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執行長。」梁海寧去而復返。「我已經跟顧總編取得聯系。」她站在門內,恭敬的稟報。
央東承問「敲定了?」顯然尼古丁沒發揮多少效用,他依舊焦躁不已,口氣掩不住煩躁。
梁海寧不得不佩服巫綺歡。那看起來像只純真小貓、跟她說話會小小發抖,偶爾還會因為緊張而詞不達意的女生,竟然能如此巨大的影響著央東承的情緒。
「執行長,我方才跟顧總編取得聯絡,顧總編對于能獲得專訪機會自然相當高興,不過顧總編要求能不能換其他記者來訪問您,他推薦風向最資深的記者王梅。」
「你去告訴顧亞牧,巫綺歡不肯接這專訪,那專訪就取消。」他只要巫綺歡,霸道得不可一世。
肯定是巫綺歡不肯接受這個工作,顧亞牧存心護短才會替她婉拒了這個專訪。
他央東承決定好的事不會有所改變,顧亞牧想跟他唱反調,那就別怪他不念學長學弟情誼,取消這個讓他求之不得的專訪。
「執行長,事實上我跟顧總編提過了,更換人選不是好主意。顧總編也明白,一旦換人選可能會搞砸這次的專訪……」
「顧亞牧既然清楚,為何還堅持換人?他心疼巫綺歡嗎?」
是巫綺歡跟顧亞牧哭訴了?哭訴他如何欺負她,害她落水,讓她哭成淚人兒,她的告狀激起了顧亞牧的憐惜之心?
胸口揚起莫名的怒氣,光是莫須有的揣測就讓他嫉妒得快要抓狂,他臉色越加緊繃。
梁海寧心里發噱,這被嫉妒蒙蔽心智的上司,聯想力還真是豐富吶。
果然,再冷靜的人一旦踫上愛情,都會失控。
這個難題目前也存在她身上,一踫上顧亞牧,她的人生全亂了套,唉!
「報告執行長,根據顧總編的回復是這樣的——巫綺歡小姐重感冒有轉肺炎之虞,目前人還在第一醫院里住院觀察,根據醫師指示,巫小姐因為情況不好,至少得住院一周以上,所以巫小姐這個周六是確定無法赴約,顧總編這才會希望能改換其他記者配合。」
梁海寧才剛把顧亞牧的話傳達完畢,央東承已像一陣風卷走了。
住院這兩天,持續發燒的巫綺歡睡睡醒醒,睡到整顆腦袋都混沌不清,眼神渙散,神情呆滯。
當她用力睜大沉重的眼皮時,一個模糊卻熟悉的臉孔驀地映入眼簾,讓她驚了下。
「是燒壞腦袋了我?」她一手揉著眼楮,那高大身影、那張化成灰也不會錯認的俊容,竟在她眼前模糊飄移。
她確定,自己燒到頭昏眼花的地步了。
她閉上眼楮小手揪著棉被,歪著脹痛的頭喃喃自語,「央東承,你這愛記恨的家伙,拜托別這麼陰魂不散好不好,我都被你惡整得只剩半條命了還不放過我……」
她自言自語著,聲音近乎呢喃,若不凝神專注傾听,幾乎听不真切。
央東承沒遺落她所說的任何一個字,她語氣中的抱怨和委屈讓他心頭一堵,情緒紛亂糾結。
「你不肯諒解我,恨著我,可我也很委屈好不好,說什麼我殘忍踐踏你的心,那你有沒有想過,我也有我的難題……」
俊容下沉,他眯著眼看著她蒼白的臉蛋,他有一股沖動想上前搖醒她,告訴她自己才是委屈的那個人,他掏出真心卻換來她的絕情對待,把他的自尊踩在地上,將他的真心擰碎。
「豆漿……還是豆漿最好了,我這輩子誰也不要愛了,只要對我死心塌地的豆漿……豆漿,你肚子一定餓扁了,你忍著點,等我出院一定給你吃好料……」
听巫綺歡喃喃地提起豆漿,央東承赫然想起多年前一個片段。
她從小就是頭好壯壯的健康寶寶一枚,別說感冒,就連噴嚏也很少打一個。
印象中她唯一病倒的一次,就是領養豆漿那一天。
某日放學,一個下著雨的黃昏,她在路上發現一只渾身濕透腳上流血的可憐小花貓,她堅持把小花貓帶回家,幫它洗澡把毛吹干,可是小花貓不肯理她,見她靠近就跑走。
她跑來跟他求救,他正趕著去補習懶得理她,隨口要她趕快回家,別理那只髒兮兮的流浪貓。
誰知,那晚她竟然自己去營救小花貓,當他補習回家時,看見趙家和央家全員出動找她,卻遍尋不著。
他焦急的返回校園里尋人,才在溜滑梯下方的空間發現了她,當時她懷里抱著小花貓,她跟小花貓一樣渾身濕透,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她睡著了,一邊發著抖,懷里的小花貓也不斷打著哆嗦,一人一貓狀況看起來都很慘。
那一回,她重感冒差點轉為肺炎,兩家人快被她給嚇死。
她住院半個月才痊愈,那段時間整整了一,甩掉了一直被他取笑的嬰兒肥身材。
眯起黑眸,看著巫綺歡明顯消的蒼白臉蛋,央東承臉上浮現一絲懊侮。他忘了她有淋雨重感冒的紀錄,他卻還將她推落泳池……
「豆漿,你肚子餓壞了對不對……豆漿要忍著點,要乖乖喔……」她心心念念著都是豆漿。
央東承的目光移向一旁的皮包,信步走過去打開皮包找出鑰匙。
他無聲的離開病房,從手機叫出某個上了密碼鎖的檔案,那里頭有著關于巫綺歡所有的調查資料報告。
找到她住所的地址,他立即驅車前往。
他登堂入室,見到了久違的肥貓豆漿,豆漿很快認出他,一看見他立刻挨過來磨蹭撒嬌討抱抱。
這麼肥的貓要餓死恐怕很難吧?!
