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出了點意外,這次當然要好好準備一番,就是一定要將悅姑娘請回去作客,好好聊聊關于天雷火是怎麼制作的。」
雪靜悅不屑地道,「假如我說我不願意呢?」
林碧玦淺淺一笑,手一揮,他帶來的人手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包圍開打,小黑一挑四,老白也同樣拿著刀一次對付兩個,至于其他護衛也是以一對多,即使如此,包圍著雪靜悅的也有將近十來人。 為了保護盛研郁和她要帶回京城的重要方子,雪靜悅只能盡可能拖延時間,希望能撐到援兵到來,于是她放柔了聲音說︰「我說林先生,以你的聰明才智,想必明白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道理,你今日這樣幫他們,可知道他們是怎麼看你的呢?咱們畢竟都是中原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說……」
他斂起神色,淡淡地說︰「但我的根早讓同族人給斷了,又害了我妻兒,所以我才避走關外,是蠻族人收留了我,那麼我的根就在那里,所以你也不必多說,這次不會讓你再拖延時間了。」
雪靜悅說之以理行不通,只能靠武斗,快速擺開架式,一臉冰冷的看著他們。
人數和地緣環境上他們沒有半分優勢,現在就只能賭了,賭看看他們是不是有這個命等顧宗淮帶人趕來了。
林碧玦身邊留了兩個人,其余的人將雪靜悅團團包圍住,隨即出手攻擊,她咬著牙左跳右閃,但即使如此,她身上仍是受了不少傷,更糟糕的是,剛剛馬車急停的時候她似乎扭到了腳,以至于她的行動越來越慢了。
林碧玦這次主要的目的就是把人給帶回去,而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他們的手段就更加直接,反正只要人沒死,殘了一點也沒關系。
他看了看場上的形勢,又看見馬車上頭那個還在瑟瑟發抖的小泵娘,輕笑道︰「去把車里的小泵娘給抓了,這樣她就應該會安分了。」
黑和老白同時都听見了這話,卻又因為在纏斗中無法趕去幫忙,只有雪靜悅站在馬車前,她顧不得盛妍郁還在哭哭啼啼的,替她擋下兩只想要抓住她的大手,然後跳上車,一甩馬鞭,馬匹連帶著馬車,便不受控制的沖了出去。
「啊啊——」盛研郁高聲尖叫,滿臉驚慌。
「閉嘴!」雪靜悅頭也不回的怒吼。
身上的傷口正在滴血,她知道自己應該趕緊找個地方躲避,但是對于地理位置完全不清楚的她,只能大概分出東西南北,就在她還在努力想辦法時,馬匹突然停了下來,不肯再往前走,她來不及探究原因,直接抓了盛妍郁跳下馬車,急忙往一旁的樹林里竄。
她邊跑邊觀察周遭情勢,當她一听到潺潺水聲傳來,馬上判斷她的目的地只有一個,就是水源處,至少到了那里能夠斷開因為她身上的血跡而引來的人。
盛妍郁只能驚惶的跟著跑,幾次想要放棄,可一听到背後傳來許多人狂奔的腳步聲,完全不敢停下來。
兩人跑出樹林,雖然順利來到水源處,可是看到眼前的情景,她們都愣住了。
前方是有一座吊橋,但一看就知道年久失修,而底下是湍急又混濁的大河,若真的摔了下去,還不知道小命保不保得住,但如今她們已經沒有其他退路了。
雪靜悅推著盛妍郁往前,催促道︰「快過去!」幸好她隨身帶著手弩,就算敵人追來,她還能夠擋上一陣子。
盛妍郁抖顫著身子,用盡全身力量抵抗。「不……我不敢……我真的不敢……」
「不敢也得敢!」雪靜悅狠聲威脅,「你若是被他們抓去,也許會被當成奴隸買賣,你要是想這輩子就這麼毀了,那你就留在這里好了。」
盛研郁也听過蠻人凶狠殘酷的手段,于是牙一咬,強忍著懼怕往前走。
雪靜悅走在她身後,一邊注意著腳下,一邊注意著後方是否有人追來,手里扣著配在衣裳上的手弩,保持高度警戒。
等她們走到吊橋的中央時,蠻人也追來了,而再隨後跟上的是老白和小黑,小黑一個人牽制了四、五個蠻人,卻還是讓兩個人沖上了吊橋,老白連忙跟在他們後頭想要制伏他們。
