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宣儀宮」,關長風只覺渾身無力,好似剛打完一場艱難戰役。每次和母後相處過後總有這樣的無力感,而且越來越甚。
雖是自己的親娘,但他總覺得無法與她親近,自從他六歲之後。
據父皇所言,母後發生了一場意外之後性情大變,要他們兄弟倆多體諒她。但他覺得母後變的不只是性情,整個感覺都不對勁。
他從未和任何人討論此事,卻始終無法忘記當年所見到的景象,懷疑一直存在心里。直到這兩年遇見武勁,才暗中查訪此事,想澄清心頭的疑慮;而昨夜的事,越加深他的懷疑。
沒有一個母親會如此狠心,千方百計想除去親生兒子,除非她不是……關長風不願再想下去,那將會掀開驚天動地的風暴——除非找到明確的證據。
滿懷心事的他慢慢踱向御花園,在回「清和宮」的途中,恰巧遇見父皇。父皇讓護衛們退得遠遠的,獨自站在湖心亭遠望,那背影是如此地孤寂。
母後性子變了以後,父皇的臉上便鮮少出現笑容,感覺也越來越孤單。難道父皇知道些什麼?
關長風讓護衛免去禮節,悄悄走到關元禎身後。「難得父皇這麼好興致,讓兒臣陪您賞賞風景吧!」
「皇兒,你來得正好!」見到兒子,關元禎顯得欣喜,「你瞧,這湖水似乎快結冰了……」
「是呀!約莫今晚就要下雪了……」關長風極為敬愛父親。他不只是位明君,更是個慈愛的父親。
「今年百姓們應該能夠豐衣足食地過新年吧?」關元禎感慨地說著,神情有些疲累。
「父皇如此疼惜百姓,是天下人的福氣。據兒臣所知,今年各地糧食豐收,各個地方官也依照指示發放糧食和冬衣給貧苦人家,百姓們不致挨餓受凍。」
「嗯,朕甚感安慰。」關元禎轉向長子,稱許地說著︰「等你繼位,也要繼續以蒼生為念才是。」
「父皇正值壯年,離兒臣繼位時間還很遙遠。」不知道父親為何突然這麼說,關長風有些惶恐。
關元禎撫著胡須,淡然說著︰「父皇累了……」他沒有掩飾臉上的落寞,看得關長風心頭一酸。
他定要盡快解開心里的謎團,幫自己找回印象中慈藹的母親,為父皇尋回恩愛的伴侶,讓父皇笑得像以前那般爽朗……
◇◆◇◆
和父親的對話更讓關長風心情沉重,一接近「清和宮」,他忍不住加快腳步,想緊緊抱住冷香,汲取她身上的溫暖。
只是,她會以怎樣的態度面對自己?踏進寢居「承風閣」,關長風的腳步躊躇了。
冷香仍睡得香甜且毫無防備,關長風忍不住輕撫她疲累的容顏,她嚶嚀一下,翻了個身,雙手無意識地握住他的掌心,將它墊在粉頰上輕輕磨蹭著,露出滿足的笑容。
關長風不禁看呆了,另一只手偷偷掀開錦被,似雪般白皙的肌膚上布滿他留下的印記。
他飛快月兌下衣物上床在她身後躺下,小心翼翼貼近她的背,將她攬入懷里,兩人之間沒有一絲空隙。
再次沉淪,但她的意識卻蘇醒了,猛地回頭,她對上一雙熾熱的眼眸,臉兒頓時紅了起來。
「你……」她想拉開兩人的距離,卻被扣得更緊。
關長風在她耳畔低喃著︰「不認得我了嗎?要不要提醒你,昨夜你干了什麼壞事?」
「嗯……那……不該發生……」她亟欲撇清,語氣不再像以前那麼堅定,臉上甚至帶著嬌羞。
昨夜雖然大半時刻是昏沉的,但她記得自己是如何狂放地迎合他的挑逗。
她一定是被什麼沖昏了頭,才會這麼厚顏無恥地貼上他……但她不能再繼續下去,惹上這個男人就好像掉到一個無底洞,她連自己都不認識了!
