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六,泰山之巔,五年一次的武林大會如期舉行。
名門正派、邪魔歪道齊聚一堂,各種恩怨情仇上演,泰山腳下熱鬧滾滾。
每一年泰山周遭的客棧、茶樓,甚至街邊的小攤小店都經常遭受刀兵洗禮,爾後一最快的速度以新替舊……
一張椅子從臨街的一家酒樓廢除,剛巧落在一位少女的腳邊。
那是一個穿著淡藍色衣裙的少女,如墨的發絲輕巧地在頭上挽了兩個髻,髻上插著幾只玉質釵簪,耳戴如意八寶墜金耳環,手腕輕抬露出一雙翠得仿佛能夠滴出水的鐲子。
「姑娘,你受驚了。」
從店里躍出一個青衣少年看到這樣一位清麗若仙,卻又氣質微冷的姑娘,面上微微透紅,「真是對不起,差點兒傷到姑娘。」
「師兄,你在干什麼?還不過來幫我?」
就在此時店內傳出一個少女嬌俏的聲音,青衣少年微顯尷尬,慌忙轉身進店。林飛玉眉梢微挑,漫不經心地朝那店內看了一眼,似乎是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在內斗。嘴角微勾,漾出一個嘲諷的弧度,爾後繼續邁腳朝前走。
只注意她的美貌卻沒發現她裙裾之上的火焰標記嗎?
男人!
腦中突然浮現一張俊美無儔的臉,林飛玉抿緊了唇,不免帶了幾分懊惱,怎麼又想起那個可惡的男人了呢?
先是整日纏在她身邊,突然有一天,她醒來之後卻只看到客棧桌上的一張留言,而那個人忽然間就消失在她的生活中,至今未再出現。
哼!
這就是男人!
突然之間,一群赤焰天魔教的人從一旁的路上走出來,看到林飛玉之後,齊齊向她躬身施禮,「左護法。」
她只是冷淡地點了下頭,什麼都沒說。
那些赤焰天魔教的教眾又向她施了一禮,然後便走開了。
林飛玉繼續向前走,她要找一件干淨僻靜的客棧投宿,只是她懷疑這時泰山腳下還有那樣的客棧嗎?
終于,在街的盡頭,她找到了一家生意相對冷清的小客棧。
她走進客棧的時候,客棧大廳內坐著的幾個人都下意識看了過去,任何時候漂亮的姑娘都是讓人眼前一亮的。
林飛玉無視那些人的目光,徑自走到櫃台前,道︰「一間上房。」
「好的,客房一間。」掌櫃叫來小二。
「姑娘,請隨小的來。」
林飛玉跟在客棧的小二身後往後面走。
到了客房,林飛玉吩咐小二,「把飯菜送我房間吧,順便再燒些洗澡水來。」
「好的,姑娘。」
林飛玉將劍隨手放到了桌上,推開窗戶,看向遠處的天空。
今年的武林大會不知赤焰天魔教在名人排行榜上會有什麼樣的變動?
難道真的要像教主說的那樣上去參加比武?
