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強吻了,身子也被輕薄了,她應該討厭他才是。
沒錯,她討厭他,討厭極了,卻是在他與別女人打情罵俏的時候。
這幾天,那男人──只要是她看見他的時候,他身旁一定都帶著女人,無論在港口、熱鬧市集、巷弄的角落邊……且各各外貌野艷、身材火辣,散發著風情萬種的成熟氣息。
昨天傍晚,她陪母親去服飾店領取已修改好的禮服時,撞見了一幕令她忿然的畫面。對街轉角處,一對人影如膠似漆的纏在一起,雖然男子背對她,但她能肯定那男人就是他——奪走她初吻的惡徒。
面朝他不斷搔首弄姿的野艷女人,似乎一直在挑逗他,那波濤洶涌的胸脯,更大膽地貼靠在他手臂上,離他耳畔一厘米處的朱艷雙唇,彷佛在邀請他說︰午夜,我將會躺在柔軟的大床上,不穿任何衣物,不關上任何一扇窗門,一絲不掛,期待你的到來……
「無賴、無恥,根本就是令人生厭的花心大少……」入席後,抑郁般的喃語就沒離開過那抿緊的紅唇,已過了好幾個小時,棠雨柔還是無法平息下來,覺得胸口漲滿一種難以形容的憤怒情緒。
她昨晚根本睡不著,莫名一肚子火,氣到肚子跟著絞痛糾結,服用胃藥後,她向母親要了半顆安眠藥,才勉強入睡。這已不是第一次了,自那晚詭異的相遇後,她天天看到他與別的女人調情,也天天抱枕頭痛罵他的花心。
她後悔去那處海灘,等那無聊的海情人,然後,再遇到一個如此可惡的大壞蛋……
「他還是淹死的好!」
怒不可遏的咒出口後,空氣一陣靜寂,棠雨柔才有所驚覺。抬眸,看見長輩們錯愕的神情和母親愀變的臉色,「對不起。」她向大家道歉。窘惱的低垂臉蛋,靜靜用餐。
現在是午餐時間,一月一次的家族聚會,她通常不會這麼引人注目的,溫順的坐在一旁,听堂姊妹們談論那些無聊的音樂藝術,或是趁長輩酒酣耳熱時,偷偷交換一些流行的資訊,就這樣無趣的度過一個下午。
「我剛說到哪里……對了,普克林夫婦!那對夫妻幾天前還到我的事務所,說他們要馬上,不,是立刻辦理離婚……」
「普克林?」那個國家法院威風凜凜的大法官?
「沒錯,就是他。他們辦離了所有的手續,決定徹底分道揚鑣。」
「可他們不是才獲頒銀色夫妻?且還是從市長手中領取的……」沒一會兒,交談聲又起,接著,越來越熱烈,彷佛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似。
棠雨柔吁口氣,知道暫時是沒事了。無神眼兒盯著桌上的甜品,銀匙撥弄著瓷碗里晶透的燕窩,這是大伯托友人從南洋帶回的高級食材,加上三星級廚師精心炖煮出的甜品,她卻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覺得索然無味。
好在時間不長。
因為二伯的至交──駐法大使突然到訪,這頓餐聚也就提前結束,而所有家族的人更全被邀請去替大使接風。
離席時,她一說人不舒服,母親馬上皺眉,並執意要她跟去,這將是場盛宴,與有名望地位的人交誼,是她要學習的。沒錯,她從現在開始就得學著適應。卻在上車那刻,棠雨柔突然頭暈目眩,並吐了一地……
最後,她終是如願回到家里。
運用詭計達成目的的人,怎可能會乖乖待在家。她是叛逆的,隱藏在甜美外表下的她是傲慢的,總在背地里向長輩處處作對。待母親出門,棠雨柔則從後門偷偷 出去。精心布局,熟練的動作,她總在無人發現的狀態下,偷 出門。
棠雨柔走著走著,到了橋頭,再過去就是通往那處私人海灘,埋怨在她美顏匯集陰影。她猛然轉身,往回跑,朝那條未曾來過的羊腸小徑奔。
一個吻,就為了一個被他奪去的吻,她有必要像深宮怨婦嗎?那男人不過只是陌生人,為何要她處處受他影響?
越往山上走,那步伐益發輕盈,直到白沙灣遠遠拋在腦後,取而代之的是陡峭狹窄的石階小道,紅唇揚起了笑容。她非常滿意這決定。
登至高處,不同于海鹽味的暖風撲鼻而來,如羽毛般輕拂她容頰。「呵,舒服多了……」來到這兒,多日累積抑郁不平的怨氣,好像也平復許多。
听說,西邊的丘陵區是窮人住的地方,她從小就被警告不許去。如果就這麼不去,那實在是太對不起她體內藏匿得完美無缺的叛逆因子。
今天,她來到這里,再次無顧家人的警告。雖然,她從來沒遵守過他們的警告。而她也不明白,如此極美的地方,為何要被禁足呢?