「昨夜你硬是撲上我,一直要我別停……難道你現在又要像上次那樣翻臉不認人?」關長風含住冷香的耳珠,決定賴皮到底。
因為他發現她的不一樣,這次她不僅沒有抗拒,姿態也感覺柔軟了許多。
「別這樣……」她的背脊傳來一陣酥麻,身子卻更往他懷里縮。
關長風翻身趴在她身上,將她雙手壓制頭頂,目光灼灼地凝視著她,「我可告訴你,這輩子我纏定你了,別想再把我推開……」
他認真地說著,不容置喙地在嬌唇印上熱吻。
「嗯……」冷香被吻得意亂情迷,連抗拒的力氣都沒有。
望著她嬌媚的模樣,關長風乘機問出他最想知道的答案︰「那……你喜歡我嗎?」只有此刻,他才有勇氣追問她的真心。
冷香半眯雙眼,熾熱的眼神對上他的,情不自禁地低喃︰「喜歡……好喜歡……」她根本不懂掩藏心思,尤其明白自己心意之後。
關長風因為狂喜而渾身輕顫,他咽下口水,繼續追問︰「那麼……有多喜歡我?」
見他的眼神像要吃了自己,冷香覺得好害羞,但也沒有保留。「像練劍一樣喜歡……」燕嬤嬤的比喻,是她想到的唯一表達方式。
練劍?她居然將他比作練劍……關長風不禁莞爾,但也貼切地明白了她的心意。
「我的小劍痴……」他疼寵地吻住她,她卻避了開,正色地反問他。
「你喜歡我嗎?」
關長風卻故意逗她。「不喜歡。」
「你……」她眼神一黯,委屈地想將他推開。
「別急!我還沒說完……」關長風再次將她壓制身下,冷香別過臉,泫然欲泣,他捧住她的臉面對自己,接著深情款款地說︰「不只喜歡,我愛你。」
「愛?那是什麼?」冷香茫然地望著關長風。
「寧願自己受罪,也不忍心看你受苦,這就是愛。」他說出當日決定為她解毒的心境,那也是他第一次體會到什麼是愛。
他的比喻再貼切不過,冷香不禁動容。
為他擋劍時,她心里自然浮現的也是那樣的想法。「我也愛你。」她忘情地月兌口說出自己的心意,真切的模樣令他感動萬分。
「我的小劍痴……」兩情繾綣,愛意幾乎漲滿心頭。
原來冰山融化後,就是春天的來臨……
關長風緊緊抱著冷香,孤寂的心重獲堅強︰她也以同樣的深情回抱他,冰冷的心注入一道暖流。
忽然間,關長風想到什麼似地,神色凝重地看著冷香。「我愛你,這一點永遠不會變。但請你相信我,無論我做了什麼事,或你受到什麼委屈,都是為了我們的將來,不要懷疑我的真心,好嗎?」
他必須未雨綢繆,因為在尋求真相的途中勢必引來一場明爭暗斗,他不希望單純的冷香受到牽連或成為犧牲品。
在這之前,他必須保護她,但也沒必要說太多,因為連他都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
冷香靜靜望著關長風,接著點頭應許。「嗯。」
她的心被愛意填滿,沒有空間存放其他情緒,單純地信任他,全心全意。
「我的愛……」關長風俯身攫取專屬于他的唇……
「啊……風……爺兒……」她毫無保留地發出嬌軟鶯啼,敞開身心接納全部的他。
◇◆◇◆
關長風沒讓冷香繼續住在「承風閣」。
翻雲覆雨一整夜之後,他便將熟睡的她抱回原來的寢居,凝望著疲累的睡顏許久許久。
時候未到,以後他的臂彎將是她唯一的床……關長風幫冷香蓋上錦被,才不舍地離去。
一睜開眼眸,便知道自己回到了原來的寢居,冷香呆坐在床上,從未感覺這房間如此冰冷。
她不願想太多,如往常一樣起床梳洗,準備出門執行例常任務。想到待會兒就可見到關長風,能一直陪在他身邊,她的腳步不禁加快。
一出小院落,倪珍兒正率著一群如夫人前來興師問罪。「慢著,見到咱們還不請安?」一群女人擋住冷香的去路。
打從冷香住進太子寢宮那一刻,她們這些女人就已經不分敵我地開始聯合次要敵人,準備打擊共同的頭號敵人——冷香。
「爺才是冷香的主子。」她冷凝著一張臉,不覺這些女人和自己相干。
「放肆的奴才!」倪珍兒仗著自己得寵,又有太後撐腰,氣焰自然最囂張,「在人前故意裝清高,原來是引起太子注意的伎倆,最後還不是乖乖爬上太子的床,說穿了,連個侍寢的名分都沒有,還敢在咱們這些主子面前放肆!」
冷香沒響應,只是一徑地往前走,那班女人卻將她團團圍住。
「你今天一定要說清楚,發誓再也不敢勾引太子,否則我定要稟告皇後,治你媚主之罪!」倪珍兒本就對冷香懷恨在心,不趁此時前去「宣儀宮」打小報告,更待何時?