林飛玉有些苦惱,她並不喜歡為了排名而與人動手,可是,如果是教主的命令的話不去又不好。
「姑娘,你的飯菜做好了。」
「放那兒吧。」
「熱水正在燒,還需要一會兒。」
「知道了。」
用過飯後,林飛玉關緊門窗洗澡。
澡洗到一半的時候,屋外傳來異響,林飛玉眼神一凜。
當有人從屋頂跌落時,林飛玉扯了一件外裳蔽體,同時手中劍劃了出去。
只聞一聲慘叫,血從那掉在屋中之人的前胸淌下,那人接著被一腳踢出了屋子,恍惚間他只瞄到白花花一片雪肌玉膚。
「江武英,看你這回往哪里跑?」
隨著那人跌落屋外,院內傳來這樣的聲音。
林飛玉飛快地穿妥衣物,提著劍踏出房門。
她走出房門,一些感應到殺氣的人不由自主的向旁邊退開。
明眼人一看林飛玉的樣子就知道剛剛她在房里做什麼,而她手中所提之劍更是讓人不禁退避三舍。
艷如桃李,冷若冰霜——這八個字,用來形容這位姑娘恰恰好。
林飛玉的劍指向那位方才被她踢出屋子的人冷然道︰「你有什麼遺言要交代嗎?」
「姑娘,姑娘,在下什麼都沒看到。」
「無論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你的命我都要了。」
「這位姑娘,這是我們萬盛幫要的人,你不要跟我們搶。」
「萬盛幫?」
「正是,我們是萬盛幫的人。」
林飛玉表情冷淡地說︰「沒听說過。」
「你……」
「趙舵主,她是赤焰天魔教的人,你看她裙裾上的火焰標記。」突然之間有人驚呼。
原本圍著的人又有人後退了。
赤焰天魔教地處北疆,但其聲威赫赫,在中原的影響力也不容小覷,是如今邪派中的龍頭老大。
林飛玉不再廢話,直接揮落手中的劍,只聞當的一聲,刀劍相撞迸出幾點寒星。
攔下她的是一個中年文士,偏偏用了一把九環大刀,看起來十分的不協調。
「姑娘,這是蔽幫要找的人,還請姑娘賣個面子。」
「我為什麼要賣你面子?」說話的同時,林飛玉劍招突變,仍是直奔地上的江武英咽喉而去。
中年文士隨即出手阻攔,又道︰「姑娘何必如此不依不饒?」
「我不依不饒又如何?」
「那萬盛幫就對不住了。」
那中年文士一放話,本來退到一邊的萬盛幫眾又再次聚攏過來,並一起出手,面對這樣的陣仗林飛玉神色自若,手中的一柄劍意隨心轉,使得出神入化。
附近赤焰天魔教的人得到消息趕到,卻未敢自作主張,只在一邊看著。
左護法不開口,他們便不能插手,就算他們是赤焰天魔教的人也不能保證不喪命在左護法的那柄靈蛇劍下。
喜怒不形于色,殺人眼楮都不眨一下的左護法,在教中從來不是一個可以隨便違逆質疑的人。
她十三歲接任左護法一職,起先教中有不服之人,結果不是慘敗在左護法手里,便是死在她劍下,從此,再無人敢對左護法的能力有所懷疑。
血,從江武英的咽喉淌出,而萬盛幫的人則倒了一地,哀哀呼痛。
林飛玉一聲輕蔑的冷哼,寒光一閃,手中靈蛇劍歸鞘。
「本座要殺的人呢,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不死的。」
「哦,是嗎?」
這個聲音響起時,院子里又多了一個人,一個俊美無儔,如陽光一般耀眼的男人。
林飛玉卻連頭都沒回一下,只對一旁的赤焰天魔教教眾吩咐,「本座累了,清場。」
他以為她是什麼?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嗎?就算現在她殺他之心動搖,但這並不表示她就會放棄殺他。
凌辱、欺騙她的男人都不可原諒!
「是。」
赤焰天魔教的人開始動手清場,萬盛幫的人都被毫不留情地扔出了院牆,院子里最後只剩下了一個俊美得讓女人都嫉妒的男人。
行走江湖的人,眼力是必須的,否則就會早早自這個武林消失,看這人從容閑適的態度,可知並非易與之輩。
「公子,我們左護法吩咐了,不希望這里有外人。」
「不妨事,我跟你家左護法是朋友,今天來此是找她有事。」
說話的赤焰天魔教眾有些狐疑地朝自家左護法的屋子看了一眼,左護法有朋友?左護法這樣的人也會有朋友?
「這個男人如果留下,你們就不要想看到明天的太陽。」屋子里傳出林飛玉摻著冰濱的聲音。
院中赤焰天魔教眾听到這樣的話,個個兵刃出鞘。
如今情勢就連唐樂天都相信她不是在說笑。
赤焰天魔教傳聞中最冷酷無情,猶如地獄修羅一般的左護法竟然是她!
