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人的眼中,他是人人欽羨的天之驕子。
他的出身良好,父母皆是社交界的名流權貴,在商界稱得上是頗有地位的大人物,在政界也有相當的影響力。
他的資質聰明,心思冷靜細密,年紀輕輕已經與一群伙伴干下了轟動黑白兩道的大事,當他們讓曾經叱 政商兩界的唐家再度重掌風雲時,人們听說了唐勁的行事狠辣,卻也听說了策畫將對手除盡,一個也不留的人,其實是他。
他並不覺得自己做得太過分,他只是不喜歡在生命之中有任何意外,而他也深信著「斬草除根」這個至理名言。
而時過八年,他們都不再是二十歲出頭的輕狂少年,一個個都已經步入三十門坎,而他們所做的事情也從個人的興趣擴大成動輒數億的國際生意。
而在這八年之中,在他們身上有不少改變,但是唯一不變的是在抬面上呼風喚雨的人永遠都是唐勁,成揚永遠都是他最忠誠的追隨者。
而他自己在不知不覺之中竟成了最黑暗的陰影,在唐氏台面下的黑市交易,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每個環節,而納蘭剛與他交情最好,因為他總是無比冷靜,頭腦總是非常清楚,而這是納蘭剛最欣賞的地方。
雖然已經入了秋,但紐約的天氣依舊溫暖,這幾年他們幾個人已經很難得可以同時間待在一個城市,也很難得可以待在一起吃頓販。
吃完了日本料理,他們到樓上飯店喝酒,在這個空間開放的大廳里,並不適合談重要的事務,但他們不打算談事情、純粹是欣賞著曼哈頓的夜景,與幾個至交好友一起小酌。
他們開了一瓶紅酒,挑了一個靠窗的沙發位置,總是在說話的人永遠都是成揚,這陣子最不常見到人影的人其實是他,因為他被唐勁派予尋找安熙的任務,讓他收拾自己闖下的禍事,但听說他的尋找一直沒有好成果,他已經灰心到只差沒有去南北極挖冰層找人了!
轉眼間,小熙恩已經一歲了,前不久才剛過滿周歲的生日,她粉女敕細致的容貌教人不得不佩服造物者的神奇,明明是由邊敬所生的,但她的容貌卻與夏安熙幾乎有七八成的相似。
大概也就是因為小熙恩太像自己心愛的女人,所以唐勁十分疼愛這個女兒,他也不急著催促成揚找到人,因為他大概可以猜想到至今沒有得到夏安熙的下落,絕對有另一個勢力在從中作梗,有人不想讓他找到她。
傅聰把玩著手里的高腳杯,不太熱中響應聊天的內容,他轉眸望著窗外璀璨的夜景,同時也在玻璃的反光面上看見了自己陰郁的雙眼。
在他這雙眸子里,除了黑暗之外,再也沒有其它的東西。
唐勁坐在他的對面,靜默了半晌之後,微笑問道︰「我听說你答應要照顧紀老先生的孫女一段時間,是真的嗎?」
「是,我是答應了。」
「是為了當初你欠了紀老先生的救命恩情?」
兩年前,傅聰在馬六甲中了暗算,差點就命喪黃泉,在緊急關頭,是紀老爺出面協助,包括紀家在內的四大家族,一直就在東南亞的政商兩界掌有極大的權柄,他們在這塊地方經營時間之久,滲透組織之深,是才重振雄風不久的唐氏所不能及的。
「你的猜測只對了一半。」傅聰淺笑了聲,喝了口酒,回眸直視著唐勁,「我想籠絡紀家,現在是關鍵時刻,如果不能收住紀家這條人脈,就等于是多了一個敵人。」
在他冷竣斯文的臉龐上,有一絲在商人身上不易見到的書卷氣,動靜之間格外有一種優雅的氣息。
「可是,你真的確定最後不會鬧出命案?」成揚語氣小心地問,他听說紀家那位孫女從小就是嬌生慣養,慣于揮霍父母的金錢,是個對未來沒有任何計劃的千金小姐,而傅聰一直以來就對這種人最感冒。
他們都懷疑這個男人從出生就懂得如何計劃自己的人生,在他們剛認識時,他正在美國的大學里修雙學位,畢業之後,雖然教授極力延邀,他沒打算進研究所,因為他老兄覺得讀更多書只是浪費時間。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命案?他又不是嗜好殺人的劊子手。
「他只是覺得你或許可以多考慮一下。」唐勁代替成揚回答,眼神仔仔細細地審視這位好友。
畢竟紀家的孫女不是邊敬,直至今日,他都一直很後悔請托傅聰在邊敬懷有身孕的期間照看她,在那幾個月里,他們兩人走得十分接近,最後,他們甚至于愛上了彼此。
在邊敬的身上,有傅聰欣賞的優點,她聰明獨立而且自主,但就在半年多前,她因為一場車禍死亡,雖然傅聰沒有親口證實,但是他們從旁側听說,醫生驗出在邊敬肚子里懷有兩個月的身孕,十有八九是他的親生骨肉。
但是,他的反應太過冷靜,教人不免感到懷疑,如果邊敬所懷的孩子真是他的骨肉,母子一尸兩命,他怎能半點都不感到悲慟呢?
