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難得艷陽高照。
宋花音踩下煞車,好奇的轉頭,看著身旁的魈。
她的雙眼充滿疑問,好像是在質問他,這個主意真的很好?
「相信我,待在外頭好過整日關在屋內,這種做法,對你絕對是有好無壞。」坐在副駕駛座上,魈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終于把她從椅子上拉下來,拐出門,要不然再放任她不停的工作的話,先瘋掉的人會是他。
這個女人很可怕,如果先前自認為工作對他非常重要,他是一個工作狂的話,那麼這個女人根本已經對塑模上癮了,她簡直到了不工作會死的地步。
家中擺滿了無數的模型,這也就算了,反正它們栩栩如生,他已經習慣了,半夜起來喝水,偶爾看見桌上或洗手台邊掛著一、兩顆顱骨模型,他也已經被嚇到不懂什麼是害怕了,但是最令他不能忍受的是,這個女人一工作起來六親不認,就算他在她的身旁晃來晃去,她完全視若無睹。
想想他這張臉孔,完美、帥氣又迷人,難道她瞎眼,看不出來?寧可整日面對那些不會說話的模具,也不願意和他閑聊幾句。
「你也讓我開車?」敲了敲方向盤,宋花音忍不住謂侃,嘴角莫名的微微上揚。
「我信任你嘛!而且我有先問過你會不會開車,你也點頭子,不是嗎?既然你會開車,就由你當駕駛,偶爾讓女人載,這可是新鮮的經驗。」他活到這麼大,從來沒有搭過女人駕駛的車子。
真敢說!宋花音不予置評的瞪他一眼。
「以男人的角度來看,你的開車技術算不錯了。」
突然,魈想到一件事,他在她家時好像沒有看到任何車子。
一個非必要絕對不出門,整日待在家中的女人會買車嗎?
「如果我開車的話,我想你會覺得沒有安全感。記得嗎?那天我帶你離開時,在車上,你從頭到尾緊緊抓著把手,身子僵硬,一動也不動,我猜想你對我可能仍有顧忌,所以為了緩和你的心情,不如由你親自駕駛,這也能證明我對你絕對沒有任何壞念頭。」他體貼的說。
「我說我會開車,只是因為我有駕照,但是自從十八歲那年拿到駕照之後,我再也沒有踫過車子。」所以繼駕駛訓練班的車子之後,他這輛高檔車是她的第一次。
第一次啊!誰有這麼大的福氣,第一次開車上路就是駕駛一輛百來萬的名車?這個男人可真有膽子。
「是……是嗎?呵呵……那我可真是榮幸。」魈的臉色僵硬,忍不住偷偷捏了一把冷汗。
原來這就是她所謂的會開車……沒人說過,有了駕照等同會開車啊!他可真是盡責,連自己的生命安全都賠進去了。
瞧他一副擔驚受怕的模樣,宋花音心想,都到了目的地才緊張這件事,會不會太晚?
再說,他說的話似乎提醒了她某件事。
從出門到現在,他和她之間的距離很近,觸手可及,但是她沒有半點排斥和不安,這和兩人第一次見面,而她坐進他的車子的感受很不同,那時的她緊繃又恐慌,彷佛隨時會休克,然而就在方纔,她竟然有些愉快,而且在心底哼著歌曲。
宋花音咬著唇,臉色變得僵惱。
「怎麼了?我剛才說的話不是在諷刺你,真的,雖然一听到你說第一次開車上路,我有點緊張,不過你開車的技術真的很好,我沒有騙你,一回生,兩回熟,我相信多給你載幾次,我就不會這麼擔心了。」魈以為自己又說錯話,讓她受到打擊,連忙解釋。
誰在想他剛才到底說了什麼啊!著他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宋花音不再感到困擾,也無法繼續冷硬,就是無法克制的想笑。
可以和這個男人和平共處這麼久,她怎麼能否認已經習慣有他的存在呢?
她抗拒男人靠近,抗拒與男人接觸,但是面對魈,就算剛開始是逼不得已的,現在也已經對他產生信任。
至少他不會心懷不軌,不會做出令她害怕的舉動,而且和他相處,她感到很安心。
還是說……借由和他相處,她能夠合理的懷疑自己不是真的那麼排斥男人?也許她的抗拒沒有想象中嚴重,一切全是她的多疑與窮緊張?
「你想繼續和我在車上抬杠?」宋花音瞪著他,眼中卻閃動笑意。
「不,我們趕快下去吧!在你改變心意之前。」天知道他花費了多少的口水才讓她答應出門。
下了車,她頗有成就感的望著車子,又有些不舍的將車鑰匙還給魈。
接過車鑰匙,魈看到她戀戀不舍的眼神,一心頭一軟,「如果你真的覺得開車很有趣,車庫里還有另一輛車,你隨時可以開出去繞一繞。」前提是得告訴他,他必須陪著她,或者有他保護才行。
「不怕我撞壞你的車?那些車子價值不凡。」宋花音調侃,睨著身旁高大的男人。
在陽光的照射下,魈的臉龐十分耀眼。
他有一雙迷人的眼楮,當他心情好的時候,當他笑的時候,他的雙眼十分明亮,他的身形也算高大,她肯定他絕對超過一百八。
但是,望著顯現在自己眼底,他的那張臉……她就不苟同了。
對他那張臉,除了他的雙眼吸引她之外,其他的不看也罷。
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秘密,而她是個不喜歡挖掘別人秘密的善良之人,所以……除非他願意,否則她不會傻得拿針戳破他的偽裝。
「沒關系,我寧可你多出來走走,也好過整日把自己關在家中,如果真的撞車……人沒事就好,車子再買就有了。」而且他的那些車可是標榜安全性能十足,如果讓她使用,他也安心一些。
宋花音沉默,不知道自己應該回答他什麼。
他說車子再買就有……他的意思是,她此他的那些車重要?