他以為她不過在赤焰天魔教中有些地位,卻未料到她的地位如此之高,這就難怪她殺伐決斷毫不留情。
不過,現在唐樂天只能先行離開,等那些赤焰天魔教的人離去再見她。
女人發脾氣的時候,男人最好還是識趣一點。
不過很可惜,那晚赤焰天魔教的人一直沒有離開,唐樂天自然也沒見到她。
他們再一次的踫面是在武林大會召開的那一天。
唐樂天看到她的時候,她身在赤焰天魔教的位置上,就站在赤焰天魔教老教主程千里的左後方,而另一邊則站著一位褐衣老者。
青春亮麗、氣質冰冷的林飛玉身處赤焰天魔教陣營之中,耀眼異常。
唐樂天發現她並不看任何人,只是微垂眼如一尊雕塑般的護衛著赤焰天魔教教主的身後,但那種含而不露、觸之即殺的氣勢卻讓人凜然一驚。
這樣的她與赤焰天魔教傳聞中的那個左護法是如此的相契,如此的讓人——心疼。
五年前赤焰天魔教上一任左護法不幸身亡,新的左護法隨即上任。
這樣算來,玉兒十三歲時就不得不接下了左護法這個重任,而她或許逼自己太過才會變成如今的模樣。
「左護法。」
「屬下在。」
「你去。」
「是。」
收到指令的林飛玉一提手中的劍,飛身上了擂台,朝著台上的七十二連環塢總嫖把子一抱拳,淡然道︰「請。」
秦一峰暴怒地對著台下的程千里道︰「姓程的,你什麼意思,讓個乳臭未干的黃毛丫頭來跟我較量?」
程千里雲淡風輕地道︰「秦老弟何必這麼暴躁呢?我教的左護法與你對戰是否辱沒了你,未比試之前尚不好妄下斷言的。」
林飛玉長劍露鋒二指,冷然道︰「拔你的劍。」
「你這個目中無人的丫頭——」
林飛玉重復道︰「拔劍。」
秦一峰大怒,一掌拍向她。
唐樂天並不擔心她會傷在秦一峰手下。秦一峰的武功雖然不弱,但是玉兒的身手不見得會遜于他,或許還可能比他強上那麼幾分。
這是赤焰天魔教的新任左護法真正在武林同道面前露臉的一戰,也令她一戰成名。
得勝之後,林飛玉朝著臉色難看無比的秦一峰一抱拳,道︰「承讓。」
然後躍下台去,重新回到天魔教的陣營,再次沉默地站在教主程千里的身後。
台下觀戰的江湖人不禁紛紛議論。
看來江湖傳言不假,赤焰天魔教的左護法一職歷來只有教中武功最高的人才能接任。
許多人的目光不禁落到了站在程千里右手邊的褐衣老者的身上,屈居在這樣一位少女之下,不知他心中作何感想?
但褐衣老者始終耷拉著眼皮,仿佛已經神游天外一般。
唐樂天忍不住有些好笑,這赤焰天魔教的左、右護法,雖然年齡相差很大,但是外在表現倒是出奇的相似。他真的有些想問赤焰天魔教的教主,有這樣兩個人站在身後當椿子,感覺如何?
上午的比試結束之後,各門各派壁壘分明改為各自為政,也有江湖散人在泰山之上自尋休息之地,等待下午的比試。
「左護法。」
林飛玉的腳步被這個聲音止住,側身行禮,漠然道︰「戚壇主,有事?」
她在赤焰天魔教營地的邊緣停下腳步,靜靜地凝望遠方。
「不吃東西,你不餓嗎?」
聲音是從她所站的位置後第二棵樹上傳來的。
林飛玉微微蹙了眉頭,回了一句,「不用你管。」
大概只有空閑的時候他才有精力來關注糾纏她吧,哼。
「在生我的氣?」
「你想多了。」她沒有生他的氣,她只是突然不想再看到他。
「這幾天你會一直跟教中之人在一起嗎?!」
林飛玉沒有回答他,轉身走了。
唐樂天從樹上一躍而下,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輕輕地嘆了口氣,他從來沒哄過鬧脾氣的女人,實在是不知要從何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