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下了好幾天的大雨終于停了,太陽總算再次露臉。
一大早,石駱珀便被窗外透進的陽光給喚醒,他睜開眼,習慣性的取餅床頭櫃上的時鐘,瞥了眼時間。
七點半,時間還算早,但他已睡不著了自從那天拒絕了唐棠的告白後,她就再也沒來過莊園,就連餐食也改由牧場其他員工幫忙送來,他本以為她會糾纏不休,沒想到她像是從未出現在他生活中,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她應該是回家冷靜仔細思考過後,終于想清楚他並不適合她,也並不是非他不可,所以從迷戀中清醒過來,決心放棄了吧。
這樣……也好。
強壓下心頭那股莫名的微微刺痛,石駱珀掀開被子翻身下床,赤著腳步進浴室盥洗,企圖甩掉心中那不知名的煩躁。
待盥洗完畢,他正要月兌去睡衣,竟意外听見從臥室陽台外,傳來透過大聲公、刺耳的叫嚷聲—「Test!Test!大聲公測試、測試!」
石駱珀眉頭一擰,腳步一旋,疾步走向臥房一側的觀景小陽台,瞧見那個前幾日被他下了驅逐令的女人,正拎著一個比她臉還大的大聲公,站在樓下,手執一張A4大畫有愛心的信紙,不知道打算做什麼。
「妳搞什麼鬼?」他忍不住朝她斥喝道。
她怎麼又突然跑來了?還有,她是如何進來的?
「啊!西弗你起床了?我本來還想著,如果你還在睡,要先把你叫起來呢,正好,既然你已經醒了,那麼我可以開始了。」
唐棠仰頭朝他綻開一抹極為燦爛的笑靨,而後抖了抖手中的信紙,透過大聲公大聲朗誦—「噢,我心愛的愛人,不是地心引力使人墜入愛河,而是你的眼神吸引我的靈魂靠近,即使我們的愛情一開始是困難,但只要全心堅信,偉大的愛,便能融化世上最堅硬冷酷的寒冰;噢,愛情啊,你是世界上最甜蜜的毒藥,能使我這飲者瘋狂,即使知道在面前等待的是美麗的死亡,我亦甘之如飴的飲下,只願能沉睡在心愛之人那溫暖的懷抱里,親愛的愛人啊,我的心,永遠只為你沉醉,你就是我的星星、我的太陽、我的月亮,我以生命向你宣誓,我將永遠只愛你一人……」
「夠了!」石駱珀再也听不下去了,他面紅耳赤、氣急敗壞地打斷了她那激情四溢的朗誦,「快點給我閉嘴!」
他終于知道她想干什麼了,她是不是瘋了,還是腦袋那天真被雨淋壞了,竟然想出這種可笑的辦法來向他表白?
「你不喜歡啊?」她難掩失望,沮喪的垂下拿著大聲公的手。「這可是我參考許多哲學家說過的名言才寫出來的告白情詩呢,我還特地上網問了很多網友,他們都說,想追到心愛的人,一定得寫首感人的情詩,在他家樓下大聲朗讀送給他,保證他一定會大受感動,流淚接受呢!」
她還擔心他臥房陽台離一樓太遠會听不見,特地上網訂了大聲公,等了好些天才收到貨,就是想在今日完整向他表達她的火熱真心,但現在看來……效果不好。
「妳覺得這種使人丟臉至極的情詩朗誦告白方法,會有人喜歡嗎」石駱珀的雙手緊握著陽台欄桿,忍著胸中隨時有可能會爆發的狂囂怒意,惡聲咬牙回道。
「可是,情詩是在追求愛情的過程中,絕不可少的重要配備啊,柏拉圖說了,每個戀愛中的人都是詩人,我才念了其中一小段而已,還沒徹底展現我的詩人才華呢,下面還有好幾段,那些才是我真正想對你傾訴的……」
她的話還沒說完,又被他給惡狠狠打斷,「妳給我閉嘴!」他從來沒有被哪個女人氣得這般激動失控過,這個愚蠢的女人!