本來就已經搖搖欲墜的吊橋,如今更是晃得如同搖椅,盛妍郁即使已經盡力忍耐,卻還是受不了的驚喊,甚至全身發抖,不敢再踏出一步。
「快走!」雪靜悅焦急高喊。
「我走不了了……我走不過去……」盛研郁打小就是養在侯府的千金,哪受過這種刺激,她緊緊抓著吊繩,動彈不得。
該死!雪靜悅在腦子里已經把她所有能夠想到的髒話全都罵過了一輪,尤其是在那些蠻人明明五大三粗,卻一個個平衡感好得不行,在盛妍郁婷下腳步的時候,他們卻大步的往前追來,她被堵在中間,逼不得已只能用手弩射擊。
前四支箭矢雖然全都正中目標,卻沒有射中敵人的要害,她咬咬牙,只好拿著最後一支修得銳利無比的箭矢,每當有人要伸長手來抓她的時候,就狠狠往下一扎。
她順利的逼退了一個蠻人,而後方另一個蠻人則被老白牽制住,她急喘著氣,想要趁這個機會扯著盛妍郁往前走。「快點走!」
盛妍郁尖叫個不停,害怕到了極點,突地崩潰,狠狠一揮手,哭喊道︰「我不要走,你給我滾!賓!」她方才在馬車上便听到了他們的對話,為什麼這個姑娘一點都不害怕,但她不行,她真的做不到!
雪靜悅沒想到她的反應和力氣會這麼大,一時站立不穩,整個人就往吊橋外翻去。
見狀,盛妍郁除了尖叫還是只能尖叫,她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老白與蠻人糾纏扭打時,也看到了這讓人心驚的一幕,心瞬間漏跳了一拍,心急的高喊,「公主!」
雪靜悅在危急時刻,一手抓住了吊繩,可是她能感覺到手指的力量越來越小,身子越來越沉,她也不曉得能撐多久。
岸邊,小黑終于解決了敵人,正想上前幫忙老白,怎料卻看到這驚人的情況,他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就听見背後傳來顧宗淮的一聲怒吼——
「這是怎麼一回事?!」
老白還未開口,就看到顧宗淮像風一樣往吊橋上急奔,然而兩名蠻人硬是阻擋他的去路,逼得顧宗淮不得不先對付他們。
雪靜悅一看到顧宗淮,不自覺露出微笑,可是這樣的笑容看起來卻有點猙獰,她快撐不住了。
顧宗淮一邊出招,一邊大吼,「再撐一會兒!」
好不容易解決了礙事的蠻人,他快步往前沖,卻見她的手染著血,手指正一根根的松開。
「不!求你!再撐一會兒,我很快就拉你上來!」他痛苦的嘶吼,明明只剩幾步的距離,他卻覺得如同天塹。
雪靜悅對著他溫柔一笑,然後看著自己最後搭在橋上的兩根手指滑開,身體突然有種懸空的感覺,接著不過幾秒的時間,她便重重摔入水中。
顧宗淮的心仿佛瞬間停止跳動,想都沒想就要一躍而下,卻被緊跟在後頭的老白和小黑緊緊抓住。
「放開我!放開我!」顧宗淮高吼著,雙眼布滿血絲,緊瞅著濺出一簇水花的地方不放。
「將軍……」老白幾乎快拽不住發狂的他。
黑也被他硬扯著搖來晃去,一個不小心沒抓穩,整個人被拋甩到一旁。
「不能下去啊!底下不但暗流多,水流也快,將軍您要是下去,也是九死一生啊——」
顧宗淮倏地回過頭瞪著他,神色像是要吃了他一般的恐怖。「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說……」老白不過愣了下,就被顧宗淮逮著機會掙月兌箝制,隨即縱身往水里一跳,老白心急的探頭往下看,大喊道︰「將軍!」
整個人攀掛在吊橋上的盛妍郁哭得全身顫抖,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那女人竟然是公主,而將軍為了她,竟不顧性命的跳入急流之中……
水里都是泥沙,顧宗淮根本無法睜開眼楮,只感覺到冰冷又強大的水流不斷撞擊著他,甚至將他的身子往下拉,那種逐漸無法呼吸的痛苦,讓他越來越絕望。
最後,他干脆放棄掙扎,任由水流將他往下卷去,失去意識前,他只有一個念頭,這輩子他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在死之前沒能夠好好回應雪靜悅的那句告白。
在那個雪夜里,他也很想告訴她,其實,他也很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