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亨……」楊思毓輕聲的開口,往前移了一步,對他關心的伸出手。
但是隨著她的靠近,梁靖亨卻是往後退了一大步,像是她伸出的手,是一條正在吐信的毒蛇。
梁靖亨與起單手,阻隔著她的接近,極為緩慢的搖頭,全身一陣僵硬,開始移動的偉岸身軀,不是朝著她走去,反倒往後退去。
「梁靖亨?」這一次,楊思毓連名帶姓的喊他,基于對他的了解,她有了不好的預感。
再次听見她喊他的聲音,梁靖亨的腳步退得更急,連著幾步,很快的就退到他座車的旁邊。
楊思毓唇邊的笑容,至今始凝結。
「對不起,思毓。」想了半天,梁靖亨擠出的第一個字眼,就是他的道歉。
楊思毓搖頭,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梁請亨,你到底是……」為什麼吻了人之後,跟人說道歉?邦是指什麼意思?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他的頭搖得更厲害,「剛才……剛才——」
「我不需要你說對不起。」楊思毓打斷他的話,只是想讓他知道,對于剛才的發展,她雖然心里驚愕,卻沒有半分反感。
「不是……不可以……我沒有……我對妳,不是那種感覺……」梁靖亨一向聰明,但是眼下這情況,卻讓他手足無措到連一句話都講不清楚。
只是,這些個字眼縱使並不完整,卻已經足夠讓楊思敏知道他想表達的意思,愉快的情緒,由天堂落到了地獄。
他吻了她,卻不想承認吻了她。
被嚇壞的表情,像是吻了個男人。
他向她道歉,說他跟她之間……不是那種感覺。
楊思毓的一雙大眼瞠得極大,挺直的腰像只是撐起一個虛殼,活像是被抽了魂。
「思毓……」梁靖亨輕喚著她的名字,知道現在說什麼都太遲,在無意間、失控里,他跨過維持十幾年、危險恐怖平衡的那條線。
他做了不該做的事,但……為什麼他在起初沒有見到她的難受,卻在他道了歉之後,見到她傷心欲絕的表情?
他不想去猜想,在她的心里,正在歷經什麼樣的心理轉變。
他只是盡力的想讓彼此,回到原本的角色,讓一切失控的情緒,再度回到正常的軌道上。
「思毓,我大概是酒喝多了,妳千萬別把剛才的事放在心上。」梁請亨清了清喉嚨,找到自己的聲音。
楊思毓只是搖頭。
不放心上……
他竟然用著請求的語氣,要求她千萬別把剛才的吻放在心上。
「不會的,不會的……」她搖搖頭,听到自己的聲音。
她不會把剛才那件事放在心上,她只是在發生的那一刻里,把一切放進了心里。
听到她這麼說,梁靖亨的臉上有著輕松的微笑。
「妳能理解就好,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梁靖亨一臉的愧疚,像是自己做了什麼天大的錯事。
楊思毓長長呼出一口氣,找不出任何的字眼來形容此時的心情。
他的歉意讓她實感沮喪,那麼一個讓她心跳加速的吻,在他看來,竟然只是錯事一件。
錯事一件。
一件天塌了,都不該發生的事。
她輕咬著唇,逼著自己露出笑意。
縱使到了現在,她也不願意讓他感覺難受,甚至是任何的壓力。
「沒事的,不過是一個吻。」楊思敏紅唇勾起笑容,對著他笑瞇一雙眼,好像她滿心的愉快。
只是,笑瞇了她的眼,為的只是不讓他看清她眸底的難過。
很顯然的,這個吻讓她知曉一切她該知道的事——關于他的心事,關于他對自己的想法,關于……很多很多她早該看清的事實。
她真的……想太多了。
朋友,就是朋友,無論她怎麼冀望、怎麼痴想,他們……永遠都是朋友。
心,像是在一剎那間落到谷底,沉重得讓她喘不過氣。
「只是一個吻而已。」她又重復一次,心口的痛又錐了一次,「又不是沒吻過,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該死心了……楊思毓在心里告訴自己。
再多的妄想,都只是傷害自己。
她該退回自己該站的位置,收回自己不該有的心意。
听著她一次又一次,重復著他說出口的要求,不知怎地,他的心沉了起來。
突然間,他覺得她好似離自己好遠。
「思毓,還是朋友吧?」她有些提心的問。
從來,他不曾擔心過她會背叛自己,因為她一直待在自己的身邊,是他最好的朋友。
但此時,她臉上的笑容仍在,可他的心口卻涌上一陣再明顯不過的驚慌。
她明明還在這里,但他卻覺得她退得好遠好遠……幾乎,就要退出他的身邊。
