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過去,她還是沒听他喊半聲苦,無論每天她給他再多硬活兒做,他都能夠游刀有余地解決,實在不由得教她刮目相看。
瞧他如此認真勤奮,就算她原本存心要整治他,也都快要下不了手了!
雖然他一直沒肯告訴她,究竟是何方神聖教了他一身絕妙武藝,但讓他這種人才整天窩在廚房里,還真是浪費了!
「小姐,前面出事兒了!」雁兒匆忙地跑進廚房,一臉焦急,「有客人存心鬧事,一副要打架的樣子,好嚇人哪!」
人多是非當然就多,更何況屠家飯莊是一個可以同時容納百人以上的大食堂,屠翎早就習以為常,轉身拔腿就往前院的食堂快步奔去。
她一踏進食堂,就見到人群聚集的地方,眾人見到她出現,立刻讓出一條小路讓她通行,就在她快要走到人群中心位置時,就听見男人粗魯的嗓音挑釁地吼著︰「還不快把你們老板給我叫出來?!」
「這位客倌,敢問您對小店有任何不滿嗎?」她穿越過人牆,看見了鬧事的是三名粗壯的漢子,其中一個蓄滿虯胡的男人應該是他們的頭兒。
「不滿?本大爺可是花錢來吃飯,可不是來受氣的!」叫胡大漢似乎沒料到出現的會是一個如凝脂般捏成的俏人兒,一瞬間有些傻住了。
「敢問本店的伙計給了大爺您什麼氣受了?」屠翎淡淡地微笑著,她相信自家人,能夠被她調到前面食堂跑腿的伙計,不只身手好,眼色也不會太差,這些年來沒讓客人有過抱怨的機會。
「就是他!」虯胡大漢指著其中一名伙計,粗聲地喝道︰「就是他送上來的砂鍋龍魚燙傷了本大爺的舌頭,本大爺明明就不愛吃燙食,他硬是送上一鍋熱滾滾的龍魚湯,豈不是存心要跟本大爺作對?」
「翎兒……」屠九公這時想要上前出聲提醒,卻被屠翎給揚手制止。
屠翎認出了眼前這個虯胡大漢就是城西的地痞無賴萬有東,他常仗著在城西一帶小有勢力,便帶著手下在京城之中惹是生非,而在店家之中無事生非,存心勒索也不是頭一遭了。
「既然萬大爺點的是砂鍋龍魚,端上桌就沒有不熱的道理,不過大爺既然是在本店里燙傷了舌,屠翎就沒有坐視不管的道理,雁兒,進去里頭把燙傷藥拿出來給萬大爺。」
「是。」雁兒頷首,趕忙就要往里面奔去。
「慢著!」萬有東大喝了聲,一臉凶神惡煞的表情,往屠翎面前逼近了兩步,「本大爺是何等身份?豈能讓你用一罐小小的燙傷藥給打發了?只有名醫才有資格替我萬有東看病,我現在就勉強只收你三百兩賠銀,這可是已經便宜你們屠家莊了!」
眾人倒抽了一口冷息,三百兩?熟知屠翎的人都知道就算是殺了她,也絕對不會吐出這筆錢的!
「恕屠翎拿不出三百兩銀子,燙傷藥倒是可以多給你幾罐,好讓你以後上別家飯莊用膳又燙傷了舌的時候,可以派上用場!」屠翎一張嬌顏冷然到極點,想敲詐她?門兒都沒有!
一旁的眾人掩嘴竊笑,這話明指了他萬有東到處招搖撞騙也絕非一、兩天的新鮮事兒了!
「你這個婆娘找死!」萬有東惱羞成怒,大吼了聲,偕同手下用力地掀翻了飯桌,一時鍋碗擲地有聲,屠家眾人及時護住了屠翎,但一片砂鍋破裂飛出的碎片劃過她的左頰,一道細細的血痕在她柔女敕的頰上緩慢泛紅。
就在眾人還反應不及之時,萬有東粗壯的身子竟驀然騰空飛了出去,砰然一聲撞上了後面的柱子,還不到一會兒功夫,他的臉上浮現了一個巴掌印,紅腫得幾乎見血。
「失禮、失禮!不小心下手重了一點,」鳳天澈不知何時出現,他擋在屠翎的面前,一臉笑笑的,打人的手掌輕扇了兩下,一臉歉意地看著倒在地上不起的萬有東,「我瞧見大爺您臉上有只蚊子,怕蚊子叮到您的細皮女敕肉,到時小店怕是承擔不起這個罪責,所以在下才出手打蚊子,萬大爺不會介意吧!」
「來人,給我打!」萬有東粗嗓含糊,像是含著顆鹵蛋似的,才不過一會兒功夫,他的臉就腫得像豬頭一樣。
鳳天澈唇畔揚著笑,但眼底的眸光卻冰冷有若寒冬,「萬大爺派手下一起幫忙打蚊子是嗎?真是有心人,多謝了!」
萬有東的兩名手下發狠似地沖上來,但就在快要近鳳天澈的身時,兩個巴掌聲同時響起,兩具粗壯的身子一齊飛了出去,壓到萬有東的身上。
「不好意思,我看見了兩只蚊子停在你們臉上,如有冒犯之處,請多見諒。」鳳天澈低沉的嗓音冷冷的,撩起衣袖,似乎還沒打過癮。
怎麼夠呢?他們傷了屠翎,就算是死了都不足惜吧!
