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繁華熱鬧的京城里,一直都有著新鮮事兒,但有件事對外地來的人是鮮事兒,對從小就在京城中長大的人卻早就見怪不怪了。
說起這件事也不算是件事兒,應該說是個現象吧!說怪倒也不怪,就是稀奇了一點。
那就是在京城之中,有幾戶人家特別奇怪,這幾戶人家都是家世淵源。有戶姓花的人家九代經商,富了九代,到現在依舊是有錢人家,還有戶姓滕的人家里武功高手特別多,連著九代祖先都是御前帶刀侍衛,現在家里兼營鏢局生意,另外有戶歐陽家專出狀元,在朝為官人數堪稱天下第一多。
再來就是有戶專開飯莊的屠家,听說這家人九代未分家,家里的親戚人數已經多到數不清,每回開飯總是席開數十桌,再來就是從九代之前就專門出產神醫的梁家,以及能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魚家,據說他們家九代以前的祖先乃堂堂大名的鬼谷子,至于實倩如何,早已不可考究。
這六戶人家直至今日,依舊安然地在京城里存活著.至于他們能否平安撐過第十代,所有的京城百姓們都在等著瞧。
但是,如果對于其他幾戶人家只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那對于擁有神算家傳的魚家,京城里的百姓們倒是同情大過于好奇,因為魚家在死人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尤其是魚家的男丁,一個比一個早死,雖然魚家的第九代當家娶了七個老婆進門,但只生了一個兒子,今年也不過才九歲,凡是見過這娃兒的人,不免個個搖頭,懷疑他這呆女敕的樣子怎麼能夠撐起魚家。
還好,魚家的大老婆生了個女兒,今年一十八歲.年紀輕輕就已經能夠獨當一面,不只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佔卜的本事已經不輸給她爹,上門出重一金只為求她神算一卦的名流權貴多得差點擠破大門。
但上門來遣求她的人一也不少,每個男人都看上她嫵媚的外貌,魚無艷有著一張白皙嫣然的瓜子臉蛋,一雙如杏般勾著上揚眼尾的美眸,瓊鼻朱唇,細皮女敕肉的曼妙身軀,無一處不是勾引男人如痴如醉的極品。
只是上門追求的男人眾多,卻沒有一個是認真要把她迎娶回家的,每個人都只想要把她納進門當小妾,一來是因為魚家說穿了不過就是從事算命的卜衛之家,難登大雅之堂。
二來,或許就如同每個妒嫉魚無艷的婦道人家所說,她的模樣美則美矣,但看起來輕佻邪氣,最多就是小妾命,要想堂堂正正進門當大房,她還是多修點福報,下輩子再說吧!
男人都愛她的美貌,卻也心知吐明要娶老婆,最好還是娶個名門閨秀,容貌差些無妨,最重要的是不能帶出門去就引得男人為她廝殺瘋狂。
「艷兒,把這套襖子帶上,路上風冷了就可以穿上防寒。」魚大夫人拿著親手縫制的襖子走進房門,正巧看見女兒行李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魚無艷接過娘親手里的襖子,往炕上一擱,就扶著娘親在一旁的椅上落坐,替兩個人都倒了杯茶水。
「娘,不是說過防寒的襖子我還有一件可以穿,您一定是昨兒個熬了一整夜,才幫我把新襖子做好吧?您的身子骨不好,要是熬出病來,艷兒心里頭會比自己得了風寒還難受。」她噘起朱紅的女敕唇,沒好氣地睨了娘親一眼。
大夫人溫柔地笑了,攬著女兒一起坐下,「你以為娘不知道你那件襖子是四年前的舊衣,里頭的棉絮掉了不說,光說你這兩年長大了不少,瞧你這雙縴細的膀子,細是細了點兒,不過長了怕是一寸有余吧!那件襖子對你而言早就不合身了!想你這趟去禹水村。路程少說要兩天,途中還要經過風渡頭,那里的風大,穿得太單薄,娘怕你會受不住。」
「謝謝娘。」魚無艷只能無奈地笑嘆口氣,感激娘親的貼心。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了嚷嚷聲,他們母女兩人才在納悶之際,魚昊奉了幾個娘親的命令,腳步忒快地跑進來,一古腦兒沖進姊姊的懷里。
「昊兒,你跑慢一點,被你這股子蠻勁一撞,都把艷姊姊的肋骨給撞疼了,說不準斷了好幾根!」魚無艷故意皺著眉心,捂著胸口,逗耍可愛的弟弟。魚昊被這麼一逗,忘記自己是為何而來,急得團團轉,「艷姊姊的肋骨被昊兒撞斷了?不成不成,昊兒這就去請大夫。」
「慢著!」魚無艷急忙拉住轉身就要出門的弟弟,「沒斷沒斷,我的肋骨還好好的,你就先別忙了。」
「真的?」魚昊見姊姊點頭之後,才終于露出放心的笑容。
「對了,你為何神色如此匆忙?前院發生什麼事了?」魚無艷听見前頭的喧嘩不斷,心想雖然她家那群婦道人家平常最愛大驚小敝,但能同時引起她們騷動的事,絕對非同小可。
魚昊頓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身負重責大任,拉起魚無艷的手,急忙地往外拉,「艷姊姊,大事不好,你快來!快來!」
魚無艷原本想把事情問清楚,但眼看昊兒一臉慌忙的樣子,知道一時片刻準問不清楚,看來她只能到前院去一探究竟,無論事情有多棘手,也只能到時候見招拆招了!