穿梭小巷坡道,她拾階而上,縴指劃過粉白的牆面,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事,這里的屋子是重疊著!黃窗戶的這家陽台,是藍色拱門那家的屋頂,綠色傘棚的花藝店正下方,是赭紅階梯的瓷器店。
特殊的景象令她贊嘆不已,尤其是最頂端的那棟房子,雖然牆面是白色的,但屋頂卻是全黑的,非常獨樹一格,也是山城里僅有的獨立建物。
挪步靠近時,發現被樹遮住的一角有個琉璃櫥窗──湛藍色的絲絨布上,鋪滿黃澄澄的金幣,隨光影移動,閃耀出層出不窮的光澤,其中還穿插著幾瓶價值不斐的酒和少見的頂級雪茄。盡避黑檀木門敞得大開,並掛著一塊深黑的木板,上頭深嵌著狂狷的暗紅字體︰歡迎光臨,但光那面櫥窗,就足以讓人退步。
且諷刺的,這區是希臘最窮困的區域。
眉心凝蹙,她快步通過那可笑的酒館,經過門口時,美眸還是管不住的好奇瞥了下,店里被穿透玻璃的陽光照得一清二楚,腳步一頓,竟見一道再熟悉不過的高大身影。
是他!
沒錯,是那男人。
他身旁如往常有個女伴,不過這次女伴的野艷程度,卻是世上女人望塵莫及的。「可惡!」紅唇逸出低斥。
棠雨柔美眸濕潤,視線定在那俊臉上的口紅印。而他也發現到她!且又對她笑著,彷佛在跟她示威︰我喜歡女人,只喜歡這種成熟的胴體。
「隨便你……」她卻矛盾的不好受。別開臉,旋足往回走,越走越快,幾乎是用跑的。
這坡道太陡了,跑起來覺得很喘,喘得心好脹、好痛,底下波光粼粼的海面也太耀眼了,刺激著讓她淚流滿面,視線變得模 不清,走得太急,踉蹌的步伐,差點讓她失足滾落山谷下。
柔荑撐著地面,她爬了起來,嬌軀抖顫著,緩步移至旁邊住家的外牆,她倚著牆面,低頭盯看破皮沁血的膝蓋,卻不覺得疼痛,但腦海閃過那張玩世不恭的俊容,一股酸澀瞬間涌上她喉嚨。
棠雨柔仰起小臉,胸肺窒息的痛感,令她不斷深吸氣著。而陽光也太烈艷,讓她眼楮灼熱刺痛,閉緊眼,淚水抑止不住地從眼角滑落而下。
她搖搖頭,再搖頭,壓抑的情緒崩潰了。「不了,以後再也不會去了……什麼海里來的情人,她不要……不想要了……」
「怎麼,你又要去在海邊?」
白雲飛從後門進入酒館,唇邊餃著雪茄,還沒看到人,就已听見葉玲低沉性感的聲音,如吟唱香頌的女伶神秘中帶著挑逗,听來不會影響在一夜未合眼的情況而作疼的頭。
揉著發脹的眉心,他坐落吧台前的高腳椅,隨手拿起桌上的酒瓶,疲憊的黑眸盯著標簽浮烙的燙金字體──一九五二年,嗯,足夠治療他的困擾。
「不準空月復喝酒。」搶走他手中的酒瓶,轉身放回酒櫃,她方才擦拭酒櫃,卻忘了把它放回原位。面向他時,白瓷盤已推至他眼前。
燻鮭魚可頌。「這不是為我準備的。」
「不吃拉倒。」葉玲撥撥波浪卷長發,眯眼瞅看著眼前男人,然後定在迷人的俊龐上。
揚唇,白雲飛朝她迷人一笑,抓起可頌,大口啖著,酸味十足的黃瓜,令他下顎繃緊了下。「泰爾不喜歡黃瓜。」不知她是否是太久沒見面,所以忘了?
