,外加多年情誼的好友,她可能還得慎重斟酌是否該透露這件事。
說句不用錢的良心話,不是拿喬也非自大,關于余韶恩喜歡她這件事,除了驚愕震撼之外,她沒有半點竊喜,抑或興奮開心之感。
只因……
「說到底,你還是很介意那件事,對不對?」孫辰蓉拿著寵物專用的毛梳,一邊幫哀鳴不止的小松獅梳順毛發,一邊斜睞著神情復雜的舒禾。
舒禾微怔,透過好友擔憂的眼神,仿佛穿越時空,又看見求學時代的自己。
大學時,她曾經很喜歡、很喜歡一個別系的男生,為了讓他注意到自己,她無所不用其極,非常努力的討好追求。
結果對方不領情也就罷了,最後她還得到一個花痴的惡名。
直到現在,她依然不懂,主動追求自己渴望的,為何要被這樣恥笑侮辱?
「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孫辰蓉沒好氣的說道。「拜托,你何必在乎那些無聊人士的酸言酸語?現在已經是二十一世紀,女人自主平等的年代,憑什麼男人苦追女人,就能被說是痴情,女人反過來追求自己想要的,就要被說是花痴?這根本是一種歧視。」
對此,舒禾只能垂下腦袋瓜,沮喪的搖首嘆氣。回想起過去的那股傻勁,除了濃濃的懊悔,再無其他。
她的個性雖是樂觀開朗——好吧,或者該說白目臉皮厚——可終究她骨子里仍是女性,女人面對愛情這檔事,只要受過傷,哪怕只是言語傷害,自尊與自信心便會大大受挫。
無端被扣上花痴的臭名,她感覺自己的尊嚴被人狠踩在地上,比受了傷還要痛。
「時代早已改變,但是有的人走在開放自由的年代,嘴里喊著兩性平等,結果思想還是一樣陳腐封建。只要不違反善良風俗、不犯法、沒侵犯對方的隱私,為什麼女人不能主動追求她要的愛情?罵人花痴根本太侮辱女性。」個性直率又沖的孫辰蓉至今依然氣憤不平。
「我想,那些人會那樣說我,大概是因為我的條件不夠好,跟那個……」
唉,一想到這個切身的慘痛教訓,她連那個男生的名字都喊不出口。「那個家伙一點也不相襯,才會批評我是花痴。」
她記得很清楚,那個男生高大白淨,是化工系品學兼優的高材生,更是校園中的活躍人物,家庭背景也不簡單,父親是醫生,母親在私人公司擔任高階主管,家境十分闊綽。
回頭檢視自己,她樣樣平庸,外型成績什麼的都不出色,家境更是莫再提,也難怪會被一堆同學看作自不量力的花痴。
「算了吧!都已經史前一萬年的陳年往事,你為什麼還要在意?今非昔比,是余韶恩主動追求你,可不是你去倒追,難不成連這樣都要被說是花痴?」
「今非昔比?」舒禾對好友擠開一抹苦笑,並不認同。「你看看我,有哪一點能夠跟余韶恩那樣的人相提並論?是他追求我又如何?在外界的眼光看來,依然是我高攀他,以我現在的經濟條件來看,說不定還會被說是為求翻身,見錢眼開的花痴。」
「拜托,你別這麼悲觀行不行!」孫辰蓉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
「我耶,我怎麼可能會悲觀。」舒禾笑呵呵地說,只是笑里添了一絲無奈與苦澀。「我只是想法很實際。」
「少來!我認識你多久了,你少在我面前裝白目,這招對我沒用。」孫辰蓉猛翻白眼。
「不跟你閑扯了,我還等著跟你收工錢,再買幾瓶啤酒去看我爸。」舒禾綻開奸巧的甜笑,舉高了攤平的掌心,十根縴指往里收了收。
「得了,瞧你那副錢奴樣。」孫辰蓉好氣又好笑地瞋她。
「嘿嘿,有錢能使人白目,你不知道嗎?」舒禾不以為意的笑笑。
畢竟唯有微笑,才能忘卻那些令人痛苦難堪的事,不是嗎?
「謝謝哥請我喝下午茶。」余莉雯輕拍著微微隆起的小肚子,嬌麗的臉蛋漾開燦笑,扯著甜滋滋的嗓子,向最疼愛她的老哥撒嬌。
駕駛座上的余韶恩側過臉,笑睞余家上下最寶貝的小妹一眼。「你一天到晚都跟那家伙粘緊緊,難得今天肯賞臉,跟我這個沒人要的老哥逛街喝茶,應該是我叩謝公主榮寵才對。」
「哎唷,我聞到好酸的味道,哥是在吃莫泉的醋嗎?」余莉雯賣萌討饒。
「有了老公,就忘了愛你的哥哥,我當然吃醋。」余韶恩的口吻很是挖苦。
「我才沒有呢,我最喜歡哥哥了。」余莉雯腦袋瓜略略一歪,靠著他的肩膀撒嬌。
余韶恩笑得眼眸微彎,忽又想起某件事,「對了,後座有樣東西,你帶回去給莫泉。」
「什麼東西?」這可稀奇了,哥居然會送莫泉禮物?