一雙黑眸凝視著楊思毓的眼,想要看清她眸中的神情,但她長長的睫微垂,躲避著他的視線,讓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愈是看不到,他心中的不安更加喧囂,持續退後的腳步,在這個時候不由自主的往前。
楊思毓退了一步,鐵了心的要跟他保持距離。
夠了,真的夠了。
剛才的傷害已經夠痛,她不想再讓自己承受更多。
她撫著自己的頭,微微瞇上了眼。
「我想回去休息,覺得頭有些不舒服……」她找個借口想離開,無法在此時此刻面對他。
他有情,卻也無情,體貼,卻也同時更加傷人。
「我送妳回去。」梁靖亨有些慌,不知道為何心口會有那種說不出的心情。
「別……不用了。」楊思毓想也不想的拒絕。
既然鐵了心要拉開距離,她就再也不會與他同處在同一個空間。
「思毓,妳……」梁靖亨首次有那種手足無措的感覺,「生氣了?」
楊思毓只是搖頭。
「沒的事,我只是……人不舒服。」她不想讓他難堪,也不想讓他為難,「我只是想說,關于趙家千金的婚紗,你應該還沒談成……」
「以後有的是機會,我可以先送妳回去。」梁靖亨無法理解那種奇怪的感覺,像是現在留不住她,就再也留不住她了。
楊思毓迎向他的眼,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時候,他還能這麼溫柔。
她深吸幾口氣,在彼此的對視里,整理她紛亂的情緒。
看著他一向篤定的黑眸,揉進慌亂的情緒,彷佛正擔心著什麼。
是在擔心那個吻,會不會毀了他們長久以來的合作嗎?
是在擔心她一離開,就再也不會替他工作了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的確有擔心的理由。
她想安他的心,卻不知道該找什麼樣的說法,能讓自己也覺得好受一點。
「我只是需要冷靜一下。」關于那個吻,她染有辦法像他那般豁然,那麼不以為然,不當一回事看,「再怎麼說,我的交往情形可比你簡單多了,不是一天到晚都有人排隊等著吻我。」
她試圖用最簡單的方法讓他明白,對于那個吻,她不是完全的無動于衷。
聞言,梁靖亨一陣無言。
他們的話題,一扯上那個吻,就陷入一種無力的僵持,教他想留她,卻也不敢留,沒有立場留。
他的沉默,讓楊思毓更加心傷,有種突來的沖動,讓她想一次說清楚,關于她心里的感受。
「剛才的那個吻,提醒我一件事……」她臉上有著強撐的笑意。
「嗯?」梁靖亨站在原地等候著她的答案。
「我像是很久沒談戀愛,都快忘了接吻的滋味。」她仰望著滿天的星子,笑容有著淡淡的淒涼。
整天忙著等候一個男人,她已經多久不曾讓自己靜下心來,好好欣賞美麗的夜空。
談戀愛?
她想談戀愛了?
梁靖亨的心顫了一下,因為她話中沒明白說出的含意。
接吻的滋味?
她想念起接吻的滋味了?
明明是再自然不過的一句話,听在他的耳里,卻有如細針扎著。
光是想象另一個男人吻著她的畫面,竟讓他倍感憤怒。
迎視著他的眼,看著他臉色的青白,楊思毓的心里有著說不出的快意。
難不成,他認為她得一輩子守在他的身邊,看著他在女人堆里快活,卻不能有自己的生活嗎?
「我得走了。」楊思毓長嘆一口氣。
「不讓我送,妳要怎麼回去?」梁靖亨急切的問。
「出租車很方便的。」楊思毓寧可用走的回家,也不讓他再有機會做好人,繼續收服她的心。
梁靖亨雙拳緊握,竟然不知道該怎麼留住她。
就在這時候,趙孟齊送個賓客來到停車場,訝異的看到梁靖亨與楊思毓還在僵持著。
他有禮的送賓各上了車,待車子開走之後,他才走了過來。
「我剛才好像听到有人打算要坐出租車?」趙孟齊突地從兩人身後冒出來。
「是啊!我要回去了。」楊思毓點點頭。
趙孟齊不知剛才發生什麼事,但敏感的察覺氣氛有異。
「我送妳吧!」趙孟齊二話不說,拿出口袋里的車鑰匙晃了晃,輕觸著楊思毓的腰,將她帶往停車場的另一邊走去,「我的車就停在那里。」
「不用了……」楊思毓直覺就要推開他,卻見到趙孟齊的薄唇勾起笑容。
「難不成,妳還要在這里跟他繼續大眼瞪小眼,繼續耗下去嗎?」趙孟齊看得出來,她眸單的憂傷又更深了,有一種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覺,像是被人捅了一刀。
梁靖亨又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嗎?
一句話讓楊思毓的拒絕軟了力,推阻的手輕垂下,長長的眼睫眨了眨,知道離開這里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決定。
「謝謝。」楊思毓最終只擠得出這兩個字,在趙孟齊的帶領下,消失在梁靖亨的眼前。