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趙訊拿出他大家公子的氣度,領著幾個人大搖大擺地走進來,見到一群人不賭博反而圍成一團,而中間站的正是寒冬晨,他自以為找吳東來搗亂的計謀奏效了,便故作姿態地大聲詢問。
他一來,圍觀的眾人自然而然地分到了兩旁,讓出一條路給他。而趙訊得意于自己竟如此受到尊重,堂而皇之地走了進去,然而走到最後時,看到自己派來的人倒了一地,不由得臉色大變。
「吳東?你……」他不敢相信,半個時辰前才好好的人,現在居然被打得慘不忍睹地躺在那里。
不必多想,他也知道吳東事敗了,反應飛快地開口,想反咬寒冬晨一口,「寒冬晨!我派人來向你賀喜,你居然將我的人打成這樣?」
此話一出,馬上迎來眾人鄙夷的視線,只不過大伙兒雖瞧不起他現在的做派,礙于他爹是王爺,所以不好明目張膽地批評他就是了。方才那吳東明明把事實都說出來了,趙訊一來就想指鹿為馬、顛倒是非,他還沒到那地位。
寒冬晨定定地看著趙訊,看得他一陣發毛,之後才神秘地一笑。「唉,這人來我的賭場搗亂,還想欺負我賭場里的人,我無奈之下只能制服他,想不到他卻說這一切是你指使的吶。」
「我沒有指使他,我只叫他來賀喜……」
「郡王,你這就太不厚道了,賀喜是這麼賀的嗎?你瞧,他把我們賭場里的凳子都弄壞了!」
听到這話的眾人都流了一身冷汗,這寒冬晨也太能吹了。如果人被凳子打成這樣還要負凳子損壞的責任,那這賭場天天打人就賺翻了。
偏偏不明就里的趙訊想耍威風,還得表現自己的度量,便不以為意地瀟灑一笑。「不過是幾張凳子,我的人弄壞的,自然我會替他賠償。」
「哦?」寒冬晨詭異地笑道︰「無論什麼你都替他賠償嗎?」
「當然!」趙訊答得毫不含糊。
「大家都听到了?」寒冬晨放大了音量。
群眾里離得最近的是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兄弟,名叫向文、向武,這對孿生子是兵部尚書之子,平時在京里也很是囂張,然而當他們遇到比自己兄弟倆囂張十倍的寒冬晨後,便俯首稱臣,幾乎將他奉若神明。
因此听到他問話,兩人首先鼓噪起來,「听到了听到了,趙郡王要賠償寒大少嘛!所有人都听到了!」
而且這對兄弟的鼓噪還十分有技巧,只提賠償,但可沒提賠什麼!
寒冬晨心領神會地看了他們一眼,接著向圍觀的眾人點點頭,這群人不乏京里的高官權貴,有他們作證,也不怕趙訊會賴帳。
「郡王,這吳東方才在我賭場里賭輸了一局,欠了一點債,那也麻煩你替他賠償吧。」
「賭輸了一局……才一局,是能有多少錢!」趙訊心忖寒冬晨就計較這麼一點小利,一點氣量都沒有,冷笑道︰「他的賭債,本郡王包了。」
「很好,有氣魄,這才像賢王府的人嘛!」就等他這句話呢!寒冬晨笑得燦爛,手指向曲茵菡,「吳東欠了三千萬銀兩,債主是她,郡王請付錢。」
「三……三千萬兩?」趙訊眼一瞪,差點咬到舌頭,他難以置信地瞪著吳東。「吳東,你居然欠了三千萬兩?」
吳東頭還痛著呢,卻被自個兒主子如此質疑,連忙解釋道︰「郡王,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們設套子啊……」
不待吳東解釋清楚,寒冬晨故作不悅地打岔道︰「欸欸欸,這話言重了,我這賭場可是誠信至上。主動提出賭局的是你,指定賭博對家的也是你,連這賭注三千萬兩都是你定的呢!我們賭場全盤接受你的條件可沒討價還價,這事眾人都看到了,大家都可以作證的!」
「是是是,寒大少的賭場,保證童叟無欺、正直清白、鵬程萬里、義薄雲天……」向文向武又胡說八道的敲起邊鼓來。
有他們兄弟倆在起哄,一旁的人紛紛點頭稱是,也覺得寒冬晨這一番套話真是絕了,簡直讓趙訊一點後路都沒有,自己的人被打了不說,還非得吞了這三千萬賭債。