「對呀,你發誓!」其他侍妾跟著附和。
冷香皺眉看向這些凶悍的女人,只覺她們像群小蚱蜢一樣煩人——處于這些女人間的她,顯得鶴立雞群。
正當她想使出輕功月兌身之際,不遠處傳來關長風的聲音。「你們怎麼都在這兒?纏著本宮的護衛做什麼?」
「太子……」倪珍兒率先迎向關長風,其他女人跟著上前請安。
「你們是怎麼了?一起約好晨間散步嗎?」關長風依舊笑臉迎人,捏著倪珍兒的臉頰。
倪珍兒不依地撒嬌著︰「爺兒,您好偏心,昨夜都讓她待在『承風閣』,珍兒從沒能在那兒伺候您呢……」
「原來為這個吃醋呀!」關長風笑得開懷,寵溺地以指尖輕點倪珍兒的鼻頭,「那有什麼問題?以後你們輪流在『承風閣』伺候本太子可好?」
溫柔的語調,哄著一班女人心花怒放。
「謝太子……」眾女人一擁而上,窩在關長風身邊撒嬌著。
「好了,本宮要早朝了,你們回屋里歇著吧!下次別來這兒了……」關長風繼續哄著,「冷香是本宮的護衛,更是御賜帶刀護衛,和你們不一樣,以後別再為難她了!」
為了保護冷香,他必須先傷害她,希望她能了解他的苦心。
倪珍兒仗著此話,連忙到冷香面前示威。「听到沒有?你只是個奴才,當然和我們不一樣,別以為自己多了不起!」
冷香根本沒看她,只是無言地盯著關長風。
「好了,乖,快回去吧!」關長風趕緊扶著倪珍兒的肩膀將她和那票女人送走,再轉身望著冷香。「沒事吧?」
冷香疑惑地搖頭。
他知道這種復雜的轉折對她來說很難理解,只能重述那句話。「我這麼做自有考慮,相信我。」
輕撫著她的臉頰的手是如此輕柔,對冷香心里產生極大的撫慰。
「嗯!」她閉起雙眸以臉頰磨蹭他的手,依戀這短暫的溫存。
她也只能相信了……否則她不知該怎麼消去心頭的苦澀。
◇◆◇◆
關長風依舊夜夜和那些妾室宴飲,這天更將倪珍兒召進「承風閣」侍寢。
仗著自己受寵,倪珍兒特地要求關長風讓冷香守候門外,說是擔心再有刺客。
關長風毫不考慮地就答應倪珍兒的要求,以為冷性子的人不會有太多的胡思亂想,而且他自有辦法擺平倪珍兒。
屋里先是傳來倪珍兒嗲聲嗲氣的撒嬌聲,接著轉為抽氣般的輕喘,像是故意示威般,不知羞恥地狂放吟叫。「爺……珍兒愛您吶……」
守在門外的冷香因為關長風的叮囑,本來心意堅定,但從房里傳來的吟聲漸漸瓦解她的意志,不禁想象他也是以同樣的方式親吻倪珍兒,和她發生那麼親密的接觸……
不知名的情緒一直壓制著她的胸口,心里產生想撞開門進去殺了倪珍兒的沖動。
這輩子第一次嘗到嫉妒的滋味,在她還搞不懂那是什麼之前,心已被一刀一刀地凌遲,緊握著劍柄的手背青筋浮起。
她再也听不下去,深吸一口氣後便點地朝屋頂飛去。
「冷護衛……」等在外頭的許安連忙呼喚她,人影卻消失無蹤。
听到外頭的騷動,房門猛被開啟,衣著整齊的關長風沖了出來,卻不見冷香的蹤影,許安連忙報告狀況。
「沒有本宮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進去里頭。」關長風交代一聲,便飛快地朝冷香寢房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