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求我?」鄒定叡看她懇求的神情認真,沒有半點造假的成分,不禁詫異。
「是啊,求求你了,我現在無親無故,連自己是誰都忘了,你要是將我攆走,我很可能會餓死在路邊的。」說到這兒,也不知是幫腔還是湊巧,她的肚皮竟然真的冒出好大一聲咕嚕聲。
聞聲,兩人都傻住了。
鄒定叡怪異的瞪她一眼,彷佛看見妖怪似的。
江初香一臉害臊的干笑兩聲,手按在扁扁的肚皮上,垂眉斂目,可憐兮兮的扁著嗓子哀求。「世子爺,你行行好,我現在肚子很餓,能不能給我一點吃的,我什麼都好,什麼都不挑的,只要能填飽肚子就好。」
鄒定叡瞪著她良久都沒開口,她只能努力加重哀求的眼神,像小狽乞食一樣的瞅著他。
這真的是江初香嗎?看著眼前這個不顧自尊拚命裝可憐只為了求他給頓飯吃的女人,鄒定叡第一次感到迷惑了。
南園的主屋里,鄒定叡緊皺眉頭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正風卷殘雲似的吞食著桌上的佳肴。
一盤麻花卷、一盤蒜泥白肉外加一大碗的白飯,不出三兩下工夫就全讓江初香掃下肚,連吃相都顧不上了。
春荷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先前她雖然不是世子妃房里伺候的貼身丫鬟,但也曾在將軍府的家宴上見過江初香的吃相,絕對不是眼前這副模樣。
她真的忘了自己是誰?看著江初香狼吞虎咽的吃相,鄒定叡的心又開始動搖。
原本他以為她又在使什麼詭計,目的是不讓自己被休離,可是看見完全變了個人的江初香,再加上先前她苦苦哀求的樣子,他很難不動搖。
他並不認為為了免去被休離的屈辱,那個刁蠻又心高氣傲的江初香會做到這種程度。
否則先前當她知道江家垮了,自己成了罪臣之女要被休離時,她也不會憤而投井自盡。
依江初香那又蠻又倔的個性,絕不可能有妥協的時候。她從來沒求過人,為了圖一分溫飽來求他,那更是天崩地裂都不可能發生的事。
眼前這個江初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難道是中邪?
「我吃飽了。」吃完最後一顆白胖餃子後,江初香總算舍得放下筷子,接過春荷遞來的帕子,不好意思的擦擦嘴。
她剛才是真餓昏了,一看見食物送上桌就拚命夾進嘴里,都忘了旁邊還有其他人。
回想起自己的吃相,她又尷尬的紅了臉,只敢用眼角余光瞅了瞅鄒定叡。
啊,這個安平侯世子長得還真是好看,難怪會被原主看上,硬逼著他將自己娶回家當老婆。
「那個……世子爺,我已經吃飽了。」一個活色生香的英俊男人不說話光看著自己,著實令她的心跳越跳越快,吃得頗撐的胃開始絞痛,隱約犯疼,感覺很有壓力。
「你還記得什麼?」鄒定叡端詳她片刻才說話。
「……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她用力咽了下唾沫,一手按著微鼓的肚皮,在那雙炯炯有神的鷹眼注視下,她感覺剛才吞進去的似乎全是鋼釘,此刻正刺著她的胃。
「你以為我真的會信你?」他露出厭惡的眼神。
她嚇得站直了身,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做出請求的低姿態。「世子爺,我求你了,我知道整個將軍府的人都不喜歡我,可是眼下我是真的什麼都記不得也沒有其他出路,你就當作做善事暫時讓我住在這里吧,你要休離什麼的,我都會照著辦,絕對不會礙著你的路。」
鄒定叡冷冷的看著她,面沉如水,讓人模不清他的想法,看得江初香心里一驚一乍的,只覺得胃越來越疼。
都怪她耐不住餓,一餓就暴飲暴食,這下可好了,壓力一大她就鬧胃痛。想不到都換了一具身體,這個老毛病還是沒變,這算哪門子的穿越啊!