余莉雯甚感驚奇的從後座撈起一袋東西,扯開袋口一看,粉女敕女敕的臃蛋隨即染成艷紅,窘得語塞。
只見袋里或躺或立著六大瓶中藥粉,透明的瓶身貼著猛男**胸肌的圖片,醒目的印刷字體標明「超完美猛夫」,用途寫著︰強體健身,滋陰補腎,活絡氣血,特別針對性功能障礙的男性所研發,一般男性亦可借此增強體力,以達到完美「性福」的生活。
「哥,你怎麼會有這種東西?」余莉雯尷尬又好奇。
「你別管,反正你拿給莫泉就對了。」相較之下,余韶恩倒是坦然自在。
畢竟購買這些中藥的目的,不過是為了引誘某人近身,他只要找到人幫忙消耗這些中藥就夠了,絲毫不覺有什麼好尷尬。
「噢,我會拿給他吃的。」呀!好害羞!莫泉的體力已經好得讓她苦不堪言,若是再吃藥進補,她哪受得住?哥會不會太小覷莫泉?
余韶恩直視著前方,貌似專心于路況,其實心思已分,車子又行駛了一段,他才故作輕松的啟嗓。
「雯雯,哥問你,你有沒有認識過家境有困難,必須幫家里還債,本身條件也不太好,但是個性又樂觀開朗得不可思議的女生朋友?」
呀?哥描述的這種女孩不正是「重生」前的她嗎?
余莉雯又驚又詫,莫非哥發現了什麼?
「有啊,我認識這樣的朋友。」她忐忑的回答,偷偷觀察起余韶恩的神情。
「那你知道這種女孩都在想什麼嗎?」
「我不懂哥的意思。」她小心翼翼的瞅了瞅兄長。
余韶恩清清喉嚨,說道︰「我只是很好奇,為什麼在那樣的環境中,背負的壓力又這麼大,她們還有辦法這麼開朗?」
余莉雯不禁回想起「她」原來的生活,口吻有些悲傷地娓娓訴道︰「因為如果不告訴自己「我過得很好,我要努力撐下去」,她們的世界可能就會崩毀。她們需要力量,可是沒人可以給,所以她們必須靠自己。淚水不能讓自己前進,笑容也不行,可至少微笑可以催眠自我,讓自己相信過得很好。」
余韶恩心中微動,听出小妹話里的憂傷,不由得皺眉別過臉。
驚覺兄長正以深感古怪的眼神凝瞅自己,余莉雯連忙漾開甜美笑容,口氣大轉,「我剛好就認識這樣的朋友,所以很能理解這樣的心情。」
「真的?我怎麼沒听你提過有這樣的朋友?」
「嗯……嗯……」余莉雯向來就不善于扯謊,誠實一直是她最大的優點,亦是一大缺點,要她在幾秒鐘內編造謊言,委實比登天還難。
正當余韶恩察覺小妹似有所隱瞞,心起疑竇,卻見小妹忽而指著前方的一點鐘方向,驚喜大喊︰「啊!就是那里!」
「那里有什麼?」余韶恩放慢車速,打了方向燈,往她所指的方向停靠。
余莉雯指的方向,是位在大馬路旁的一間鐵皮屋平房,外頭豎著一塊簡陋的廣告牌,標示著「甕仔雞」與「各類平價熱炒」。
「我以前在那里吃過很好吃的雞肉,還有很便宜的熱炒。」余莉雯雙手貼著車窗,目光緊瞅著那間不起眼又老土的店面,口吻充滿了懷念。
「你會去那種地方吃東西?」余韶恩眉頭攢得更緊,不可思議地望著小妹。
雯雯是余家的寶貝,自小深受家人呵護嬌寵,用的是名牌限量款,吃的是頂級美食,出入場所多是一般庶民負擔不起的地方,怎可能來到這種簡陋的鐵皮屋用餐?
余莉雯當然不可能,但是重生前的童薇琳,在人生最低潮的那一段日子,最大的享受,與最好的解壓方式,便是來到這種餐廳,點一只烤得香女敕的甕仔雞,配上滿滿一桌平價熱炒,歡暢的大快朵頤,借由大吃特吃來抒壓。
「呃……對了!我就是跟我剛才說的那個朋友來過。」余莉雯總算能理解何謂急中生智。「有一次她欠我人情,說要請我吃飯,就帶我來這里。哥,你別看店面髒髒舊舊的,老板的手藝真的超棒。」
「才剛吃完下午茶,你還有胃可以裝嗎?」余韶恩不疑有他,只是笑瞅小妹一臉緬懷又垂涎的可愛表情。
「好可惜噢,早知道會經過這里,就找哥來吃。」嘴上說著,其實余莉雯心里已經盤算著,晚上一定要拉莫泉過來。
「走。」余韶恩打下左轉的方向燈,正欲切入車道,目光不經意一掃,赫然愣住。
一道熟悉的縴細身影正抱著宣傳單,殷勤的站在路邊發送,笑容可掏的臉蛋不停往這方張望,似是認為這方有生意準備上門,腳步輕快的貼近他的車窗。
從貼了隔熱紙的車窗看去,黑漆漆一片,她當然看不清駕駛座上的臉孔。
「哥?」看見余韶恩按下她座位這方的窗戶,余莉雯納悶地側過臉。
「我想拿傳單。」他挑起一抹玩味的壞笑。
舒白目,你再躲啊,不管你躲到哪兒,偏偏我就是能找到你!
車窗降下,舒禾大喜,連忙彎下腰,朝車內遞出傳單。「我們的雞都是放山雞,肉質鮮女敕又健康,絕對不打抗生素素素……」輪轉清晰的口條,在瞥見駕駛座上那張噙笑的俊顏後,立刻猛吃螺絲。
哇啊啊,什麼鬼啦!那個她從禮拜五就開始躲避,一直等著她給回復的男人,怎會出現在她老爸的店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