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振軒伸長手拉住了要往外走的高娃公主,「冷靜點,本王不怕你連累,只怕你去了,不單你沒命,還會害得你整個部族全都陪葬。」
高娃公主的身子僵住,因為氣憤使她顧不得其他,壓根忘了她部族的數千條人命。
韓秀芝跟著站起身,肚子里的孩子今日特別不安分,或許孩子也知道她的心神不寧。「若王爺不放心,不如我跟高娃公主進京去。」
曹振軒皺眉看她,緊抿的嘴泄漏了壓抑的情緒。
「我知道王爺絕對不會讓三皇兄和曹月的血白流,」她穩穩的看著曹振軒,柔聲的說道︰「王爺有王爺的計畫,但我與高娃公主不想等。」
「別胡鬧!」曹振軒看著她的眼神帶有祈求。
「王爺在見到我的第一天,就該知道我本是無理取鬧、無才無德之輩。」她走到他的身邊,拉開了他緊捉著高娃公主的手,「我答應你,回京之後除非等到大好機會,不然我與公主絕對不會動手。」
「我瘋了才會讓你走!」
「王爺,若我真想走,你能攔得住嗎?」她雙眼晶亮的看著他。
「你真要如此任性,」他的口氣急了,「不顧孩子安危?」
她斂下了眼,「從王爺舍命相救那天起,王爺跟我就是同一條命,王爺有個萬一,我活不了;我若有個不好,王爺也去了半條命!若少了我和你,這肚子里的孩子一樣沒明天。」
他大口的喘著氣,感到一陣氣血翻騰,他心中有恨、有怨,但時機未到只能忍,可他如何能讓向來倔強的她明白?!
「弟妹若要回京,等孩子生下再議吧!」
听到門口的聲音,曹振軒和韓秀芝身子同時一僵。曹爾丹被葉柏天扶著進門,面色蒼白如紙。
高娃公主驚呼一聲,急忙跑了過去。「你怎麼下床來了?」
「若再不來,由著你拉著你的表嫂胡鬧嗎?」
看著曹爾丹嚴厲的眼神,高娃公主遲疑的咬著下唇,「我氣不過!」
「以慎為鍵,以忍為閽,可以多食,勿以多言。」
高娃公主皺起了眉頭,「這是什麼意思?」
曹爾丹輕嘆了口氣,「簡單來說,一個字——忍。」
高娃公主踱著腳步,正要說什麼,但曹爾丹身體突然搖晃了下。她立刻焦急的看著葉柏天,「葉太醫,快扶殿下回去!」
韓秀芝擔憂的要跟過去看,曹振軒輕拉住她,她抬起頭,看著他一臉的嚴肅,「忍。」曹振軒輕聲叮嚀。
這一個字壓了多少心酸無奈,韓秀芝看到秋兒躲在門柱後,看來曹爾丹是她去找來的,不禁露出苦笑,「王爺英明,現在連我的婢女都站在王爺那邊,我還能怎麼辦?」
他的手輕撫著她的肚子,「我明白若你真要走,我擋不住你,但我想讓你知道,若你出了什麼事,我會受不了。」
他鮮少流露出他的恐懼,但現在他的害怕如此赤luoluo,她的眼眶一紅,擠出一抹溫柔的笑,「就如三皇兄所言,是否要隨高娃公主進京,等孩子生下來再說。」
這個答案並不是他最想听到的,宮中是非,本不是她一個女人應該插手,但她的所做所為,一切皆是為他。
他的血親為了私利,不顧手足之情,不在乎踩著多少人的性命,原不想爭,所以一步步退讓,而今卻再也找不到退讓的理由。
今日才過午時,將士正在用飯,曹振軒也跟著眾人席地而坐,曹風卻一路策馬狂奔而來,向來沉穩的臉上難得出現焦慮,「王爺——」曹風跳下馬急報,「王妃娘娘不見了!」
曹振軒一听,心頭一驚,站起身,「說清楚!」
「秋兒姑娘說,娘娘一大清早便說要一個人靜靜,所以就守著房門不敢打擾,直到去備膳後,要進屋請娘娘用膳時才發現人不見了,找遍屋子內外也沒見著人,還有——」曹風的臉色無比凝重,「高娃公主也不見蹤影!王妃與公主會不會是一起走的?」