萬有東主僕三人看見他臉上的殺意,不由得心驚膽跳,連滾帶爬地離開屠家飯莊,連句話都不敢多吭。
自始至終,屠翎與其他人看傻了眼,直到鳳天澈走到她的面前,伸手輕撫著滑落她頰畔的血珠,她才回過神來。
而這時,眾人也跟著回神,不約而同地爆出歡呼聲,眾星拱月般圍住了鳳天澈,人牆拉開了他與屠翎之間的距離,他只能遠遠地看著她被帶下去敷藥,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後堂門口,他的眸光仍舊眷戀地看著她消失的方向……
雖然雁兒敷藥的手勁極輕,但是當藥水踫觸到她傷口的那剎那間,屠翎依舊不由得輕瑟了下。
但她只是抿著唇,靜靜地讓雁兒替她敷藥,再貼上一層棉布,倒也不是因為她多耐疼,而是一顆心想出了神。
她忘不掉他那灼熱如火的眸光,彷佛要將她給望穿了似的,她好像還看見了他眼底的疼惜,巴不得替她捱這個傷一樣。
她也幾乎敢篤定,如果萬有東主僕三人逃得再慢一點,他說不定會憤而宰了他們,而一如她的觀察,他的武功真的不差,在談笑之間,下手的狠勁可是半點都不減。
驀地,她用力地搖了搖頭,試圖把自己的紊亂思緒給甩掉,她心里究竟在想什麼?同樣身為屠家人,他出面救她是應該的,又怎麼會是因為對她特別呢?他眸子深處的灼熱,是對她的關心,好歹,她也是他姑姑呀!
這時,屠翎才發現雁兒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一些過來湊熱鬧的人見她沒事之後,也都跟著走了,大概是怕她罵他們故意趁機偷懶,所以不敢在她的房里逗留太久吧!
她揚起美眸,正好看見了鳳天澈高大的身影就矗立在門口,他不知道已經站在那里瞧她多久了?!這個忽如其來的想法,讓屠翎忍不住俏顏飛紅。
「好好的一張俏臉兒,可惜了。」鳳天澈走進門內,眸光黝暗地看著她的臉蛋,敷在她臉上的棉布就如心頭刺般,讓他看了就覺得不舒服。
「又不是你的臉被劃傷,你在可惜什麼呢?」屠翎冷笑了聲,感覺自己就像是被蛇盯住的老鼠,無法動彈,只能任由宰割。
「明明在飯莊里比你高大強壯的漢子那麼多,為什麼你就是要傻傻的站在最前面呢?難道你不曉得危險這兩個字要怎麼寫嗎?」
「我知道怎麼寫,可是卻不認得。」言下之意,就是她沒怕過自己有危險,屠翎平視著他,不讓自己逃避他灼熱的眼光,「一列隊伍要往前進,總要有人肯站在最前頭,今天由我站著,改日我死了,就會有別人站上來,如果總要有人受害,我不介意自己是那個人。」
「但有人會介意啊!」他唇畔泛著苦笑,大掌隔著棉布輕撫著她的傷口,「你這模樣瞧著真教人心疼。」
「別瞎說。」她輕斥了聲,因為心口的脹熱而感到呼吸困難。
他抿唇一笑,湊首輕輕地觸踫她的耳朵,「別說你不信,我原本也不信,在我的心疼痛之前,任誰告訴我這句話,我都會以為是瞎說。」
屠翎伸手按住他厚實的臂膀,想要推開他,不讓他過分親近,但非但撼動不了他分毫,手心反而因為他體溫的熨燙而感到麻麻的。
他說那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是在說為了她而心痛的人是自己嗎?不過就是小小的割傷,有什麼好舍不得的呢?
鳳天澈挪唇輕吻著她的發鬢,以及白女敕的臉頰,在她肌膚以及秀發上透出的馨香,就像是最渾然天成的迷魂香一般,讓他不由得入迷沉醉。
在他做了那個決定之後,她就成了他生命之中最重要的存在。
他已經忘記從何時開始,再也沒有人可以打敗他,就算是七位爺公還在世的時候,他們幾位老人家就算是連手,都不見得能夠贏他,從那時開始,他就再也沒被人傷過。
但只除了她。不知道為何她總是能夠打到他,他似乎無法防衛她,身為習武之人,最怕這種忌諱,遇到這種狀況,通常只有兩個選擇,其一就是把她給殺了,從此一勞永逸,另一個就是把她留在身邊,好好地呵護疼愛。
而他選了第二條路。
他要把她留在身邊,好好地呵護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