不過,央東承還是先喂飽豆漿,趁豆漿吃飯時,他迅速在這間小小的屋子里繞了一圈。
屋內沒有任何男性用品,貓玩具倒是一堆。
他翻箱倒櫃找出一個行李袋,裝了幾件換洗衣物,離去時順手撈起豆漿,並帶走一些貓糧貓玩具和豆漿的睡窩。
將豆漿帶回自己的住處之後,央東承再度驅車前往醫院,他先到護理站了解巫綺歡的病情之後再轉往病房。巫綺歡這時已經醒來,她神色呆滯的瞪著天花板,听見開門聲眼楮眨了一下,但並沒有轉頭看看來人。
央東承走近,頎長高大的身軀站在床邊,一雙銳目落在她蒼白樵悴的小臉上,她形單影只沒人照顧的身影,讓他心口那堵堵的感覺又漫了上來。
「護士小姐,我可不可以不要吃藥,藥好苦喔,每次吃完藥我就會昏睡過去,整個人昏昏沉沉好難受……」
「藥再苦也得吞下去。」
咦?護士小姐的聲音怎麼變這麼低沉?
她遲緩的扭動脖子,映入眼簾的是穿著深色西褲的筆直雙腿。
她心里打了個突,訝異的將視線慢慢往上移,富有質感的同色系西裝,白色襯衫搭上藍色斜紋領帶,她感覺呼吸微微急促起來,當視線落在那緊抿成一條直線的薄唇時,她驚了下,目光不敢再往上移動——就此定格住!
一只急躁的大手朝她伸過來,托住她的下顎往上抬高一寸,她被迫對上一雙深如黑潭、莫測高深的瞳眸。
她倒抽一口涼氣,臉色更慘白了。「我真燒昏頭了我?」巫綺歡呆住半晌,小手突然亂揮起來。「央東承退散,快退散,你的老鼠冤已經報了,快、快放過我!」
央東承面皮抽了抽,置在她下顎的手勁加深了些。「巫綺歡,你就這麼不願看到我?」薄唇吐出嚴厲的不滿,他彎身趨近她,眼里盛滿濃濃的不悅。
她驚愕的睜大眸子。「你、你——不是幻影?」
他松開她的下顎,帶著一絲壞心的捏捏她的臉頰。
「好痛好痛。」
他如假包換,貨真價實!
「你、你來做什麼?央東承,做人不要太過分喔,我已經被你害到剩半條命,看我這麼慘,你心里有再多的怨也該甘心了吧?」
甘心?!那可不!
覷著他陰沉的臉色,巫綺歡心想不妙。「你究竟想怎樣才肯放過我?」反正也只剩半條命了,她也沒力氣反抗,想逃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想為所欲為她鐵定沒轍,只能認命任他宰割了。
如果她的逆來順受能夠消他心里殘存的火氣,那她願意配合到底。
「等你有力氣出院,我會告訴你我打算怎麼做。」
因為擔心她的狀況,他貿然跑來探視,看到她的慘況,他心里懷著一絲內疚和無法忽視的心疼。
他仍舊愛著她,這一點無庸置疑,才會一直恨著她當年的不告而別。
但驕傲的他絕不會承認這一點。
「這麼神秘,你不會又想苦整我吧?」她好無辜,開口為自己辯駁,看能不能免于一死。「央東承,其實當年我——」
第二次被打斷了!
就在她打算吐露心聲之際,病房門被打開來,護士小姐拿來一個小杯子,里頭是晚上的藥。
護士替她量體溫,做例行性的檢查後,叮嚀藥一定要準時吃,然後很快走掉。
在護士關上門離開之後,巫綺歡吶響的吞回剛剛想說的話。
說了又有何用?反正他們之間的關系已經回不去了。
他身邊已經有能力強又漂亮的梁秘書,出色聰明的梁海寧才是有資格站在他身邊的那個女人,而她注定只是個沒沒無聞的小記者,注定庸庸碌碌悲摧過一生。
「舌頭被貓晈走了?」
她怎麼不說下去?他等著呢!
只要她肯承認當年的逃跑是錯誤的決定,只要她告訴他,她心里有他,他會寬宏大量原諒她的不告而別,原諒她曾經的傷害。
「沒事。」她小手揪著被單,黯然的閉下眼眸。
央東承為之氣結,想對她大吼要她吐實,卻又礙于自尊開不了口。
他做了幾次深呼吸,才得以平復胸口那張揚的怒火。
「在你住院這段期間,豆漿我帶回家養著,你不用擔心豆漿會餓死,那麼肥的家伙命沒那麼薄。」說完,他轉身走掉,帶著無法平復的一絲怒氣離開。
病房門開了又關上,他消失在緊閉的門後。
巫綺歡怔然的張開眼楮。她剛剛是不是听錯了?
他說豆漿他帶回家養著,要她別擔心?
他怎麼帶走豆漿的?他不是恨她氣她,怎麼還肯關心豆漿,百忙之中抽空肯來探望她?
一顆心熱熱的,她躺在病床上,頭一回感覺到自己其實並不孤單,在離開趙家自力更生之後,第一次還有人肯在身邊關心她。
這感覺很好,但關心她的人是央東承,又讓她感覺不大妙。
好矛盾的感覺,說不上來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總之,她心里雖感動卻也有著強大的不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