曹振軒的心跳快得就要沖破胸膛,他得用盡力氣才能勉強自己保持冷靜,不自亂陣腳,他明白韓秀芝縱使任性,但也不至于糊涂,她既然點了頭說等孩子生下再回京,他就相信她一定會做到,畢竟有了孩子,她不會不知輕重,只是高娃公主也不見——
他的心跌落谷底,但沒讓慌亂出現在他的臉上,「暫時壓著消息,別讓三皇兄知道。立刻派人詳細盤查來往人車,再四處問問可有任何不尋常。」
他派了將士搜索,就算將地全都翻過來他也一定要找到人,多來年,他數度在鬼門關前徘徊,但他從不害怕、畏縮,但現在,恐懼填滿心頭,讓他幾乎要全身顫抖。
韓秀芝不清楚自己是怎麼醒的,或許是因為脖子疼,也或許是因為冷,她奮力的睜開眼,發現自己身處在一間簡陋的木屋內。
屋子中間升了堆火,但依然擋不住從外頭滲入的寒氣,火堆上頭不知在熬煮什麼,屋子漫著一股藥味。這爐火雖不能怯寒,但勉強可以照明。
外頭一片漆黑,不知道是什麼時辰,她與高娃公主背對背的被綁著,根本無法動彈。她擔憂的看著一動也不動的高娃公主,輕聲喚道︰「高娃、高娃,醒醒!」
見對方的身子動了一下。她連忙問,「高娃,你醒了嗎,沒事吧?」
高娃公主覺得後腦疼,想要伸手去模,才發現自己與韓秀芝綁在一起,完全動不了。
「嫂嫂,」她的聲音有些虛弱,「這里是哪里?」
「我也不知道。」韓秀芝目光機警的觀察四周,語氣困惑,「你怎麼也會在這里?」
高娃公主皺起了眉頭,回想了一下,「陪了三殿下一上午,他累得睡了,我便想去找嫂嫂聊聊。卻看到有人扛著你從窗戶跑出來,我心一急就立刻追上去,之後就被人從後頭打暈,接著什麼事都不知道了。」
韓秀芝無奈的嘆了口氣,「高娃啊,下次若再遇到這種情況,請你先叫人!」
只要她放聲一吼,驚動了府里人,她們就不會淪落到雙雙被綁的下場。
高娃公主嘟起了嘴,「嫂嫂,人家也是一時情急嘛!」
「罷了,木已成舟,多說無益。」現在要想的是怎麼月兌困。她看到腳邊有幾枝被折斷的木材,想用腳去勾,卻勾不到,「高娃,挪個身子。」
高娃公主雖然搞不清楚她要干什麼,但仍乖乖的照做。
花了番功夫才勾到了木材,韓秀芝想屈起腳,卻被自己七個月的孕肚給擋住,「天啊!我這肚子——」
「嫂嫂,你不舒服嗎?」高娃公主的聲音急了。
「沒有,只是我得撿這根樹枝。」
「撿樹枝?」高娃公主拉長脖子,努力的想要看清楚,「嫂嫂,你轉個身,我來拿拿看,只是你要這樹枝做什麼?」
「這根樹枝被折斷了,應該是要準備升這屋里的柴火,折斷的邊緣銳利,我們試試看能不能把繩子割斷。」
她聞言會意,花了好些功夫,總算拿到樹枝。
韓秀芝也不知道這個方法管不管用,但現在也只能試一試,她磨擦著繩子,好一會功夫,感覺到繩子有了松動,她的精神一振,繼續割著。
就在她快要成功時,門被推了開來,她的身軀一僵,立刻閉上眼楮,裝成一副還未清醒的樣子,手則還在後頭暗暗的動作著。
高娃公主感覺她的手暗示般輕捏了下自己的,立刻杏眼一瞪,看著進來的三個黑衣人,「大膽,你們是誰?竟敢綁了本公主,信不信我要了你們的腦袋!」
為首的黑衣人覆著面罩,看著高娃公主,聲音帶著笑意,「公主息怒,我要的人只是安王妃,等我將人處置好之後,便會放公主回去。」
「我不準你動我嫂子!」高娃公主氣急敗壞的大吼。
黑衣人走過來,蹲到了高娃公主的面前,「傳聞公主花容月貌,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高娃公主感覺自己的手一松,成了!她雙眸圓睜,「你是誰?要我嫂子做什麼?」
