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早,左佳歡坐在房內的桌前,無聊托腮。
秋去廚房幫她端早飯,怎麼去那麼久還沒回來,等得她都餓了。
空等之余,她不禁想著,不知左世平在外頭吃了早飯沒?
接連三個晚上,左世平都在她房里度過,知道她「身子不適」,他只和她同床共枕,沒強迫她做會讓身子更「不適」的事,這點,頗令她感到意外。
頭一晚粗暴如野獸的他,竟會體貼一個妾室,兩人蓋同一條被子,她知道他很想和她行床笫之事,卻顧慮她而一直隱忍著。
這令她更不懂,就算他不喜歡馮玉環,可還有其他的姨娘,她也大方言明請他去其他姨娘房里歇息,但他卻充耳不聞,不為所動……
雖說他三個晚上都來,可惜仍舊未見他佩帶闢邪玉,讓她想借來一用,都無從下手。
今早,他似乎有要事,等不及和她一起用早餐便出門去了,也不知是什麼事,讓他這麼急著出門?
這個小秋,怎會磨蹭這麼久!
才想著,一個左世平讓管家派來伺候她的小丫鬟,急急忙忙跑進房里來。
「玉瓖姨娘,不好了,小秋她……」丫鬟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喘吁吁的。
「小秋怎麼了?你不是跟小秋一起到廚房去?」左佳歡心頭有不祥的預感,「出什麼事了?」她想,肯定和馮玉環有關。
「小秋她、她不小心打翻了夫人的餐點,這會,小冬把她押到夫人房里去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
「快跟我走!」左佳歡邁著大步,急匆匆往房外走。
她這三日,學他以身子不適為由,不和馮玉環打照面,就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想到馮玉環遇不到她,便找小秋出氣。
她得趕緊去救小秋,免得馮玉環真下重手,小秋會成第二個馮玉瓖。
「二小姐,不,夫人,小秋絕不是故意要打翻你的餐點……」跪在地上,已被打了好幾下的小秋,哭著求饒。
「不是故意?我看你就是!」馮玉環咬牙切齒,「狐假虎威,狗仗人勢的臭丫鬟。小冬,給我打!」
「是,夫人。」
馮玉環惡狠狠的瞪著小秋。馮玉瓖那個賤女人,不但比她這個正室早一日進門,她迎親當日的排場竟也輸給她,也不知馮玉瓖使了什麼狐媚法子,居然讓左世平一連三晚都在她房里過夜。
她雖一千萬個不願嫁左世平,但更不願看馮玉瓖驕傲囂張,昨兒個她讓府里所有的姨娘給她奉茶行禮,馮玉瓖竟仗著自己得寵,不來給她這個正室敬茶,顯然沒把她放在眼里!
她以為躲在房里不出來就沒事?哼,那她就拿她的貼身丫鬟來發泄一下她心口的怨氣。
「夫人,小秋知道錯了,求夫人饒命。」小秋哀哀求饒。
馮玉環恨得牙癢癢,「既然知道自己做錯,那就更應該打!」
她話才落下,小冬手中的藤條便往小秋身上狠狠招呼。日前她在馮家受了十鞭,痛得她整個月都下不了床,她可沒忘是誰讓她受這罪的!馮玉瓖她是不敢動,小秋是她的貼身丫鬟,自然就得替她的主子受過。
「馬上給我住手!」
左佳歡一進到馮玉環所居院落的廳堂,見小秋被打得淒慘,她大為光火,一個箭步上前,狠狠的給小冬兩個巴掌。
「馮玉瓖!」
「馮玉環!」
原本氣焰高漲的馮玉環,被她不甘示弱的厲喝聲給嚇到,馮玉瓖回頭瞪著被打兩巴掌後,害怕的縮著身子躲遠的小冬。
「這里可不是馮家,可以任由你們胡鬧!你這個臭丫頭,下回要是敢膽再打小秋,你打她一下,我就回打你十下!」怒不可遏的左佳歡撂下重話。
「馮玉瓖,你要是敢打我的丫鬟,我就……」
馮玉環抬高下巴,正想撂話,未料,此舉惹怒左佳歡,她拾起掉落地上的藤條,大步走向小冬,用力的抽打她。
「玉瓖姨娘饒命,我,我下次不敢了……」這下換小冬求饒,「夫人,救命啊,夫人……」
「馮玉瓖,你給我住手!」怕受波及,馮玉環只敢遠遠喊著。
左佳歡回頭瞪她,目光掃視在場所有丫鬟,厲聲警告,「你們全給我听好了,敢動我的人,下場就是這樣!」最後,她直直瞪著馮玉環,告誡她。
丟了藤條,她和跟來的丫鬟一起將小秋扶走,後頭傳來馮玉環氣瘋的叫喊聲。
「馮玉瓖,你給我記住!」
左佳歡充耳不聞,把小秋送回房。
「姨娘,我沒事,我不要緊……」小秋趴在床上,左佳歡親自替她上藥,受寵若驚的她,直說自己沒事。
「對,你沒事,你不要緊,你只是皮開肉綻而已,暫時死不了!」左佳歡嗤了聲。
「這全是我的錯,是我一個沒注意,轉身時撞翻了小冬端的餐點,才會惹得夫人生氣。」
「小秋,唉,你這笨丫頭,你還真以為是這樣,人家擺明是挖個洞讓你跳!」
左佳歡輕喟。
就算真是小秋魯莽撞翻餐點,再盛一份不就得了,要真沒多余的,她的那份盡避拿去,何苦把人打成這樣!
