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這句話,福滿兒不知道已經說了幾十次,但她無法停止自己不說下去,想到剛才他受傷的臉色,她就覺得好愧疚。
他說得沒錯,口口聲聲要他拿自己當家人,可是真有事時,竟然是要他置身事外,好听說來是不想麻煩他,但是,終究到底還是見外了。
此刻,她伏臥在床榻上,衣衫褪至腰際,露出了大片背部,讓他坐在一畔替她涂上止痛的膏藥。
「我說了,我沒生氣。」鷹揚天鐵青著臉,卻不是在生她的氣,而是覺得心驚與心痛。那日,他沒瞧仔細,原來,盤踞在她背上的這片傷疤,遠遠比他想象中嚴重,一整片赤紅糾結,與她本來的肌膚相較起來,顯得無比猙獰,「這傷太醫是怎麼說的?傷好了怎麼還會痛呢?」
「太醫說,這傷當初感染得太深,表面上雖然是好了,傷口卻長了紅色的腫肉,這毛病是好不了的,腫肉像是活的一樣,要長的時候會痛,卻又說不準什麼時候會痛,擦這紫雲膏也只是止疼,可以鎮靜消腫,但治不了本的。」她搖搖頭,苦笑道。
鷹揚天抿緊雙唇,指尖沾著藥膏輕擦那紅色的肉疤,他說不出來心里究竟是什麼感覺,像是胸口要被人撕成了兩半。
「很丑陋吧?」她又是苦笑,眼眶里有著淚,「我不是存心要與你見外,我不想讓你看見它,不想讓你把我身上這丑陋的東西瞧得那麼仔細。」
「不要再說了,我明白,都明白了。」他想起了那日在小亭閣時,她說自己是殘缺之身,想來她對這傷疤是多麼的在意!
「唔……」忽然又是一陣椎心的刺痛泛起,她咬唇忍住了嗚咽,而且,不只是如針刺般的痛,還伴隨著像是從骨子里透出的癢感,更教她覺得難以忍受,讓她無助得想要哭出來。
「不要忍著,要真疼就喊出來。」
「不要,我不要。」她咬著唇,顫顫地深吸了口氣,「要是真喊出疼,好像我就輸給它了一樣,我不要。」
「笨蛋,輸給它又如何?喊出來,就只有我听見而已。」他拉上她的衣衫,作勢必像是要將她整個人給包裹住一般,躺臥在她的身畔,讓她背對著自己,一雙修健的長臂將她給擁進了懷里。
以往在宮里背疼時雖然也有人照看著她,但是,備受呵護的感覺卻遠遠不如他此刻的這個擁抱,她抿住女敕唇,心口一片浮熱。
「紫雲膏都涂了不少了,怎麼還是疼呢?」對于這結果他感到既不解也焦躁,真寧可代她受疼算了。
「其實,這兩年來擦紫雲膏已經不如以往那麼止疼了,可是,我不想讓義母他們擔心,所以一直沒敢跟他們說。」
對于她的吐實,他一方面覺得與她親近,卻又一方面為了她所說的實話覺得憂心,難怪她上次著了風寒鬧背疼時,紅鴛會說她是一邊擦著藥,一邊掉眼淚,原來是就算擦了藥,這赤紅的疤痕還是很痛。
「說說這傷是怎麼來的?」他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畔響起。
「我不想說,不要……不要逼我說。」她像是下意識想要抵抗談論這件事情,想也不想地就拒絕了。
但是她這反應卻教他更加狐疑,「說明這傷的來處竟然比談論九王爺更加困難,你的態度令我更加好奇了,所以,你非說不可。」
「你好惡劣。」她悶聲地說。
「惡劣?我記得先前才听你說過,我不如你想象中那麼壞,是不?」他以子之矛玫子之盾,把她的話拿來應用得十分巧妙。
福滿兒知道自己聰明的話,就不該浪費力氣與他爭執,而且,現在她實在沒有多余的力氣與他對抗了。
一陣久久的沉默,久到以為她不會開口了,柔軟的嗓音才幽幽地從她的唇間被吐出,「是二娘。」
「尤氏?」
「是,是她拿熱燙的鐵杓子燒出來的。」福滿兒沒有看見,當她說出這句話時,身後男人的眼眸在一瞬間浮掠過詫異、震驚,與心痛,「她賴我害得年僅三歲的小弟被熱水給燙傷了腿,其實,她一直就沒讓我親近那一雙異母弟妹,都是她親信的女乃娘在帶著,我怎麼可能害他傷了腿?可是,女乃娘一口咬定是我在弟弟身上潑了滾水,二娘為了懲罰我,不只是打我,還讓人將鐵杓子燒得滾燙,重重的往我的背上烙,要我也嘗嘗被燙傷的滋味。」
「雖是個烙傷,但是,只要實時處理,小心照顧,應該也不會留下這麼嚴重的傷痕才對,你爹呢?就沒護著你嗎?」