「不過是讓安王妃服點藥,等王妃服下之後,公主也能離開了。」
「藥?!」狐疑的目光看著火堆上正在熬煮的藥壺,「我嫂子肚子里有孩子,不能亂服藥。」
「公主放心,安王妃有孕不過七個月,她服下這個催生藥之後,就不會有孩子了。」
高娃公主震驚得幾乎不能喘氣,「大膽,你竟然敢對皇室子嗣下毒手!」
「我連這孩子的爹都敢動了,還怕一個未出世的孩子嗎?」
見高娃公主倒抽了一口冷氣,黑衣人的手輕滑過她的臉頰,隨即開口問著後頭的人,「藥弄好了嗎?」
「回主子,應該是可以了。」
「把藥給她灌下去!」
高娃公主心急的看著那碗藥被送到了韓秀芝的嘴邊,這下她再也沉不住氣,用力的抬手一揮,將藥給撒了,然後一腳踢中蹲在她前頭的蒙面黑衣人。
韓秀芝立刻睜開眼楮,將手上樹枝用力丟了出去,奮力站起身,不顧燒得正旺的柴火,撩起裙擺,將燒得通紅的木柴踢向要沖上來壓制她們的兩個黑衣人,四周原有許多樹枝、稻草,這一踢,讓周圍瞬間冒起星火。
「安王妃,我倒是低估了你。」蒙面黑衣人捂著被踢疼的胸口,站起身,手一伸就要捉住韓秀芝。她連忙一閃,彎腰撿起一根燒得通紅的木頭,不顧手已被火燙傷,神情冷冽的直接刺向那人的眼。
淒厲的叫聲听在耳里異常刺耳,高娃公主被這一幕給駭住,接著韓秀芝丟了木頭,拉著呆楞的她跑了出去。外頭黑燈瞎火,沒有人煙,韓秀芝的額頭因為肚子突然傳來的刺痛而布滿冷汗。
此時高娃公主注意到了她的腳步踉蹌,「嫂嫂,你怎麼了?」
韓秀芝緊拉著她的手,「我肚子疼,怕是要生了。」
高娃公主震驚的雙眼大睜,「可是才七個月!」
「听我說,高娃,你快走!」韓秀芝忍著痛對她說︰「若我們在一起,我們倆都逃不掉!」
她搖著頭,「我不能丟下你一個!」
韓秀芝往後瞧了一眼,方才關著她們的木屋已經陷入一片火海,「去找人,現在我只能指望你去找人來救我!快點去!」
「可是嫂嫂——」
「不要可是!」韓秀芝打斷了她的話,「我們沒時間了!」
高娃公主只想了一下就用力的點著頭,「嫂嫂,你在這里找個地方先躲著!我馬上去找人過來。」她用盡全力的跑,她知道自己一定得跑,不然韓秀芝母子絕對沒有活命的機會。
韓秀芝忍著肚子的疼痛,找了個山溝縮在里頭。七個月,不過才七個月……
「孩子啊!不是每個人都像你爹這般好運氣,才七個月就能活的,」韓秀芝輕撫著肚子,露出苦笑,「乖乖听娘的話,乖點!再忍忍!」
四下無人,若這個時候生了,她不單沒把握可以留住孩子,可能連自己都會命喪于此。
她的手腳因為方才拿起燒得通紅的木柴而燙傷,已然起了水泡,但那種痛卻遠遠不及肚子傳來的一陣陣刺痛。
隱約听到了雜沓的腳步聲,她緊咬著牙,還不知道來的人是敵是友,只能忍著不發出一丁點聲響。
真不甘心!痛得迷迷糊糊之際,想到她來這一遭,最大的一個收獲就是撈了個好男人嫁,曹振軒,她的王爺。偏偏她才擁有了幸福,有了孩子,現在竟可能一命嗚呼的跟孩子死在這里,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月老……她嘟嘟囔囔的低咒,什麼圓夢石,什麼三生石上的注定……如果她死在這里,這些就全都是狗屎。她若真的死了,一定要去找那個死老頭算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