但或許他只是在人前裝作冷靜,他們都深諳他的個性,他並不是一個會在人前流露真實情緒的男人。
「看起來,你們好像都反對我這麼做?」傅聰挑起一邊眉梢,掃視了在場的伙伴們一眼,只除了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的納蘭剛之外,似乎其它人都站在反對的立場,而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況。
他一向都是負責出主意,策畫所有事情的人,也因為他的心思縝密,所以唐勁從來沒有對他的話有過意見,但這次他們似乎對于他想要照顧一名少女不表贊成,或許最大的原因是害怕他真的會不耐煩到想殺人。
確實,對于人,他一向是興致缺缺的,或許是因為他從小就缺乏父母的疼愛,他的母親一生下他之後,就得了產後憂郁,她不願意照顧他,甚至于想將他送走,來個眼不見為淨,而他的父親總是忙于公事,他並不是沒有發現自己的兒子正備受忽視,但那個時候他在外面的女人也生了個兒子,他的注意力都在那個小兒子身上。
他的父親甚至想讓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繼承家業,直到他二十歲那年,那個小弟死于一次 車車禍,他的父親才注意到他這個大兒子。
他達成了父親給他訂下的嚴苛條件,跳級在國外的名校主修了商學雙學位,以極優秀的成績畢業,可是在繼承傅家的集團之後,他花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將傅家的所有公司分開販賣,他的父親因此而心髒病發,從此之後,這位老人家就虛弱得離不開呼吸器及看護。
他並不是想要報復,而是不想守護一個自己根本就不想要的集團,他達成父親訂下的條件,只是為了證明自己能夠做到。
「無論你們贊不贊成,」他揚起沉邃的瞳眸,定定地看著同伴,開口打破了沉默,「已經排定在我計劃里的事情,我並不想改變。」
昏暗的光線,隨著投射燈四處掃動的熒光,震耳欲要的音樂聲,煙味及酒味混成了教人難以呼吸的爛空氣,但待在這家里的人似乎一點都不在意,他們有些人跳舞,有些人喝酒,成群的人不知道為了什麼而笑成一團。
紀晴葉也是他們其中之一的成員,她也在笑著,可是事實上在震天價響的音樂聲中,她根本就听不清楚他們剛才究竟說了什麼。
或許是因為她體內的酒精在發揮作用,就算真的沒听見什麼,也覺得整個人暈陶陶的,心情不由得就覺得快樂。
雖然現場的燈光昏暗,但她美麗的五官仍舊因為涂了亮粉膏而泛著淡淡的光亮,她的美是一種近似洋女圭女圭般的細致,身材雖然縴瘦,但或許是因為從小就嬌生慣養,白女敕的肌膚彷佛凝脂般瑩潤。
所謂的天之驕女,應該就像她這種人吧!
就連紀晴葉自己也不能否認朋友的這種說法,她有美麗的外表,以及顯赫的家世,重要的是她從小就備受疼愛,雖然父母在她十二歲時相繼去世,但祖父給了她最好的享受,安排保母照顧她,讓她留在美國念書,無論她想要任何東西,從來都沒有要不到手的。
可是,就在她大學畢業後不久,祖父要求她先回台北,她听家里的干部說,最近局勢不是很穩,四大家族中的陳李兩家執權的人同時去世,懷疑是遭到暗殺,但這兩個家族的人並不出面證實。
按照前例,每回四大家族中只要有執權者死亡,版圖就會面臨重整的命運,這次當然也不例外,何況這次是兩大家族同時有人死掉。
而特殊的情況還不止如此,四大家族雖然在東南亞經營已久,人脈關系扎得很深,但畢竟牽涉到馬六甲海峽這個重要的運輸航道,在台面上雖然風平浪靜,可是在台面下,不只是四大家族,想要涉入的野心分子從來就沒有少過。
唐氏就是其中之一,傅聰一直就想要拿下這塊地方,掐住了這個有如咽喉般重要的航運信道,他們才能真正地在整個東亞與南亞站穩不敗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