一抹淺淺的苦笑泛上她的唇畔,「二娘弄傷了我,很快就知道自己犯了大錯,她想要掩飾自己的錯誤,將我關進了房里,讓我吃了昏睡的藥,告訴爹說我得了風寒,已經找大夫來看過了,說怕傳染給他和弟妹,所以讓我待在房里,也說她會小心照料我的,爹後來說他並沒有疑心,但是他心里很高興,很欣慰二娘願意照顧我,他希望這是一個改善我們關系的轉機,所以就由得二娘做了。
那幾日,二娘就讓人在我傷口上胡亂涂小藥,我的傷越來越嚴重,听說潰爛到血肉模糊的地步,要不是家里與我娘親近的秦嬤嬤想盡辦法,通知了在宮里的義母,只怕我一條小命早就沒了。」
「我不信以皇後的個性,她會對尤氏善罷罷休。」鷹揚天的眸底閃過一抹冷冽,要是他絕對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聞言,福滿兒忍不住輕笑了出聲,「是,听你剛才所說的話,會讓人以為這麼多年來陪在義母身邊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因為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就是義母的個性,她常說錯誤的慈悲,只是對自己與親近之人的殘忍,當時,在我遲遲未月兌離險境時,義母就說了重話,要是我有個萬一,她讓二娘與兩位弟妹給我賠命,誰來說情都不饒,義父也不阻止,他知道義母因為孩提時的遭遇對我感同身受,才會如此震怒。」
「但你最後還是好了,尤氏仍舊沒有得到懲罰。」說完,他輕哼了聲,對于她說自己懂皇後的心思,心底頗不以為然。
「誰說沒有呢?在我昏迷不醒的那段日子里,二娘被關進了死牢里,在牢里吃了很大的苦頭,義母說,對于一個孩子都尚且狠心下毒手,那便是連禽獸也不如,自然也不必以人待之。」
最後一句話,她的嗓音極輕淺,但鷹揚天卻能听出里頭的玄機,不必以人待之?好一個皇後!
「最後,是爹進宮來向我勸說,要我去向義母求情,那時候我的傷雖然好了大半,可是,太醫卻已經直斷傷好之後,會留下很嚴重的疤痕,義母知道了自然是不肯輕饒二娘。我對義母說,她是為我出頭的,我自然是不好說什麼,可是,我想要是娘親在世,即便是爹負她在先,但是,她也絕對不會樂見福家家破人亡。
義母一直都很喜歡我娘,說有她陪在身邊,就自然覺得舒心。幾天後,二娘就被放出死牢,不過死罪雖免,卻是活罪難逃。听說,好好的一個人進去,出來時差點是面目全非。」
「那是她罪有應得。」他嗤之以鼻。
「夫君……」她喚了聲,卻是欲言又止,覺得他似乎不是太樂意听見她說他處事的作風像義母,就連語氣都是一個樣子,或許義父早就發現了吧!早先義父與他的親近,或許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一樣,覺得奇妙又有趣。
「嗯?」他挑挑眉梢,不明白她話為何只說到一半,同時挪了下姿勢,伸長了墊在下方的長臂,剛好讓她的頭可以枕在他的臂膀上。
福滿兒很自然地順著他的姿勢,將臉枕上他的手臂,感覺整個人就像是要陷進他的懷抱之中,宛如一只被包覆得極好的蝶蛹,就要等待著孵化一樣。
「我只是想對你說,一開始不想告訴你,是因為這傷痕代表著福家的家丑,既然已經過去了,我就不想再提起它。」她避重就輕,在他沒瞧見的角度俏皮地吐了吐舌尖。
「是這樣嗎?」像他這種長了心眼的人,實在很難相信那就是她剛才未竟的話語。
不過,他也不想追問,大手輕撫著她小巧的下頷,指尖緩慢地游移過她縴細的頸項,他湊唇輕吻著她耳後,從她的耳廊到柔軟的耳垂,然後是她頸側跳得飛快的脈搏,一寸寸地撩開她裹身的衣料,吻過她微微瑟縮的膀子。
明明一陣陣像是針刺般的疼痛,伴隨著他的唇不斷地吻著,溫熱的氣息在不平滑的肌膚上拂著。一時之間,疼痛的感覺像是被混淆了,讓她不知道該感受痛楚,或者是他不停地啄在膚上的親吻。漸漸地,或許是藥效發作,又或許是他的吻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竟然覺得不似先前痛苦。
