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出了一點小小的意外,但烏干最終還是被他給拿下了!
草原上的勁風宛如銳刀般從海勒的頰畔呼嘯而過,他面無表情地昂立在校場前,看著訓練有素的軍隊依照將領的指示操演,他們氣勢十足的喊聲似乎想與勁風相抗,相較之下確實半點也不遜色。
闊雷站在一旁,看著主子冷竣的側顏,自從那件事情發生之後,他們這些臣子就不曾在他臉上看過峻漠以外的神色,仿佛那女人離開了宮廷,也同時從他們主子身上帶走了一些東西。
「可汗,闊雷實在不懂,您為什麼還要留下梁聆冬活命呢?她背叛了可汗的信任,理應千刀萬剮才對啊!」一想到那個女人差點害死他們主子,闊雷心里就忍不住惱火。
海勒並不意外听到這些話,才不過短短數日,他書房里的御案就被成堆的奏章給淹沒,十有八九都是奏請將梁聆冬殺掉的諫言。
「解毒丹尚未煉成,還有需要用到她之處。」海勒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是闊雷是他身邊最貼近的侍衛,一直都是他的得力助手,當年在鏟除攝政皇叔時,闊雷幫了他不少忙,甚至于差一點就喪了命。
只要是能夠為主子成就霸業,闊雷願意做任何事情,哪怕就是喪命,他都無怨無悔,所以,對于能夠影響主子的梁聆冬,他一直視若眼中釘,「可是,可汗將她留在軍營里,不怕她胡作非為,危害將士的安危嗎?」
「她做了什麼嗎?」
「她到處在推銷創傷藥,說是祖傳秘方,好用得很。」
「那將士們呢?肯用她的藥嗎?」海勒淡淡地挑起眉梢,似乎對于結果頗感興趣似的。
「沒人肯用。」闊雷搖頭。
「為什麼?不好用嗎?」
「那倒不是,只是……」
「只是什麼?」對于在她身上發生的任何事情都感到興趣,只怕已經成了他一時改不掉的習慣。
「將士們沒說,屬下不知道實情如何。」其實闊雷知道實情,但是沒出口罷了!就算沒人說出來,將士們微妙的心思,只要細心一想就明白了。
「由她去吧!無論如何,她能替人治病確是事實,弟兄們與她無怨無仇,她應該不會加害他們才對。」
她想對付的人,應該只有他吧!只要他不存在了,就不會有戰爭,當然赤雁與中原之間就不會有戰端,他才是她想除掉的罪魁禍首吧!
忽地,他感到一陣心痛。
或許應該說這並不是忽如其來的,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他的胸口就一直隱隱作痛,那感覺就像是有人拿著根細繩,縛住了他的心髒,並且不斷地抽緊細繩的線頭,緊得幾乎讓他快要喘不過氣,心口痛得就像快要碎裂一般。
他讓太醫來問過脈,但是他們那些庸醫只知道搖頭嘆息,跪地求饒,要他饒恕他們的無能為力。
果然還是非她不可嗎?!
他這條命想要繼續存活下去,就只能夠倚靠那個妮子,冒著可能被她殺死的危險,才能夠活下去嗎?
「可汗說得是,要得到解毒丹,解可汗身上的玄寒散毒,確實還需要她助一臂之力。」闊雷點點頭,雖然心有不甘,卻還是只能認了!
對于他們這些擁戴海勒可汗的忠心臣子而言,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回想起古格王爺攝政的那段日子,最痛心的是解不開可汗身上的玄寒散之毒,要不是他們主子一直為寒毒所苦,憑主子的聰明才干,只怕已經帶領他們打進中原了!
所以,在解開寒毒之前,就讓那個梁聆冬多活一段時間吧!
海勒根本不想理會大臣們是如何看待他與梁聆冬之間的事情,他只知道自己的心想讓她活著,誰也不準傷害她!
此刻,在他胸口盤據的疼痛越來越明顯,也感到心血倒行,身體漸漸變得冰涼,他的視線慢慢地變得模糊,一點一滴被黑暗取代。
「可汗!」祿多驚慌的喊聲在他的耳邊響起。
這個奴才!無論多少次都說不听,既然要在他的身邊當差,處變不驚就是首要條件!
「快請太醫!」闊雷揚聲喊道。
「闊雷將軍,可汗今天一早到校場來之前,就讓太醫問診過,但是沒用,你說是不是去請梁姑娘──」
「不許去找她,我不想見到她。」在他深惡痛絕的語氣之中,藏著的是對自己的不信任。
如果,在此時此刻見到她,他會忍不住心軟,會原諒她所犯下的過錯,那將是他身為一國之君最不應該擁有的情緒,他一時的婦人之仁,可能會將赤雁國帶往萬劫不復的境地!
「可汗……!」
將士們心急的喊聲距離他越來越遠,終于完全被無聲的黑暗取代,在閉上眼楮的最後一剎那間,無論他在心底否認多少次,但涌上心頭的真實渴望,就是他想要見她!
無論她的存在是否會讓他與赤雁國走向毀滅的下場,他只想要她,要她一直待在他身邊永遠不要離開!
無窮盡的痛苦宛如滾滾潮水,將他淹沒,讓他不能喘息,痙攣的痛楚絞住他的心口,仿佛老天爺在測試他的命究竟有多堅韌,存心要將他扯斷一樣。
其實,已經過了那麼多年,就算是再痛苦,他也習慣了!
但,比起以往只是一昧的苦撐,此刻的他竟怯懦地感到害怕。
他不想死。
不是因為害怕死亡,而是他怕沒了命,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梁聆冬那張白淨的臉蛋,再也見不到那張臉上展露倔強的顏容。
原來,他竟如此想她。
這些日子以來,他努力不讓自己想起她,如今回憶才一被勾起,他才赫然發現自己有多麼想念她。
他曾經說過,只要她不想要他死,他就會努力為她活下去。
但是,她真的不想他死掉嗎?如果她真的想要讓他活命,為什麼要陷害他、要背叛他呢?!
「海勒,你听見了嗎?听見我的聲音了嗎?」
是的,他听見了。
那熟悉的嬌女敕嗓音如清甜的泉水般,滲進他干涸的心頭,平緩了他的痛苦,讓他稍微能喘過氣來。
他緩緩地睜開眼楮,看見了一張被淚痕布滿的小臉,她的臉色看起來好蒼白,彷佛病了的人不是他,而是她才對!
「為什麼不讓人喚我來?為什麼不讓我知道,讓我替你治病?」梁聆冬縴細的手指緊緊地絞著他的袍袖,氣憤的語氣與指尖一樣,都在顫抖著。
剛才,她替他施行針灸,在下針的時候,她竟然在發抖,生怕自己救不了他,她怕自己判斷錯誤,一個不小心把他害死了!
是闊雷派人去接她過來的,雖然海勒在昏迷之前下令不許找她,但因為太醫們束手無策,最後由闊雷做主找她過來。
如果,她真的來遲了一步,如果,她真的錯斷了癥狀,沒法兒救得了他,那她只怕也不想活了,追隨著他一起同下黃泉!
「你不是說過,如果在解毒丹煉好之前,我的毒先發作了,就只有死路一條,如果我命該如此,你在傷心什麼呢?」
「我是說過,可是……」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平復自己激動的情緒,「可是,我不會讓你死,我會盡一切努力,絕對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你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