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不是武人,寨中這些老弱婦孺可是受過訓練的,不一會兒,大家已經整理好簡單的家當在練武場集合,季慕書也在其中。
天狼寨不是第一次迎敵,但從不曾讓寨民自後山撤離,此番會如此,完全是因為戰力損耗,過往,兩百員皆可用,可今日粗估只下一半。
鬧肚子這事可不像是受傷,受了傷還可以忍痛,負傷上陣,鬧肚子卻是半點由不得自己做主。
「大家跟著趙公子撤至後山,等候消息。」獨孤我行環視著那一張張緊張的臉孔,有一些年紀較小的孩子已經哭了。
獨孤我行看著強忍眼淚卻不斷顫抖的虎妞,伸出手溫柔的模模她的頭,「虎妞別怕,你爹很快就去找你了。」
「嗯。」虎紐用力點點頭。
一旁的繡娃攬著她,安慰著,「虎妞別怕,繡娃姐姐會保護你的。」
「嗯。」虎妞 去淚水,緊緊抓著繡娃的手。
「大家要記得千萬要安靜,知道嗎?」獨孤我行又對孩子們耳提面命,「還有,要記得什麼?」
「要听大人的話。」孩子們異口同聲地說。
「沒錯,」獨孤我行一笑,「好了,現在大家列好隊,準備出發了。」
就這樣,大家依序列隊,安靜的跟著領頭士兵與趙衍往後山而去。
這是季慕書第一次遇到官兵剿寨。她知道獨孤我行是什麼人,又是如何落草為寇,她也知道這樣的事情發生過,以後必然還會發生,但她沒想過這件事會這麼決就讓她遇上了。
雖說獨孤我行身經百戰,京城多次派兵剿寨也無功而返,但這次寨中弟兄大半因月復瀉無法應戰,戰力銳減,情勢緊張到得將寨民後撤……
要是他十拿九穩,定不會撤退寨民吧?由此可見這是一場硬仗,充滿危機及變數的硬仗。
發生危險時,她只需按下返回器便能離開這個時空,但她如何離開他,到一個沒有他的時空?
想著這些事,季慕書不禁恐慌起來,身體、手腳都不听使喚的顫抖。
她失神的跟著前面的人走著,耳邊只听見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突然,有只大手抓住了她的手——
她回過神來,迎上獨孤我行堅定的眸光,她一定神,眼淚無預警落下。
獨孤我行眉心一擰,很是不舍。他知道她害怕恐慌,他想將她擁入懷中告訴她不用怕,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又無法隨心所欲。
「不要擔心,跟緊張靜。」他說,「不會有事的。」
「我們會再相見吧?」她聲線微微顫抖著。
他溫柔一笑,「當然,我很快就去接你還有大家回來。」
「真的?」她嗓著淚,「沒騙我?!」
「當然。」他點頭,「快跟上吧。」
「你要小心。」她殷切的望著他。
他唇角一勾,「我總有一天會死,但絕不是今天。」說罷,他輕推了她一把,將她送進撤退的行列之中。
她走進行列里,一次又一次的回頭望他,而他也佇立在原地目送著她離開,直到兩人再也看不見彼此。
一行人沿著後山小徑前進,終于抵達了藏身處。
天狼山挾天險之利,易守難攻,後山小徑更是人跡罕至,除了當地獵戶或山中農民,外來者根本尋不著路上山。
山中水源及野食充足,就算藏上三個月也不會斷水斷炊。
很快地,天色黑了。
大家安安靜靜的坐著或臥著,沒有人說話,就箅傳遞水及食物也沒人發出聲音。
山林幽靜,尤其是入夜之後。
因為跟前山有一段距離,這兒根本听不見前山的聲音,季慕書不知道獨孤我行帶著弟兄們應戰,如今是什麼樣個情形,一顆心不安的懸著。
「憐兒……」張靜哄睡了孩子,悄悄來到她身邊坐下,「你在擔心將軍嗎?」
「嗯。」
她們以近乎耳語的音量交談著。張靜笑嘆一記,「放心吧,將軍會回到你身邊的。」
季慕書臉上一陣羞紅,「靜姐張靜握著她的手,輕聲地說︰「好好休息一晚,也許明天你一睜開眼楮,將軍已經在你面前。」
季慕書也希望如此,但盡避樂觀的懷抱著希望,擔心害怕還是難免。
「不能再說話了,你早點歇著吧。」張靜說完,起身回到孩子身邊去。
季慕書望向黑幽幽的山林,輕聲一嘆。原來牽掛著一個人是這樣的心情啊,在她是如此記掛著獨孤我行的同時,她也想起在遙遠未來記掛著她的馬康成。
她多想讓教授知道她為什麼沒回去,想讓他知道她平安無事,而且遇上了一個全心待她,而她也真心戀著的人。
她該怎麼做,才能讓教授知道並安心呢?