「夠了夠了,連義薄雲天都出來了,本大少還氣沖牛斗呢!」寒冬晨沒好氣地瞪了向氏兄弟一眼,這對活寶拍馬屁也拍得過頭了點。
「寒冬晨!你別太過分了!」趙訊氣得直發抖,他再蠢也知道其中必有蹊蹺。不過事到如今也沒有他辯駁的余地了。
但想從他趙訊身上挖錢,豈是那麼容易?他還開了間瑞祥號想挖別人的錢呢!于是念頭一轉,突然古怪地冷笑了起來。「既然你這麼說,那我也來賭一局,賭注一樣是三千萬,本郡王跟你賭搖骰子比大小!」
「一局定勝負嗎?」寒冬晨問。
「一局定勝負!我這里出一個人,而且我指定我的對手必須是……」趙訊的手指向看來最無害的曲茵菡。「她!你說她是吳東的債主是吧?那我就要她跟我賭一場!」
趙訊這麼信心滿滿的原因,便是他帶來的人之中,有一人是當今武林有名的賭王,他今天要到寒冬晨的賭場踢館,又怎麼會沒有準備?
「呵呵呵,有賭不賭,愧對父母。既然郡王想玩,那麼你說了算。」寒冬晨見他指的人是曲茵菡,都忍不住想笑了。趙訊誰不好選選她,不等于替自己送錢來嗎?
但曲茵菡卻是急了,為難地看向了寒冬晨。
「呃,大少……」打人她行,但玩骰子她可是外行中的外行!
「沒問題,我說你可以就可以。」寒冬晨笑著安撫了她,又轉向趙訊,刻意問道︰「郡王,不知道這次是比大,還是比小呢?」
「比大……」比大是骰寶一向的習慣,但趙訊見寒冬晨如此自信滿滿,心中警鐘大響,怕自己又中了寒冬晨什麼計,便遲疑地道︰「等等,我跟你比小!」
趙訊余光看向他請來的賭王,對方微微點頭後,他才放下心來。
「比小就比小。」寒冬晨不以為意,輕輕一推曲茵菡。「去吧,別怕他,拿起骰盅死命的搖就是了。」
曲茵菡的遲疑只有一瞬,隨後便硬著頭皮走上前去。她相信寒冬晨敢讓她出面,就一定有讓她贏的辦法。畢竟,在她心中,大少幾乎是萬能的。
在賭王驗過了骰子之後,由趙訊一方先開始。那賭王輕蔑地看了曲茵菡一眼,單手一拍桌,便把三粒骰子甩進了盅內,接著很快地搖起了盅,一下子氣勢大漲,姿態相當唬人。
砰!搖了半晌後,賭王將骰盅扣在了桌面上,伸手要曲茵菡開盅。
曲茵菡小心翼翼地將骰盅打開,整個人便僵在當場。三粒骰子居然疊在一起,而最上面的一顆,卻是一點。
「一點啊!能把骰子搖成這樣簡直是神乎其技!這哪有可能贏?」一旁的人不由驚嘆起來,讓賭王只是冷冷一笑,這只不過是雕蟲小技。
趙訊更是得意洋洋地笑了起來。「寒大少,該你的人了。」
本以為寒冬晨臉色總該有些變化,想不到他不僅毫不擔心,更是一臉無聊地看著桌面上的結果,意有所指地對曲茵菡道︰「小菡兒,該你了。自家開賭場,可不能丟了臉,照我的話去做你就會贏了,不要想太多。」
照大少的話做?曲茵菡努力回想大少方才究竟跟她說過什麼,好像是叫她別怕,拿起盅死命的搖就是了。
于是她拿起骰盅,一顆一顆地將骰子扔進去,蓋上蓋子後才慢吞吞地搖了起來,那手法與氣勢比起賭王不知道要笨拙多少,完全就是一個外行人。
片刻後,曲茵菡也將骰盅放在了桌上,心跳開始微微加速起來。
畢竟,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骰盅打開後,里面的結果會是怎麼樣。
賭王循先前模式,主動上前打開盅。然而這一開,他卻驚訝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一旁的人也全倒抽了一口氣,至于趙訊,則是覺得兩眼一黑,險些昏過去。
原來,這盅里的骰子居然被這怪力女全搖成了齏粉,骰盅一開便被一陣輕風吹散在桌上。
「這不等于一點都沒有?大少贏了!我就知道大少不可能輸的!」向文激動地拍起手來,這也太厲害了,連他都一度以為寒冬晨刻意想輸錢服軟呢,想不到居然用這種賤招……噢不,是高招贏了!