不過,他個人是蠻喜歡的。
「這我知道。」收回目光,美艷的容顏有抹冷笑,擦著蔻丹顏色的縴手,勾起玻璃杯,繼續擦拭著。
喝了口柳橙汁,他喃語嘆道︰「女人呀,惹不得……」那沉嗓彷佛歷經無數次的懲罰。
葉玲呵笑,拿回瓷盤,扭開水龍頭,按了下洗潔精,壓揉掌中的不織布,再抹上盤,泡泡越抹越多,她延續之前的話題,問︰「你每天去海邊到底是為了什麼?」
「女人。」
不,應該說是女孩才對,盡避第一次見面時,她濃妝艷抹、穿著成熟,但他一眼就認出她年齡,偽裝的女孩。不過,他沒那習慣去向人解釋。
「楊莉兒?」
昨晚偷跟他回來並懇請她馬上打發走的女人。那女人很風騷的,城里還私下叫她「楊花」,因為水性楊花。
況且,他根本無需這麼做。只要他人在希臘,楊莉兒就一定會自動找上他的。
「不是她。」他很快接口,毫不猶豫的給了她答桉。
昨天下午,他又來到海邊,可能是因為太期待了,卻沒發覺到自己已被人跟蹤。一個叫做楊莉兒的女人,差點進入他不允許任何人靠近的沙灘,除了那女孩之外。
所以,他才故意往港口的市集走,不讓外人分享他與女孩之間的秘密。可那女人太難纏了,耗費他整個下午的時間,等他好不容易擺月兌成功回到海邊時,已是入夜十分。
她沒來!昨晚他等了一夜,就是沒看到她縴麗身影。
自捉弄她、奪走她吻的那晚,女孩氣得向他宣戰︰不能就這麼算了——所以,你也別想跑……
第一天,她穿著燙得很直的全黑襯衫和迷彩的卡其褲,來勢洶洶的赴約,向他「討債」。但當他一起身,女孩卻轉身就跑。不過,呵,那身裝扮真不適合她。
第二天,他看見那白皙手里握的東西,在艷陽下閃耀——是根鐵制球棒。帶著凶器,她卻只動口,狠狠地朝他大罵幾句,而且還離得遠遠地。可海風把她的聲音吹回去了,他听不清楚她罵了什麼內容,只覺得插著腰,怒紅著俏臉,杏眼瞪大地「殺」他的模樣很性感。
第三天,白雲飛卻躲在暗處。當她來到海邊找尋他身影時,他出奇不意的綁架她,搶下她的瑞士刀,封住那張驚惶的小嘴,再次奪走她的吻,徹徹底底、瘋狂不已……
這之後,她還是來了,且每天都來。
女孩開始穿著性感的洋裝,就如第一次見面一樣,曼妙身軀隨著風兒嫵媚的搖擺,她撥弄微鬈的浪漫長發,噘著嬌艷欲滴的紅唇,睥睨他,像個驕傲又令人為之瘋狂的女神……
他也很識相,雙手枕在腦後,龐大身軀就這麼倚著樹干,靜靜地欣賞她的「用心」,讓女孩當她所要的驕傲女神。
她每天都來誘惑他。他們很少對話,但似乎已經熟悉了彼此,連延後見面時間,都可以心照不宣——迫近之夜,是他們相見的時刻。
她不可能不來的,她知道那對他來說,是種最甜蜜又痛苦的折磨,而且她越穿越露、越辣,也似乎是玩上癮了……所以,昨天一定是他錯過了。
「我需要幾名警衛。」白雲飛側首,對身後看報紙的幾名小弟說,俊臉引燃難得的怒意。這刻,他開始要完全封鎖他的沙灘。
「全是因為那個女人?」
她手突然放下,玻璃杯撞擊桌面,發出欲碎烈的聲響,葉玲驚訝看著眼前那改變中的男子。
他率性懶散,放浪又不夠自律,這樣的他,是位名副其實的天生浪子。他喜歡女人,卻只想游戲人間,讓女人是愛恨交加,明知他危險惹不起,卻義無反顧地跳進火坑,然後深深迷戀著。
所謂人如其名,白雲飛那如雲四處飄蕩的浪子,向來從不在一處地方待過一星期,也不曾見過他為女人做任何退步,且還說要加派警衛來管理那處荒廢多年的海灘!當初他買下來時,只因錢太多了,無處可花。
「你戀愛了。」葉玲說著,繼而呵笑不止。
白雲飛聳個肩,閑適地靠著椅背,打個呵欠,黑眸瞥向壁上的掛鐘。是該出發了……
他決定提前去海邊,換他等她,就算她賭氣不來,也沒關系。不過,就僅止于今天而已。
他起身,葉玲卻叫住他。「你昨天……不,是今晨回來時,應該是倒頭就睡。」
白雲飛雙手環胸,斜睨葉玲詭異的笑容。
「你臉上的口紅……」那笑嗓婉轉而緩慢的發出,在過份瀟灑的注視下,葉玲朝門外努努下巴,「若讓「你的女人」看到了,會發生什麼事呢?」
白雲飛隨她的目光看去……
一個女孩,一個難得令他動心的美麗女孩,就站在門外的不遠處。一襲女敕芽綠的雅致洋裝,白色細帶系在頭頂上,並打個整齊的蝴蝶結,整頭浪漫的鬈發,卻成了溫馴柔軟的發絲。
今天的她,真像個女孩,優雅純潔的少女。
那嬌艷的臉蛋依然美麗如昔,紅唇也是如此甜美動人,只不過那雙瞪著他的眼兒,迷蒙而模 ,濕濕地,隱約感覺她羽睫綻出光彩,像晶瑩透亮的碎鑽……
她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