今日她對小冬還以重手,無非就是希望讓她們主僕倆心生警惕,下回想設計害小秋時,得先掂掂自己的皮肉在被打時,撐不撐得住。
「以後遇到她們,有多遠就閃多遠。」
雖是這麼勸著,但她知道這很難,同在一個大宅內,小秋再怎麼躲,還是會遇到,再說,她們若存心為難小秋,小秋是丫鬟,一聲令下,小秋能不從嗎?還愁找不到人嗎?
她不是沒想過為小秋正名,但即使小秋從丫鬟搖身一變成了馮家小姐,境遇也未必較好。
秋的身世若曝光,成了馮家小姐,那她就得回馮家,在馮家,她就真成了第二個馮玉瓖,爹不疼,女乃女乃不愛,親娘又已不在,肯定是受盡欺凌,更慘的是,馮金城要是賭性不改,小秋遲早會被賣了抵債。
她想,還是將小秋留在身邊,由她來幫忙找一個好婆家,這樣比讓她回馮家強上一百倍。
「姨娘,你還沒吃早飯,我……」小秋想下床,卻扯痛背部的傷口,痛得她緊皺眉頭。
「你乖乖趴著別動!我房里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丫鬟,什麼都非得你做不可!」
左佳歡輕斥著,「你給我留在房里好好養傷,等你傷好,不愁沒事干!」
「是,姨娘。」
左佳歡輕喟,從馮家到左家,戰場轉移,她一樣得忙著對付馮玉環主僕倆,唉,她什麼時候才能不分心,專心想著如何拿到闢邪玉?
深夜,左佳歡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連續三晚,左世平都睡在她身邊,今晚他沒來,怎她就覺得身邊空蕩蕩,好不習慣。
這是……空虛寂寞難耐嗎?
倏地坐起身,甩掉可笑的想法,她壓根沒期望他來,那人粗暴無比,沒有什麼情趣可言!
這會,他說不定去哪個姨娘的房里了。
腦里突閃過一個壞念頭,倘若他真去找別的姨娘,那這豈不是她去「借」闢邪玉的最佳時機!
左宅比馮家大宅還大,房間也多,左世平獨自住在宅內最大的「龍虎樓」內,馮玉環則是另住「夫人樓」,左佳歡住在有獨立庭院的「蝶院」,另幾個小妾就住在一個院子內。
她讓另一個丫鬟去照顧小秋,要離開蝶院不成問題,但要進入龍虎樓去左世平臥房找出闢邪玉,可就沒那麼簡單。
一來她得先確定他不在龍虎樓,二來,得小心地避開那些守門的下人,這幾日她觀察到,在左家,即便是灑掃的小廝,都有些拳腳功夫,她猜,可能是左家經營票號,府里定會給人藏滿金銀珠寶的印象,難免會有匪賊闖進來想偷錢財,是以,訓練下人來防賊。
但不入龍虎樓,焉得闢邪玉,要是再等時機,不知得拖到何年才能得到它,拖太久遑論她爸不知能不能撐到那時,說不定那個岳老頭早把她忘了,那她不就得一輩子待在古代,終老在這里。
不成!她要回現代,要留在爸媽身邊照顧他們。
想著,她立即翻身下床,迅速換了一套輕便衣服,隨即溜出門去。
闐暗無聲的深夜,房內黑燈瞎火一片黑魆魆,左世平拿掉了面具,若馮家人在此定會認出他,他真正的身分就是曾和馮玉環有過婚約的林毅。
只是時移世易,人事已非,如今,他不再是當年求助無門、落魄潦倒的林毅,而是回來復仇索命的左世平。
盤坐床上,他閉目回想著往事。
二年前,他爹林章本在朝中任高官,卻被誣陷和盜匪合伙劫走賑災官銀,因而入獄,當年,他爹和馮金城,還有同朝為官的蔣炳全,三人本是好兄弟,馮林兩家還曾口頭定下他和馮玉環的婚事。
孰料,他爹一入獄,馮家立即翻臉不認婚事,也拒絕相助,而蔣炳全做得更絕,非但未伸出援手,還落井下石,出面指證他爹勾結盜匪劫官銀一事,因而立功升官,頂替他爹的職缺。
瑪金城和蔣炳全急著和他林家撇清關系,連和他自小一塊長大的馮玉環還有蔣德瑟,也對他避之唯恐不及,他和他娘孤立無援,然而,更淒慘的是某日夜里,林家大宅突然莫名起火,他娘沒來得及逃出,葬身火海,他亦受了傷,幸虧有一位老僕背著他,硬是沖出火海,雖撿回一條命,但左下頰和左手背上皆留下明顯的燒傷疤痕。
官府事後勘查火場時,許是將幾個月前投靠他們的遠親表哥當成是他,便論定林府人全死絕。
他爹得知一把大火將林家大宅燒得精光,所有人全死絕後,沮喪失志的他,竟在獄中咬舌自盡。
林府忠心的老僕,在救他出火海後,直覺這把火不單純,擔心他又遭有心人暗算,拚了命的帶著他逃,只是老僕自己也身受重傷,他倆一路顛沛流離,幸而途中遇到一位讓他重生的貴人,他讓下人另備馬車送他們到臨鎮的客棧,花錢請大夫醫治他倆,可惜老僕傷重,撐了三日,回天乏術。
之後,他就把自己這條命抵給了貴人,改名為左世平,三年來,滿腦子只想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