她心中惶惑不安,心想萬一鄒定叡真這麼狠將她攆出了將軍府,她一時半刻要靠什麼維生?再說她對這個世界連最基本程度的了解都沒有,大齊王朝是個什麼風氣也不曉得,在這里她完全是張白紙,如今唯一能夠依靠的只有這個男人了。
再怎麼說,他都是原主名義上的丈夫,怎樣都不能見死不救的,不是嗎?
「世子爺,既然你說我爹是奸臣,那你一定是好人嘍,是好人就不該見死不救的,是不是?你看我現在這麼狼狽,就算你過去再討厭我,現在看我這樣也該消消氣了吧?」抱持著拚死也要在這個世界苟活下來的心,江初香走向鄒定叡,想著過去看的那些古裝劇,學著那些演員夸張的演法,情緒激動的拉住他的手。
突然被這麼一握,鄒定叡下意識想揮開她,可忽然有一股莫名的觸動就在她的手踫上他的那刻鑽進了心底,說不明白是什麼卻令他無法動彈。
他抬起眼,皺著眉看眼前的女人。她沒有變,依然是那張令他厭惡的臉。
其實江初香生得不難看,甚至可以說是極美的,但是配上她丑陋惡毒的心眼,再美的容貌在他看來都與蛇蠍沒什麼兩樣。
但是現在的江初香就像換了個人,容貌身體還是沒變,其余的卻都不一樣了。
這張面貌如今看來是討喜的,眼神清澈真誠,表情雖然有些浮夸,但不論是請求還是說話的模樣都顯得開朗可愛,與過去那種陰沉心計的樣子截然不同。
倘若她還是像原來那樣,他可以毫不猶豫的趕她出門,甚至命人將她五花大綁丟出去。
可是面對現在舉止逗趣,眼中找不出半點心機,說話直率得有點粗魯卻讓人討厭不起來,吃起東西又像個難民的江初香,他發現自己居然狠不下心。
難道這是她新想出來的詭計?如果是的話,她圖的是什麼?
「世子爺,我不會白白吃你的,你要我做什麼來抵吃住,我都願意做。」拜托,至少收留她到完全適應這個世界為止吧。
鄒定叡垂下眼,看著那雙握著自己的縴縴玉手,明明沒有變,仍是那雙不知害過多少無辜生命的手,但是此刻踫著他,他竟然不覺得討厭了,也感覺不到過去她身上那種令人生厭的嬌蠻之氣。
江初香看他極其認真端詳自己的手,雙頰不由得漲紅,心跳也怦然加快。
這個男人生得如此犯規,肯定是個萬人迷,可惜了,這樣一個人居然被迫娶惡女為妻……嗯,不對,現在她就是那個惡女耶。
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得幫別人背負那些罪,她不禁又想埋怨玩很大的老天爺。
就在江初香在心中哀嘆自己的命運時,鄒定叡忽然開了口。
「好,你可以留下來。」
「真的?!」她一時傻住,雙手將他抓得更緊。
「但是沒有我的命令,你只能待在南園,哪里都不能去。在這里,你不再是世子妃,沒有一群丫鬟伺候也沒有錦衣玉食,你樣樣都得自己來,如此你還想留下來?」
鄒定叡撂下條件的同時,也等著看她露出嫌惡或者勃然大怒的表情,這樣一來就能戳破她的假面具。
然而,他等到的卻是江初香的一聲歡呼。
「太謝謝你了!你果然是個好人!」她這會兒是真的激動了,興奮得跳腳,還不知輕重的張開雙臂輕輕摟了他一下。
鄒定叡一怔,身體僵了僵,卻不是因為排斥或是厭惡,而是一種奇妙又說不出的異感涌上。
這是從來未曾有過的感覺。
看著眼前又跳又笑的江初香,他眼里、心底的迷惑更深了。
「那個,世子爺……」
他一回過神,就看見那帶給他滿滿陌生感覺的女人正兩手撫著肚子,一臉痛苦地瞅著他。
「你又餓了?」他不可置信的瞪著她。
「不是。」她赧紅了臉,聲若蚊蚋。「是吃得太撐肚子疼。你那邊有沒有治肚疼的藥?」
聞言,鄭定叡差一點就笑出聲來,差一點。
真難以置信也會有這天,他竟然覺得江初香老實得很可愛,一點心機也沒有,就不知道這樣的她是真的失憶,還是演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