好奇怪的感覺啊!被人重視的感覺……好像她宋花音是所有人事物中的第一位,她的一切是頭一個被考慮的。
心脹得很滿,暖暖熱熱的,就像是被火爐烘烤過,變得膨脹,不斷的由體內向外擴散,直到她的身子再也承受不了,那股暖意仍然不願意放過她,持續不斷的增加,不曾減少,她忍不住環抱住自己的身子,好像不這麼做,她的身子會被熱火炸開。
「你……真是莫名其妙。」
她能說什麼呢?她還能給他什麼回答呢?
他說到做到,在保護她的期間,一切以她為主,她的生命、她的健康,現在連她的心情也想爭奪,他會不會太過分了?
「什麼?為什麼說我莫名其妙?」
他有說什麼嗎?他又惹火她了嗎?
沒有吧!他可是小心翼翼,不想讓她傷心難過。
盡避困惑,魈卻無法問,深怕真的踫觸到她的哪一個傷心記憶。
「來吧!我們去中央看一看,我那天看到你放在抽屜里的那本素描簿,發現你不只是個厲害的塑模師,連素描都逼真得讓人嘆為觀止,而且有好幾張畫的是風景,在很久以前,你應該是個非常喜愛戶外活動的開朗少女吧!」魈刻意岔開話題。
「是啊!我以前確實喜歡戶外活動,真是抱歉,以前的開朗少女現在變成孤僻女子了。」
這個男人的個性真是奇怪又奇妙,一下子說些讓人感動、無法反應的話,一下子又拿把刀刺進別人的胸膛……怎樣?孤僻女子又犯到他了,是吧?
豬頭!魈懊惱的皺起眉頭,恨不得把自己這張嘴縫起來。
他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怎麼只要遇上宋花音,他就變得這麼不正常,行為能力變遲鈍不說,連腦袋都抽筋打結?
偌大的市立廣場,有人在跑步,有人在拍照,有人拿著樂器在演奏……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宋花音靜靜的坐在石椅上,看著前方不遠處的樹蔭下,男男女女、大人小孩正在野餐,一副幸福快樂的樣子。
揚起溫柔的微笑,她低下頭,用自己的巧手和一枝筆,如實勾勒出那幅畫面,讓陽光、綠葉、歡笑、幸福、甜蜜……停留在畫紙上,成為永恆的記憶。
魈說得沒錯,她確實曾經喜歡戶外活動,曾經一個星期出門兩次,到各個地方觀望人群,或者一整個下午進行素描寫生……
如果不是他的提議,說不定她早忘了自己曾經有過這種感覺。
有個路人好奇的探頭,瞧著她的畫作,忍不住因為她傳神的技術而停下腳步,接著第二個人、第三個人……眾人開始聚集在她的身旁,忍不住驚艷,忍不住贊嘆,讓人舍不得轉移目光,移動腳步。
沉靜柔和的臉龐,白皙清秀的五官,一頭長發柔順的披在肩後,她身穿白色襯衫、黑色合身牛仔褲,坐得端正,與時下的女人沒什麼兩樣。
完成最後一筆,宋花音閃動滿意的眼神,放下筆,看著手上的畫,心情變得愉快。
一次、兩次,到無數次,在魈的陪伴下,她最近愛上了出門,適應了人群的走動,不再懼怕人們停留在她的身旁,因為她知道不是每個人都有害人之心,更況何魈總是待在她的身邊。
單單有魈的存在,勇氣似乎自然而然的冒出,也許再過不久,她就能夠變得無敵了吧!宋花音猜測。
「好了,我們走吧!」
她站起身,抬起頭,望向習慣待在她身後陪伴她的魈。
她的四周圍滿了被她的畫深深吸引的人群,她已經適應了,她剛才是這麼肯定。
但是……她在人群中尋找那道熟悉的男人身影。
沒有!
魈不見了。
她看不到他……
宋花音神情驚慌,急忙收拾所有的畫具。
「對……對不起,借過。」她的語氣不確定,「對不起,請讓我過一下。」
她四處張望,尋找魈的蹤影。
不在……他怎麼不在自己的身邊?他跑到哪兒去了?
望著眼前陌生的男男女女,她看不到他們眼中對她的崇拜和對她漂亮臉蛋的驚艷,只是伸出手,想替自己開出一條可以逃走、可以離開的路。
不對!為什麼只有她一個人在這里?魈呢?他剛才有說要去哪里嗎?她怎麼沒有發現?
難道是她畫得太久,而他等得不耐煩,所以走了?
一點點的恐懼在心底形成,發酵的速度驚人的快,宋花音發現自己又開始害怕了,又開始恐懼人群圍繞在她的身旁,她的身旁沒有令她安心的男人,她又是那個排斥、抗拒人接近的宋花音。
原來她不是過于想象自己懼怕男人、懼怕人群,從頭到尾她根本就沒有錯,是因為魈,所以她才適應、她才習慣,除了魈之外,其他人對她來說都是可怕的。
「對不起,請讓讓。」她努力鎮定情緒,但是心跳加快,整個人慌亂又著急。
離開圍觀的人群,她疾步向前走,不停的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尋找魈的身影。
「找不到……找不到……」
他在哪里?
宋花音驚慌失措,呼吸急促,心情低落。
望著眼前經過的人群,看著一張張陌生的臉孔,她的身子開始打顫,雙腿沒有力氣移動,整個世界之于她,似乎變得好巨大、好可怕,而她……變得好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