驀地,一陣爽朗好听的大笑聲從莊園的通道傳來,唐棠順著笑聲望去,就見一名長相極為英俊的金發外國男人,在黑西裝保鏢們的簇擁下,一邊輕拍著手,一邊緩緩走來。
「呵呵,這真是我見過最有趣的告白了。」盧修斯淡金色的眉毛微挑起,似笑非笑地瞅著拎著大聲公、傻傻張大嘴盯著他發愣的女人說道,「這是這座小島最新流行的告白方式嗎?」
本是想抽空來探望一下許久不見的友人的,沒想到竟會讓他撞見如此有趣的一幕,連帶逗樂了近日因藥廠新藥出問題而心情不佳的他。
他就知道,來這兒一定會有驚喜。
被人撞見告白的過程,唐棠馬上漲紅了臉,羞窘的模了模頭發,向仍在二樓陽台的石駱珀道︰「啊!那個……你有朋友來找你,那、那我還是先回去了,不打攪你們了,我……我晚點再來找你。」說完,她尷尬地向盧修斯禮貌地點點頭示意後,拎著大聲公飛快離去。
「噢,西弗西弗西弗,我親愛的友人啊,你不為你遠道而來的朋友說明一下剛才的情況嗎?」
盧修斯狹長的藍眸,懶洋洋、別有深意地抬睨向一言不發的石駱珀。
石駱珀冷冷的瞪了他一眼,隨即轉身回到房中,過了半晌才步出大宅,來到他面前,不客氣的質問︰「你來做什麼?」
「當然是有要事要找你幫忙,不過,在這之前,我想先關心一下你的感情生活,看見你終于走出過去的陰霾,迎向未來,身為好友的我真是太高興了,只是……你挑選的這位『未來』,質量似乎差了點。」盧修斯笑得溫和,說出口的話卻帶著嘲諷。
渾身一股沒見識的粗野鄉姑妹氣息,他嚴重懷疑,那個女人配得上西弗嗎?
「別用這種怪里怪氣的方式說話,她不是我的未來,現在不是,以後也不會是。」石駱珀沒好氣地道。
「是嗎?」盧修斯一臉狐疑地挑高了眉。「可是你的表情卻不是這麼說的。」
「什麼意思?」他瞇起眼,沉聲質問。
「你知道你現在是什麼表情嗎?」盧修斯故意湊近他,用一種極為曖昧的口氣戲謔道,「一種明顯稱之為口是心非的表情。」明明期待有什麼,卻硬要死撐嘴硬不肯承認的別扭神情。
「狗屁!」
他的反應惹得盧修斯笑得更開心了。「不相信我?那好,我就換個方式來問你好了,我的好友啊,自從我上次來探望你之後,你那個『小毛病』有多久沒發作了?」
聞言,石駱珀倏地一愣。
好像自從那個女人執意闖入他的生活之後,幻痛發作的次數便慢慢減少,也不再像以前那樣痛得讓他無法忍受,這……代表了什麼?
難不成因為她,他已逐漸放下過去的事,慢慢走出那令人悲痛的陰影嗎?
不!不可能!他握緊拳頭,極力否認,他不可能會因為她忘卻過去的一切,甚至……忘了莉迪雅。
不願再放任自己繼續胡亂臆想下去,他急忙收斂心神,臉色一沉,不耐煩的怒問︰「你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見好友沒有再與他討論方才那個女人的意思,盧修斯也收起了嬉鬧的心思,從黑色西裝外套內側口袋掏出一瓶深色小藥罐遞給他,正色的說道︰「藥廠的一批新藥出了問題,我需要你幫忙檢驗。」
這幾天不是唐棠送飯給石駱珀,所以莊園的後門鑰匙又交還給曾嬸保管,這天下午,她向曾嬸借了鑰匙,抱著一罐白色保溫瓶,大著膽子又去找石駱珀。
進到大宅後,她輕手輕腳的來到二樓書房,平常這個時間他都會待在書房看書,她輕敲了下門板,然後推開一條門縫,怯怯探頭進去。「西弗,你還在生氣嗎?」她指的是早上她用大聲公向他告白,令他在朋友面前丟臉的事情。
書桌後,正專心研究盧修斯送來新藥資料的石駱珀,僅是淡淡掃了她一眼,沒有答話。
她很自動的將他的反應解讀成安全可接近的通行訊號,開心的綻開粲笑,忙推開門,快步走上前。
「不氣就好,這是我請曾嬸專程替你熬的養生茶,里頭加了紅棗、枸杞、黃耆還有蔘片,可以強化免疫系統,增強抵抗力,味道甜甜的,非常好喝,最適合秋天的時候喝了,你試試看,如果喜歡的話,我再回去跟曾嬸學做法,以後天天煮給你喝。」她扭開了瓶蓋,倒了一小杯遞給他。
但他卻沒有動手接過,放下了手中的外文藥品資料,淡淡地問道︰「早上妳是怎麼進來莊園的?」
為了防止她又不請自來,他將前門的鐵柵欄給鎖上了,就算她有廚房後門鑰匙,但以莊園前後入口隔開的設計,她是無法順利去到莊園前面的,她到底是怎麼進來的?這個問題他想了一整個早上還是沒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