「明天起,我會派人去為你找藥,可以讓你止疼的藥,可以為你去除這傷痕的藥,好讓你不再那麼痛苦。」
他低沉的嗓音,伴著一個又一個的親吻,輕吐在她的肌膚上,他每多說一個字,她的肌膚就感覺到一陣暖熱。
「沒用的……」他的話語、他親昵的踫觸,都令她的心頭不自禁地浮熱,令她原本痛得失了血色的臉蛋,浮現兩抹嫣紅,「在宮里的時候,義父與義母曾經令太醫院要找出最好的藥方給我止痛,剛才你替我抹上的紫雲膏已經是最好的藥方,不可能再找到更好的了。」
「宮里的太醫找不到,不代表我也找不到。」說著,鷹揚天勾起一抹淺淺的笑痕,長臂越過她的脅下,橫過她的雙乳之間,輕扣住她的鎖骨上方,微微地施力,讓兩人之間的距離更加親密,「不要小看我這個天下第一皇商,只要我的買主能出得起價錢,我就能找到買主所需要的東西,哪怕那玩意兒再罕見,我就是有辦法將它給找出來。」
「我不是你的買主,是你的妻子。」過分的親密讓她忍不住屏息,讓她只能感受到他的撫模,而非痛楚。
「如果買主需要的東西都尚且如此,那妻子所需要的藥,自然要更盡心盡力去取得了,該是這道理的,是不?」
不只是他所說的話,還有他說話的語氣與嗓音,都充滿了令她心情蕩漾的呵哄,令她覺得心窩兒里直涌出暖意。
「是不?」他逼著她回答。
一時之間,福滿兒不知道該從何答起,明明也不過就「是」與「不是」而己的答案,竟然只是想著就教她臉紅不己。
「是。」她點點頭,不過是個簡單的字兒,卻令她的心窒了一窒。
不過就是個「是」字,但是當這個字從她的嘴里被吐出時,她感覺自己是備受嬌寵的,被這個身後抱住她的男人給寵愛著。
因為是他的妻子,所以地位更加特別。
他的話給了她這樣的一個認知,緊緊地把她的心給揪著了。
鷹揚天得到她的回答,滿意地笑了,渾厚的嗓音從他的胸膛輕震而出,不安分的大掌往下游走,從她平坦的小骯,來到雙腿之間令人害羞的地方。
「夫君,你的手……這是在做什麼?」她心跳得飛快,喘息著,差點就被一口息兒給噎住,讓她就連要開口說話都十分困難。
「我想給你止疼。」
「我疼的地方是背,不是……」她倒抽了一口冷息,感覺到他溫熱的大掌滑入了她褻褲交折的縫隙。
「既然紫雲膏已經止不住你的痛,那就只好轉移你的注意力,讓你不要只想著痛。」他輕軟的嗓音像是**,伴隨著飽滿的唇瓣輕輕地滑過她頸後的女敕膚。
「住手,夫君,別這樣。」她想要制止他的手,卻被他用另一只大掌給反握住,按制在她的胸前,她的掙扎絲毫沒有改變現狀,他的指尖散漫開來,在她的小骯深處如火般泛濫了起來。
「別抗拒。」他低沉的嗓音像是咒語般,讓她全身泛起一陣戰栗,與她身子里肆虐的快感起了強烈的反應,「今晚你要多少快樂,我都可以給你,直到你忘記疼痛為止。」
「可是,可是我覺得這樣的止疼方式,好奇怪。」她喘息著,一句話兒都說不全了。
「只要能夠達到目的,就該不擇手段才對。」他微笑,順著她蜷起的身子俯首,「身為我的娘子,你應該要習慣這是我一貫處事的作風。」
「不。」福滿兒已經分不清楚自己是不同意他所說的話,還是在抗拒著陌生卻強烈如潮般的快gan向自己涌上。這一刻,他的氣息,他的體溫,以及他肌膚厚實的觸感,與他在她身上掀起的強烈歡愉交揉在一塊兒了。
她覺得飄浮,覺得喘不過氣,胸口飽飽的熱氣讓她就像要飛騰了起來,但不斷在身子里蔓延的酸軟快慰卻又像漩渦,仿佛只要再差一些些,就要將她拉向無止境的黑暗深處。
她嬌吟出聲,雙手緊捉住他的手掌,生怕就要被吞沒,卻又渴望著被從不斷堆棧的快感中解放。這一刻,太多的歡愉幾乎教她感到痛苦,她苦無出口可以解月兌,像是只被困在牢籠里的鳥兒,渴望著可以飛逃而出,但她不知道在盡頭等待自己的,又是什麼光景。
終于,就在一瞬之間,短短的一瞬之間,不受她的控制,就忽然到來了,她渾身緊繃,卻覺得解放,在他的懷里攀上了難以言喻的頂端,像是被拋入了花蜜之間,甜美的滋味教人不敢置信,卻是再真實不過了!