「大少太厲害了……不不不,該說是曲姑娘太厲害了!」向武眼楮更利,他們兄弟跟著寒冬晨混可不是一天兩天了,總覺得這個不引人注意的婢女和大少的關系與眾不同,所以順便連她的馬屁一起拍了。
眾人也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評論起這場賭局,自然都是傾向寒冬晨的,也不乏有人欽佩地看著泰然自若的寒大少。大少態度會這麼篤定,必然是一開始就想到了這個結果。
要引導趙訊將賭博的對象及方式說到符合自己的心意,需要多深的智慧與心計?一開始每個人都覺得寒冬晨讓曲茵菡應戰,根本不可能贏啊!
「寒冬晨,你使詐!」趙訊不敢相信眨眼間自己就輸了六千萬兩!六千萬兩啊,他幾乎可以再開一家瑞祥號了!
寒冬晨一副意外的樣子看著他。「郡王,願賭服輸啊!賭具是你的人驗的,對手也是你指定,甚至連賭大賭小都是你決定,眾目睽睽,你該不會想抵賴吧?」
「對啊?堂堂賢王府的郡王,應該不會想耍賴吧?」向文向武也「代表群眾」質問起來。別人可能忌憚趙訊,但他們兄弟一向囂張,何況要論地位,自己父親也不低,可是一點都不怕。
「我……我……」趙訊被他們氣昏了頭,自己又理虧,根本說不出話來。
「別你你我我了,願賭服輸,我相信你這朝中的楷模,一定不會賴掉這區區的六千萬兩,對吧?」寒冬晨一揮手,掌櫃的立刻送上債條,上面早就填好了六千萬兩的欠款,足見他一開始就信心十足認為自己一定會贏。
趙訊還真是想賴帳,但只要一賴,自己在京城里的名聲也算是完了,說不定還會拖累賢王。無奈之下,他也只能憤憤地簽下了債條,接著拂袖而去。
「咱們走!」他領著眾人如風般離去,連還躺在地上的吳東等人都不想管了。
寒冬晨目送著他的背影,一副懶洋洋的樣子開口,聲音卻非常確實地送到了趙訊耳中——
「郡王,記得月內結清啊,否則我只能到府上拜訪一下王爺與王妃了。」
趙訊都走出門外了,卻因為這話差點被樓梯絆倒,引起室內眾人一陣訕笑。但他實在沒臉再回頭,也撂不出任何狠話,只能把氣出在下人身上。「該死的,走走走!走那麼慢是想被人看笑話嗎?」
待他走遠了,寒冬晨才拱手朝四方揖了一揖,感謝大家的支持,否則還真不能看到趙訊這麼狼狽的樣子啊!
「大少真是好手段,我們算是服了!」在向文向武的起哄下,眾人不由得恭維起他,也不約而同想起京中的傳言,「寧惹閻王,莫惹寒少」果然相當有道理啊!瞧那趙訊不就被坑得莫名其妙嗎?
寒冬晨大大方方地收下了眾人的恭維,還慷他人之慨地道︰「呵呵呵,這次郡王送來了六千萬兩當作我們賭場開張的賀禮,本大少自然也不能小氣。今日的酒水費全免,大家盡情賭吧!」
「寒大少闊氣啊!」向文眼楮一亮。
「謝謝寒大少!」向武呵呵笑著,開始在心里算計是否該多喝他個十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