夜深了,除了負責守夜的人,其他人都睡了,季慕書覺得很累,可是腦子靜不下來,只好閉上眼楮,至少讓雙眼休息。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听見有人大喝一聲,「有人!」
所有人驚醒的同時,藏身處下方的小徑突然出現許多黑衣人。
「快保護婦孺!」趙衍跳起身,執劍沖到前方,後面跟著十幾個弟兄們支持。女人們拉著老人跟孩子們往後撤,男人們則在婦孺跟黑衣人中間築起一道防護牆。
小徑上不斷出現黑衣人,一波接著一波的涌上來。
瞬間,婦孺們的驚慌尖叫跟刀劍交擊聲響徹山林。
沒人知道這些黑衣人是如何找到他們的藏身處,此時也沒有多畬心力研究。趙衍領著一幫弟兄們奮力迎戰,可不多久防線便被沖破。
弟兄們一邊迎戰一邊保護手無寸鐵的婦孺們,但敵人猶如浪潮般一波波涌上,教人應付不及。只一會兒,防線破了,婦孺們到處走逃。
季慕書拉著虎妞逃進林中,虎妞嚇壞了,她只得一邊哄著一邊注意有沒有追兵。
「虎妞,不哭,大姐姐在。」
「大姐姐,我怕……」虎妞哭喪著臉,驚恐不已。「不怕,我會保護你。」
話才說完,突然有道黑影自樹後跳了出來。
「季姑娘!」
月色幽微,季慕書看不清那人的臉,卻認出了他的聲音。
「阿……阿牧?」
她拉著虎妞後退了幾步,警戒的瞪著眼前的鄭牧。
「季姑娘,這次你真的要跟我走了。」鄭牧說,「甘公子無論如何都要把你搶回去,哪怕你已經愛上了獨孤我行。」
「不!」季慕書態度堅定地道,「我跟你說,我不是季憐兒!」
「什……你胡說什麼!」鄭牧一心想立功,根本听不進她說的話。
「我不是季憐兒,你們都搞錯了。」季慕書試著解釋,「我真的不是季憐兒,就算你把我帶到甘鳴遠面前也沒用。」
鄭牧已經沒有時間听她說什麼,他一個箭步上前抓住季慕書。「快跟我走!」
「不!放手!」季慕書一手拉著虎妞,拚命的掙扎著。
就在兩人拉扯時,虎妞突然往鄭牧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啊!」鄭牧疼得松開手,狠狼將虎妞抓起來往一旁的樹干摔去。
虎妞小小的身子往樹干上一撞,接著癱軟下來,一動也不動。
「不……不!」季慕書驚恐又憤怒,氣恨的瞪著鄭牧,「你做了什麼?!她只是個孩子!」
鄭牧眉心一擰,看著手背上冒出血珠的印子,「是她咬我,我才……」
「住口!」季慕書氣怒不已,沖上前去卯起來亂打一通,「你是壞人、是壞人!我還以為你是好人,我錯看你了!」
鄭牧被她惹惱了,一把抓住她的手,惡狠狠地道︰「你再動手,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呸!連小孩子都不放過,你不是人!虧虎妞還常常牧哥哥牧哥哥的叫你」她越說越生氣,眼淚止不住的落下。
「少羅唆,走!」鄭牧滿腦子只有功名,什麼都管不了也听不進去。
就在她不斷抵抗的同時,有人從林子里冒出,鄭牧不認識眼前這人,難免一驚。
「趙公子!」季慕書見來人是趙衍,立刻向他求救,「快救救虎妞!」
趙衍瞥見躺在樹下動也不動的虎妞,再看看被鄭牧抓住的季慕書,第一時間本想出手搭救,但一轉念又不動了。
他臉上表情的驟變,讓季慕書莫名一陣畏寒。
「季憐兒,你好狠毒的心。」趙衍正義凜然地道,「虎妞撞見了不該撞見的,你便加害她?」
「什麼?」季慕書傻眼,「你在說什麼?」
傻眼的不只是她,還有鄭牧。他驚疑的看著趙衍,滿月復疑竇。
「趙衍,你到底在說什麼?」季慕書氣憤的質問他。
「季憐兒,你這惡毒的女人,原來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季慕書一開始還困惑,但很快便明白了。「趙衍,你想栽贓我?」
趙衍不回應她,忽地拿著劍在自己臂上劃了一刀對鄭牧說︰「甘家要的是她,你就帶她走吧,放心,我不會追。」
鄭牧雖不知他用意為何,但既然對方擺明不會阻止自己,自然也沒什麼好遲疑的。
于是,他出手自季慕書頸後劈下。
季慕書兩腿一軟,昏迷過去,鄭牧將她抱起,轉身便沒入山林中。
趙衍唇角一勾,喃喃地道︰「想不到這樣也能除掉你。」說著,他走向躺在樹下的虎妞,並探了探她的鼻息。
發現虎妞還有氣息,心想她若活著恐怕會說出什麼,索性心一橫欲將她掐斃。
「孩子,為了天下,為了大業,你可別怪我。」說著,他將手伸向虎妞。
「虎妞!憐兒!」
此時,張靜跟幾名弟兄們跑了過來,打斷了他。
他將手收回,懊惱不已。不過看虎妞傷得不輕頭上磕得鮮血直流,不死也去了半條命,就算活著也傷到腦了吧。
一個傷了腦袋的小孩說的話,沒人會當真。
「虎妞!」張靜沖過來,一把抱住虎妞,「天啊,怎麼會……趙公子,你可看見憐兒?」
趙衍眉心一擰,故作痛心狀,「她走了。」
「走?」張靜一愣,「你是什麼意思?」
「原來那些黑衣人是來接她的,恐怕我們的藏身處會被發現也是她「不可能!」張靜打斷了他,「她根本不知道有這條山徑!」
「我是親眼見到她為了滅口而命人加害虎妞,我為了攔她也」說著,他懊惱一嘆,「只可惜我趙衍技不如人,讓她給跑了。」
大家听他這麼說,一時都不知道如何反應。
「咱們先醫治虎妞要緊,其中的事容後再議。」有人出聲道。事有輕重緩急,先醫治虎妞要緊。
張靜點頭,「快把虎妞帶回寨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