說是出了大事,好像也不盡然。
但他們魚家今天來了貴客,倒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只是他們的客人論起身分來算貴客,但是說起來,其實是個不速之客。
「魚姑娘。」
趙海笑呵呵地看著魚無艷從內堂徐步而出,在最初瞥見她絕美容顏的一剎那,偽善的笑眼之中透出驚為天人的光芒,但隨即掩飾得很好。
魚無艷笑抿著丹唇,半斂著美眸,不致于表現得太過冷淡,卻也無法對眼前的男人提起任何熱情。
在京城之中,誰人不知曉趙國舅的神通廣大,仗恃著自家的女眷幾代都有幸被選進宮為妃,最顯榮的還當上了皇貴圮,在宮中自成一派勢力.趙家當然也跟著雞犬升天。
她揚手要幾位姨娘都先下去,示意她們一並將擔心跟著前來的娘親也一起帶走,獨自一人應付趙海。
「民女不知道國舅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失敬了!」
「是老夫不請自來,魚姑娘何罪之有呢?」
魚無艷依舊是抿著淺淡的微笑,沒多一分,也沒減一分,恰到好處地讓對方感受到自己的疏遠冷漠。
趙海原本以為自己的寬宏大量會換來對方的感激涕零,畢竟他趙海地位顯赫,今天肯紆尊降貴來魚家,已經算是給這個魚無艷天大的面子了。
沒想到這下子他熱臉貼了冷**,讓他心里也跟著老大不高興了起來。
「老夫听說魚姑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只是卜算命理,就連風水也都精通在行,是嗎?」雖然說得客氣,但是他一張老臉已經沉了下來。
既然已經特地上門一趟,趙海就沒有打算空手而回,就算她心不甘倩不願,也只能照著他的意思來辦。
「民女只不過會幾招混飯吃的伎倆,說不上精通,是世人太過贊美,言過其實了。」魚無艷知道他來意不善,卻也沒打算妥協。
「只要你能幫老夫辦成這件事,老夫向你保證魚家今後將衣食無慮,可以享盡榮華富貴,如何?」
趙海得意地大笑,心想若是要錢財,那就太容易了,先別說他們趟家幾代都是皇親國戚,就說他這些年來貪斂的金銀財寶,都已經足夠後代子孫幾輩子吃香喝辣了。
只是這人哪!一朝得了富貴,就希望這榮華可以世世代代傳承下去。在官場打滾多年,自然懂得「人有旦夕禍福」這句名言,他原本料想把女兒送進宮之後,就算皇上專寵不長久,但只要生個小皇子穩固地位.今後他們趙家也就可以高枕無憂。
但沒料到女兒的肚皮就是不爭氣,遲遲沒有傳出喜訊,反倒是這段日子宰相歐陽靖處處與他作對,仗著皇上的信任寵愛,在朝中的勢力日漸增長,徹徹底底的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寵臣了!
魚無艷不懂得官場險惡,但也听說過趙海最近在朝中不太得志,有風聲說他重金要求一位厲害的師父替趙家安風水,听說是上一代過世的祖先墓地選得不好,才會連累他這代的子孫官運不順。
但依她來看,趙家最近的運途欠佳.並非是風水問題,而是他們長年橫行霸道,積怨太多,如今只是自食惡果罷了!
「無艷謝國舅爺賞識,怕就只怕魚家沒這福分,無艷從小資質駑鈍,家父的高深道行只不過學了皮毛,實在是擔不起國舅所托付的重責大任,您還是另請高明吧!」她拱手揖讓,淡淡的微笑讓她一張女敕唇彎得像新月般,低斂的雙眸卻絲毫沒有可掬的笑意。
「魚家的家世淵源久遠,只是學了皮毛就比他人強多了,魚姑娘,如果你還想繼續推辭下去,老夫可要不高興了!」
他冷笑了兩聲,陰沈的視線越過她的身後,瞥了躲在簾子後偷覲的魚家人一眼,眼神之中有著濃厚的警告意味。
魚無艷看出來了,心口陡然掠過一陣涼意,表面上卻還是強持著冷靜的樣子,輕輕地說了聲︰「請國舅息怒,無艷沒有冒犯的意思。」
「听著,老夫還會再來,希望到時候魚姑娘已經想清楚了才好。」趙海說
完。臨去之前,回首給了她一記陰沉至極的笑睨,似乎在警告她最好明白自己的立場,千萬別傻得要與他作對,否則魚家的下場就難看了。
魚大夫人在簾子後看見趟海帶著手下離開,才敢走出來,臉色略顯得蒼白,半偎在女兒身後,生怕剛走的那群人還會突然回頭找麻煩似的。
「艷兒,不會出事吧?」大夫人帶著恐懼的嗓調非常的微弱。
魚無艷听得出母親非常害怕,她回眸看見一群家人躲在簾子後探頭張望,臉上的表情也是惴惴不安,雖然她心里也是忐忑,但最終還是笑笑的握住娘親溫潤的雙手,「娘放心,咱們會沒事的。」
有了女兒的保證,大夫人放心地喘了口氣,虛弱地笑了。
但魚無艷笑不出來,她早就算到魚家會有這一劫,卻沒想到這劫禍會來得如此之迅速,她清麗的容顏帶著嚴肅的沉思,卻還不忘在娘親回眸看著她的時候綻露敷衍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