早晨的天光,像是一束又一束柔軟的絲線般,淡淡地,亮亮地,迤邐進屋子里,長長地,拖至了床榻之間的矮檻上才止住。
明明昨兒個晚上背疼得厲害,但是,福滿兒今時晨醒來時,卻像是做了一場難以形容的美夢般,感覺到滿足而且快樂。
她輕俏地起身,不吵著身旁的男人,倚坐在床畔,靜靜地瞅著他。
無論看過他多少次,她都會在心里覺得不可思議。
他那眉、那鼻、那唇,怎能生得如此好看呢?
在未與他成親之前,每回見他總是不經心的,又或者說,她不想正眼瞧他,總覺得他的面容太過陰柔,可是,在與他真正相處之後,才發現他的眼神是沉穩而銳利的,被他淡淡地瞟過一眼,就能感受到那懾人的威力。
就在她瞧得出神的時候,他那雙原本緊閉的眼眸忽然掀開了一小條縫隙,在瞧見她之後,就又合上了。
鷹揚天抬起大掌,反握住她擱在他枕邊的縴細手腕,似乎沒打算清醒,輕沉的嗓音略帶了一絲含糊,「還疼嗎?」
「不疼了。」她笑著搖頭,看見他雙眸依然慵懶地閉著,像是耍賴的孩子不肯起床一樣,明明是個大男人了,卻令她覺得可愛。
「什麼時辰了?」
她看了看窗外的天光,「看這天色,應該還未過寅時——」
話聲未落,她已經被他冷不防的一個擄掠給抱進懷里,整個人跌進他的胸膛上,臉蛋被他的大掌給按進了頸窩,讓她的驚呼聲只能吹呼在他的頸上。
他側過臉,剛好貼在她的頰邊,令兩人的姿勢顯得十分親密,「既然還未過寅時,就表示天色還早,再睡會兒。」
「不困了。」她紅著小臉,小聲地說道。
怎麼還能睡得著呢?
福滿兒一顆心狂跳著,在他的懷里,她什麼都無法思考,只能感覺他的氣息與溫度就像是絲線般,要將她給密密地纏繞住一般。
「不困了也躺著陪我睡。」他專斷的語氣近乎蠻橫。
「我怕咱們一起賴床不起,要教奴才們取笑了。」她使勁兒想要推開他,卻發現他根本就是文風不動,忍不住在他的懷里小聲叫道。
「他們不會取笑,是羨慕,因為只有恩愛的夫妻才會一起賴床。」他將臉埋在她的發絲之間,享受著那馨香的氣味沁入鼻息之間。
「說不定他們心里不跟你一樣想法。」與他如此親近,讓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吐在他頸膚上的氣息輕輕顫顫的。
福滿兒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明明是同一個男人,同一具懷抱,相同的好聞氣味,可是,她卻比一開始更加心旌神動,絲毫沒有因為習慣了這個男人而變得平靜坦然。
她怕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昨夜,但是卻又不敢仔細去想,如果只是被他踫觸,就已經是如此舒服的滋味了,那麼,她不敢想象與他正式圓房,會是怎生的一番光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